
我的家族是一個古老的家族,自從明初時從河南遷徙到江蘇以來,在江蘇句容繁衍生息已經許多代人了,歷代的老人向后世的子孫口耳相傳我們良好的家風家訓,正是這樣的家風家訓造就了我們家族歷史上的一些風云人物。但是在過去的年代,絕大多數農家子弟都沒有能夠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這樣的家風家訓很難以文字的形式留存下來,往往是孫輩可以從祖輩和父輩那里得到教誨,而從曾祖輩那里已經不可能了,高祖以上就更不必說了,這是一個無奈的遺憾。
我的祖父馮和祿先生,是我們當地有名的鄉賢,他生于晚清光緒年間(1898年),歿于公元1998年,享年整整100歲,所以也是當地有名的壽星老人、百歲人瑞。祖父有四子,按照輩分中間為一個啟,后面四個字分別為“仁義道德”,“仁義道德”是中國傳統文化當中對于一個個體的最高要求。要求是容易的,但是一個人一生做到這四個字,是何其難也。這是我的祖父對他四個兒子的要求,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他六個孫子的要求,更是他一生對自己的要求。他做到了,成功地做到了。仁者壽,他能得享長壽,是他一生嚴格要求自己、寬厚對待他人的結果。他扶助老弱、救濟孤寡、一生行善的令名,一直在我的故鄉流傳,成為佳話,而在經濟上,他充其量不過是一個上中農而已。
祖父在日,由于年老,已經不能參加生產勞動了。冬日的暖陽之下,他經常和他的一些老伙伴聚在一起說書講古,我小時候也在那里旁聽,所以聽到了許多古代的故事,比如《岳飛傳》《楊家將》《興唐傳》等等,對中國古代的文化有了初步的興趣。成年以后,我慢慢地接受系統的教育,對中國傳統典籍和禮儀文明越來越感興趣。我想,我們中國人之所以是中國人,是因為接受了我們中國的優秀文化,而這樣的優秀文化,更多的是直接體現在行為準則之上,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以及如何去做。我把祖父的“仁義道德”進一步升華為“立德、立功、立言”,其實這也是中國傳統典籍對人的更高要求。比起祖父的“仁義道德”,這樣的鄉間禮儀文明,似乎又更進了一步,然而能做到這三者,可謂千古完人。而在中國的歷史上,能同時做到這三者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然而,這又是我們中國人必須要做到的,因為這是中國文化對最優秀的中國人的要求。
于此,《立》的產生就可以理解了。余家三代人,在自覺不自覺地履行著這樣的準則,一代人逝去了,又一代人成長起來,時代又對新一代人提出了新的要求,“立德、立功、立言”,余家三代人,雖然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無缺的圣人,但是,他們每一個人不都在努力地踐行著優良傳統嗎?這就是我們每一個中國人的人生方向。
家族組成了民族,我們中華民族的力量,就來源于每一個家族的力量。
我一直以來有這樣的觀念:如果小說僅僅是一個故事,那么小說這種文體實在是太“小”了,而中短篇小說的創作,魯迅先生已經為我們樹立了一個崇高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