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恩格斯論人的空氣需要

［摘 要］空氣是大自然中彌漫性的普遍存在，是人類生存和發(fā)展必要的基礎條件，更是檢驗人與自然關系是否和諧的一個直接證據(jù)。馬克思恩格斯研究了工人在城市居住地、生產場所，特別是女工在工廠和兒童在學校的空氣供應環(huán)境，看到作為資本生產和消費空間凝結物的現(xiàn)代城市中，充滿灰塵顆粒的不良空氣直接損害工人的肺部健康、削弱工人的勞動能力，認為工人的新鮮空氣被剝奪與房屋租金、勞動管控、資本節(jié)約以及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有關。馬克思恩格斯反對將本該是工人生存必需的新鮮空氣視為非必需的資產階級立場，批判了資產階級否定工人對新鮮空氣的基本需求，揭露在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下空氣需要的非人性、異化以及人與自然的內在沖突和不可調和的矛盾，論證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為生產而生產的利潤動機及其以犧牲勞動者生命為代價的環(huán)境非正義性。只有超越資本主義，才能真正滿足人對新鮮空氣的需要，從而攜手共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地球家園。

［關鍵詞］馬克思恩格斯；空氣需要；空氣貧困；環(huán)境非正義

現(xiàn)代性的難題之一是空氣作為最普遍的公共資源被私人化處理。新鮮空氣是人的天然需要，但即便是人的這一基本需求，在資本主義社會也不一定能夠得到滿足，生產和生活空間質量便是人與空氣關系最直接的驗證場所。約翰·貝米拉·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和布萊特·克拉克（Brett Clark）在《財富的悖論：資本主義與生態(tài)破壞》中談到了公共財富和私人財富呈負相關的羅德戴爾悖論。馬克思等人認為羅德戴爾悖論是內在于資本主義生產的，并對資本主義生態(tài)財富觀進行了有力批判。空氣屬于自然財富和公共財物，馬克思看到其使用價值、交換價值和私人財富的多重矛盾，看到自然與經濟的能量轉化以及自然財富的不斷毀滅。①馬克思恩格斯在關注工人貧困生活的過程中，深刻分析了近代環(huán)境污染的發(fā)生、類型、狀況與危害。馬克思指出，在資本商品生產工業(yè)化的過程中，工業(yè)城市空氣污染主要由工業(yè)煤煙、生活燃煤、生活垃圾、污染工廠產生的有機廢物和河水污染等造成。除了室外污染之外，工人的室內工作環(huán)境也極其惡劣，如磨工生產環(huán)境中的粒塵污染，陶器生產環(huán)境中的鉛、砷污染，玻璃制品生產中的高溫環(huán)境，以及采礦業(yè)、紡織業(yè)和服裝加工業(yè)等生產環(huán)境中的各種空氣污染，使得工人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天然需求也成了奢求。②

國內學者對馬克思恩格斯關于工業(yè)化社會人與環(huán)境關系的思想進行了解讀。李金澤和包慶德提到，恩格斯的自然報復論來源于他在英國對工人階級狀況考察中的一段經歷，在其撰寫的《論住宅問題》《自然辯證法》等著作中涉及環(huán)境污染對工人階級生態(tài)權益的剝削，以及工業(yè)快速發(fā)展中人類遭到自然報復的現(xiàn)實。③陳藝文指出，恩格斯對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關注，以及由此揭示的以工人階級貧困為主要表現(xiàn)形式的城市生態(tài)危機，均體現(xiàn)在其城市生態(tài)學思想之中。④解保軍和杜昀謙指出，馬克思基于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對工人階級生產環(huán)境做了具體的社會調查。在資本主義條件下，資本家根本不關心工人的健康和壽命，其居住環(huán)境如地獄般、工作環(huán)境如監(jiān)獄般，根源就在于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生態(tài)原罪；資本是無情的，沒有溫情脈脈的面紗；資本家對勞動條件的節(jié)約暴露出其殺人的本質。⑤杜秀娟和陳凡論指出，馬克思恩格斯深刻揭露了工業(yè)發(fā)達的人類生態(tài)環(huán)境。⑥申文昊指出，馬克思恩格斯在面對社會公共衛(wèi)生問題時，首先反思的是人與自然的關系。⑦黃敏指出，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論述了人與自然的對象性關系和有機整體性，有利于培養(yǎng)敬畏生命的生態(tài)倫理觀、以生命共同體理念為指導的生態(tài)安全觀和以遵循自然規(guī)律為前提的生態(tài)實踐觀。⑧王云霞指出，馬克思恩格斯在對工人工作場所的社會調查中，發(fā)現(xiàn)工人的工作場所在分配、承認、參與和能力四重維度均遭受了環(huán)境不正義。⑨筆者通過對已有研究成果進行梳理，以及全面回顧《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關于新鮮空氣是人的基本需要的論述，試圖從工人的空氣貧困角度闡述資本主義以犧牲勞動者生命為代價的環(huán)境非正義性。

一、思想與邏輯起點：空氣的社會歷史屬性

空氣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寶貴資源，自古被視為大自然賜予人類的財產，很多法令和政治均涉及空氣。古羅馬有條法令，即被驅逐出國者禁止獲得空氣和火。在中世紀，德意志的貴族和牧師們先后“把風宣布為自己的財產”。①1159年，弗里德里希一世讓自己用磨的特權“擴大到空氣”。②“德國人說，空氣造成占有，而風卻使荷蘭解放”。③博胥埃（Jacques Benigne Bossuet）的《從圣經中引伸出的政治學》提到，在沒有政府的情況下，“土地和一切財富就會像空氣和陽光一樣成為一切人的公共財產”。④

馬克思恩格斯回顧了前資本時期關于人與空氣關系的觀點，對資本主義剝奪工人呼吸新鮮空氣這一基本生存需要的行徑進行了揭露和否定，并結合對資產階級占有制度的批判，旗幟鮮明地反對一批代表資產階級的經濟學家所認為的在生產過程中可以對空氣任意無限使用的狹隘觀點。馬克思認為，“空氣、處女地、天然草地、野生林”等并非商品，只是屬于一個有使用價值但沒有價值、不是由于勞動而對人有用的物。⑤資本主義社會的經濟學家僅僅討論了空氣在商品生產過程中的占有關系和價值屬性。例如麥克庫洛赫（John Ramsay MacCulloch）認為，空氣等等“要多少就能有多少”，但是“只有在我占有了能用來使它們起生產要素作用的那些商品、那些物的時候”，才能成為生產因素。⑥麥克庫洛赫把空氣支持人組織生產過程，視為人對空氣的占有。李嘉圖（D. Ricardo）認為，“空氣、光、電、蒸汽、水”等屬于自然力，是人類可以“白白取得的”，不像土地那樣是數(shù)量有限的自然力。⑦李嘉圖將空氣和土地進行比較，把空氣當作不需資本家付出生產成本的自然力。亞當·斯密（Adam Smith）指出，空氣會為商品工作，但空氣的工作不會增加商品的交換價值，因此，空氣對商品生產來說是無代價和白白地做事。⑧彼得羅·維里（Pietro Verri）認為，宇宙的一切現(xiàn)象都“只是物質的形態(tài)變化”，“如土地、空氣和水在田地上變成谷物”。⑨薩伊（Jean-Baptiste Say）談道：“空氣等自然因素賦予商品的價值，這些自然因素有時代替人的勞動，有時在生產中給人以幫助。”⑩沙爾·孔德（Charles Comte）認為，人要生活就必須不斷地占有空氣、食物和衣服，其中，空氣和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始終屬于公有財產。沙爾·孔德看到空氣是公有財產，每個人的使用不會妨害別人的利用，這與土地是不一樣的。蒲魯東（Pierre-Joseph Proudhon）也由此推出，土地是第一必需品，應當讓每個人都可以利用；占有空氣和水不會妨害任何人，因為它們的數(shù)量在任何時候都是綽綽有余的，但是隨意占有土地卻會妨害別人利用土地，因為土地的數(shù)量不是無限而是有限的。①拉馬丁（Alphonse de Lamartine）以神論的語言談論共產主義，認為人把許多東西占為己有，如“人在呼吸時就把空氣占為己有”等，②這已經成為自然規(guī)律和生活條件，“并解釋說，所有權是進行呼吸和生兒育女過程的先決條件，同樣也是社會現(xiàn)存的私有財產的先決條件。他以為這樣就證實了資產階級所有制的萬古長存”。③拉馬丁把人的呼吸看成占有空氣，與此相關的是，人先有空氣所有權，然后才有呼吸，所有權高于一切。馬克思認為，拉馬丁因為“沒有看到‘占有空氣’和‘占有社會產品’之間的差則”而認為共產主義是對所有權的毀滅。④

馬克思恩格斯對這些資產階級立場的學者關于空氣觀點的梳理，反映了后者對空氣的社會歷史屬性認識的狹隘性。例如，他們只是從占有、所有權和價值屬性去關注空氣，而忽視了呼吸新鮮空氣在人與自然關系中的基礎作用，資產階級政府甚至把人對空氣的基本需求當作稅收手段。馬克思認為，法國因急需貨幣而在1799年通過的臨時非常措施的門窗稅⑤“會損害人們的健康”，因為政府把門窗稅作為增加財政的措施，“使人得不到新鮮空氣和陽光”，以至于“法國幾乎半數(shù)的住宅只有門而沒有窗”。⑥馬克思認為，在受商品生產關系束縛的人們眼中，空氣被科學分解為各種元素之后仍然可以以一種“物理的物態(tài)”繼續(xù)存在。⑦人們在生產物質形態(tài)的勞動中還經常依靠自然力的幫助。私有制讓人愚蠢而片面，認為一個對象只有被自己占有、擁有和使用的時候才是自己的。馬克思恩格斯從工人階級立場，批判了資產階級學者有意忽視社會生產過程中資本剝奪工人呼吸新鮮空氣的必然性。馬克思恩格斯跳出了資產階級學者的狹隘眼界，從空氣研究的角度揭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生態(tài)原罪和資本主義剝削的實質，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和實踐的高度統(tǒng)一。

二、資本主義社會工人空氣貧困的現(xiàn)實

馬克思恩格斯作為具有無產階級立場的社會實踐者，調查了在工業(yè)化大生產中城鄉(xiāng)空氣供應的基本情況，揭示了資本主義商品經濟支配下工人呼吸需要的新鮮空氣供應遭遇破壞的殘酷現(xiàn)實，對資本主義工業(yè)社會的空氣質量給予關注。

工業(yè)革命后，19世紀的英國人對空氣污染的認知觀念逐步形成，他們先是意識到煤煙污染對植物有害，之后才認識到其對人體健康和生命有害。⑧19世紀的英國城市采取開窗通風和消除瘴氣等方法來表達對新鮮空氣的訴求。⑨恩格斯說道：“最使我們厭惡和憤怒的東西在這里都是最近的產物，工業(yè)時代的產物。”①

工業(yè)化機器的生產讓城市匯集大量的農村人口。據(jù)《公共衛(wèi)生。第8號報告》1866年倫敦版顯示：在19世紀初，英國唯一一個有10萬人口的城市是倫敦，超過5萬人的城市有5個；“而現(xiàn)在，超過5萬人的城市已有28個”。②人口達250萬人的倫敦在當時已經是大城市。龐大的人口聚集之后，空氣需要問題也日益凸顯。除了供應密集的人口之外，城市空氣還需要供應25萬個火爐。在當時世界第一個工廠城市的中心曼徹斯特，空氣更是不夠用，而且十分污穢。人們感嘆，“有多么少的一點空氣（而這是什么樣的空氣呵！）就夠他呼吸”。③

從馬克思恩格斯的調查史料中可以看出，在工業(yè)化生產中，資本家出于對生產成本的無限節(jié)約，致使城市的空氣流動不通暢且被煤灰污染嚴重，工人呼吸新鮮空氣的需要被挾持，這與鄉(xiāng)村的新鮮空氣形成鮮明對比。鄉(xiāng)村空氣可以從四面八方自由流動，因此很新鮮，孩子們在呼吸鄉(xiāng)村的新鮮空氣中得以健康成長。《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全面展現(xiàn)了資本主義工業(yè)社會工人的居住和作業(yè)環(huán)境中空氣不流通的真實畫面，這些描述栩栩如生，令人窒感，為現(xiàn)代人全面了解當時資本主義社會工人的現(xiàn)實生活提供了原始資料。

（一）城市空氣流通受阻

1.城市建筑物雜亂導致空氣流通受阻

城市有大量的人口、房屋、工廠，導致空間擁擠、空氣流通不暢，而城市工人區(qū)的空氣流通更是遠不如鄉(xiāng)村。“倫敦的空氣永遠不會像鄉(xiāng)間那樣清新而充滿氧氣”，因為城市建筑本身就阻礙著通風，需要補充呼吸和燃燒的氧氣很困難，④“不合理的雜亂無章的建筑形式妨礙了空氣的流通”。⑤西蒙醫(yī)生的衛(wèi)生報告提到，在城市，“陽光和空氣也最缺乏”。⑥隨著人口大量增加，“原先人口稠密的小城市現(xiàn)在也變成了中心，四周建筑起許多房屋，擠得簡直沒有地方讓空氣自由流通” 。⑦比如在艾爾克河附近和朗-密爾蓋特街下段，建筑“密集而雜亂”。⑧

2.工人所處空間的空氣流通不好

在倫敦，工人住房內外的空氣受到住房結構和住房通風的限制。在房屋之間滯留了呼吸、燃燒等途徑產生的碳酸氣，僅在屋頂有空氣流通過。住所里面的人得不到足夠的氧氣，加上使空氣惡化物質的聚集，“污濁空氣的危害又該多么大呵”。⑨

當時英國雜志刊登的城市工人衛(wèi)生狀況的文章①、北明翰的機工雜志②、格拉斯哥的機工雜志③、載于《公共衛(wèi)生。第7號報告。1864年》的漢特醫(yī)生的報告④等分別顯示：在利物浦、舊市區(qū)、諾定昂、舊城等城市的地下室、大雜院、小胡同、工人區(qū)等場所，存在普遍的問題就是室內住處空間狹窄且人口密集，或空氣完全不能流通，或整棟住房共墻不通風。工人住宅往往“蓋成一排一排”的，“從正面才能透進陽光和空氣”。⑤

（二）工人吸入的空氣不新鮮

1.生產用煤多，空氣充滿煤灰顆粒

在生產過程中，工廠用煤現(xiàn)象十分普遍，因為固態(tài)煤需要和氧氣結合，形成氣態(tài)煤，作用于蒸汽機，最終以輔助材料的形式被消費后消失，融入勞動產品。英國1864年的煤年產量達9000多萬噸，產值6000多萬英鎊。每年設菲爾德市用焦炭熔解生鐵鍛鐵的方法就要消耗300多萬噸的煤。馬克思列舉了一家紡紗廠煤氣和煤的用量：“煤每周11噸（1小時1馬力用煤4磅，1周60小時100馬力（按示功器的）用煤量，外加房屋取暖用煤）……煤氣每周１鎊。”⑥煤燃燒釋放的黑色煤煙煤灰則被排放到空氣當中。密集的工廠區(qū)一天24小時燃燒煤所產生的煤煙使空氣中充滿煤灰顆粒。這些城市的大雜院、街道和小胡同彌漫著煤煙。⑦埃士頓-安得-萊因的情況是，工廠從煙囪里噴出濃煙，街道被煤灰弄得又臟又黑。斯泰里布雷芝的第一批小屋被煤煙熏得黑黑的。⑧小愛爾蘭的空氣“由于成打的工廠煙囪冒著黑煙”，“夠污濁沉悶的了”。⑨

2.河道污染加重空氣的惡臭

城市的河水被工業(yè)生產和生活中的各種廢棄物及臟物占領，河水污染又使空氣散發(fā)惡臭味道。小愛爾蘭堆積在死水洼之間的“一堆堆的垃圾、廢棄物和令人作嘔的臟東西不斷地發(fā)散出臭味來染污四周的空氣”。⑩艾爾克河四周充滿臭氣，臭氣泡“散布著臭氣，甚至在高出水面四五十英尺的橋上也使人感到受不了”。？輥？輯？訛這條黑水“把本來就很不清潔的空氣弄得更加污濁不堪”。？輥？輰？訛

3．工廠室內空氣污濁且不新鮮

工廠里的空氣大半很惡劣，“又潮又暖”，“通風的情形不很好”，令人窒息，“沒有足夠的氧氣，充滿塵埃和機器油蒸發(fā)的臭氣”。①調查委員洛德②、工廠視察員③、衛(wèi)生局的里特比醫(yī)生④、工廠視察員雷德格雷夫⑤、戴·巴萊爵士⑥等人的觀察及報告顯示：在生產不同原料產品的勞動場所，各行業(yè)的男女工人呼吸著“充滿原料碎屑”⑦、“臭氣熏天”⑧、“惡劣”⑨和“極端有害”？輥？輮？訛的空氣。工業(yè)化產生的空氣污染不但讓住在廠區(qū)的工人深受其害，而且危及學校的空氣環(huán)境。如巴塞爾的普通學校里的空氣就很污濁，室內的碳酸氣的數(shù)量遠遠高于正常的室外水平，“沉悶難聞”。？輥？輯？訛

（三）工人無奈接受空氣不良的現(xiàn)實

長期的空氣污染讓工人習以為常，不得不接受這個現(xiàn)實。正如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中所說：工人“除了不得不呼吸街上的壞空氣，還成打地被塞在一間屋子里，在夜間呼吸那種簡直悶死人的空氣”，“給他們蓋的房子蓋得讓壞空氣流不出去”。？輥？輰？訛在建筑物堵住的大雜院里，由于空氣不新鮮，動植物體腐爛而完全變壞了。？輥？輱？訛在長期受到工廠不良空氣的熏染后，工人自身的機能和神經退化了。工人在熱地方待久了，就害怕新鮮空氣，在窗子關得緊緊的悶熱的工廠空氣里反而感到最舒服。？輥？輲？訛

1. 租金支付能力限制了工人呼吸空氣的需要

當時的無產者成群地選擇城市租金最便宜的住所。在倫敦圣詹爾士等地的查理街、英王街和派克街，以及利物浦等地的地下室、閣樓、夜店，居住的是最窮的工人，容納了盡可能多的貧苦的工人家庭和無產者。？輥？輳？訛德留黎棱戲院附近、勒斯特林沃思、賓漢姆、溫茲洛及附近的廷克爾斯-恩特等地的租金每間是１先令至3先令5鎊不等，在租金和成本的壓力下，工人盡力容忍一間租房里盡可能地擠更多的人，導致狹窄的室內空間因人太多而空氣嚴重不足。每個人所得的空間不及“苦役犯人”的空間，所得的空氣量相當于整夜關在小箱子里的空氣量。？輥？輴？訛也有人花一兩個便士到一個大城市多見的所謂夜店找一處棲身之所，每個床睡4人、5人、6人。？輥？輵？訛

相對而言，那些舊房子年久失修，沒有窗戶和玻璃，倒有“許多自然的通風口”。①薪水低廉的工人只能居住在租金低廉且配套設施不好的房屋里，沒有選擇更好的居住條件的機會。少數(shù)工人一周能掙10先令，而一周的房租就要1先令４便士至2先令、3先令不等。但是挨餓的工人每年給業(yè)主繳納的租金數(shù)額驚人，業(yè)主們卻只在意自己的房屋租金收入，根本不會顧及工人的死活。工人忍受臭氣熏天的居住環(huán)境，忍受小工房、小寢室的狹小、密封和悶熱。雖然當時也有私人慈善的收容所，但倫敦還是有5萬人每晚住在維多利亞女王宿下的公園長凳上。②

2.勞動時間和勞動場所擠壓工人呼吸空氣的需要

人格化的資本為了追求利潤，完成價值增值，以鍋爐不能停止運轉和縮減雇傭工人人數(shù)為由延長工作日來增加剩余價值。在生產過程中，資本掌握了對工人的指揮權，讓工人在突破生理條件的環(huán)境下進行生產。工人只有很長的勞動時間和極短的休息時間。

例如桑德森公司申請?zhí)卦S權，允許其公司晝夜換班以燃燒燃料保持熔爐的熱度穩(wěn)定和避免損失時間。調查委員洛德、霍金斯博士等觀察到，工人每天的勞動時間從早晨8點到晚上8點，甚至到夜里10點、11點或12點。③童工在這樣的空氣里“整整勞動10小時”，④學徒有機會偶爾到新鮮空氣里去走走。在去吃午飯的時候，工廠里做工的孩子可以走到新鮮空氣里去。⑤周末，這些在工作日太累的孩子們也不想在新鮮的空氣里跳跳蹦蹦地玩一下。⑥工坊條件更是惡劣，空間小、人多而且“煤氣燈還消耗空氣中的氧氣”。⑦資本家實行6小時換班制，工人“如果不犧牲些睡眠時間，那就沒有時間游戲和呼吸點新鮮空氣”。⑧蘇格蘭的農業(yè)工人每天要在最寒冷的天氣里勞動13—14小時。資本實行的強制勞動“剝奪了工人除吃飯和睡覺……以外的一切時間”，⑨工人為了生活不得不選擇一些特殊危險的工作。巴朗博士等人的報告顯示，礦井深處的空氣含氧量低且不流通，還隱藏爆炸成分的塵土、炸藥煙、碳酸氣和含硫的瓦斯。⑩礦井中大量碳酸氣沉積高達一人多深，足以悶死人。？輥？輯？訛礦井的通風設備不足，難以滿足工人獲得氧氣的需要。

工人們就工作場所的空氣需要向政府和資本家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和訴求，但收效甚微。他們控訴“煤礦內通風不良”，“在礦內幾乎無法呼吸”，所以“什么活也干不了”，但“如果有誰向視察員控訴通風情況，那么他就會被解雇，并且成為一個‘被記名的’人，到別的地方也找不到工作”。？輥？輰？訛

工人們無奈之下只能自身作些微干預來適應這種工廠惡劣的空氣。一些工廠視察員和工人的請愿書揭露了這種狀態(tài)。露天漂白廠有干燥室，做工的是少女，“冷卻”一詞“成了她們從干燥室偶爾跑到戶外喘口氣的專門用語”，因為熾熱的火爐讓“溫度高得實在受不了”，“女工的手被汗水弄臟了，便允許她們出去幾分鐘”。①農業(yè)工人燒的是煤球，“碳酸氣和硫酸氣煙霧騰騰”，“不得不在墻上挖一個小洞（這很容易辦到！）來吸點新鮮空氣”。②

（四）資產階級對空氣的態(tài)度和立場

1．資產階級對自身空氣需要的重視

資產階級掌握著豐富的生活資料，因而對空氣總是享有優(yōu)先選擇權。例如，因為曼徹斯特的東郊和東北郊在刮上西風和西南風的時候，總是把所有工廠的煤煙都吹到這方面來，所以資產階級唯獨沒有在這片郊區(qū)替自己蓋房子，只讓工人去吸這些煤煙。③富人選擇離開不合心意的居住區(qū)域，“搬到爽心悅目的郊外去”，④他們居住在“新鮮的對健康有益的鄉(xiāng)村空氣里”，以及“華麗舒適的住宅里”。⑤

中等資產階級住在離工人區(qū)不遠的整齊的街道上，而高等資產階級住得更遠，如郊外房屋或別墅，或者住在空氣流通的高地上。資產階級一方面在避開煤灰的地方修建自己的住所，把自己和空氣惡劣的工人區(qū)隔離開來；另一方面卻為了追求利潤，不顧工人對新鮮空氣的需要，讓他們在流通不暢的廠房內長時間工作。

2.資產階級對工人新鮮和充足空氣需要的剝奪

資產階級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大雜院很適合工人居住。如英國自由黨人在童工調查委員會報告中說，這些大雜院“可以改善通風狀況，促使空氣流通”。⑥雖然有礦山視察方面的法規(guī)，但視察員的人數(shù)太少，或許需要7年才能視察完眾多的礦山。⑦盡管英國的醫(yī)生、衛(wèi)生機關、工業(yè)調查委員會和工廠視察員強調，“每人起碼要有500立方呎的空間”才能讓工人持續(xù)地工作，⑧但“不可能強迫資本接受這一點”。⑨“工廠法使通風設備大大增加了”，⑩但也常碰壁。“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按其本質來說，只要超過一定的限度就拒絕任何合理的改良”。？輥？輯？訛如利用通風井使礦井中的空氣暢通可以消除瓦斯的危害性，但資產者不肯出錢來辦這件事。？輥？輰？訛資本家們認為，“所有這些舊礦井都搞通風設備”，“會造成很大的花費”。？輥？輱？訛在資本手中，所謂生產資料的節(jié)約，就是“對工人在勞動時的生活條件系統(tǒng)的掠奪”，是對空間、空氣的掠奪，工人根本沒有福利設施。①

資本家的節(jié)約就是采取利用資本權力控制工人，使之成為奴隸，迫使其接受空間、空氣、陽光的被掠奪，也就是把工人勞動的生活條件系統(tǒng)進行再次充分的改造。于是，“在工廠制度的溫和適宜的氣候下”，社會生產資料的節(jié)約逐漸成熟起來，但這種節(jié)約不是工人的福利設施。②“貧困剝奪了工人必不可少的勞動條件——空間、光線、通風設備等等……。”③資本“拒絕在礦山中安裝通風設備”。④

（五）新鮮空氣被掠奪及其危害

新鮮空氣對人的健康不言而喻。人暴露在空氣新鮮的鄉(xiāng)村或地面就會健康，而且即便是從事（地面上的）工廠工作，也仍然是份對健康有益的工作。⑤鄉(xiāng)村工廠制度的害處也就部分地由于鄉(xiāng)村的空氣新鮮而抵銷。⑥地面上碎礦和選礦的工作被認為對健康很有益處，因為它是在新鮮的空氣中進行的。⑦但是，空氣的變質讓人的整個身體器官受到傷害，缺乏新鮮空氣讓人進入病態(tài)，導致被剝奪了新鮮空氣的工人付出了慘重代價，甚至犧牲了生命。這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記錄的醫(yī)生話語中隨處可見。

撰寫了《勞動與過度勞動》的一家倫敦醫(yī)院的主任醫(yī)生理查遜以及格林豪醫(yī)生等人指出，由于自小被剝奪了在新鮮空氣里活動的機會，工人的抵抗力弱，生活力減低，智力體力衰退，⑧女性因缺乏新鮮空氣而使健康受到摧殘，⑨自身身體出現(xiàn)消化不良，⑩高溫損害感官，？輥？輯？訛壞空氣還助長了肺病、支氣管炎，？輥？輰？訛工人壽命普遍不長。？輥？輱？訛

在亨萊行醫(yī)的布思羅伊德醫(yī)生、北斯泰福郡醫(yī)院主任醫(yī)生約·特·阿爾萊茲、新堡熱病醫(yī)院的恩布爾頓醫(yī)生和諾定昂貧民診所的特魯曼醫(yī)生、約·凱·霍布豪斯爵士等人認為，陶工等工人的體質“一代比一代弱”，？輥？輲？訛胸腔病等疾病纏身，傷寒病、傳染病、天花蔓延；？輥？輳？訛紡織廠女工等工人肺病死亡率過高，？輥？輴？訛女工的子宮、肺部和風濕病等疾病增多；①甚至盛產美男子的地方人種倒退到瘦弱的地步。②

馬克思恩格斯從空氣調查的視角，刻畫了資本主義工業(yè)化社會無產階級慘絕人寰的處境，揭示了工人的肺結核和其他肺部疾病是資本生存的條件。資本主義生產對勞動者的生命進行了無情的摧殘。由于農村自然生長的生命要素不斷匯入，工業(yè)人口的衰退現(xiàn)象得以緩解。遵照自然選擇的規(guī)律，可以吸到新鮮空氣的農業(yè)工人起著無限的作用，但也止不住地開始衰退。③資本貪婪地追逐剩余勞動，突破了工作日的道德極限和純粹身體的極限，它侵占人體成長、發(fā)育和維持健康所需要的時間，它掠奪工人呼吸新鮮空氣和接觸陽光所需要的時間，它“克扣吃飯時間……給他飯吃，就如同給鍋爐加煤、給機器上油一樣”。④

三、空氣與資本關系批判

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馬克思恩格斯甚至以諷刺的口吻說道：“假如工人能靠空氣過活，那用任何價格也不能購買他們了”；⑤如果資本能夠讓機器，或者甚至讓水、空氣去從事勞動，那就更好。⑥

（一）資本主義生產對勞動條件的異常節(jié)約及對個人發(fā)展的浪費

在資產階級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資本家的需要在政治和經濟領域都屬于第一需要。代表資本家發(fā)言的國民經濟學是關于財富的科學，也是關于節(jié)約的科學。這種節(jié)約的科學在資本主義的生產領域處處體現(xiàn)。礦山童工調查委員會的第１號報告顯示，煤礦存在對最必要支出的忽視。煤礦主為了維護自己的競爭優(yōu)勢，使煤礦的通風設備極不完善，結果是使生命、肢體和健康遭到損害。資本主義生產以最大限度地浪費個人發(fā)展的方式來實現(xiàn)財富的增長和積累。可以說，工人生命和健康的浪費是由資本主義勞動的社會性質造成的。所以，好些地方出現(xiàn)“只開一個豎井，但卻沒有足夠的空氣流通”的情況。工廠缺乏保障工人安全、舒適和健康的一切措施，很大一部分產業(yè)大軍傷亡是源于通風很差等等。⑦室內勞動空間的節(jié)約，也即建筑物的節(jié)約，使工人擁擠在狹小的空間，其呼吸器官的疾病大量增加，從而導致死亡人數(shù)增加。生產資料使用上的節(jié)約不是為工人健康著想，工人集中是資本家利潤增長的源泉，也是造成生命和健康浪費的原因。⑧置辦通風設備可能會增加費用，但人們的生命將得到保障，礦主也會為避免瓦斯爆炸而遭到損失。⑨但實際情況卻是資本掠奪工人呼吸新鮮空氣所需要的時間，⑩節(jié)約甚至達到要節(jié)省人們的新鮮空氣的需要。①馬克思恩格斯已經看到，這種強制工作使工人沒有空閑去呼吸新鮮空氣，哪能不使人淪為牲口。②資本不斷物化，其節(jié)約的目標就是“去同化它象空氣那樣需要的活勞動力”。③

（二）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空氣的基本需要也被異化

舒耳茨（Friedrich Wilhelm Schulz）在《生產運動》中指出，在與世隔絕的社會里，一切薩莫耶特人享有同樣的需要，即便以靠鯨油和腐魚為生，但并不貧窮。④但在資本主義社會，富有和貧窮對立，但凸顯了富有的人及其需要。富有的人不僅是有完整生命表現(xiàn)的人，而且他們自己的實現(xiàn)表現(xiàn)為內在的必然性和需要。⑤所以，異化同時表現(xiàn)在兩方面：一是進行交換的需要和以此滿足需要的資料的“精致化”，二是產生需要的“牲畜般的野蠻化和最徹底的、粗糙的、抽象的簡單化”。這種精致化“只是再生產相反意義上的自身”。⑥面對“需要和滿足需要的資料的增長如何造成需要的喪失和滿足需要的資料的喪失”這一問題，代表資產階級的國民經濟學家的回答是：“把工人變成沒有感覺和沒有需要的存在物。”⑦

馬克思指出，“在感性存在物之外的其他物是感性存在物的生存所必需的”，如空氣可以供人類呼吸，⑧“無須付任何代價”。⑨恩格斯說：“我們的肉、血和頭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的。”⑩

“資本是不管勞動力的壽命長短的。它唯一關心的是在一個工作日內最大限度地使用勞動力。”？輥？輯？訛現(xiàn)實是由資產階級控制的世界，生命健康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人們?yōu)轶w力和智力的衰退、夭折、過度勞動的折磨而憤憤不平，資本卻回答說：既然這種痛苦會增加我們的快樂（利潤），我們又何必為此苦惱呢？”？輥？輰？訛

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即便社會生產力不斷發(fā)展，資本積累仍以最大程度地榨取剩余勞動價值為基礎來追求最大利潤。資本發(fā)展出一種強制關系，迫使工人階級犧牲作為人的正常生活的內在需要來提供更多的勞動。工人呼吸新鮮空氣的基本需要的滿足也被少數(shù)資本家控制，這是資本異化在人與自然關系方面的呈現(xiàn)。“對新鮮空氣的需要在工人那里也不再成其為需要了。”？輥？輱？訛在實際活動中，“資本不理會人類將退化并將不免終于滅種的前途”。？輥？輲？訛馬克思恩格斯通過調查空氣發(fā)現(xiàn)，即便新鮮空氣是工人的生活必需，現(xiàn)在的工人也不再把空氣視為需要。因而人又退回到洞穴中，這洞穴已經被文明的熏人毒氣所污染。①人不呼吸就沒有生命，因此，“就呼吸污濁的空氣吧，不要把窗子打開”。②科蘭（Jean-Guillaume-Cesar-Alexandre-Hippolyte Colins）在《政治經濟學。革命及所謂社會主義烏托邦的起源》中指出：“把一個人置于真空中，你們就奪去了他的空氣。你們奪取土地，也就是這樣……”③看見這些高大的、驕傲的資本家奪去了小灌木林的生活資料，灌木林可能會叫喊：不讓我們接近土地、水、空氣和陽光。④但是工人被資本控制，他們對此掠奪卻不能發(fā)聲，因為反抗會失去職業(yè)和生存條件。資本成為一種社會權力，享有榨取他人勞動和剩余勞動的合法權和強制權。

在資本主義講究保障生產者私有財產權的文明庇護下，空氣污染屬于不被法律禁止就視為同意的案例，因此，工人缺失訴訟資本家生產造成空氣污染的法律依據(jù)，空氣污染成為一個資本主義的毒瘤也不足為奇。本應由所有人共同占有的新鮮空氣，卻只能被少數(shù)資本家占有和享受。空氣基本需要的異化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必然體現(xiàn)。在這種剝削雇傭勞動的生產關系中，工人別無選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空氣、空間、陽光被資本掠奪。除雙手以外，工人無任何途經為自己獲得收入。資本家把工人置于沒有任何財富的真空中，所以他們只能按照資本家的意志生活。⑤

（三）工人的空氣需要被鎖控，折射出資本和勞動力的對立

在工廠法頒布后，納入工廠法監(jiān)控的工廠行業(yè)一般出于考慮工人的空氣需要，還會比較注意通風，但更多的工廠主則選擇忽視工廠法。英國衛(wèi)生局的官員在調查了工人的空氣需要被剝奪的嚴重情況后，提出要在一定范圍內以法律限制工廠生產對工人生命的損害，特別是要保證工廠配備基本的通風設備。⑥工人在理論上堅持應該首要確保自己的健康權利，希望雇主能夠在其責任范圍內避免有害健康的共同勞動；但實際上在雇傭勞動制度范圍內根本辦不到。⑦因為在勞動力市場上，資本需要尋找一種特有的商品，即活的勞動能力，這種勞動能力與被剝奪了的生產資料與生活資料之間存在分離，無法占有自然因素而生產商品，從而缺乏勞動價值的現(xiàn)實性條件。工人出賣的自己的勞動力只是一種商品，除此之外，他們一無所有。勞動力遵循商品和商品等價交換規(guī)律進行交易，僅僅在很幸運地被資本雇傭后才能成為可以給工人換來生活資料的勞動能力。工人在概念上是貧民，是一種勞動能力的可能性存在，他們是勞動的人格化，只是偶然的可能的勞動力的載體和承擔者。因此，工人在事實上沒有能力為自己爭取健康的權利。當工人以人性和人權的平等合理性越界請求獲得人的空氣需要的滿足時，即便有立法者的法律保護意圖和衛(wèi)生司法警察官員監(jiān)督，他們也不能得到任何有效的援助，享受不了遵循人性和人權的基本空氣需要的滿足。所以，工人只能接受雇主的安排，把自己的生命作為活的勞動力，進入惡劣的勞動環(huán)境，生產出讓資本家稱心的剩余勞動價值，以勞動價值增值新的價值助力資本積累，然后獲取低廉的工資購買生活資料。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活下去，才有機會在資本主義社會存在。工人在勞動過程中遭受的非人性待遇，他們因缺乏新鮮空氣所付出的個人健康，注定不是以追求財富為目的的資本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關注重點。在哲學家們的意識形態(tài)領域，一無所有的工人的存在就是無，①工人的需要也是接近最低限度的滿足額度。②

總之，馬克思恩格斯通過空氣調查，揭示了空氣被掠奪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下工人的必然命運，借此對資本剝削進行了徹底無情的批判，并建議國際工人協(xié)會應該調查通風不良情況。如果人連新鮮空氣的需要都被異化，那還有什么不被資本家管理和支配呢？

四、人與空氣關系的反思

當新鮮空氣日漸缺乏以致影響資產階級自身健康的時候，生態(tài)問題才成為社會共識。英國在1956年因毒霧而出臺了《清潔空氣法》，煙霧治理的環(huán)境問題轉而成為充分的政治博弈問題。③2015年巴黎氣候大會通過《巴黎協(xié)定》，全球開展碳中和大行動。西方低碳經濟及“庇古稅”方案、“污染者付費”理論受到關注。④

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借溫室氣體零排放而發(fā)展出碳排放權，基于市場經濟的習慣推出碳稅、碳市場、補貼等措施來減少碳排放，逐步建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碳關稅制度和全球碳市場。這一切表明，當代資本主義發(fā)生了一些新變化，空氣與人和諧統(tǒng)一的重要性正逐步凸顯。但是，資本搜刮自然資源和榨取大量新鮮勞動力價值的本性沒有改變，資本雇傭勞動和控制勞動的本質特征沒有改變，資本主義的反生態(tài)性仍在持續(xù)。資本家以狹隘的轉移生產地的方式減少本國內生產所造成的空氣污染。也許，資本主義借碳排放又獲得了新的控制擠兌其他國家和無產階級的權力。⑤馬克思認為，有毒的氣體不利于健康，“它們在大氣中的多寡只決定它們對健康有害作用的程度”，⑥但不能消除它們的性質和所起的界限的作用。資本的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的私人占有，在客觀上勢必導致資本家節(jié)約工人勞動條件的殺人本質。“采用機器生產才系統(tǒng)地實現(xiàn)的生產資料的節(jié)約，一開始就同時是對勞動力的最無情的浪費和對勞動的正常條件的剝奪……暴露出它的對抗性的和殺人的一面。”⑦《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的空氣調查從一個獨特的視角揭示了資本對工人空間、空氣、陽光的掠奪，揭示了工人的身體健康受到資本的致命摧殘，由此明示了資本主義資產階級和工人階級的對立和矛盾。馬克思認為，對私有財產的積極揚棄，是為了人的本質和人的生命的占有，但不是直接的享受、占有和擁有。在擁有的感覺代替一切肉體的和精神的感覺的情況下，人的本質必須歸結為絕對的貧困。對私有財產的揚棄，就是使人的一切感覺和特性得到徹底解放，讓需要失去利己主義性質，讓自然界失去純粹的有用性。在空氣無償用于工業(yè)化生產的百年歷程中，在日益由量變到質變引起的整體性氣候重大災難面前，不僅需要改變工人空氣需要被剝奪的現(xiàn)實，更需要摒棄與“人與空氣”和諧共生理念相悖的庸俗的功利主義。波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在其理論著作《消費社會》中提到，新鮮空氣屬于自然的財富，也成為特權者的奢侈品，因為純凈空氣等自然物質權力匱乏變?yōu)橄∮兄铩！靶迈r空氣權”意味著作為自然財富的新鮮空氣的損失，意味著向商品地位的過渡，意味著不平等的社會再分配。①人類遠離新鮮空氣的背后推手是盛極一時的西方資本文明及強大的資本話語體系。資本的壟斷、擴張、競爭和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不能繼續(xù)成為同一片藍天下主導人類社會的思維概念和運行規(guī)則。從曾經無限到現(xiàn)在珍貴的新鮮空氣的有限邊界來看，資本文明已經走到了其發(fā)展的極限，需要轉道到下一個新文明形態(tài)，即生態(tài)文明。重建生態(tài)文明體系，是以綠色發(fā)展為主題，以滿足人的基本需要和全面自由發(fā)展為出發(fā)點的，從而實現(xiàn)人與自然、人與人、人和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

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包含著人與自然的一切沖突的萌芽。如何闡釋人與自然的關系，解決人與自然矛盾，追求人與自然社會的和諧共生，回答生態(tài)文明的最終訴求，是當代社會必需直面的問題。只有人與空氣和諧共生，才能超越資本的痼疾，創(chuàng)造新的文明。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世紀疫情，只有和諧共生、綠色永續(xù)才能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強調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強調文明協(xié)調發(fā)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促進世界和平發(fā)展。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新征程，為空氣治理提供了全新選擇和貢獻了新的智慧。呼吸新鮮而沒有病毒的空氣是人的基本需要，也是社會主義制度自信的充分體現(xiàn)。人與新鮮空氣的共生遭到資本主義的拋棄，卻被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文明所擁抱。馬克思恩格斯無情批判了資本剝奪工人新鮮空氣的需要，揭示了蘊含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價值立場的環(huán)境非正義。馬克思主義所提示的環(huán)境正義為以美好生活、綠色生產和國際化環(huán)境主權為特征的新范式的中國社會主義生態(tài)文明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和價值源泉。

責任編輯：胡穎峰

責任校對：王俊暐 孫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