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向高收入經濟體必須系統解決消費需求不足問題

摘要：

2022年，中國人均國民總收入（GNI）已達到高收入國家最低門檻值的97，3%。根據國際經驗，在邁向高收入國家門檻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會越來越大，如何增加社會消費就成為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命題。長期以來，我國消費增長一直受到高投資特別是無效、低效投資的擠壓，導致在國內生產總值（GDP）中消費率持續偏低、投資率奇高。當前，我國消費增長不足是系統性變量綜合影響因素形成的。一是居民收入增長放緩抑制了居民購買能力的提升和社會消費規模的擴大；二是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偏低壓低了居民對商品和服務的購買能力；三是不同收入群體之間收入差距大直接降低了社會消費的整體增長；四是社會再分配功能偏弱不能消除居民消費的“后顧之憂”；五是供給結構適配性不足難以適應國內消費結構轉型升級的要求；六是消費市場環節痛點堵點多，擴大消費需求的體制機制有待理順。必須從體制和政策上根本解決居民不能消費、不敢消費、不愿消費和難以擴大消費的問題。

關鍵詞：投資消費居民收入社會保障供求結構體制政策

作者簡介：馬曉河，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研究員。

2023年以來，黨中央、國務院越來越重視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提出必須堅定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擴大居民消費和有效投資，增強經濟發展韌性，促進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2023年2月1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求是》雜志發表《當前經濟工作的幾個重大問題》一文，指出總需求不足是當前經濟運行面臨的突出矛盾，要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擺在優先位置。增加居民收入讓群眾“能消費”，提高消費便捷性和供給質量讓群眾“愿消費”，完善居民保障體系讓群眾“敢消費”。7月28日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國家發展改革委《關于恢復和擴大消費的措施》，共20條舉措。

由此可見，國家對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恢復和擴大消費不可謂不重視，政策措施也不可謂不得力。但是，新冠疫情解封以來，社會消費雖有恢復性增長，但并未出現所謂的爆發性增長，到2023年末社會消費也未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再看新冠疫情暴發以后我國最終消費在國內生產總值（GDP）中比重的變化，2019年最終消費占當年GDP比重55，8%，到2022年下降到53，2%，其中居民消費占GDP比重也由39，1%下降到37，2%。為什么消費需求增長乏力，占GDP比重還出現下降呢？筆者以為，影響消費的變量是長期性、系統性因素，既有供給變量也有需求變量，既有體制影響也有政策影響，還有就業收入、社會文化等因素影響。要想恢復和擴大消費，必須以問題為導向，轉變發展方式，加快體制機制改革，調整需求結構，采取系統性戰略對策，方能使消費對經濟增長發揮應有的作用。

一、一個國際比較的結論：中國消費增長長期受到高投資率的擠壓

2022年，按照世界銀行公布的數據，世界銀行劃定人均國民總收入（GNI）達4256～13205美元者為中高收入類型國家，人均GNI達13206美元及以上者為高收入類型國家。顯然，中國是中高收入類型國家，人均GNI已十分接近高收入國家水平。2022年，中國人均GNI為12850美元，已達到高收入國家最低門檻值的97，3%。如果今后幾年經濟增長能夠穩定保持在合理水平，中國在“十四五”末期到“十五五”初期邁上高收入國家的門檻將是大概率事件。根據國際經驗，在邁向高收入國家門檻之時，消費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會越來越大，如何增加社會消費就成為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命題。

（一）經濟增長中的消費和投資

眾所周知，按照支出法計算，一國經濟即GDP是由消費、投資、凈出口組成。消費是其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對經濟增長具有基礎性、持續性的推動力。一般而言，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要高于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但是，由于經濟發展階段不同，體制文化存在差異，投資、消費、凈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有著不同的作用特點。在封閉經濟環境下，GDP=投資+消費。等式中，投資越多消費就越少，反之亦然。在開放經濟條件下，如果外需（凈出口）越強，內需（投資+消費）就會相對受到擠壓；相反，內需越強，外需也會變弱。另外，還有一個經濟學基礎問題，就是消費與投資、與收入、與儲蓄之間的關系。在經濟學中，收入=投資+消費，儲蓄=收入-消費，因此，投資=儲蓄。20世紀60年代初期，新古典經濟學派的經濟學家菲爾普斯揭示出了人均消費與人均資本的關系，找到了與人均消費最大化相聯系的人均資本量應滿足的關系式，這一關系式被稱為資本積累的黃金分割線。基本內容是：對人均資本量的選擇應使資本的邊際產品等于勞動的增長率。1970年，索洛在《經濟增長理論：一種解說》一書中，通過對穩定狀態的消費和儲蓄率的分析得出結論：在所有穩定狀態中，當人均消費對儲蓄率的彈性為零時，人均消費達到最大。

姚開建、梁小民主編：《西方經濟學導讀》，中國經濟出版社，2005年，第705頁。凱恩斯在其論著中對消費與收入、儲蓄的關系變化也做了深入論述，指出當人們提高收入時，一般也會增加他們的消費，但消費增加量要小于收入增加量。他進一步指出，在收入水平變化中，更高的絕對收入總是會擴大收入與消費之間的差距。接著，他還闡述了就業以及隨之而來的收入增減對消費的影響：一方面，當就業以及隨之而來的收入增加時，并不是所有就業都用來滿足增加了的消費需求；另一方面，由就業降低所帶來的收入降低如果足夠大，會使消費超過個人收入。

［英］約翰·梅納德·凱恩斯：《凱恩斯文集》，改革出版社，2000年，第56～57頁。

錢納里作為發展經濟學結構學派的代表人物，將經濟發展劃分為三個階段，即初級產品生產階段、工業化階段、發達經濟階段。通過實證研究發展，投資和消費對經濟增長的作用呈現出不同的變化特點。在初級產品生產階段，人均收入水平極低，居民將收入的絕大部分都用于消費支出，此時投資水平較低。在工業化階段，隨著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投資率增加，資本積累對經濟增長貢獻較高，而居民消費率是下降的。當人均收入水平達到較高時，資本的增長速度較慢，投資率出現了下降趨勢，居民消費率出現了由降轉升的變化。

H·錢納里、S·魯賓遜、M·塞爾奎因著，吳奇等譯：《工業化和經濟增長的比較研究》，三聯書店上海分店，1995年，第95～104頁。

（二）消費和投資在經濟增長中的變化規律

經濟發展實踐經驗一再驗證了消費同經濟增長之間的規律性變化。表1是根據世界銀行數據計算的不同收入類型國家的消費率和投資率變化情況。可以看出，第一，按收入類型順序排列，社會最終消費支出占GDP的比重變化是由高到低、再由低到高。由高到低依次是低收入國家、中低收入國家、中高收入國家，再由低到高是中高收入國家、高收入國家。這就是說，在所有收入類型國家中，人均GDP水平最低國家和最高國家消費率都較高。第二，在同一時段里，最終消費率處于最低水平的是中高收入類型國家，2021年這類國家的最終消費率為61，13%。第三，從所有收入類型國家分析，在可獲得數據的年份里，低收入國家、中低收入國家、中高收入國家的最終消費占GDP比重都呈現下降趨勢，唯獨高收入國家最終消費占比是上升趨勢。第四，與最終消費率變動相對應，中高收入國家投資率是上升的，高收入國家投資率是下降的。

為了深入探討消費、投資與經濟增長的關系，本文引入美國、日本、韓國這幾個典型高收入國家當年由中等收入類型經濟體（包括中低收入和中高收入）轉向高收入國家過程中，消費率和投資率的變動情況。

先看美國。分析美國的消費、投資與經濟增長關系要比日本、韓國困難得多，主要難在這個早在1913年就成為世界頭號經濟體是何時邁進高收入國家行列的？由于1987年前世界銀行還沒有將世界不同收入水平的國家按高中低劃分成不同收入國家類型，要研究美國消費、投資與經濟增長關系，就要按照世界銀行最早認定的標準，即以1987年世界銀行高收入類型國家的人均GNI 達到6000美元及以上為基準向前推算。如將美國得到的歷史數據人均GDP換算成1987年美元不變價，可發現早在1940年美國人均GDP就已達到5737美元，1950年為8622美元。這就是說，1940年后美國人均GDP已邁上了6000美元高收入國家的臺階。如果按照2022年美元價格換算，2022年高收入國家最低門檻值為13206及以上，以此換算1940年美國人均GDP為9584美元、1941年為11109美元、1942年為13017美元、1943年為14939美元。也就是說，美國應該是在1940—1943年間邁進高收入國家門檻的。20世紀30年代，美國正處于從中高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的過渡時期，此時美國一方面遇到經濟危機，另一方面需求結構轉型。在這兩大因素影響下，國內消費率出現下降，比如1930年美國最終消費率高達83，62%，到1942年降到75，6%。此后，隨著人均收入水平提高、消費結構升級，社會消費占GDP比重不斷上升，到1960年消費率提高到76，68%，1970年為78，5%，1990年為79，9%，2000年為80，0%，2021年達到82，6%。可以看出，美國消費率由降轉升的轉換發生在20世紀40年代初期，此時也恰恰是美國由中高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邁進的轉折區位。消費率的這種規律性變動不只是在美國發生，同樣也在日本、韓國等國家發生了。

20世紀40年代中期到50年代初期，日本人均收入水平低，居民將絕大部分收入用于消費，資本嚴重不足，但勞動力剩余，促使勞動密集型產業發展迅速。此后，隨著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快速發展帶來了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家庭有了收入結余，消費需求結構也發生了變化，社會對水、電、路、房、通訊等的需求出現了大幅度增長，資本開始投向重化工產業。重化工業獲得迅速發展之后，又進一步帶動了高加工度制造業的發展。在重化工業和高加工度制造業發展過程中，資本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上升，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下降。二戰后，從“巖武景氣”時期（1945—1955年）一直到20世紀70年代初期，日本的投資率都是上升的，并在1970年高達44%。在1960年日本宣布啟動為期10年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后，日本國民收入不僅有了大幅度增長，而且階層間收入差距明顯縮小，城鄉間收入差距基本消除。這些變化極大地帶動了消費需求的增長。從統計資料分析，日本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經歷了先升后降、消費率先降后升的過程。從圖1可以看出，日本的投資從20世紀50年代一直上升，到1970年達到最高44%，此后持續下降，到2010年降到23%，投資率變化呈現出下凹的拋物線特征。與投資對經濟增長貢獻相反，日本的消費率從1952年到1970年一直下降，由77%下降到57，95%，此后不斷上升，到2010年達到76，04%。與日本投資率的變化趨勢相反，日本消費率的變化呈現上凹的U型曲線特征。從投資和消費兩條曲線變化還可以看出，日本投資率從升到降、消費率由降到升的拐點都發生在20世紀70年代初期。此時，日本人均GDP折合成1987年美元價格為5685美元，已經十分接近世界銀行6000美元的高收入門檻值。

韓國消費率和投資率的變動與日本相似。韓國消費率由降轉升、投資率由升轉降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1990年韓國人均GDP折合成1987年美元為5677美元，1991年折合為6459美元。也就是說韓國是在1990年后邁上高收入國家門檻的。在90年代之前，韓國的消費率一直下降，從1960年的99，2%不斷下降到1991年的61，1%，此后開始上升，到2022年消費率上升到67，1%。與消費率變動相反，在90年代之前，投資率一直上升，由1960年11%持續提升，到1991年達到最高為41%，此后開始下降，到2020年降到32%（見圖2）。

從美國、日本、韓國等發達高收入國家的需求結構變化可以看出，發達經濟體消費率由降到升和投資率由升到降的拐點都發生在由中高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的轉折區位，在該區位經濟體的最終消費率最低，投資率最高。推動這種轉變的動力是需求結構變化。在多年投資率上升驅動下，這些經濟體的公共基礎設施投資已經趨向飽和，產業的投資空間也變得越來越小，繼續擴大投資其效率越來越不經濟。恰在此時，隨著收入分配制度的完善，居民收入的不斷增長，社會保障水平的提高，消費結構的轉型升級，社會消費空間卻越來越得到擴張。于是，能成功實現向高收入階段跨越的國家，其經濟增長都越來越多地依靠消費增長去拉動。

（三）國際比較：中國的消費率偏低、投資率偏高

中國的需求結構變動會是個例外嗎？圖3是1962年以來中國消費率和投資率的變動情況。從中可以看出，在較早時期，極高的消費率不斷下降和極低的投資率不斷上升，同其他經濟體在經濟發展較早階段對稱性變動特點并無大的區別。有所不同的是，中國消費率下降到最低與投資率上升到最高的年份都要比美日韓國家要早一個時期。這是不是意味著中國在剛剛跨進中高收入階段時就完成了需求結構的轉型，經濟增長開始更多地依靠消費需求拉動？回答是否定的。因為盡管2010年中國的消費率降到最低、投資率升到最高，看似出現了轉折，但在此后12年間，消費率在低點回升后又再次出現下降；相反，投資率回落后也再次反彈。另外這個變化并不意味著消費率和投資率都到了轉折點，因為只要還沒有穩定跨越高收入門檻值，真實的轉折點將不會到來。

中國需求結構變動的另一個不同特點是，無論經濟處于何種發展階段，中國的消費率一直偏低，投資率持續偏高。表2是中國在不同收入階段與相同收入類型國家的消費率、投資率的比較。可以看出，無論中國經濟發展處于哪一階段，中國的消費占GDP比重都明顯偏低，而投資占GDP比重偏高。比如1998年，中國剛剛進入中低收入國家行列，消費率、投資率與相同收入類型國家平均值分別相差-18，58個和10個百分點。2010年，當中國邁上中高收入國家臺階時，消費率、投資率與相同收入類型國家平均值分別相差-15，42個和24個百分點。2021年中國人均GDP為12617，5美元，是高收入國家門檻值的97，3%。而當年中國消費率、投資率與高收入國家平均水平偏差分別是23，26個和20個百分點。對此會有人提出，中國是出口導向型經濟，總供給面向的是國際和國內兩個市場，投資規模以及投資占GDP的比重當然要高一些。即使這樣，與同樣屬于出口導向型經濟的東亞國家日本、韓國相比，中國消費率依然偏低、投資率偏高。1970年，日本即將跨入高收入國家門檻時，消費率為57，95%，投資率為44%，2021年中國消費率同日本當時的消費率偏差為-4，05個百分點，投資率比日本低1個百分點。但是日本在1960到1970年間大多數年份投資率都在40%以下，而中國從2010年到2021年連續12年投資率都在42%以上，其中6年在44%以上。再看韓國，1990年韓國即將跨進高收入國家門檻，當年其消費率為66，6%，投資率為40%，2021年中國消費率比韓國當時的消費率低了12，7個百分點，投資率高出3個百分點。

在較長時期里投資率一直偏高，意味著中國將較多資源用于投資活動，這種活動包括公共基礎設施建設和生產經營活動。顯然，無論是對于國家或個人來說，投資越多，投資所形成的固定資本占GDP比重越高，就必然會對消費形成擠出效應。投資率偏高還意味著由固定資本轉化為社會總供給的規模在擴大。在消費率持續偏低條件下，最終會導致總供給與總需求失衡。此時，如果出口增長較快，還能夠消化掉總供給超過總需求的那部份供給剩余，總供給與總需求也就實現了均衡。但是，如果外部需求下降或出口不足以完全消化國內那部分過剩供給，此時，供求結構性矛盾會更加凸顯。面對過剩產能，如果依然還保持高投資率、低消費率，必然會進一步造成更大規模的產能過剩。當前，中國的外部需求增長緩慢甚至出現持續負增長，而在高投資率持續推動下，產能總供給還在不斷增加，國內消費需求又明顯不足。因此，總供給大于總需求的結構性矛盾必將不斷積累。

二、消費增長長期不足的主要影響變量

毫無疑問，在邁上高收入國家行列之際，擴大社會消費需求對化解供求結構性矛盾、轉變發展方式具有戰略意義。但是，在中國擴大消費需求遇到以下變量制約。

第一，城鄉居民收入增長放緩抑制了居民購買能力的提升和社會消費規模的擴大。消費是收入的函數，收入是消費的決定因素，當收入增長時，人們會有更多的錢購買商品和服務。同時，收入的增長還會提升人們的消費水平，促進人們實現消費結構升級，將越來越多的支出用于優質消費，用于非食品消費。再者，收入的持續增長，還能增加人們的消費信心，提高人們對未來的消費預期。但是，如果收入增長出現連續下降，人們用于消費的支出增長就會相應縮減，消費結構提升的步伐也會放慢，未來消費預期也將會減弱。2010年，當中國跨入了中高收入國家行列時，

2010年世界銀行界定人均GNI在3976～12275美元的國家屬于中高收入經濟體，而高于12275美元的國家屬于高收入經濟體。 人均GNI達到4340美元。從此時開始，隨著中國經濟增長率的不斷下滑，城鄉居民收入增長率也在持續放緩。從圖4可以看出，2010年以來中國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率都呈現下降趨勢，這勢必會給消費帶來較大影響。根據國家統計局提供的數據計算，從2010年到2022年，中國居民的平均邊際消費傾向為62，22%，就是說人們每增加100元收入用于消費支出為62，22元。居民收入增長率放緩，意味著人們每年的收入總量增加比以前更少了，于是每年的消費支出總量增加也會減少。比如2019年到2022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4，37%，而在新冠疫情爆發前的2016—2019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6，54%。按照不變價格計算，2019年與2016年相比，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加了4986元，以62，22%的邊際消費傾向相乘，2019年居民由于可支配收入的增加而用于消費的支出增加了3102元。仍按不變價計算，2022年與2019年相比，由于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增長率由6，54%下降到4，37%，2022年居民可支配收入僅比2019年增加了3943元，以相同邊際消費傾向乘之，2022年居民因收入增加用于消費的支出僅增加了2454元。顯然，由于居民收入增長率的下降，后三年居民消費增加額明顯低于前三年。由此可見，穩定保持居民收入的增長率，對增加居民購買能力和擴大社會消費規模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二，勞動者報酬占GDP比重偏低壓低了居民對商品和服務的購買能力。在國民收入分配結構中，勞動者所得與資本所得是一種負相關關系，勞動者獲得的報酬占GDP比例越高資本所得就越低，反之亦然。眾所周知，居民收入主要來源于勞動報酬，對消費起著基礎性決定作用。顯然，勞動者報酬占比越高，越有利于家庭及居民個人有更多的收入用于購買商品和服務。但是，勞動報酬占GDP比例過高，又會造成資本積累不足，社會生產經營規模擴展緩慢，反過來又會造成社會就業困難和居民收入增長下降，還會造成社會總供給不足。相反，勞動者報酬占比越低，越不利于家庭及居民個人消費增長，反而有利于資本擴張和企業生產經營規模的擴大，最終會造成社會總供給超過總需求。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勞動者報酬占比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一般而言，在經濟發展水平還處于高收入國家門檻以前，勞動報酬占GDP比重都相對較低，邁向發達的高收入國家門檻時勞動報酬占GDP比重一是迅速上升，二是占比都比較高。就國家之間而言，發達的高收入國家的勞動報酬占GDP比重都比較高，發展中國家相對較低。根據聯合國《國民賬戶統計年鑒》數據，美國在1900年到1909年勞動報酬占GDP比重平均為55%，1947年到1952年，也就是美國剛剛邁進高收入國家行列時，該指標提高到65%。日本從1970年到1975年，也就是其邁向高收入國家行列時期，勞動報酬占比由42%上升到53%。韓國在臨近高收入國家門檻之前的1990年，勞動報酬占比已由1970年的34%躍升到50%。因此，可以說在邁向高收入國家門檻時，或已經成長為高收入國家經濟體時，勞動報酬占比絕大多數國家都在50%以上。比如2021年，美國為53，59%、英國為51，56%、德國為53，13%、法國為51，33%、加拿大為50，73%。

按照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資金流量表計算，中國的勞動報酬占GDP比重經歷了先高后低再到高的變化。比如1992年中國勞動報酬占比高達59，9%，2012年下降到47，4%，自2014年回升到51%后一直保持在50%以上的水平，2020年為52，3%。同發達國家勞動報酬占比水平相比，目前中國的勞動報酬占比指標水平并不低，已經達到高收入國家的水準。那是不是能說明中國的勞動報酬占比就合理了？回答是否定的。因為在資金流量表中，中國勞動報酬的統計口徑偏寬，它包括了勞動者從事生產活動應獲得的全部報酬，比如城鎮和農村居民的家庭經營性收入并不是全部來自勞動所得，還包含勞動者資本所得。因此，在勞動報酬測算中，應進行必要的扣除后才能較為準確計算出中國勞動報酬的合理所得。這里，以國家統計局公布的2000年以來的城鄉居民收入數據為基礎，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張車偉、張士斌在計算勞動報酬時，將城鄉居民的經營收入中以2/3屬于勞動報酬計算方法，并將居民財產性收入進行剔除，

張車偉、張士斌：《中國初次收入分配格局的變動與問題 ——以勞動報酬占GDP份額為視角》，《中國人口科學》，2010年第5期。 其余都計算在勞動報酬范圍之內。圖5便是筆者的計算結果，從中可以看出，2000年以來，在扣除了城鄉居民家庭經營收入中資本收益和居民財產性收入部分之后，中國勞動報酬占比最高也沒有超過44%，而且還呈現出一種下降趨勢。到2022年中國勞動報酬占比已經下降到36，9%。以此衡量，與目前中國已十分臨近高收入國家門檻相比，中國的勞動報酬占比確實太低。過低的勞動報酬占比意味著資本所得占比過高，結果必然是勞動者用于消費的支出被壓低了。

事實上，2010年以來中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增長率是隨著居民收入增長水平不斷降低而下降的，而且居民消費支出增長率要低于收入增長率。特別是2020年和2022年當居民收入增長率下降到3%以下時，其消費支出增長還出現了較大的負值（見圖6）。這種變化似乎同凱恩斯的經驗分析相背離。

［英］約翰·梅納德·凱恩斯：《凱恩斯文集》，改革出版社，2000年，第57頁。凱恩斯提出，如果就業降低所帶來的收入降低足夠大，會使消費超過收入。這是不是可以說，現階段中國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長速度不能跌破3%，否則，消費支出會出現大幅度萎縮。顯然，這還需要更多的論證。

第三，不同收入群體之間收入差距擴大直接降低了社會消費的整體增長。由于不同人群間的消費傾向存在差異，群體之間收入差距擴大對社會消費也帶來了不同影響。由于高收入群體平均消費傾向和邊際消費傾向均低于其他群體，如果這類群體的收入增長過快、增加量比其他收入群體多，勢必會拉低社會整體平均消費傾向。相反，由于低收入群體具有較高的邊際消費傾向，如果這類群體的收入增長過快、收入增加量多，會使這類群體將更多的收入用于消費支出，從而會推動社會增加總體消費。另外社會群體之間的收入差距擴大化，還會造成消費需求結構斷層，由此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形成不利影響。如果低收入人口龐大，收入增長緩慢，這類群體的恩格爾系數就會居高不下，消費結構由生存型向發展型轉換將受到抑制，于是，產業結構由中低端向中高端轉型升級就缺乏必要的市場需求動力做支撐。

我們用兩組數據來考察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中國居民群體之間和城鄉之間收入差距變化對消費帶來的影響。表3是根據國家統計局按照五等份法將調查戶20%最低收入戶和20%高收入戶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較。可以發現，2019年以來，最高收入戶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長要明顯快于低收入戶。因此，高收入戶與低收入戶人均收入倍差是擴大的，由10，35倍擴大到10，48倍。兩個群體之間的收入差額也拉大了，由69020，3元增加到81515，2元，差額擴大了12494，9元。

再看城鄉之間以及城鄉內部收入群體差距。從表4數據可以觀察到，從2019年到2022年，盡管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倍差由2，64倍縮小到2，45倍，但由于城鎮居民收入基礎高，收入每增長1個百分點，相當于農村居民收入增長2，5個百點。于是，城鄉居民收入絕對差額還是由26338，1元擴大到29149，1元，收入差額增加了2811元。從城鄉內部看，農村內部收入差距擴大趨勢要顯著大于城鎮內部。從2019年到2022年，城鄉居民收入內部低收入和高收入群體之間相對差距和絕對差距都有所擴大，但農村內部高收入者與低收入者倍差更高，從8，46倍擴大到9，17倍，而同期城鎮內部高收入者與低收入者倍差由5，9倍擴大到6，32倍。

當前，由于中國高收入者消費傾向低于低收入者，收入差距在不同階層和城鄉之間擴大明顯，不利于社會消費總量的增長。影響更大的是目前我國存在著一個龐大的低收入群體，這個群體有巨大的消費潛力，但缺乏現實購買能力。根據國家統計局2022年12月1日公布的各階層收入及人口分布，2021年中國居民收入1000元以下者有5，6億人，占總人口的39，7%，月收入在1000～2000元者有3，1億人，占22，1%。若按照世界銀行衡量成年人每天收入在10美元至100美元之間為中等收入者的標準，假定匯率以購買力1∶4，19計算，2021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月標準低于1275，4元者為低收入者，全國有5，9億人口，占41，8%。如果假定以當年現匯1∶6，45計算，2021年中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月標準低于2000元者為低收入者，全國則有8，7億人為低收入者，占全國人口的61，6%。如此龐大的低收入人群，直接限制了中國消費的正常增長和消費規模的持續擴大。

第四，社會再分配功能偏弱，城鄉居民消費存在后顧之憂。在居民收入不變的情況下，如果社會保障能為居民提供消費“兜底”支撐，人們仍然可以增加消費。但是，多年來中國社會保障制度還不完善，距離能保障居民“敢消費”仍有較大差距。在現實生活中，由于住房保障制度缺位，中國居民在買房支出方面壓力過大，大大壓縮了居民的正常消費空間。我們以1998年住房制度改革以來全國商品房中住宅銷售額同城鎮居民扣除當年消費支出后的可支配收入結余之比，來分析城鎮居民支出結構變化。表5的數據表明，2000年以后，城鎮居民把收入結余中的絕大部分都用于住宅支出，住房支出比重過高對家庭消費形成極大的結構性擠壓。

另外，政府在教育、醫療、養老、社會救助等方面對居民的公共保障性支出不足，城鄉、區域、群體之間還存在較大差距，也會導致居民增加預防性儲蓄而降低消費。例如，2022年社會保障支出占GDP的比重僅有3，02%，與同等收入類型國家相比是最低的國家之一。2019年社會福利開支占GDP的比例，法國為31%，芬蘭為29，1%，意大利為28，2%，德國為25，9%，日本為22，3%，英國為20，6%，美國為18，7%。

劉元春：《中國社會保障支出占GDP比重太低？》，新浪網，2023年2月10日。再以養老保險為例，目前，中國養老保險由政府直接支持的有三類，三類養老保險之間存在著較大差距。第一類是機關事業單位養老保險，這類職工退休后領取養老保險金水平比較高，每人每月領取6000～8000元的比較普遍，高者每月1萬元以上。第二類是企業職工養老保險，2021年城鎮職工領取基本養老保險金人數1，32億人，平均每人每月領取3577元。北京市平均每人每月領取5946元，上海市為4515元、深圳市為4272元、廣州市為3834元。第三類是城鄉居民基本養老保險。2021全國領取城鄉基本養老金的人數有1，62億人，

筆者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發布的《2021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計算而得。平均每人每月只能領取190，9元，最低領取標準僅100多元，他們絕大部分是農村老人。在基本醫療保險上，城鄉、地區、群體差距也與養老保險相類似。城鄉、地區低收入群體醫療、養老保障水平明顯偏低，與機關事業單位、企業職工差距過大。但恰恰是這部分人群邊際消費傾向高，有較大的消費潛能亟待釋放。

第五，供給結構適配性不足，難以適應國內消費結構轉型升級的要求。從經濟發展階段看，當經濟發展還處于較低收入階段時，居民只能將有限收入中的大部分用于食品消費，此時的居民消費結構以食品支出為主，恩格爾系數非常高；當經濟發展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后，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居民收入中用于食品支出的比重越來越低，而用于非食品支出的比重越來越高。在這一階段，居民消費結構將發生兩方面的變化，在食品消費結構中，他們用于綠色優質高檔食品支出比重提高了，在非食品消費中用于文化娛樂和健康的支出大大增加。當經濟發展進入中高收入特別是高收入階段后，在人們的消費結構中，用于食品支出的比重迅速下降到30%以下甚至降到不足10%，這時人們將收入用于發展需要和享受需要的支出越來越多，他們對消費品的需求呈現出品質化、多樣化、高端化特征。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展經歷了先從低收入階段進入中低收入階段，爾后又從中低收入階段進入到中高收入階段，目前已經十分接近高收入國家門檻。如果不出意外，我國穩定邁進高收入國家行列將是大概率事件。伴隨著經濟發展階段性演進，我國城鄉居民的消費結構確實呈現出規律性變化。圖7是1978年以來中國城鄉居民恩格爾系數變動趨勢，從中可以看出，過去40多年里，城鄉居民恩格爾系數分別由1978年的57，5%、67，7%下降到2022年的29，5%、33%。就是說，目前中國城鄉居民的非食品消費支出占比已分別上升到70，5%、67%。社會消費結構正處于加快轉型升級時期。然而，中國國內產業體系還不能完全適應消費需求的結構性變化。主要表現為，一般消費品供給過剩，產品換代升級緩慢，品牌產品、優質精細產品、新興消費產品有效供給不足。多年來，中國游客在國外商店搶購奶粉、嬰幼兒用品、化妝用品、電飯煲、膏藥甚至還有馬桶蓋等現象，充分反映當前中國供給體系的適配性不高，已經加劇了城鄉居民“不愿消費”的矛盾。另外，市場準入門檻過高，也造成了部分新型消費供給不足。比如由于存在壟斷和競爭不充分，民營資本在能源、衛生、教育培訓、信息服務、互聯網、金融服務、文化娛樂、健康保健等領域的進入受到不同形式的限制，使得這類消費產品的總量、結構供給不足，質量效率不高，都難以滿足城鄉居民消費結構轉型升級的需要。

第六，消費市場環節痛點堵點多，擴大消費需求的體制機制有待理順。消費環境的好與差也是影響消費的一個重要因素。2022年3月13日，中國消費者協會發布《2021年100個城市消費者滿意度測評報告》指出，2021年度100個城市消費者滿意度綜合得分為80，59分，較2020年提高1，27分。

中國消費者協會：《2021年100個城市消費者滿意度測評報告》，《中國消費者報》，2022年3月13日。但是，在60424個有效樣本訪問中，消費者對“商家信任度”“售后保障”“服務水平”“交易安全”“信息真實”“消費執法”等指標滿意度較低；另外對于“分布合理”“價格公道”“供給創新性”“安全性”“消費知識法制宣傳”“商品或服務質量”“消費警示提示”等指標滿意度得分也有待提高。

此外，消費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物流體系供給不充分，市場監管機制不健全，消費者維權機制和糾紛解決機制還存在法律缺失等，都對促進消費增長和擴大社會消費規模帶來了不利影響。

三、解決消費需求不足的思路、路徑與對策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我國消費不足的問題是由系統性變量綜合影響形成的，必須從體制和政策上根本解決居民不能消費、不敢消費、不愿消費和難以擴大消費的問題。

（一）理順投資和消費的關系，解決偏高的投資率擠壓消費空間問題

中國投資和消費關系失衡，主要是投資率超常偏高，無效、低效投資太多，擠壓了消費增長的常態空間。因此，必須加快調整投資與消費的關系，尋找消費與投資的合理均衡點。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投資率下降、消費率上升是一個必然過程，而且投資率長期過高不但帶來投資邊際效率的下降，更為嚴重的后果是導致供求結構失衡。因此，降低投資率、提升消費率，并將兩者調整到合理區間，不但是化解當前中國總需求不足、恢復和擴大消費的需要，更是下一階段中國邁向高收入經濟體所亟待解決的結構性矛盾。考慮到中國體制改革的長期性和經濟結構轉型的難度，近期可將中國的投資率控制在35%以下，把消費率逐步提升到65%以上。調整投資與消費的關系要依靠市場引導和政府干預相結合的辦法。

一方面要控制投資總規模，要將公共基礎設施投資規模降下來。對公共基礎設施投資規模應實行結構性緊縮政策，要采取嚴厲措施將公共投資中的無效和低效投資部分壓下來，減少決策失誤，嚴格限制樓堂館所的投資，禁止地標性建筑、各種形式的超豪華設施建筑的投資。同時，現階段中國產能總體上已經供大于求，今后除了結構升級中亟需發展的新興產業之外，也不宜鼓勵擴大產業領域的固定資產投資規模，把重點放到優化產業投資結構、為未來培育新經濟增長點方面。為此，可采取財稅政策引導產業投資。

另一方面要將更多的公共投資用于強民生、補短板、完善消費基礎設施方面，解決消費的最后“一公里”問題。開展消費品市場基礎設施完善和提檔升級行動，加強集貿、批發市場配套設施建設，重點完善冷鏈、倉儲、物流配送以及網絡設施建設配套。還有，要重視消費商圈、社區便民中心的建設，重視城鎮人口密集區的停車位、充電樁以及數字設施配套建設。還有，今后公共投資要把養老康養、育幼教育等基礎設施建設作為重點，這些對擴大消費也有重要意義。

（二）通過改善收入分配關系增加居民收入，解決城鄉居民“不能”消費、“不敢”消費的問題

調整國民收入分配制度，在初次分配中理順政府、企業、居民三者之間的分配關系，適當降低政府在國民收入初次分配中的份額，穩定企業的份額，促進勞動報酬比重穩步提升。首先，要建立居民收入增長與經濟增長基本同步機制，確保人們能公平分享經濟發展帶來的成果。其次，深化體制改革，創造公平的就業環境，消除各種形式的就業歧視、薪酬歧視、住房保障歧視，解決不同階層群體間的“同工不同酬”問題。最后，鼓勵企業完善內部分配制度，協調職工報酬與資本收益之間關系，建立工資集體協商機制，確保勞動者能夠在企業成長中公平合理分享發展成果。

在再分配中，積極推進稅費體制改革，完善財政轉移支付制度，不斷加強教育、醫療、養老、保障房等方面的“兜底”作用，以消除中低收入群體“不敢”消費的后顧之憂。在稅費體制改革方面，一是建立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動態調整機制。建議將目前的個稅起征點由5000元提高到8000元。二是簡化個人所得稅檔次，將現有七檔改為五檔，前三檔進一步降低稅率，后兩檔稅率保持穩定。三是充分運用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支持城鄉居民提高基本醫療、基本養老保險繳費標準，鼓勵城鎮職工積極參加商業養老保險，促進低收入家庭穩定就業。

在社會保障方面，要持續縮小城鄉、地區、群體之間在基本醫療保險、養老保險、最低生活保障等方面的標準差距，建立居民醫療、養老、困難救助標準隨經濟增長和物價指數動態調整機制，不斷提高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補助標準、基本養老保險補助標準、最低社會保障標準。基于農村基本養老保險最低領取標準偏低、與城鎮職工養老保險差距過大的現實，建議將農村基本養老金每人每月最低標準由目前的100多元提高到200元以上。另外，鼓勵地方政府向低收入者發放階段性現金補貼、專項消費券，以推動消費增長。

（三）大力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以供給創新和產業轉型升級增強供給體系適配性及拓展就業增收渠道

放寬市場準入門檻，減少政府的行政干預，鼓勵民營資本進入能源、衛生、教育培訓、信息服務、互聯網、金融服務、文化娛樂、健康保健等領域，積極支持新技術、新業態、新產品的推廣應用，鼓勵發展觀光旅游、文化休閑、康養服務、信息咨詢、數字經濟、人工智能、互聯網、電商、冷鏈物流等，以增加和改善這些領域的消費產品供給，提高供給效率。支持中小微企業發展，加大減稅降費力度，改善企業營商環境，幫助中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解決貸款難問題，以此穩定和擴大就業崗位。對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年應納稅所得額不超過100萬元的免征所得稅，對新冠疫情以來所征稅額予以足額返還。實施針對中低收入家庭就業援助工程，對中低收入者技能培訓、初始創業投資、用房占地政策、稅費繳納等方面給予政策優惠。此外，鼓勵供給創新，加快改造傳統產業，大力發展新興產業，為擴大消費拓展新空間。制造業轉型升級要走品牌化、精細化、綠色化、優質化發展之路，支持新技術、新業態、新產品的廣泛應用與推廣，大力增加品牌產品、優質精細產品、新興消費產品的供給，以提高供給體系對消費需求的適配性。

（四）實施“提低擴中”行動，

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走共同富裕之路》，中國發展出版社，2023年，第210頁。解決消費規模難以擴大問題

現階段，我國消費需求不足的主要根源是低收入群體龐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偏小。建議實施“提低擴中”行動計劃。一個是用十年時間將低收入人口人均收入水平翻一番，促使他們大部分成長為中等收入者，成為有消費能力的群體；另一個是用十年時間將中等收入群體規模擴大一倍，采取多種措施為他們減負增收，促使他們成為中國最大、最有消費能力的群體。為此，改革城鄉二元戶籍制度，破除行業壁壘，促進勞動力跨城鄉、跨地區、跨行業自由流動；加大財政在教育、醫療、養老、保障房等方面的轉移支付力度，以減輕中低收入者在這些方面的負擔；為中低收入者開展勞動技能再培訓提升行動計劃，以提高他們在勞動力市場上的競爭能力；為中低收入家庭在首套房購買、養老、子女教育、看病等方面的支出實施稅收抵扣政策等。最終在中國培育成長出一個有能力消費、敢于消費、能引領消費的龐大中等收入群體，屆時以中等收入群體為主的橄欖型社會也由此形成。

（五）加強立法監管，進一步改善消費環境，解決居民“難以”消費的體制障礙

加強消費維權體系建設，構建消費維權社會協同共治機制，切實維護消費者合法權益。大力營造公平正義、安全便利的消費環境，讓消費者放心消費、安全消費、樂意消費。健全消費維權信息共享、問題會商、交易糾紛調解等機制，開展消費知識法制宣傳和商品服務質量宣傳活動，引導消費者科學理性消費，降低消費投訴發生概率。加強對新型消費品領域的市場規范和立法，促進消費領域健康有序發展。強化放心消費環境建設工作，健全市場誠信體系，對重點消費領域加強價格監管、品質監管、安全監管、信用監管，開展集貿市場綜合治理行動，著力查處虛假宣傳、違法廣告、假冒偽劣、欺客宰客、誘迫購物等違法違規行為，加大曝光處置力度。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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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谷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