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焦竑是晚明杰出學者,著述頗豐,其讀書札記《焦氏筆乘》涉及訓詁的內容尤為豐富。從訓釋內容來看,有考訂文字、訓釋語音、解釋詞義、考證名物、分析句讀、考據文獻、糾正舊注之誤、評析前代訓詁著作等。從訓詁方法來看,焦氏通過溝通語音、比例互證、引證文獻故訓、形音義結合等方式通釋語義,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專著訓詁和傳疏訓詁之不足。同時,《焦氏筆乘》中的訓詁資料大都零散不系統,也存在一些比較明顯的問題,如釋義錯誤、詞例出處不明、只注重引證而缺乏論證等。
關鍵詞:焦竑;《焦氏筆乘》;訓詁
焦竑(1540—1619),字弱侯,號澹園、漪園等,是明代后期一位頗有影響的思想家、文學家、史學家和文獻考據學家。焦竑一生著述甚豐,其代表性作品有詩文總集《澹園集》,讀書札記《焦氏筆乘》,文字考據學著作《俗書刊誤》,匯編歷代《老子》《莊子》注釋的《老子翼》《莊子翼》,圖書目錄集成《國史經籍志》,明代人物傳記資料匯編《國朝獻征錄》,記述明人逸聞軼事為主的“世說體”作品《焦氏類林》《玉堂叢語》,以及反映焦竑“三教會通”思想的《支談》《陰符經解》等。這些作品是我們研究焦竑學術成就以及明代學術思想的重要文獻資料。
現今流行的《焦氏筆乘》有正集六卷,續集八卷,條目491條,內容極為豐富。李劍雄在點校本《焦氏筆乘·前言》中對該書有詳細介紹[1](P12),此不贅言。值得注意的是,《焦氏筆乘》中有很多涉及傳統語言文字學的研究內容,代表了焦竑在小學方面的主要成就,只是這些材料相對分散,還缺乏系統的整理。同時,在中國語言學史專著等文獻中,對焦竑幾乎很少提及,尤其是在傳統小學研究領域,學界更鮮有關注。有鑒于此,本文擬在系統整理《焦氏筆乘》訓詁材料的基礎上,對焦竑的訓詁學及傳統小學進行深入研究,使學界能夠更立體、更全面地了解焦竑,認識到他在明代學術史、尤其是在中國語言學史上的重要地位。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引《焦氏筆乘》文字,均出自李劍雄的點校本,引用時只標明卷數、條目數,不再一一標注頁碼。
一、《焦氏筆乘》的訓詁內容
《焦氏筆乘》的訓詁內容廣泛豐富,涉及到經史子集的方方面面,大體而言,可以分為以下幾類:考訂文字、訓釋語音、解釋詞義、考證名物、分析句讀、考據文獻、糾正舊注之誤、評析前代訓詁著作等。
(一)考訂文字
古書在傳抄和刻印過程中,往往會出現文字的脫衍訛誤;而讀音變遷、用字替換等情況也會造成閱讀古籍的障礙。因此,考訂文字就成為訓詁的首要任務。
1.《焦氏筆乘·卷一·6申棖》
《論語》“申棖”,鄭玄云即“申續”。《史記》:“申棠,字周。”《家語》:“申續,字周?!薄妒酚洝芬浴疤摹睘椤包h”,《家語》以“續”為“績”,傳寫之訛也。后漢《王政碑》:
“有羔羊之潔,無申棠之欲?!币嘁浴皸枴睘椤疤摹?。則“申棖”“申棠”一人爾。開元封申黨召陵伯,又封申棖
魯伯;宋祥符封棖文登侯,又封黨淄川侯,并列從祀,失于詳考《論語》釋文也。
李世龍曰:“‘棠’字非音‘棠棣’之‘棠’,蓋與‘棖’即一字而兩書耳。”觀古字“瞠”亦作“”,“橕”亦作“橖”,“鎗”亦作“鏿”,六字并音“鐺”,皆諧聲字也。“掁”亦音“棖”,本作“”,亦諧聲字??梢姟疤摹币嘁簟皸枴薄!妒酚洝酚小吧挈h”,無“申棠”,信訛也。
按:《論語·公冶長》:“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釉唬骸畻栆灿?,焉得剛?’”邢昺疏:“此章明剛……今棖也多情欲,情欲既多,或私佞媚,安得剛乎?包曰:‘申棖,魯人?!x曰:鄭云:‘蓋孔子弟子申續?!妒酚洝吩疲骸晏淖种?。’《家語》云:‘申續字周?!盵2](P2474)在這段引文中,焦竑首先結合古注,指出“申棖”即“申續”,并指明《史記》和《孔子家語》有些版本中的“黨”“績”為訛誤字。同時,以漢碑中的“申棠”佐證“申棖”“申棠”應為一人,唐、宋時期將他作為兩人分別追封祭祀,是有失考證的。更值得稱贊的是,焦氏在李世龍觀點的基礎上,結合諧聲偏旁分析了四組異體字,進一步證實了“申棖”“申棠”為一人。從上古音看,“棖”“棠”均為定母陽部,“黨”為端母陽部,因此,將“申棖”寫為“申棠”是有古音依據的;《史記》部分版本將“申棖”寫作“申黨”,則屬于聲紐變轉,亦有合理之處。焦氏以考訂訛字的方式,間接闡明了申棖名字的不同用字是因為古音通假,為我們研究上古音提供了語料支持。
同時,焦竑這里的考證也梳理出古人對“申棖”認識的大致過程:秦漢時期是把申棖、申黨、申棠、申續視作一人的;至唐宋時期,則將申棖、申黨當作兩人。故焦竑對此加以考辨,結論可信。近代史學家也指出,“申棖與申黨為兩人”的觀點明顯是錯誤的,雖然他們未必能注意到焦竑的考論。其實,在明代嘉靖九年(1530),大學士張璁曾進奏建議,在祭祀時把申黨撤掉而歸于申棖一人。
2.《焦氏筆乘·卷一·13飛遯》
《遯卦》:“肥遯無不利。”“肥”字古作“”,與古“蜚”字相似,后世因訛為“肥”字。《九師道訓》云:“遁而能飛,吉孰大焉!”張平子《思玄賦》云“欲飛遁以保名”,曹子建《七啟》云“飛遁離俗”,金陵《攝山碑》“緬懷飛遁”,皆可證。
按:此處重點分析了《易經》中“肥”字的訛變,認為其本字應為“飛”,引用四處文獻加以證明,較為可信。《易·遯》:“上九,肥遁,無不利。”孔穎達正義:“子夏傳曰:‘肥,饒裕也。’……惟上九最在外極,無應于內,心無疑顧,是遯之最優,故曰肥
遯?!盵3](P48)孔氏以“肥遯”喻指隱居避世的處世態度為最優,故后世多稱退隱為“肥遁(肥遯)”?!度龂尽な駮ぴS靖等傳論》:“秦宓始慕肥遯之高,而無若愚之實。然專對有余,文藻壯美,可謂一時之才士矣?!睎|晉陶潛《自祭文》:“壽涉百齡,身慕肥遯?!钡偟膩砜?,孔穎達對“肥”的解釋較為曲折牽強,焦竑的解釋則更為明顯直觀,故焦氏之說可從。
關于“遁”與“遯”的關系,焦竑未作分析。陸德明釋文:“字又作,又作遁,同隱退也。匿跡避時,奉身退隱之謂也。鄭云:‘逃去之名?!盵4](P100)《周易全解》指出,“遯”字在一些古書中有時也作“遁”
或“”?!墩f文》無字,但有遯和遁,“遯,逃也,從辵從豚。”“遁,遷也,一曰逃也。從辵盾聲?!盵5](P40-41)關于“遯”與“遁”,《說文解字群經正字》卷十一列舉許多古籍,并得出結論:“今經典二字通用?!盵6]
(二)訓釋語音
焦竑對古音十分關注,亦不乏真知灼見。
3.《焦氏筆乘·卷六·270甄有三音》
甄有三音,一在真韻,之人切,《漢書》“甄表門閭”“靈貺自甄”之甄;一在先韻,稽延切,《左傳》“左甄”“右甄”,軍之兩翼也;一在震韻,之刃切,《周禮·典同》“薄聲甄”注:“掉也,鐘病也?!币笠缎实蹜娰R圣壽無疆》詩:“應歷生周日,修祠表漢年。無由同拜慶,竊抃賀陶甄。”自先韻旁入真韻。
按:焦竑所說“甄”的三個讀音是正確的,只是讀“先韻”的“甄”,在《集韻》中屬于線韻?!都崱ぞ€韻》:“鄄、甄,《說文》:‘衛地。今齊陰鄄城?!蜃髡?。”[7](P1182)《左傳·莊公十四年》:“單伯會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陸德明釋文:“于鄄,音絹。甄城,音絹,一音真,或音旃,又舉然反,或作鄄?!盵8](P1771)
李富孫《春秋三傳異文釋》:“《齊世家》‘鄄’作
‘甄’。”[9](P35)《史記·齊太公世家》:“七年,諸侯會桓公于甄?!迸狍S集解引杜預曰:“甄,衛地,今東郡鄄城也?!盵10](P364)需要指出的是,焦氏所舉“左甄”“右甄”在表示“軍之兩翼”時,并不屬先韻或線韻,而依然是真韻;“左甄”“右甄”兩詞,出自《晉書·周訪傳》“使將軍李恒督左甄,許朝督右甄,訪自領中軍”,非《左傳》,恐焦氏混淆。
(三)解釋詞義
無論是隨文釋義的注疏,還是通釋語義的專著,訓釋詞義都是最核心的任務?!督故瞎P乘》有許多關于詞義闡釋的條目,約占全書的三分之一。
4.《焦氏筆乘·卷一·18禽獸可互名》
《益稷》“百獸率舞”,非專以走獸為言?!犊脊び洝吩唬骸疤煜麓螳F五:脂者,膏者,臝者,羽者,鱗者?!笔乔菀嗫梢悦F?!逗鬂h書》:華佗語吳晉曰:“吾有一術,名五禽之戲: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鳥?!笔谦F亦可以名禽。
按:此處焦竑辨析了一組同義詞“禽”“獸”,指出它們可以通用,并沒有像傳統小學那樣嚴格,即“禽”只指飛禽,兩足而有翼,“獸”只指走獸,四足而無翼。事實上,“禽”“獸”既可換用,亦可并稱。
5.《焦氏筆乘·卷三·147石留》
《三都賦》:“林藪石留而蕪穢?!笔簦酝恋囟嗍缛酥辛艚Y也?!秶摺罚骸岸我幹^韓王曰:‘分地必取成皋?!n王曰:‘成皋,石留之地,無所用之?!辟x本此。
按:《漢語大詞典》收錄“石溜”一詞,釋義為“貧瘠多石之地”[11](卷7,P996),書證亦是焦竑所述兩條。其中,“石留”以副條出現,無書證和釋義,說明兩詞為異形詞。焦氏說解中的“留結”即“瘤結”,更加形象生動,在釋義上略優于《漢語大詞典》。
(四)考證名物
名物是指某些特定事類品物的名稱,其具體的所指對象是否明確,關涉到對文義的理解是否準確。因此,古注中多有對名物詞語的闡釋。焦竑在讀書中遇到一些特色名物時,往往詳加考究,尋其源流。
6.《焦氏筆乘續集·卷四·388水排》
《漢書》:“杜詩為南陽太守,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百姓便之。”排當作?,蒲拜反。冶鑄者為橐以吹炭,即《老子》所謂橐籥也。今激水以鼓之,謂之水?,如今水碓、水磨,江南處處有之。
按:“水排”是古代一種利用水力推動革囊鼓風的冶鐵裝置,焦竑結合文獻簡要解釋了其工作原理和具體功用。該詞最早應見于《東觀漢記·列傳十·杜詩》:“杜詩,字君公……為南陽太守,性節儉而治清平,以誅暴立威信,善于計略,省愛民役。造作水排,鑄為農器,用力省,見功多?!薄盵12](P126)《正字通》:“?,并同,《奇字韻》有?,吹火韋橐,舊本闕?!盵13](P690)
《一切經音義》卷一“囊”注:“《埤蒼》作,《東觀漢記》作排,王弼注《書》作?,同。皮拜反。所以冶家用炊火令熾者也。星衍曰:‘《說文》無?字,即絥字重文,《玉篇》作?。蒲拜切,吹火囊。’”[14](P14)
可見焦氏所說不虛。
7.《焦氏筆乘續集·卷五·434犧罇》
《周禮·小宗伯》“辯六罇之名物,以待祭祀賓客”,謂犧、象、著、壺、太、山,六罇是也。《明堂位》“犧象,周罇”,《三禮圖》畫彝形,刻劃犧象于其上。此鄙儒未見其器,妄想圖形。謹按:《博古圖》作牛形,背上開竅以注酒,曰犧罇。如象形者,曰象罇。據此,可證《三禮圖》之謬。
按:《漢語大詞典》收錄“犧尊”一詞,亦作“犧樽”“犧罇”“犧鐏”,釋為:“古代酒器,作犧牛形,背上開孔以盛酒,或說于尊腹刻畫牛形。”[11](卷6,P267)同時,《漢語大詞典》亦引用焦竑上述材料,以證實該酒器之形制?!秶Z·周語中》:“奉其犧象。”韋昭注:“犧,犧樽,飾以犧牛。象,象樽,以象骨為飾也。”[15](P21)
朱熹《詩集傳》:“犧尊,畫牛于尊腹也?;蛟唬鹤鹱髋P危徠浔骋允芫埔病!盵16](P367)可見,焦竑繼承了韋昭、朱熹的觀點。中國古代有“六尊”“六彝”之說,
見《周禮·春官·小宗伯》:“司尊彝,掌六尊六彝之
位。”《周禮·春官·小宗伯》:“辨六彝之名物,以待果將。”鄭玄注:“六彝,雞彝、鳥彝、斝彝、黃彝、虎彝、蜼彝。”[17](P766)《周禮·春官·小宗伯》:“辨六尊之名物,以待祭祀、賓客?!编嵭ⅲ骸按撸惺聞t給之。鄭司農云:‘六尊,獻尊、象尊、壺尊、著尊、大尊、山尊?!盵17](P766)“六尊”“六彝”都是古代祭祀所用的酒器,因刻畫圖飾各異,而名目不同。由此可見,焦氏以《博古圖》考證犧罇之形制功用,并據此駁斥《三禮圖》之謬誤,其按語具有說服力。
(五)分析句讀
焦竑繼承了漢唐注疏的傳統,字斟句酌,對古書進行斷句或糾正前人斷句的錯誤。
8.《焦氏筆乘·卷三·173李夫人歌》
武帝《李夫人歌》:“是邪非邪,立而望之,翩何珊珊其來遲?”“之”與“遲”一韻?!棒婧紊荷骸?,言其來翩然,而佩珊珊然耳。許顗《詩話》云:“‘立而望之偏’,是退之‘走馬來看立不正’之所祖也?!币浴棒妗弊謱偕?,不惟于韻不葉,且“立而望之偏”是何語邪?
按:焦竑結合韻腳和語義指出了許顗《彥周詩話》斷句的錯誤。此歌出自《漢書·外戚傳上》:“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齊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張燈燭,設帷帳,陳酒肉,而令上居他帳,遙望好女如李夫人之貌,還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視,上愈益相思悲感,為作詩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18](P987)“偏何姍姍”,《太平御覽》《康熙字典》均作“偏”,《藝文類聚》卷四十三作:“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娜娜何冉冉其來遲。”[19](P527)焦竑的斷句較之許顗更為合理,中華書局點校本《漢書》與焦氏的斷句相同。
(六)考據文獻
學界多有從文獻學角度對《焦氏筆乘》進行研究的,涉及版本、??薄⒛夸洝⒈鎮?、輯佚、考證等,此處不再展開詳盡的論述,茲舉一例說明。
9.《焦氏筆乘·卷二·90外篇雜篇多假托》
內篇斷非莊生不能作,外篇、雜篇則后人竄入者多。之、噲讓國在孟子時,而《莊》文曰:“莊子身當其時”。昔者陳恒弒其君,孔子請討。而《胠篋》曰:“陳成子弒其君,子孫享國十二世?!奔创送浦?,則秦末漢初之言也。豈其年踰四百歲乎?曾、史、盜跖與孔子同時,楊、墨在孔后孟前,《莊子》內篇三卷,未嘗一及五人,則外篇、雜篇多出后人可知。又“封侯”
“宰相”等語,秦以前無之,且避漢文帝諱,故田恒為田常,其為假托尤明。
按:焦竑為了證明《莊子》的外篇、雜篇多為假托之作,從三個角度入手進行分析:一是歷史事件的發生時代,如“之、噲讓國”“陳恒弒其君”;二是歷史人物的生活時代,即“曾、史、盜跖與孔子同時,楊、墨在孔后孟前”;三是特定詞語的出現及使用時代,如他認為“封侯”“宰相”“田常”等語,秦以前無之。實際上,“封侯”“宰相”在先秦時期已經出現,如《荀子·正名》:“如此者,雖封侯稱君,其與夫盜無以異?!薄俄n非子·顯學》:“故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將必發于卒伍?!钡荒芤源硕穸ń故系难芯糠椒ǎ膊荒芸燎蠊湃碎啽M天下所有之書。
(七)糾正舊注之誤
由于時代在發展、社會在前進,古今語言發生了很大變化,古代學者的注解難免會存在一些問題?!督故瞎P乘》中的一些條目也涉及到前代的注疏,焦竑或正前人之誤,或補前人之闕。
10.《焦氏筆乘·卷一·34赤族》
赤族,言盡殺無遺類也。《漢書注》以為“流血丹其族者”,大謬。古人謂空盡無物曰赤,如“赤地千里”,《南史》稱“其家赤貧”是也。
按:《漢書·揚雄傳下》:“客徒欲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鳖亷煿抛ⅲ骸耙娬D殺者必流血,故云赤族?!盵20](P2287)焦竑則指出顏注之失,乃望文生義。他認為,“赤”有空、盡之義,并以“赤地千里”“其家赤貧”為證?!俄n非子·十過》:“晉國大旱,赤地三年?!标惼骈唷俄n非子集釋》:“焦竑曰:古人謂空盡無物曰赤。如赤地、赤貧、赤族是也?!盵21](P177)可見,這一觀點已被現代學者所接受。
11.《焦氏筆乘·卷二·110煮棗》
《樊噲傳》:“從攻項籍,屠煮棗?!睍x灼曰:“《地理志》無。今清河有煮棗城,《功臣表》有煮棗侯?!鳖亷煿旁唬骸凹仍乒ロ椉?,屠煮棗,則其地當在大河之南,非清河之城明矣。但未詳其處耳?!笨肌逗鬂h·地理志》:“濟陰郡寃句有煮棗城?!贝苏诖蠛又?,可以補《漢》注之闕。
按:“寃句”即冤句,今名宛朐,亦作冤朐、宛句、宛亭,故城在今山東省菏澤市西南,是菏澤最古老的地名之一。秦置冤句縣,漢因之。煮棗城的位置在多部地理書籍和工具書中均有說明,如《元和郡縣志》載:“煮棗故城在(冤句)縣西北四十里?!稘h書》‘樊噲攻煮棗,屠之’是也?!盵22](P277)《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煮棗城在山東菏澤縣西南。”[23](P897)《辭?!罚骸爸髼?,古邑名。戰國魏地。在今山東東明縣南。公元前312年,齊、宋圍魏煮棗,即此?!盵24](P3516)《東明縣地名志》:“在(東明)縣南16公里東明集一帶?!盵25](P56)《中國歷史地圖集》標注:“在冤句西北18.5公里。”[26](P44-45)
由此可見,《漢書·樊噲傳》所載之煮棗的確不位于河北清河,而是在菏澤,即顏師古所說的“大河之南(黃河以南)”。焦竑借助于《后漢書·地理志》而辨明其方位,不僅糾正了晉灼的失誤、證實了顏注的推斷,而且補充了顏注“未詳其處”的不足。
(八)評析前代訓詁著作
在《焦氏筆乘》中,還有一些條目涉及到對前代訓詁著作的評析。
12.《焦氏筆乘續集·卷三·291群經音辨》
賈昌朝撰《群經音辨》,凡五門:一、辨字同音異;二、辨字音清濁;三、辨彼此異音;四、辨字音疑混;五、辨字訓得失??刀ㄖ锌?。先是,大臣稽古不過秦漢,引經議政,蓋自昌朝始?!?/p>
按:此條簡要評述了《群經音辨》的主要內容,并肯定了賈昌朝的開創性貢獻。
二、《焦氏筆乘》的訓詁方法
關于訓詁方法,學界多有討論。吳慶峰先生在《訓詁學新篇》中提出了“求義方法”和“釋義方法”,并結合大量語料進行了詳細論述[27](P158-317)。作為讀書札記,《焦氏筆乘》的訓詁方法尚不成體系,故不再區分求義和釋義。為了便于說明《焦氏筆乘》的訓詁方法,這里僅舉其大要分析之。
(一)溝通語音,尋源探義
焦竑很注重從語音中尋求詞義,他能夠靈活地運用“因聲求義,音近義通”的聲訓方法去解釋詞義,推求詞義的來源,這尤其體現在破通假尋本字中。
13.《焦氏筆乘·卷六·279古字有通用假借用》
經籍中多有古字通用及假借而用,讀者每不之察。如《易·豐卦》“雖旬無咎”,《禮記·內則》“旬而見”,注皆訓均,不知旬即古均字……《書·堯典》“方命圮族”,圮讀為弊,即古弊字……《詩·小序·氓》“喪其妃耦”,妃當讀為配。妃、配古通用……《堯典》“平章百姓”,《史記》作“便章百姓”,平、便古字通用……
按:焦竑使用了大量篇幅來分析上古文獻中的文字通假現象,經史子集無不旁及,各類通假一一舉例,如同音類、省文類、疊韻類、雙聲類等[28](P117-118)。焦竑運用豐富的實例證明了古字通假現象的普遍性,并告誡后人“茍讀如其字,誤亦甚矣”。
(二)比例互證,以求其是
比例互證是清代乾嘉學派常用的訓詁方法,即為了解釋某一語言規律,通過列舉大量相類的語言材料,旁征博引,以獲得合乎事實的結論。焦竑博聞強識,能夠很好地進行材料的類比互證。
14.《焦氏筆乘·卷二·118鄂不》
《詩》:“棠棣之華,鄂不韡韡?!辈?,風無切,本作柎。《說文》:鄂足也。草木房為柎,一曰花下鄂,通作不,即今言華蒂也。湖州有余英溪、余不溪。蓋此地有梅溪、苕溪,其流相通,故曰余英、余不,義可見矣。若作方鳩切,則本注《說文》:“不,鳥飛上翔不下來也?!迸c溪水全不相涉?!蹲髠鳌贰叭A不注山”,人皆讀入聲,誤也。古“不”字讀作“缶”音,或“俯”音,并無作逋骨切者。今讀如“卜”,乃俗音耳。惟伏琛《齊記》引摯虞《畿服經》作柎,言此山孤秀如花跗之注于水,深得之矣。太白詩:“昔我游齊都,登華不注峰。茲山何峻秀,彩翠如芙蓉。”亦可證也。
按:焦竑為了說明《詩經》“鄂不韡韡”中的“不”為“柎”,列舉了《左傳》中的相類用例“華不注”,并且通過引用伏琛的分析,得出“不”即為“柎”或“跗”。此外,還有李白詩和湖州余不溪的旁證,結論可信。“不”的本義為萼足或花萼,是“柎”或“跗”的本字,在古代注疏和前人的研究中多有提及?!对娊洝ば⊙拧ぬ拈Α罚骸俺iχA,鄂不韡韡?!编嵭{:“承華者曰鄂。不當作柎。柎,鄂足也。”[29](P408)《義府·鄂不》:“不,篆作,象花蒂形,即古柎字?!盵30](P20)陳啟源《毛詩稽古編》:“鄭讀不為柎,訓鄂足?!盵31](P459)
《說文解字·木部》:“柎,闌足也。”段玉裁注:“柎蒙上文木言之,闌字恐有誤,《韻會》本闌作鄂。柎、跗正俗字也。凡器之足皆曰柎?!盵32](P265)王念孫疏證:“凡器足謂之柎,柎之言跗也?!盵33](P337)季旭升《說文新證》結合大量古文字材料,與古注、羅振玉、王國維、郭沫若等學者的觀點相印證,進一步夯實了“不”本義為“萼足”的結論[34](P828)。
(三)引用文獻故訓,以證其義
焦竑博覽群書,諳熟文獻,因此,在解釋語義時,能夠靈活參證各種故訓,使立論扎實有據。
15.《焦氏筆乘·卷一·23觚》
《語》云:“觚不觚,觚哉!觚哉!”《太平御覽》引此,注云:“孔子日削觚,而志有所念,觚不時成,故曰:‘觚哉!觚哉!’觚,小器耳。心不專一,尚不時成,況于大事乎?”史游《急就章》云:“急就奇觚與眾異?!弊⒃疲骸磅?,學書之牘,或以記事,削木為之,或六面或八面,面皆可書。觚者稜也,有稜角也?!?/p>
按:焦竑通過引用《太平御覽》和《急就章》的注文,已經清晰地說明了“觚”的形制與功用,同時,“心不專一,尚不時成,況于大事乎”,還闡明了《論語》此章的主旨,可謂一舉兩得。后來“觚不觚”用以比喻事物名實不符。何晏集解:“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為政不得其道,則不成?!盵35](P80)朱熹集注:“觚,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簡,皆器之有棱者也。不觚者,蓋當時失其制而不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為觚也。”[36](P35)
16.《焦氏筆乘·卷二·95周破胡》
《齊世家》:“即墨大夫毀言日至,阿大夫譽言日聞。”而不載毀譽者為誰。按《列女傳》:“威王即位,諸侯并侵之。其佞臣周破胡專權擅勢,嫉賢妒能,即墨大夫賢而毀之,阿大夫不肖,反日譽之。虞姬謂王曰:‘破胡,諛讒之佞臣也,不可不退?!蹦似坪淙硕?。
按:這里所說的《齊世家》即《史記·田敬仲完世家》,該篇云:“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并伐,國人不治。于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庵f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侨?,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皆并烹之?!盵37](P316)其中確實沒有提及毀譽者為誰。東漢王充《論衡·定賢》:“齊威王以毀封即墨大夫,以譽烹阿大夫,即墨有功而無譽,阿無效而有名也?!盵38](P286)亦無涉及毀譽者為誰。《列女傳·辯通傳》對此記載得頗為詳細:“虞姬者,名娟之,齊威王之姬也。威王即位,九年不治,委政大臣。佞臣周破胡專權擅勢,嫉賢妒能,即墨大夫賢而日毀之,阿大夫不肖反日譽之。”[39](P227)可見,焦竑能夠把各種文獻打通,相互印證,真正做到了左右逢源,因此,其結論往往可靠可信。
(四)形音義結合
漢字是形音義的統一體,形、音、義之間是相互關聯的。焦竑在分析字義、詞義時,很好地繼承了訓詁學注重綜合的傳統,注重聯系字形、字音。
17.《焦氏筆乘·卷一·83隨誤改為隋》
《天官書》:“廷藩西有隋星五?!薄八濉币簟巴住?。宋均曰:“南北為隋。”“隋”為垂下也。楊堅國號改“隨”為“隋”,意義既別,音呼亦殊。王應麟曰:“隨,安步也,吉莫大焉;隋,裂肉也,不祥莫大焉。而妄改之,不學之過也。”
按:《說文解字·肉部》:“隋,裂肉也。”[5](P89)《廣韻·果韻》:“隋,裂肉也,又徒果切?!盵40](P286)《說文通訓定聲》:“妥,叚借為陊,即。”[41](P491)故焦竑曰“‘隋’音‘妥’”,讀為duò。司馬貞索隱:“隋為垂下?!盵42](P349)
《說文通訓定聲》:“隋,叚借為墮?!盵41](P492)《詩經·衛風·氓》:“其黃而隕?!泵珎鳎骸半E,隋也。”陸德明釋文:“隋,字又作墮?!盵29](P325)因此,王應麟認為,“隋”的裂肉義和墮落義,皆含“不祥”?!墩f文解字·辵部》:“隨,從也?!盵5](P39)《廣韻·支韻》:“隨,從也,順也?!盵40](P23)“安步”即從順也,因此,王應麟認為“吉莫大焉”?!稄V韻·支韻》:“隋,國名,本作隨?!盵40](P23)《韓非子·解老》:“隋侯之珠。”王先慎《韓非子集解》:“御覽八百三、八百六引隋并作隨?!盵43](P133)作為國名,“隨”“隋”雖然在古籍中可以通用,但追溯源頭,兩者本義不同,讀音懸殊,且吉兇有別,故不宜亂改。焦氏指出“意義既別,音呼亦殊”,體現了他對音義關系的關注。
通過上文的舉例說明,可以看出,為了通釋語義,焦竑往往是綜合運用多種方法,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專著訓詁和傳疏訓詁之不足,這也恰恰體現出焦竑深厚廣博的文獻根基和實事求是的考據精神。同時,焦竑大量的訓詁實踐又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明末“束書不觀”“空談心性”的學術風氣。正如李焯然所說:“(焦竑)根本反對游談無根之學。焦竑是晚明學術思想界中一個不易納入一個特定范疇的思想家……焦竑的思想代表了學術思想由晚明心性之學轉向清初考據學的過渡,所以在他的思想中便同時出現了心學和實學的傾向……他提出‘博學’‘實踐’,希望對王學末流之弊加以救正?!盵44](P121-122)
三、《焦氏筆乘》訓詁之不足
如前所述,在《焦氏筆乘》中,訓詁資料、考據方法都相對零散、不夠系統,這是由其札記雜考的性質所決定的。同時,此書也存在一些比較明顯的問題,如釋義錯誤、不標明詞例出處、只注重引證而缺乏論證等。
18.《焦氏筆乘·卷四·227猾夏》
猾無骨,入虎口,虎不能噬。處虎腹中,自內嚙之?!稌吩啤靶U夷猾夏”,取此義。
按:《尚書·舜典》:“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笨讉鳎骸盎瑏y也?!盵45](P130)《廣雅·釋詁三》:“猾,亂也?!薄夺屧b四》:“猾,擾也。”王念孫疏證:“卷三云:‘猾,亂也。’亂亦擾也。”[33](P115)很明顯,“猾夏”是指侵擾華夏或中國。《史記·五帝本紀》:“蠻夷猾夏。”裴骃集解:“鄭玄曰:‘猾夏,侵亂中國也。’”[11](P10)而“猾無骨,入虎口,虎不能噬。處虎腹中,自內嚙之”之說亦見于《正字通》,為“海獸名”,且《正字通》亦云:“《書·舜典》‘蠻夷猾夏’取此義。”[13](P811)與焦氏之說幾乎全部相同?!墩滞ā烦蓵诿鞒绲澞┠?,時代晚于焦竑,因此,應該是焦氏之說影響到《正字通》。實際上,“海獸”之說并無事實依據?!渡胶=洝つ仙浇洝酚嘘P于“猾褢”的記載:“(堯光之山)有獸焉,其狀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蟄,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斲木,見則縣有大繇?!盵46](P1339)但兩處所說也并非一獸。
19.《焦氏筆乘·卷一·29人參贊》
高麗人作《人參贊》曰:“三椏五葉,背陽向陰。”故韓翃詩云:“應是人參五葉齊?!薄兜湫g》曰:“堯時,天降精于庭為韭,感百陰為菖蒲?!薄秴问洗呵铩罚骸拜牌岩嗝麍蚓隆!薄短圃姟罚骸皾居袌驎r韭,山余禹日糧?!庇么耸隆?/p>
按:此處焦氏匯集了三個名物詞語“人參”“菖蒲”“堯韭”,它們彼此之間是何關系,并未深入考證。這個條目就屬于典型的引而不論、淺嘗輒止。
通過對《焦氏筆乘》訓詁材料的發掘和整理,可以看出,焦竑在傳統小學領域還是用力甚勤的,不僅涉及經史子集各類文獻,而且內容豐富,既有語言文字本體的考證,又有史料文獻的評析考索,既有宏觀的闡發,又有微觀的剖析。其訓詁方法也具有一定的科學性,或注重形義關聯,或強調音義密合,或旁征博引,相互闡發。這種建立在扎實考據基礎上的訓詁實踐,應該說對清代學術還是頗有影響的?;谏鲜龇治?,我們認為,作為一部雜考筆記類著作,《焦氏筆乘》應成為傳統語言文字學研究的寶貴資料之一,焦竑本人及其他相關作品也應引起語言文字學界的進一步關注??偟膩砜?,我們對焦竑及《焦氏筆乘》的訓詁研究進行探討,既可以改善目前雜考筆記訓詁研究相對薄弱的現狀,又可以展現焦竑在傳統小學上的成就,使學界能夠更加全面地了解焦竑的學術貢獻。同時,系統梳理和深入發掘《焦氏筆乘》中的訓詁材料,也可以為大型辭書的編纂、修訂提供更為豐富的詞條和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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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Exegesis of Jiaoshi Bisheng(《焦氏筆乘》)
Wang Meizhi
(College of Literature, Liaocheng University, Liaocheng 252059, China)
Abstract:Jiao Hong was an outstanding scholar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His works were numerous. His reading notes, Jiaoshi Bisheng(《焦氏筆乘》), involved a lot of exegetical content. From the content of the explanation, there were examining Chinese characters, interpretation of phonetics, interpretation of word meanings, research on the name and description of a thing, analysis of sentences and phrases, textual research, correction of errors in old annotations, and evaluation of previous generation exegetical works. From the exegesis methods, Jiao Hong explained semantics by discriminating Chinese Characters’ shapes, communicating phonetics, mutual verification of comparison examples, citation explanation, and combining shapes, sounds and meanings. To some extent, this book compensated for the shortcomings of specialized exegesis and hermeneutic exegesis. At the same time, the explanatory materials in Jiaoshi Bisheng(《焦氏筆乘》) were mostly scattered, and there were also some interpretation errors and unclear word examples’ source. However, flaws could not be concealed. This book fully reflected the author’s profound and extensive literature foundation and the spirit of seeking truth from facts, which is worthy of further attention from the academic community.
Key words:Jiao Hong;Jiaoshi Bisheng(《焦氏筆乘》);exege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