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通過分析理雅各《尚書》兩個譯本的出版過程,可知理氏譯本出版成功的經驗在于適應了學科發展的新趨勢,采用了專業性、學理性的翻譯方式以滿足非營利性的出版目的。理氏譯本的成功出版對于中國典籍的域外傳播有著重要啟示,即必須保持自身文化的相對獨立性、促進非營利化學術書籍的出版、順應漢學發展的趨勢。
[關鍵詞] 文化自信 理雅各 《尚書》 譯介出版 中國典籍 域外傳播
The Enlightenment of the Trans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James Legge’ s Shang Shu to the Extraterritorial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Classics
Qiao Hui Liu Yuxin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Xi’an,710128)
[Abstract] By analyzing the publishing process of the two translations of the Book of Shang Shu by James Ligue, we can see that the successful publication of this translation is due to its adaptation to the new trend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ubject, and its adoption of a professional and scientific translation method to meet the non-profit publishing purpose.
[Key words] Confidence in Chinese Culture James Li Translated and Published of Shang Shu Chinese classics Extraterritorial transmission
1 序 言
從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沒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沒有文化的繁榮興盛,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到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我國文化建設的內涵不斷豐富,要求不斷深化。新時期,我國面臨廣泛的國際關注,反映在我國文化域外傳播方面則既有機遇,亦有挑戰。中國典籍作為中國文化的核心,承載著重要的文化推廣價值。中國典籍在域外的廣泛傳播已然成為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的“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重要指標之一。
《尚書》作為中國文化的經典,是中華民族的歷史記憶和文化基因。顧頡剛言《尚書》“影響全部中國史”,作為經典中的經典,《尚書》總結的治政經驗、歷史規律和思想觀念,具有時代的超越性和真理的延續性。其在域外的傳播可以說是中國典籍走出去的典型代表和縮影。《尚書》在西方譯本較多,然迄今影響最大、最具權威的當屬理雅各(James Legge)的《尚書》譯本。理雅各被譽為“世界上最權威的漢學家”,其前后兩種譯本翻譯出版的過程及在西方世界產生的反響值得我們深思。對理雅各《尚書》翻譯出版的研究不僅對中國典籍的翻譯出版有著指導作用,對中國文化走出去亦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2 理雅各《尚書》譯本出版過程及影響
《尚書》譯本的出現是伴隨著近代史上歐洲對中國的傳教活動興起的。在理雅各之前,有明末來華傳教士金尼閣(Nicolas)拉丁文譯本、法國傳教士馬若瑟(Joseph de Premare)的《尚書》譯本(此譯本為《尚書》選譯)、法國傳教士巴多明(Dominique)的“六經”翻譯注釋譯本、英國傳教士麥都思(Medhurst)英文譯本等。
理雅各初譯《尚書》時,主要參考了以下兩個版本:其一,高比爾(Gaubil)神父的作品,此書用法語寫成,于1770年在巴黎出版,由戴久格尼斯(M.De Guignes)擔任編輯;其二,麥都思的作品,理雅各認為他在漢語方面造詣驚人,但在《尚書》翻譯方面稍顯粗糙,其筆記遠遠不如高比爾的[1]。理雅各譯《尚書》是直接譯自中文的較早英譯本,今傳有諸多版本,然皆源于兩個譯本:1865年理雅各在香港的翻譯版本—作為《中國經典》系列叢書的第三卷出版;1879年理雅各在牛津大學的翻譯版本,此譯本收入馬克斯·穆勒(Max Müller)主編的《東方圣書》系列,作為“中國部分”的第一卷出版。
2.1 1865年理雅各《尚書》譯本的出版過程
1865年《尚書》譯本是作為《中國經典》系列的一卷發行的,因此其出版過程可以放在整個《中國經典》系列的出版過程中考察。理雅各出版《中國經典》系列的初衷見于1843年的《清帝江南漫游》(The Rambles of the Emperor Ching Tih in Keang Nan)序言中,他提到,“在1841年或1842年的某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中國的《四書》和《五經》(中國版的《馬太四福音書》和《摩西五經》)值得出版,同時附上翻譯和注釋,這可能會成為外國學生學習中國文學的標準作品,并向普通讀者展示那個非凡民族的哲學、宗教和道德”[2]。然《中國經典》系列出版的過程可謂困難重重,盡管理雅各本人認可出版《中國經典》系列的必要性,但是他所在的英國傳教士協會并不這么認為。因此,理雅各在香港進行的早期《中國經典》系列的出版活動幾乎是個人出版活動,他本人需要解決出版面臨的經費、印刷、管理等問題。
首先是出版費用和印刷機構的問題。起初,倫敦傳教士協會對于理雅各出版《中國經典》系列提供經費資助,后來由于種種原因,該協會不再提供任何資助。1856年,理雅各在朋友杰西亞·考拉斯(Josiah Cox)牧師的引薦下,得到約瑟夫·怡和(Joseph Jardine)的承諾,他同意支付《中國經典》系列的出版費用,《尚書》亦在其中。后來約瑟夫·怡和先生在第一卷出版前去世了,其兄弟羅伯特·怡和爵士繼續慷慨資助其后的第二卷、第三卷、第四卷、第五卷的出版費用[3]。 就某種意義而言,《中國經典》系列的最終出版得益于約瑟夫·怡和,故理雅各在第一卷中特別強調“在約瑟夫·怡和先生的幫助下,這本書現在得以出版,要不是他,這本書可能永遠無法出版”。除約瑟夫·怡和、羅伯特·怡和兄弟外,另有名為約翰·丹特(Jonh Dent)的中國商人也在第二卷準備付印時(1861年),慷慨地提供了資金支持,但這筆資金似乎專門用于傳教士購買這一系列書籍時的補貼[4]。
印刷廠主要由理雅各與倫敦傳教士協會協商。起初因傳教之需,倫敦傳教士協會在香港成立了印刷廠,用以印行一些宗教小冊子。1857年,理雅各獲得倫敦傳教士協會對他學術工作的支持,印刷了一本《中國經典樣本》,這是一本11頁的小冊子,此小冊子與之后1861年首次在香港正式出版的《中國經典》系列卷首頁已經非常相近。
其次是印刷裝訂等問題。據理雅各女兒的《傳記回憶錄》所言,“因為印刷所在他的控制下,他不得不親自監管印刷和裝訂諸事,還要為紙張和油墨等瑣事寫信給英格蘭”[5]。理雅各的《中國經典》系列在香港印刷,但印刷所需的原材料如紙張、油墨等很多來自英國。因交通不便等問題也造成《中國經典》系列印刷上的滯后,書籍印刷完成后,還需要再運往英國裝訂。
此外,倫敦傳教士協會提供的印刷場所并不十分穩定,理雅各為保證《中國經典》的出版打算往返奔波于香港和倫敦。在《中國經典》系列第五卷的序言中,他提到“決不允許任何事情妨礙他完成對他們(包括《尚書》在內的經典文本)的勞動,但這需要幾年的時間,而且必須考慮他是否可以在英國印刷,還是必須返回香港。此外,它們的出版必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已經發行的卷可能繼續擁有的銷量” [6]。
最后是書籍的銷售問題。盡管書籍似乎不存在滯銷問題,但其獲得的收入有限。《中國經典》系列在中國和英國都有經銷商,英國由特倫伯納公司(Tromboner Company)發行。據理雅各女兒在《傳記回憶錄》所言,香港當時的英文書經銷商很少,理雅各不得不付給店主傭金去銷售這些書,再加上理雅各本人想以盡可能低的價格出售給傳教士,可以想見《中國經典》系列所獲利潤有限。《尚書》第一版的發行冊數沒有詳細的記載,但從《中庸》《大學》《論語》《孟子》的印刷情況中可以得到參考。1892年,作者在牛津大學為再版《中庸》《大學》《論語》的前言中提到,第一版《中庸》《大學》《論語》在1861年印刷了1200本;在1894年,理雅各寫給牛津大學再版《孟子》的前言中提到,“第二卷和第一卷一樣,印刷了1000冊”。因此,1865年《尚書》譯本的印刷冊數大概在1000冊左右。
2.2 1879年理雅各《尚書》譯本的出版過程
相較于1865年《尚書》譯本出版的艱難情況,1879年《尚書》譯本的出版過程則較為順利。此時的理雅各因《中國經典》系列的翻譯已在西方漢學界獲得崇高聲望,尤其受到法國著名漢學家史丹尼斯拉·儒蓮(Stanslas Julien)的青睞,以儒蓮為中間人,理雅各與當時英國極具聲望的學術大師馬克斯·穆勒取得了聯系,并受邀參與穆勒主編的《東方圣書》系列中國部分的編寫工作。考察1879年《尚書》譯本的出版,也可以將其放在整個《東方圣書》系列的出版中進行。
《東方圣書》系列是一套著名的東方經典作品叢書,其主編穆勒是牛津大學知名教授,在國際東方學界具有較大影響力。此外他與各種文學人物、政治家、倫敦社會精英和王室交往,在英國社會中“非常受重視”,是維多利亞時代最偉大、最具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東方圣書》系列即在穆勒的主持下,在牛津大學的支持下出版。
較早的出版計劃始見于1875年穆勒給理雅各寫的一封信,信中提到他出版圣書選集的計劃。1876年,穆勒再次給理雅各的信中寫道:“作為一個準則,我們只出版作品的全譯本,而不是節選。一部作品的乏味、平庸的部分和有趣、精彩的部分都要翻譯,否則,我們會被指責歪曲這部作品的真正內涵。我想得到第一期出版的三卷中的第一卷,我還需要知道,在剩下的幾年里,你還能完成多少”[7]。但此時《東方圣書》計劃似乎只是穆勒的一個構想,并未得到官方正式支持。
1876年10月,穆勒公開發表了他為《東方圣書》系列寫的招股說明書,其中提到穆勒的具體出版議程:在他撰寫本文時,這一系列將不超過24卷,并在8年內出版。當然后來的實際體量比這要大得多,《東方圣書》系列最后編寫了50卷,包括49卷經書和一卷索引(1878—1910年)。招股說明書中還強調本系列圖書的意義價值,穆勒的論點是,除了對業余愛好者的審美吸引力或對傳教士的神學興趣之外,這些材料還提供了一些關于古代最重要國家的道德情感、社會制度和法律格言。
1877年,出版社在穆勒的《東方圣書》系列得到時為英國殖民地的印度政府的財政支持后,正式批準了這一計劃。1878年初,理雅各完成了《尚書》的修訂譯本,并完成了《孝經》的新譯本,這是他對《東方圣書》系列的第一次貢獻。穆勒表示,盡管《東方圣書》系列出版項目可能不足以產生與生產成本相抵消的利潤,但是這種出版活動對促進健全的學習和科學具有關鍵貢獻, 而且可以為開始職業生涯的初級學者提供幫助。
1879年,《東方圣書》系列的前三卷出版,理雅各1879年《尚書》譯本即包含其中,與《詩經》《孝經》一起作為第三卷出版。盡管該系列從未被視為商業投機,但至1882年,該系列圖書頗為暢銷,所獲收益足以支付涉及的大量出版費用,甚至確保了媒體通過出售手頭的副本獲得合理的利潤。有部分學者公開聲稱公眾對世界宗教信仰的起源和發展的比較研究越來越感興趣,原因是包括《圣書》在內的兩部東方書籍的更新和持續出版。穆勒因此可以毫無疑問地籌備第二批次的翻譯出版[8]。由此可見,《東方圣書》系列的主編馬克斯·穆勒以他崇高的聲望和社會影響力解決了大部分出版面臨的問題,而理雅各只需作為一個譯者翻譯中國典籍。
理雅各《尚書》譯本出版后,影響巨大。牛津大學出版社分別于1891年、1893年至1895年、1899年再版了理雅各1865年或1879年的譯本。1904年由上海書局再版了1865年譯本,1935年由商務印書館再版了1865年譯本,1940年北平文殿閣書莊影印出版1865年譯本、1961年香港大學出版社再版(這個版本相當重要)、1966年和1968年印度的班納西達斯公司(Motilal Banarsidass)再版。進入21世紀,英國、美國、日本等國多家出版社再版理雅各《尚書》兩個譯本,國內亦有多家出版社再版理雅各《尚書》譯本。迄今,理雅各《尚書》譯本為域外大多數國家圖書館館藏,通過世界圖書館 (OCLC) 檢索可知,理雅各《尚書》譯本內容被引達數十萬次,兩個譯本的分布國家與范圍分別為:美國245冊,加拿大12冊,德國15冊,英國78冊,法國32冊,澳大利亞11冊,日本27冊,朝鮮9冊,相較于其他作者的《尚書》譯本分布情況,理雅各《尚書》譯本分布極廣,遍及世界五大洲,影響力之大可見一斑。
雖逾100余年,理雅各《尚書》譯本依然歷久彌新,難以超越,為西方學者和讀者閱讀與研究《尚書》的首選,是世界翻譯史上翻譯出版的范本。
3 理雅各《尚書》出版的成功經驗
3.1 專業性、學理性的翻譯鑄就《尚書》譯本的經典
理雅各翻譯的《尚書》之所以在西方世界廣受贊譽,成為西方學者研究《尚書》的必讀版本之一,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理雅各《尚書》譯本的學理性和專業性。
以理雅各1865年《尚書》譯本翻譯為例,盡管理雅各在出版第一部《尚書》時宣稱是為了基督教傳教之需,但他在正式翻譯中并沒有夾帶很多基督教相關內容,而是本著忠實原文的原則,故在每冊書籍的開篇都以中文印有“不以文害辭,不因辭害意,以意逆志,是為得之”等字樣。從理雅各后續對《尚書》的實際翻譯情況來看,他的工作更多地是在歐洲人中傳播東方主義的偉大故事,而不是將中國人基督化。
毋庸置疑,理雅各忠實于原文的翻譯原則增加了他翻譯的學理性,使得他翻譯的著作在西方學術界廣受好評。如法國漢學家儒蓮多次寫信給理雅各,贊揚其《尚書》譯本之完美;漢學家施敦力(Stronach)給理雅各寫信說:“這些書我讀得越多,我就越高興它們所展示的文化、思想和知識”;翻譯家艾約瑟(Edkins)寫信道:“這個冬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你的《尚書》。它使我們英國的學術大為增光,它在許多方面都是一項崇高的思想成就。”理雅各翻譯的《中國經典》系列等為漢學家、翻譯家們大加贊揚,這些漢學家和翻譯家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理雅各《尚書》譯本出版和傳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亦成為域外了解和研究中國文化的重要中國典籍。
3.2 非營利性出版目的促成譯本的成功出版
1865年《尚書》譯本很大程度上是理雅各的“個人出版行為”,出版目的實為傳教士提供幫助,理雅各甚至隨時準備賣股份來繼續自己的出版事業,更遑論以此牟利。1879年《尚書》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出版之初出版社也并未冀望以此創造效益,而是將其作為學科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來出版。穆勒曾因此同出版社代表爭論,其言牛津大學最好在兩類書之間劃清界限:一類是以營利為目的出版的“書商”的作品;另一類是“鼓勵科學作品”,需要“大學出版社代表”的特別批準和監督。這后一類專門為“促進健全學習”而設計的非商業性作品將作為克拉倫登出版社(The Clarendon Press)的書籍獲得獨特的聲望。可知,兩版《尚書》譯本的出版,皆非以營利性為首要目的,而是將譯本的學術性放在考量的首位,正是基于這種出版目的,理雅各《尚書》譯本得以出版并成為世界經典譯本。
3.3 順應學科發展的趨勢,助力《尚書》譯本的域外傳播
首先,理雅各的《尚書》出版之所以取得成功,與西方漢學的發展趨勢有關。
19世紀以前及19世紀前期,漢學在西方始終處于邊緣學科的地位,與如火如荼的印度研究和閃米特研究相比,漢學顯得與西方缺少連接的紐帶。正如張隆溪所說,19世紀的中國成為西方的“終極他者形象”[9]。
19世紀后期是西方漢學發展的關鍵時期,盡管漢學在這一階段依舊不占主流地位,但其學術地位已經有所改觀。漢學首先在法國萌芽,誕生了諸多知名漢學家,如讓-皮埃爾·阿貝爾·雷穆薩特(Jean-Pierre Abel Rémusat)、斯坦尼斯拉斯·朱利安(Stanislas Julien)和侯爵中文譯文(d’Hervey de Saint-Denys)(歷任法蘭西學院院長),并設立了 “儒蓮獎”,旨在獎勵在漢學領域有杰出貢獻的學者;此外,法國人在巴黎建立了東方語言學院,專門從事漢語、日語、安南語等現代亞洲語言的實踐教學。與此同時,新的英文漢學期刊興起,如皇家亞洲學會的《中國出版物》《中國博覽》《中國評論》等。隨著英國在遠東利益的增加,要求加強漢學研究的聲音越來越多,如馬克斯·穆勒曾經表示:“在一個對中國有著最大商業和政治利益的國家,對新興的東方漢學卻很少關注。盡管在倫敦有兩個中文職位(其中一個長期空缺),但劍橋和牛津這兩所古老的大學都沒有中文系的教授席。”[10]基于在牛津大學設立漢學教授席位的要求,理雅各脫穎而出,于1876年入職牛津,成為牛津大學的首位漢學教授。理雅各兩部《尚書》譯本之所以取得成功,與它作為西方漢學發展期中的一環,與同期穆勒等人的作品共同形成英國漢學的聲勢息息相關。
此外,牛津大學在1780—1896年正處于改革的關鍵時期,由最初主要出版宗教圖書過渡到一家具有現代意義的出版社,涵蓋學術書籍、宗教書籍、教科書等多種類型圖書的出版。以1879年為例,此時的牛津大學出版社不僅支持出版了馬克斯·穆勒的《東方圣書》系列,而且啟動了大型辭典編纂項目(即后來的《牛津詞典》)以及《圣經》重新修訂項目,這三個項目盡管沒有給出版社帶來暴利,但卻以細水長流之勢成為穩定的版稅收入來源。理雅各《尚書》的翻譯出版正是順應了這場聲勢浩大的牛津大學出版社改革,得以順利出版,又由于譯本的高質量而為牛津大學出版社贏來了世界聲譽。
4 理雅各《尚書》翻譯出版對中國典籍域外傳播的啟示
4.1 保持自身文化的相對獨立性,促成中國典籍的域外出版與傳播
理雅各翻譯的《尚書》譯本在域外傳播獲得重大成功給我們的一個啟示是:域外傳播中國典籍應堅守文化自信,保持自身的獨立性。
早期傳教士如麥都斯的《尚書》翻譯,缺乏對中國史學傳統的認知,傳教色彩比較強烈。直至理雅各《尚書》譯本的出現,才使得《尚書》的翻譯真正實現了中國文化的闡釋和傳播。理雅各在對待中國文化方面,較為審慎、公允。理雅各采取以承認差異為前提的異化翻譯法。此譯法注重譯者對源語及源語文化的尊重,能準確闡釋中國典籍文化精髓,構建中國文化身份。該譯本詳細而全面的中國古典文化闡釋使之成為一本厚重的學術專著和英文注疏,當時的傳教士和漢學家視之為學習和研究中國典籍文化的重要參考。
早期傳教士翻譯的具有西方宗教色彩的《尚書》并未在西方世界產生巨大影響,理雅各忠實于原文的表達卻在西方世界贏得了好評和尊重。法國漢學家馬伯樂(Maspero)說過:“中國是歐洲以外僅有的這樣一個國家,自遠古起,其古老的文化傳統一直流傳至今。”[11]我們在傳播中國典籍的過程中,應加強文化自信,保持自身文化的相對獨立性,對經義的翻譯更要合適、恰當,不可為了融入當地文化而過度篡改古籍原意,造成獨立性的丟失。
4.2 促進非營利化中國典籍的出版
對于一些有價值的中國典籍來說,任由自由市場的發展是不利的。這類中國典籍是文化傳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因其專業性較強、受眾面較窄,往往難以獲得可觀利潤,需要官方與民間力量合力推動其在域外的出版傳播。
其一是政府對中國典籍出版的扶持。理雅各1879年《尚書》譯本在牛津大學出版社旗下的克拉倫登出版社出版,而牛津大學出版社作為世界最古老的大學出版社之一,一直享有政府優厚的福利待遇,如免稅特權。當前我國出版社有經營性出版社和公益類出版社兩種類型,加強對公益類出版社的扶持力度,引導公益性出版社進行合理的內部建制,扶持有價值的中國典籍的出版傳播,有利于消除出版者及作者的后顧之憂,促進高質量中國典籍的出版和海外傳播。
其二是民間組織對中國典籍出版的助力。理雅各1865年的《尚書》譯本在香港出版,資助人是怡和公司老總約瑟夫·怡和,正是這一舉措促成了后來聞名西方世界的《中國經典》系列的產生,這充分展現了民間組織對于出版的重要作用。我國出版社改制后公益性出版模式仍在不斷探究,政府有時難以顧慮周全,此時民間組織對于學術性出版的助力也許能促進中國典籍在域外的傳播。
4.3 順應中國典籍在域外的傳播趨勢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綜合國力顯著提升,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得到了極大改善,許多海外思想、文學作品傳入中國,對人民的文化生活產生了很大影響。事實證明,當今世界綜合國力的競爭,文化所起到的作用越來越難以忽視。20世紀以來,漢學研究領域產生了現代漢學,研究中心也從法國、英國等歐洲國家轉移到美國,傳統漢學仍以文獻、語言研究為中心,依舊保持著生機與活力;現代漢學以現實為中心,重視漢學研究與當代社會的緊密結合,其發展同樣繁榮。因此中國典籍的域外傳播可以借此東風,鼓勵支持高質量翻譯作品的出版,借此機會,順應大勢,讓中國典籍走出國門,走向世界。
注 釋
[1]James Legge. The Chinese Classics(Vol.I.amp; II) [M].Taipe:SMC Publishing Ino,2001:6
[2]Norman.J.Girardot. The Victorian translation of China:James Legge’s Orientalpilgrimage[M]London:Universityof California Press,Ltd,2002:40
[3]James Legge. The Chinese Classics(Vol.I)[M].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erty Press,1960:9
[4]James Legge. The Chinese Classics(Vol. II)[M]. Hong Kong: Hong Kong Universerty Press,1960:12
[5][6][7]馬清河.漢學家理雅各傳[M].北京:學苑出版社,2011:45,45,45
[8]Philip Almond. The British Discovery of Buddhism[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28
[9]Zhang Longxi. The Myth of the Other: China in the Eyes of the West[J]. Critical Inquiry,1988(15): 110
[10]James Legge. The Chinese Classics: With a Translation, Critical and Exegetical Notes,Prolegomena,and Copious Indexes [M]. Hong Kong:The Author’s,1871:136
[11]熊文華.英國漢學史[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1:5
(收稿日期:2023-10-09)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23FZWB039)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 喬輝,文學博士,西安外國語大學中文學院教授;劉雨欣,西安外國語大學中文學院2023級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