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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之年

2024-05-06 00:00:00趙挺
小說月報 2024年3期

在這個夏天以前,我有很多羞于啟齒的理想和情懷:和女朋友一起看莫奈畫展、用披頭士的唱法嘲笑皇后樂隊、關注人類登陸火星計劃、討論量子力學和民主自由、搜集東南亞失傳已久的民謠、前往地圖上未標明的地方。

現在,這一切已經沒有了。我每天生活規律且毫無想法,除了腰間還沒有掛起一串鑰匙。我坐在陳舊的電腦前,在刺耳音樂和低劣畫質中抵御著阿海對我的虛擬城市瘋狂進攻。游戲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制作的,阿海是每天攻打我的唯一敵人。

此刻,我媽已經做了清蒸小黃魚和糖醋排骨。我們邊吃飯邊聊天。我媽照例回顧過往。她曾在我小時候開了我們這個城市第一家洗衣店,很小的我還幫她想了一句廣告語,“洗去一路鉛華,蕩滌一路塵埃”。她為此大為贊賞,而我是從一家浴室的外墻上看來的。

她大概在廚房的時候就在講過去的事了,那個時候我用Windows97系統經營了三天的城市剛被阿海摧毀。我媽用筷子挑了幾下小黃魚的鰓,表示很新鮮,然后說,那個人留著絡腮胡,所以我印象深刻,現在想起來,和平常人的確不一樣。我吃了一塊糖醋排骨說,有什么不一樣?她問我,好吃嗎?我點點頭。她說,那個時候是六月份,他拿來一件厚夾克,大熱天誰會穿這種衣服?你會穿嗎?我啃著第二塊糖醋排骨說,我?可能會啊。我媽也搛起一塊糖醋排骨說,那厚夾克一看就是穿過不久,這個我有經驗,新污漬舊污漬看一眼就知道,什么樣的人會在六月穿厚夾克?我說,我這樣的人。她咬著糖醋排骨白了我一眼說,呀,沒熟啊,里面還有點紅,你吃了兩塊不知道?說完就拿回去要再煮一下。我說,我都快吃完了。她說,別急,新鮮小黃魚這次吃完就沒了,天熱了,禁漁期開始了。作為沿海城市的人,夏天悶熱又沒有新鮮海鮮,就會更加無聊。我媽第二次將糖醋排骨拿到桌上的時候,我又坐在了那臺舊電腦前。她看看我,又看看時間,急匆匆扒了幾口飯說,我也來不及了。我問她去干什么。她說,一樓左右對門吵架了,我去調解一下。我也沒問她為什么吵架。她一邊收桌一邊說,左邊的長期在門口放了好幾雙舊鞋子,超過了兩塊地磚的面積。當初大家商量好,門口雖為公共區域,但是每家使用權為門前兩塊地磚面積,絲毫不能逾越。左門的說,我家門前這兩塊地磚少了兩厘米,我用卷尺當你面給你量過了。右門的說,當初不以尺寸為標準,就說以地磚塊數為標準。他們時不時轉頭,讓我評評理,發出“評評”兩字時將不少唾沫飛到我的臉上,沒等我開口,他們又對著臉繼續爭論,那次沒調解好,這次再去。

在這期間,我已經開始在電腦上寫了好幾百字。我的寫作能夠治療很多人的失眠焦慮。我的成名作是《一個人坐在那里》,單純寫一個人坐在那里寫了三千字。雖然沒有人贊賞,但幸好還有人罵。漸漸地從罵聲中回歸理性,從而發現了實用價值,號稱每句話甚至每個字都能擊中睡穴。我每日必更,以此為業。我媽出去關上門的瞬間,我打了一個哈欠,她突然回頭和我說,一會兒我回來和我一起剝荷蘭豆啊。我媽關上門后,我面對著門,突然覺得她又變老了一點。門上似乎出現她開洗衣店時候的樣子,果斷干練、雷厲風行,在我嗷嗷想吃肯德基的時候,她一邊忙活一邊扔給我一些錢,讓我別妨礙她做事。我盯著的門突然又被打開,她看著我愣愣的眼神說,荷蘭豆我還沒買,你要不要吃?不要吃我不買了,你要和我一起剝的話,我就去買一點。我說,吃,剝,買吧。門又被關上了,我盯著門影子還沒出現,又被打開,她說,剛沒完全關上,能推開,我關重一點。

當我寫完《一個人站在那里》的時候舒了一口氣,八千多字描述了一個人如何站在那里。這時候我媽還沒回來,我則去了開明街。在那棵百年銀杏樹下看了一會兒,樹上果然刻有一行很不明顯的“傻?菖到此一游”。一周前我在一個荒廢的音樂網站里認識了一個人。一個沒人的世界里突然有人和我說起了話,就聊了起來。我們聊了很多時事政治、中外藝術、前沿科技、海洋文明、宇宙奧秘,最后他問我是哪里人,我告訴他,在寧波。我問他哪里人,他就讓我來這里看看這棵百年銀杏上是否有這行字。

這一天晚上,我用破舊電腦在過時的網站和他說,這也不能說明你就在寧波。

他回復我,那你繼續猜。

我說,你不夠坦誠,我都告訴你了。

他說,生活這么無聊,玩個游戲。

我說,你不會認識我吧?

他說,你知道的。

我說,留個手機號碼,有空可以見面。

他說,說不定已經見過了。

我說,要假裝和我認識?

他說,那假裝和你不認識?

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家附近的河邊一位大爺在釣魚。我就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兒。浮標動了一下,我說,有了有了。大爺看了看我突然起身,邊走邊說,廁所在哪兒?我說,后面兩百米。大爺回頭叮囑我一句,幫我看著點。我握住魚竿說,沒問題。幾秒后,河道管理人員指著我屁股下的牌子說,寫得很明確了,禁止釣魚,違者罰款兩千元。我起身,看到牌子被大爺當作坐墊。他還說,這塊牌子五百塊。我說,你等等,我路過的,真正釣魚的人去廁所了。秉公執法的管理人員等了半小時,大爺沒過來,到廁所里也沒找到人。

這時候,面對執法人員,我收到了阿海的電話。我打開免提,里面傳來阿海專業的分析:你這次建得還是有問題,最外圍應該安排一圈電磁炮,后面安排機槍手,機槍手必須兩排,可以保持不間斷攻擊,再后面就是猛禽坦克,坦克后面你應該挖一條河啊,河里布置水雷,河對岸要建大堡壘,堡壘上應該設置狙擊點……此刻,我盯著執法人員,執法人員也盯著我,河面波光粼粼,偶爾有魚躍出水面。

今天我媽做了青菜炒茭白和油煎帶魚,她問我油煎帶魚咸淡是否剛好,我說很好。當我回過神來,她剛好講到,那衣服的款式和面料,我一看就知道,不是那時候的一般人能穿得起的,不是老板就是有其他身份的人,但是拿來衣服的是個黑不溜秋的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老頭兒,這衣服和他氣質不配,尺寸也不配,你說這是誰的衣服。我說,這不就我的嗎?她翻了翻油煎帶魚說,現在已經沒有新鮮的魚了,這帶魚是冷凍的,冷凍的只能油煎。我快速吃完飯,坐到了電腦前。我媽又把我拉回到餐桌前,說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說。她告訴我,吃飯一定要慢,尤其吃魚的時候,鱸魚雌魚這種骨頭細小的還好,要是帶魚鯧魚那種骨頭就完了,小骨頭卡住了,你得拼命吞飯,要不就大量喝醋,你又飽又酸,骨頭還不一定下去,要是大骨頭,那沒辦法,只能去醫院,寧波二院耳鼻喉科最專業,五分鐘內給你拿出來,我也是聽三樓陳伯的二舅說的,他二舅老婆女兒的妹妹就在二院耳鼻喉科,碩士學歷,醫術高明,年輕漂亮,大概一米六八,你看看有沒有興趣?

我早已坐在電腦前,開始寫《一個人立在那里》,這次我寫了八千字,這八千字里但凡有一句話和“立”沒有關系,算是失敗。寫完我自己看了看,看到一半就昏昏欲睡。突然被《西游記》的主題曲給驚醒。我媽坐在沙發上看起了《西游記》第十集,三打白骨精。她看了我一眼說,你看著,這個女的就是白骨精變的,一會兒要被識破了。我盯著屏幕,透過反光,隱約有我媽認真看電視的影子,和《西游記》的劇情融合在一起。她以前和我說,《西游記》播放的時候,她還很年輕,連洗衣店都沒有開。突然屏幕一片漆黑,黑屏里我媽的身影就清晰了很多。她上下左右看了一圈說,你電腦也黑了,停電了???我媽試了試燈,全部不會亮。她就打開門說,我去隔壁看看,是我們停電了,還是整片都沒電了。她邊穿鞋邊扶著門說,要是整片都停電了,這也不知道幾點能來,要是就我們家沒電,那你會修嗎?我說,會。她說,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電壓過高,或者哪里進水,或者電路老化了,你要是能查出原因還能修好,我明天就給你做蔥油蟹,要是下午五點還不能來,飯都不能做了吧。她好不容易把腳塞進鞋子,走出門外,又從門縫里探頭說,電腦就是靠電啊,沒電就不行了,還是人腦好。說完將門用力帶上。

五點半的時候電已經來了,但是我媽還沒來。那個人在網站上特意用一句寧波話問候我。

我說,會說寧波話就一定在寧波嗎?

他說,今天下午大面積停電了。

我想了想說,本地熱搜里都是這新聞。

他說,我知道你今天衣服的顏色。

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說,你說什么顏色?

他回我,黑色。

我看著自己的白T恤說,你覺得你猜對了嗎?

他回我,不用猜,我故意的。

我一個人坐在公園里抽了很多煙,腳邊丟了一堆煙蒂。保潔阿姨走到我身邊,用大鉗子夾住煙蒂一個個往垃圾袋里放。我有點尷尬,抽了一口煙說,這煙蒂我本來要收集起來,有用。阿姨詫異地問我,有什么用?我編了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用處,認真地和阿姨講解了十多分鐘,阿姨點點頭說,那我給你夾出來吧。我說,那不用,我再抽幾根就行。阿姨很熱心地從垃圾袋里將煙蒂一個個夾出來,還翻出了垃圾袋里其余的煙蒂,一個都沒有落下,并且掏出一個尼龍袋,裝了滿滿一袋。我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阿姨,拎著一袋煙蒂往家里走。

我坐在窗邊,面對藍天白云,開始寫《一個人蹲在那里》。值得一提的是,我前面幾篇獲得極大好評,有人說睡前看我的文章十年的失眠現在慢慢好了;有人說差點沖動殺了男朋友,看了我的文章在男友身邊安然入睡;還有人說都準備跳樓了,看了我的文章在樓頂睡著了。這說明我的寫作功力日漸長進。

我打著哈欠看看窗外,在夕陽下回了會兒神。面對巨大的落日,阿海在電話里告訴我,你的防守毫無進步,這次犀牛裝甲車應該放在最前面,當作第一道堅固的防線;后面安排黑狗大炮,射程遠,威力大;金盔甲戰士作為第三道防線,進行近距離搏斗;后面鑄造銅墻鐵壁,上面站一圈機槍手。每一次都要靈活變動,不變的話你這城市就輕松被我摧毀了。

我媽指著一盤雜魚說,現在小海鮮也不多,托人弄來的。我一口一條小雜魚。在我媽的念叨中,我隱約又聽到那個故事。衣服右下角是破的,但破得不一般,像被刀刺破,而且是刺了好幾刀,這樣的衣服還要拿來洗,你說奇不奇怪?我說,破衣服不能洗嗎?我媽說,這倒也不是,你不覺得奇怪?我擦了擦嘴,又坐到了電腦旁。我媽搛著雜魚說,你查一下,闌尾炎手術的風險。我說,闌尾炎手術能有什么風險?我媽說,你外公年紀大了,手術我都不敢簽字。我說,誰有空簽一下就可以。我媽說,什么事情都有萬一。我說,小手術,別擔心。我媽說,你說得這么隨便。我說,感冒藥的說明書最后都會寫著可能引起死亡,真的沒事。我媽說,你還記得小時候,對你最好的是你外公不?我說,知道。我媽說,那手術是小手術,但小事見態度,你就這個態度?如果你外公出點意外,你會不會難過?或者直接在手術臺上沒了,你會怎么樣?是哭得最傷心的那個嗎?我看外公對你的好你都忘了,中國人的傳統美德,百善孝為先,慈母手中線,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今天的碗幫我洗一下吧,算了,你洗完我還得洗一遍。

此刻,我已經為《一個人蹲在那里》敲完了一千多個字?!岸住北绕稹罢?、坐”稍顯生動一些,我就開始不停地寫。寫到一半回過神,我媽還在客廳、房間和大門之間來回走動。我說,你在干什么?她說,我在猶豫,等我想好了再出門去醫院。

晚上十點多,那個人依舊發來消息。他問我,今天做了什么?

我說,你不是都知道嗎?

他說,只是再確認一下。

我說,你到底就在我身邊,還是一直跟蹤我?

他說,這有什么區別?

我說,你是要殺我嗎?

他停頓了一下說,比殺你更厲害的事情。

我說,什么事?

他說,殺很多人。

我說,玩笑不能亂開,不然我現在就報警。

他似有顧慮,停頓了會兒說,明晚十點到北侖廢品收購場大門右邊。

我說,這和殺人有關嗎?我不會做違法事情。

他說,你去了就知道。

今天是我媽生日,多年的生日都平淡得沒有生日禮物,所以我今天就出去給她買一個蛋糕。我開著車子在老城區兜兜轉轉,蛋糕店就在眼前,但是沒有車位,挪動了半小時,還沒找到停車地方。這期間還蹭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電動車。一位大爺急匆匆跑來,將電動車往旁邊一拎。我說,沒事吧?大爺說,小事,你停車是吧?我說,沒車位。他說,你跟我來。我在后面開,大爺穿著老頭背心在前面慢慢跑。他把我引到旁邊一個小區里,指著車庫門前一塊小空地說,就停這里吧。我說,這不得把人家車庫大門堵住嗎?大爺說,這車庫就是我的。大爺熱心指揮,我小心騰挪,終于停好車了。大爺說,五塊吧,停一天一夜。我給他五塊說,有發票嗎?他說,這個價格你還要發票,要發票二十塊起步,你停多久?我笑了笑朝蛋糕店走去。半小時后,我開車出小區大門,被另一位大爺攔住說,二十塊。我說,剛才付給另一位大爺了。他說,哪有另一位,這里就我一個收費的,我們沒有電子收費,都是人工收費,一口價二十塊一天。我說,萬一你也騙我呢?大爺拿起遙控按了兩下,小區的伸縮大門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后退,大爺說,看到了沒?然后又拿出對講機說,要不叫兩下?

我回到家,我媽已經做了一桌子的菜。我把蠟燭點起來,單薄電子音里傳出“祝你生日快樂”。我媽閉上眼許了一個愿。她開心地吹滅蠟燭說,你猜我許了什么愿?我說,這說出來不靈了。她說,我不說,就想看看你猜不猜得準。據我媽說,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了。她開店那會兒,忙著賺錢,覺得過生日這事兒太矯情、太沒意義,總不能因為出門過生日那天不做生意吧,或者店里擺個生日蛋糕,太影響做生意。我媽一邊切著蛋糕一邊說,現在這東西不能吃太多,會得糖尿病、高血壓、高血脂的。蠟燭和音樂持續了一分鐘,蛋糕也在十分鐘后被我吃掉了一大半。我媽將一小半蛋糕往旁邊一推說,嘗嘗我的蛋黃酥雞翅,這些牡蠣呢是三樓大伯海邊撬來的,很新鮮。我們又像往常那樣吃飯。我媽時不時又提起洗衣店的故事,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走神,但記得她說,那衣服不僅有一般的污漬,還有一大塊血跡,雖然不能確定,但想想應該是人血,做生意的當然不要問那么多,但是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你說為什么衣服會有一大塊血跡?我說,打架斗毆都可能啊,你打我也能打出血的吧?我媽將兩塊牡蠣搛到我碗里說,我什么時候打過你?我吃完牡蠣就繼續坐到電腦前。

這次我寫《一個人躺在那里》。現在我對于這種寫作風格掌握得爐火純青,能寫得完全不離題,且在開篇一千字內就讓大部分人昏昏欲睡。我在寫作期間,我媽一邊收拾,一邊問我,表妹交的這個男朋友你覺適合她嗎?我邊敲著鍵盤邊說,不了解。我媽說,不是已經見了兩次了嗎?我說,我對表妹不了解。我舅舅很早就去外地做生意了,我好幾年都見不到他們一次。印象中初見表妹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再一見就上大學了,現在一見已經快談婚論嫁了。我媽說,我就你舅舅這一個弟弟,兄妹離得再遠也是情同手足,現在他女兒男朋友讓我把把關我就得管。她說,你們年輕人現在都說星座,這東西太虛,我還是相信實實在在的生辰八字。她說,我現在出門,去輕紡城旁邊給他們算一算,非常準的,等我有空了,我帶你也去算算,但是……這時候阿海來電,我媽示意我先接電話。阿海告訴我,現在的防御不是簡單地把一些東西換換位置就行了,你這城市的整體布局就不應該用四邊形,應該用三角形,這樣在有限的軍力中能極大提高防御效率,你要把城市內的生產力提高,外圍堆防再厲害,無法提供后備力量,這樣的城市被摧毀只是時間問題。我掛了電話,我媽接著說,但是望湖市場的那個上次說了,一直算也不好,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命運,他也非常準。我媽似乎一直在猶豫。晚飯后她走到門口說,去問問樓下陳伯的老婆,輕紡城和望湖市場到底哪個更準一些,她非常懂行。

我一直在想北侖廢品收購場。這個地方很有名,但我沒去過,也許路過過。我們這里調侃的時候經常會說,你這人直接送北侖廢品收購場算了。

晚上十一點多,我還坐在舊電腦前發呆,他突然發我消息,怎么樣?

我說,荒郊野外,殺了我倒是沒人知道。

他說,我看見你了。

我說,是不是看見我帶了槍,不敢出來?

他說,沒人給你東西嗎?

我說,沒有啊。

他說,好的,第一步計劃完成了。

我說,這算什么計劃呢?

他說,不能告訴你,但你完成得很好。

我說,其實我沒去那邊。

我在家附近散步的時候,遇到一個中年男子,他笑著問我,請問天一廣場怎么走?我指著前面說,前面路口右轉,走到第一個路口再左轉,然后一直走大概兩公里。他連聲說謝謝。我說,不過你最好坐公交車,走路有點遠。他連連點頭遞給我一支煙,把火給我點上。他又問,那公交車站怎么走?我說,前面路口左轉就能看見了。他又問,那北京天安門怎么走?我夾著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看著我說,你怎么不回答我?又提高聲音說,你怎么不回答我!這時候一個中年婦女跑上來,拉住他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頭撞過,你趕緊走吧。那個人掙扎著大聲喊,告訴我北京天安門怎么走!把煙還給我!不告訴我,我要殺了你!中年婦女抓著他說,你快跑吧。我扔掉煙往回跑,后面中年男子在追我。耀眼而普通的太陽懸在頭頂,毫無生機地回蕩著,不告訴我北京天安門怎么走,我就殺了你。

我幫我媽洗了一些菜,她指著鍋里的鯧魚說,雖然是禁漁期了,但這個還是新鮮鯧魚。我繼續幫她洗菜。她說,禁漁期總有一些漏網之魚。我又幫著去外面倒了垃圾,回來的時候她還在說,似乎在自言自語。這次故事有點讓我害怕的是,左口袋里竟然有一把匕首,你要說是一把水果刀、美工刀也就算了,但它是匕首,這不是屬于武器嗎?我說,萬一是旅游景點買來的紀念品呢?我媽說,這隨時可以要人命吧,因為要洗衣服,我把它拿出來,等洗完再放進去,就當作沒看見過,畢竟我們做生意。我媽這次吃飯比我吃得快。她吃完沒來得及洗碗,就拿出一張紙認真看起來。她告訴我,小區物業要重新換了,這事情得仔細點,之前物業有什么問題,我寫了很多,你看一下,還有沒有漏下的?我盯著電腦說,肯定沒有了。她在那邊念,地沒掃干凈、雜草沒有及時清理、垃圾桶亂堆放、電梯里有臭味、路燈經常不亮、長條椅靠背都沒了,你想想還有什么?

我正在想如何寫《一個人跪在那里》,需要說明的是,我不能寫一個人為什么跪在那里,關于“跪”的前因后果都不能寫,只能單純描述那個人“跪”在那里,不然就喪失了我創作的特點,也會失去擊中讀者睡穴的效果。我在昏昏欲睡間寫了四千多字,這個良好的狀態被我媽接聽電話打斷,我媽拿著手機,里面傳來阿海的聲音:你這城市內部用簡單的十字形布局肯定不對,我易攻你難守,你應該用迷宮布局,空間上要有迷惑性,不能直來直去,一切都是直線距離,你在外面圍三圈的獵豹坦克,再圍三圈的灰狼大炮,你都會死得很快,這是建城的大忌。我說,你接我電話干什么?我媽說,這人打了五次了,你沒聽見,肯定有重要的事。說完她把手機放到我電腦邊說,鈴聲再開大一點,人家有事都找不到你。

這一天晚上,我想了想,在網站上對他說,你是不是一個有特殊癖好的殺手?

他說,每個人都有特殊癖好。

我說,你是我身邊的人?

他說,你怎么定義身邊的人?

我說,我認識的或者每天可以看見的人。

他說,你每天看見這么多人?

我說,每天看見的只有我媽。

他說,那你覺得我是你媽?

今天天氣很熱,我沒有出門,一整天都在聽奧爾樂隊的音樂。我第一次聽奧爾樂隊的歌曲是在那個荒廢的音樂網站,有人在那里專門翻唱他們的歌曲。后來我才知道這是個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成立于美國的樂隊。我一首首聽著,聽到《想起你的微笑》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我伸了個懶腰將聲音關小,對著門說,年紀的確大了,鑰匙一直忘記帶啊。我打開門,不是我媽,是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我問,你是誰?他說,我是你樓下的樓下。我問,什么事?他說,是不是你在放音樂?我說,不是我。他往里面看了看說,這不還唱著嗎?我說,這聲音你樓下的樓下能聽到?他說,這剛才不就你在放嗎?我說,你肯定聽錯了。他說,你再放大聲點?我說,你想怎樣?他說,我只想確定是不是你放的音樂?我說,要報警?

他還沒回答,我在阿海的來電聲中打開了免提,阿海說,犀牛裝甲車、猛禽坦克,這都不是防御的重點,重點在于人,你是如何去看待防御這件事的。其實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防御就是進攻,不停地進攻,就是最強的防御。猛虎戰車你有空試試,我可以送你一輛。中年男子聽完阿海的話,看著我說,剛才那首我也很喜歡,我想知道名字叫什么。我一首首往回放,放到《牽著你的手》的時候,他說,對對對,就是這首。我說,叫《牽著你的手》。這時候我媽拎著一袋菜走到了門前。中年男子一轉頭說,三嫂來了啊。我媽一瞪眼說,喲,阿菜啊,怎么來我家了?男子說,問點事啊。我媽說,什么事啊?一起邊吃飯邊說,我買了新鮮花蛤。男子邊笑邊擺手走了。

吃飯的時候,我媽給我詳細介紹了那個中年男子,但我沒仔細聽,大概意思好像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在這里已經住了好幾年了。她搛了一只花蛤給我,說,花蛤燉蛋很有營養的,蛋白質、維生素ABC都有的,多吃點。我搛著一塊筍,這次隱約聽到的是,那件衣服,我掃了一眼就覺得有點奇怪,其中一顆紐扣不一樣,是金色的,明顯是自己補上去的。我說,補一顆紐扣有什么奇怪的。她說,可這是真金啊,誰會用真金去做紐扣?我說,有錢不可以嗎?我媽說,錢是這么花的?

我沒有回答我媽,而是開始寫《一個人蹲在那里》。上次那一篇稍微出現了一些批評聲,一部分人對我的無聊感已經產生了免疫,整篇看完都沒有睡意,希望我在堅持這種風格的前提之下,力爭寫出令人更有睡意的文字。這對我來說是個挑戰。我盯著屏幕努力敲出一種新的無聊感。

我喝水的時候,發現我媽在喃喃自語。她說,我那個二伯伯家里人要準備給他拔掉管子了。我又喝了一口水,她說,不拔的話這樣下去大家都痛苦,拔的話這就是要他死,你說要不要拔?我又倒了一杯水,她繼續喃喃地說,要是有一天我這樣了,你給我拔還是不拔?我拿著水杯盯著屏幕,她靠在沙發上說,我看誰來拔,但是誰拔都一樣,你們誰都不拔,我就自己拔,拔了也就拔了,你說是不是?我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在屋子里響起來。

晚上依舊那個點,我主動發他消息,說,你是不是那個劫匪?

他說,你繼續猜。

我說,一九九六年東門口綠洲珠寶行大劫案,殺了三個人。

他說,全省聞名的公安廳督辦案件。

我說,身材矮小,穿著怪異,大夏天還穿著偷來的厚夾克,膽大妄為,心狠手辣,把反抗的人一律殺掉,就是你?

他說,你還忘了一個人,有一個保安沒死,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

我說,你還把作案用的厚夾克拿去洗?

他說,你知道?

我說,所以你就是?

這一天我出門路過一座橋,有一個老頭認真地抬頭看著天空。我也看了看,天空中什么都沒有。我散步回來,那個老頭還在認真地看著天空。此刻,我看到一架飛機飛過。他指著飛機說,那是我孫女。我看著他悲傷地點點頭。他又說,我孫女到天上去了。我依舊悲傷地點點頭。他對著我說,然后就又回到了地上。我有點納悶。他說,我孫女去美國讀書了,現在在美國上班,兩萬塊一個月,美金,厲害不?我看著老頭不知道說什么。他問我,小伙子你掙多少一個月?這個時候阿海又來電,在呼呼的夏風里阿海說,你應該用獵鷹預警機、神雕偵察機,配合地面力量,形成立體防御,如果沒有制空權,你的那些犀牛、黑狗以及整座城市都是一片廢墟,甚至可以告訴你我下午兩點攻擊你,你都保護不了你的城市。等阿海說完,老頭盯著我的手機說,可是一塊錢都不給我用,也不來看我。我看著天空的大飛機變小,老頭打斷我說,借我十塊有嗎?

這一天,我媽做了涼拌海蜇和三黃雞。三黃雞是我從外面熟食店買來的。她說,以前開洗衣店的時候,馬路斜對面的三黃雞是寧波最好吃的。我說,你吃遍了寧波的三黃雞?我媽又開始回憶以前,等我回過神,我記得她說,有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就是那件衣服的內袋竟然是被縫起來的,你說有人好端端地把內袋給縫起來的嗎?我說,人家不需要就縫了吧。她說,不需要這也不礙事啊,明顯有其他原因。我說,什么原因呢?她說,現在我也不知道。但是另一件事她更想不明白,就是她一直在喂養的三只流浪貓已經失蹤三天了。她問我,三只貓并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的吧,如果一起死掉,應該不太可能吧?我說,有人喂了更好吃的東西,所以去了別的地方。我媽說,不可能,貓比人還講感情,我喂了這么久,不可能說走就走掉的,它們只認我,唯一原因就是死了,或者出什么事了。她拿著筷子說,一會兒我再去找找吧,旁邊好幾個小區公園我都找遍了,一會兒你和我一起去找找吧。我說,流浪貓就應該流浪,你找它們干什么呢?我媽似乎覺得有道理,但是馬上又說,我找它們不是不讓它們流浪,就是它們在哪兒我東西送到哪兒總可以吧。

今天,我開始寫《一個人趴在那里》,為了寫出更好的效果,我先各種姿勢趴了一遍。我媽很認真地看完,問我,這練的什么功?我沒有回答,繼續敲起了鍵盤。我媽似乎深思熟慮了一陣,說,要不一會兒我往東邊和北邊,你往西邊和南邊,我們各自分頭找。我沒有回應,但我媽認為我默認了。她拿上一只小包,扶著門說,我先出門,你一會兒出門,我們到時候中心公園會合。她扶著門摸了摸衣袋問我,鑰匙呢?然后又摸摸褲袋說,哦,在這里。她按了電梯,等電梯上來打開門,她又進門放好包說,這個還是不帶了。

很晚的時候,我出去找我媽,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回到家我自己泡了方便面。

我吃著方便面,在昏暗的燈光下敲著鍵盤對他說,當時三個保安被綁在柱子上,全部被割喉,大廳里唯一的攝像頭沒有拍到你進出。

他說,你細節掌握得很到位。

我說,當時新聞上看來的,你是不是把匕首放在兜里,金銀首飾銷贓很難,你把其中一些打成了其他東西,譬如紐扣,有一顆縫在厚夾克上?

他說,這些細節都報道了?

我說,可你為什么把厚夾克內袋封起來,這屬于什么特殊癖好?

他說,這你不知道?

我說,神符?你還信這個?

他說,你還是別猜了。

我和我媽看著窗外,烏云翻滾,飛沙走石,暴雨馬上就要來了。我媽看著天空說,這云里肯定有東西。我說,里面有水蒸氣。我媽說,以前人們無知,說什么妖魔鬼怪,我從來不信。我說,我也不信。她說,我只信有龍。我還很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夏天,傍晚烏云密布,在烏云里看見了龍尾巴,之后又看見龍在云里騰躍,若隱若現,就像在波濤里,我回去告訴你外婆,你外婆說,看見龍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后來我開了第一家洗衣店,賺到了錢,我才發現那時候看到的真的是一條龍。她吸了一下鼻子說,唉,完了,芋艿骨頭湯燉干了。我吃著芋艿骨頭湯和油煎蛋。我媽說,這個叫黃埔蛋,是蔣介石最喜歡吃的東西,寧波人啊都喜歡吃這個。我媽這次的歷史回顧有點久遠,而我依舊吃飯走神,回過神來聽到的是,這個事情我從來沒和別人提起過,一般的臟衣服我見多了,但是這種腐爛味的衣服,真的頭一次見,這好像是什么東西爛掉的味道,你知道吧?我說,什么?爛蘋果?我媽又說,爛蘋果的味道我怎么會不知道?我說,那是什么,死人爛掉的味道?我媽說,這個我不敢說,但以前狗死掉爛了就這味道。我媽又說,對了,我年紀大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以后我們要吃得清淡點,飯后呢一定要去外面走幾圈,繞著小區走最安全,一般走個十圈,最好再倒走三圈,左臂右臂正著甩五十圈,再反著甩五十圈,回來一定要喝一杯溫水,身體是最重要的。還有聽說金融危機馬上就要來了,美國那邊已經不行了,一只蘋果都要好幾十塊了,烏克蘭現在還撐不撐得住?

我坐在電腦前,開始寫《一個人躺在那里》。根據反饋,我的文章閱讀熱度下降比較明顯,大家對于我的這種風格已經漸漸失去興趣。如果這篇不能獲得較好的效果,可能我不能以寫作為業了。我絞盡腦汁,把能想到的無聊都想了一遍,開始一字一句地寫。這個時候手機響起,我媽一看名字說,又是他,于是幫我接起,阿海在電話里說,你這座城市其實不叫城市,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一起,什么都有,其實什么都沒有,這么輕松地毀滅它我都覺得不忍心,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的城市已經徹底沒了。我和我媽聽完,我媽把我的手機一鎖,用黑屏照著自己的臉說,也還好啊,沒什么太大的變化,氣色比前幾天還精神了一點。

這次吃完晚飯,我就迫不及待地發他消息。我說,那個失蹤的保安其實也被你殺死了對嗎,你用那件厚夾克裹尸,然后把他處理掉,最后還送到洗衣店去洗,那件有金紐扣和匕首的厚夾克,這是挑釁?

他沒有反應。

我說,后來你就沒去取那件衣服,但你一直暗中關注著,你改掉了之前行為怪異的作風,改掉了那些怪癖,消除了那些特征,成為一個沒有特點的普通人融入我們當中?

他依舊沒有反應。

我說,你肯定知道這家洗衣店后來關掉了,但你還是一直默默跟蹤著,所以你用這種小眾方式聯系我,就是為了滿足內心的怪癖?

他似乎陷入了很深的沉默。

我說,我和我生活中的人都很無聊很平凡,任何一個人是你,我都會感到震驚,你能告訴我你是我生活中的誰嗎?

他就像消失了一樣。

我說,你回答我,不然我現在就去報警了。

他好像真的消失了。

從這一天開始,我沒有從寫作中獲取收益,拼命想我還可以寫一些什么,我嘗試寫《一個人綁在那里》 《一個人吊在那里》 《一個人死在那里》等等,似乎都已經失去之前的感覺了。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沒有什么胃口。我媽摸我手摸我額頭,翻出家里亂七八糟的藥,戴著老花鏡非常仔細地看著說明書。最后她把毛巾放在我額頭上,讓我喝了一杯熱水說,菩薩保佑,睡一覺就會好了。晚上的時候,我媽給我燉了一只雞,她說,你看好了很多吧,再補補啊。我媽把雞腿搛到我碗里,我說,一九九六年東門口綠洲珠寶行大劫案,你知道嗎?我媽說,那怎么會不知道,那是我開店第五年,我跟你說……我媽后面說的我又沒聽到,我回過神來繼續對她說,那你說的六月天,那個矮小黝黑的老頭,拿來不便宜的厚夾克,口袋里藏著匕首,紐扣是一顆黃金,衣服上有血跡和破洞,內袋被縫起來,充滿惡臭,這個人是不是就是那個案件的劫匪?我媽舀著湯若有所思地說,倒是有可能,雖然我說的都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同一件衣服,但是被你這么一說,也許……我說,你說的都不是同一個人、同一件衣服?我媽說,那當然,我之前不都和你講了嘛,我開店時候的各種故事,我講的時候你肯定左耳進右耳出,什么事情都只是聽到幾個字,重點部分肯定都沒聽到,還經常聽錯,但是,你剛才說得倒有點道理。

我媽剛要繼續講,阿海又來電,我打開免提,這次是個渾厚聲音的男人問,你是阿海朋友嗎?我說,是的。對方說,我是阿海他爸,阿海人找不到了,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回來,你知道阿海沒工作沒朋友,整天就在家里的,我看他手機記錄只有天天和你打電話,你知道阿海去哪里了嗎?我叼著一只雞腿,我媽看著我叼著雞腿,頭頂吊扇的風在呼呼地吹,我們都不知道說什么。

我躺著想了很久,終于忍不住起床,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到達了北侖廢品收購場。我繞著走了一圈,沒有一個人。我抬頭看到圍墻上的攝像頭,于是走到門衛室??菔莸拈T衛老頭問,你找誰?我說,我想看一下監控。老頭指著屏幕說,那里看好了。我說,我要回看十月二號那天晚上的監控。老頭說,什么?這東西還能回看?那不能看。我說,我是警察,在調查案子。老頭說,怎么了?我說,這里死人了。老頭一驚,非常不情愿地和我一起回看那晚的監控。那一晚,我看到晚上九點多一個人影閃過,我說,這人是誰?老頭顫顫巍巍說,是我。

我說,是你?老頭帶著哭腔說,警察同志,我就偶爾走兩圈,這事情能不能不要和我們老板說?一共也就這幾圈,我在這里老板給我包吃包住,但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這個地方待著,要是我不走幾圈,得發霉了,你要調查什么都可以,但這事情被老板知道我就不能在這里了,老板特意說過。我和老頭繼續看著監控,我們一直看到那天結束。老頭在那晚繞了十多圈,其他時間,再也沒有看到有人到過北侖廢品收購場。我說,真的沒有人來過嗎?老頭說,這臺風天,我也沒看到,攝像頭也沒看到,那你要問老天去了。但是,為什么這里會死人呢?他不解地看著我,我也不解地看著他。

原刊責編 """雷 """默

【作者簡介】趙挺,寧波人。有若干中短篇刊于《收獲》《北京文學》《江南》等刊,著有小說集《尋找綠日樂隊》、散文集《外婆的英雄世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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