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賢
摘要:國內主旋律影視劇通過內容表達等創新,不僅能夠成功涵化觀眾,還可以推動社會成員共同意識的構建。主旋律影視劇的創新方式,主要有還原真實故事與人性、含蓄表達深情、帶領觀眾回歸精神家園等。這些創新既能與觀眾完成精神共振,也有助于傳遞社會主流價值觀,進而構建社會成員的共同意識。本文從真人真事真情、獨特中國式審美、厚重家國情懷三個方面探討主旋律影視劇的社會意義,以期為影視行業相關創新實踐提供參考。
關鍵詞:主旋律影視劇 涵化 共同意識 影視藝術
文藝作品通過內容、情節和形式,影響觀眾的思想感情及行為,使觀眾認同、理解并接受文藝作品傳遞的價值觀、思想和文化的過程與結果,被稱為“涵化”。影視劇作為與社會現實頗為貼切的藝術形式,在社會環境中與政治形態、文化傳統緊密相關,對人的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實踐活動有著重要影響。影視行業創作者近年嘗試主旋律影視作品的類型化、年輕化表達,如電視劇《覺醒年代》《山海情》以及國慶檔電影《萬里歸途》等。這些影視作品在敘事方式、情節構建、人物塑造、故事情感等方面創新表達范式,更接近觀眾的審美需求,獲得了令人稱道的票房和口碑,成為我國主旋律影視劇對觀眾產生涵化作用并構建共同意識的成功案例。
從《我和我的祖國》到《我和我的家鄉》,新時代影視作品反映出主旋律敘事由國計到民生的拓展。前者強調保家衛國、建設國家的硬實力,后者將視角轉移到鄉村教育、生態環境、鄉村振興等軟話題,在價值觀點上更關注小我的情感和幸福的表達。主旋律影視劇通過取材真實事件、重現歷史細節、展露真實人性,將鄉愁、扶貧、奮斗、感恩等與民眾息息相關的主流價值觀融匯在現實敘事并呈現差異化美學風格,使觀眾在無意間接受了主流價值觀的影響與熏陶。
1.依托真實事件,表達真情實感。電視劇《山海情》講述的是20世紀80年代福建省對口幫扶寧夏西海固,從荒漠戈壁到塞上江南的發展變遷、當地人民的生活逐漸好起來的真實故事。不僅歷史背景真實,劇情甚至情節也大多是真實有依據的。這使得《山海情》不僅具有恢宏歷史的宏觀視野,也有微觀的小人物命運的視角。演員們在劇中飾演的角色都有原型,主要人物的故事也都根據真人真事改編,如郭京飛飾演的陳金山,原型是畢業于清華大學的樊學雙博士。不僅人物真實,大部分劇情也是根據真實情況改編而來,如主人公不適應寧夏的干燥氣候,早晨起床后經常流鼻血的情節就是真事。劇中的凌一農教授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其原型是連續支寧20年的菌菇科學家林占熺。有網友評論,“用技術建立起民族自信,這才是真正的中國科學家,比電視劇中的更了不起。”
電視劇《覺醒年代》是一部黨史劇,以陳獨秀等早期革命者探索救國路線為主題,講述籌建中國共產黨的艱難歷程等故事內容。該劇全景化呈現了對現代中國產生劃時代影響的五四新文化運動,生動地塑造陳獨秀、李大釗、蔡元培以及魯迅、錢玄同、劉半農等一代新文化思想人的群體風采。《覺醒年代》在真實歷史的基礎上,突出典型事件,塑造典型人物,將真實的人物、事件、經歷等進行“高純度”提煉,再通過影視藝術加工,形成頗具感染力的主旋律作品。
電影《萬里歸途》根據我國利比亞撤僑的真實事件改編而成。在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今天,在有些人把享樂主義和消費主義當作“新宗教”的當下,主旋律影視劇依托真實的歷史和現實的依據來再現歷史并重現現實,使影視作品不僅具備鮮活的生命力,其可信度也大幅提升,引發了廣大觀眾尤其是青年群體的強烈共鳴及共同意識構建。
2.再造逼真細節,增強涵化效果。影像敘事追求真實,需要全方位、多角度、立體化地再現歷史。細節可以還原時代的質感,營造真實的故事環境,加強影像敘事的密度,并且更好地烘托主題,增強影片的浸潤感。如果想要更真實地再現百年前的人物造型、街景街像,需要制作方在細微處下足功夫。《覺醒年代》為真實展現波瀾壯闊的恢宏歷史,拍攝時以1∶1.2的比例還原了劇中的北大紅樓建筑,人物衣服的紐扣、雜志社使用的紙張、院子里的棗樹等布景都非常講究,盡量追求真實感。
對于完美細節的追求也體現在《山海情》中。脫貧攻堅是個很“硬”的話題,如何實現“硬”主題的“軟著陸”,細節構建是個好辦法。劇中有相當多的細節細致到讓網友贊嘆“不可思議”,如何開荒種地、引水灌溉、“像摘枸杞一樣擰螺絲”……這些真實的細節將影像拉進現實,產生了不同以往的審美意趣。劇組將拍攝地選在戈壁灘重建的吊莊村,那里缺水、缺樹甚至找不到供演員納涼的地方,最大程度還原當年的農村風貌。演員的化妝也非常真實,黃軒、熱依扎、姚晨、閆妮在漫天黃沙里操著方言,皮膚粗糙、嘴唇皸裂、衣服灰撲撲,不僅沒有加濾鏡美顏,更是化成當地“老農民”的形象,臉頰上還有西北特有的“紅二團”。
大量的真實細節成為影視作品中的“鉤子”,誘發觀眾的沉浸感和心理認同。微博話題“《山海情》中的用心細節”的閱讀量達到550萬人次,更有觀眾主動將劇中的細節,如大有叔黑黑的腳脖子、縣教育局長座椅皸裂的椅背,通過技術手段放大或剪輯制作短視頻,在互聯網形成二次傳播,并與網友以評論、彈幕等方式趣味互動,在劇中發現新的審美樂趣能夠增強參與感及涵化效果。
電視劇《人世間》第一集就出現了半導體收音機、二八大杠自行車等凸顯年代感的物件,《萬里歸途》劇組更是在青島按1∶1的比例搭建了有70多棟建筑的非洲小城。生活艱苦、環境惡劣,往往是真實歷史的本來面目。影視故事只有符合歷史邏輯并再現真實細節,才能更加生動感人并影響觀眾。此外,服化道在營造真實感的同時,也能打破劇中場景與現實之間的距離,拉近觀眾與劇中人物的心理距離并推動共同意識的構建。
3.展現真實人性,引發意識共鳴。新世紀的影視創作逐步突破符號化、工具化等特征明顯的舊有表達模式,注意對劇情和人物的細微雕刻,開始追求細膩地刻畫人物心理。不少主旋律影視劇近年來創新運用“人物弧光”等表現手法,塑造出一批既有堅定理想信念,又有血有肉、重情重義的平凡英雄形象,讓角色不再平面而更具深度。這些人物形象在面對群眾生命安危或國家利益受到威脅時,堅定選擇利他而非利己,但在過程中又流露出對于親情、愛情、友情等人類共同情感的訴求,在熒幕展現立體、豐滿的平凡英雄。以人物為中心,情節設置圍繞其品質養成和進步成長展開,是主旋律影視劇成功的關鍵所在。
電影《萬里歸途》中由張譯飾演的外交官宗大偉,從以往的二元英雄形象轉變為文職外交官的樸實、務實形象,是愛家顧家的圓形人物塑造。宗大偉兩次與叛軍頭目玩俄羅斯輪盤賭游戲,刻意演出了對死亡的懼怕,還有為幫助更多中國人通過海關而賄賂邊境官哈桑等行為,都很符合正常、真實的人性。《萬里歸途》中章寧、成朗等角色的出現,是宗大偉人物形象升華的重要手段,觀眾從中可以看出影片對于普通人如何成長為英雄的心靈探索。
類似的成長過程在《山海情》中也有呈現。劇中的青年干部馬得福開始時政治理想不夠堅定,對于“未來到底是啥樣”也有過迷茫。隨著工作不斷深入,這位青年干部逐漸蛻變成為沉穩、成熟、冷靜、有擔當的優秀干部。這種注重“內心戲”開掘過程的角色塑造手法,使劇中“英雄”角色褪去了天生的“高大上”刻板印象,拉近了與更多觀眾的心理距離。
主旋律影視劇將聚光燈打在生活中的普通人身上,讓主角人物去符號化、去概念化、去口號化,深入挖掘人物內心,立體、豐滿地呈現內心世界,將其成長、戰勝痛苦的過程呈現給觀眾,完成觀眾與人物的共情,實現精神的洗禮和境界的跨越。心理學研究表明,人類的大部分行為是通過觀察、學習、借鑒、模仿他人來完成,榜樣具有感染、激勵、號召、啟迪、警醒等功能,是主旋律影視劇增強觀眾涵化作用并構建其共同意識的創新要素。
中國式審美講究意境,講究寫實與寫意相結合,擅長運用隱喻、借喻、暗喻、賦比興等修辭手法含而不露地表達情感。這種獨特的東方式審美體驗在近些年的主旋律影視劇當中有不少創新嘗試,并得到觀眾的接納、認可及共情,在產生涵化作用并構建共同意識等方面有著積極影響。
1.見景思情創新視聽表達。《覺醒年代》在細節處的若干巧妙安排,比如涓涓細流匯入百年前波瀾壯闊歷史畫卷的全景展現,在新文化運動時期主人公們要拿磚頭墊著泥濘的路往前走,蘊含中國人方能感同身受的象征意義。
還有話筒上面的螞蟻、瓷碗下的青蛙,主人公在陶然亭聽雪賞琴、三顧茅廬、程門立雪等細節,這些暗藏著的符號化元素都有內在指征明確的美學表達,是中國人能解讀出的文化密碼。創作者于細微處著墨將隱喻暗藏,不僅能增加劇情的信息密度與情感厚度,更與觀眾達成無聲的默契,使觀眾與主創人員達到精神審美共鳴。
2.含蓄表達浸潤深沉之美。《山海情》關于幾對人物的情感刻畫,巧妙地展現著中華傳統元素的共情涵化。劇中得寶給麥苗留油餅的情節真實又溫暖,這對年輕人被網友親切地稱贊為“油餅CP”;得福和水花雖青梅竹馬卻沒能相攜相伴,但還能在后來的生產生活中給予彼此無私的幫助;水花步入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后,與丈夫踏實安心過日子,特別是在丈夫致殘后堅強地扛起整個家庭的重擔。這幾段真誠雋永的情感刻畫并未安排過多臺詞,也沒有西方文藝作品常見的熾烈表白,而是通過人物的眼神動作傳遞情感并凸顯性格,劇中水花望向得福委屈又倔強的眼神打動了觀眾,讓網友們直呼“心疼”。
《人世間》當中也有對中國家庭成員情感的探析,劇中人物周炳琨與父親是典型的既疏離又如山的關系,這是中國人最基礎的情感之一。劇中有一段周炳琨和父親的爭執,被網友稱為“像極了我和我爸吵架的樣子”,父子間彼此惦念又不擅溝通的狀況被演員演繹得淋漓盡致。這種含蓄深沉的表達切中了傳統獨特的中國式情感審美,也讓主旋律影視劇的涵化作用及共同意識構建得以持續創新。觀眾在一次次的“淚目”過程中,對中國家庭內部關系的認同達成共識與共情,即中國人的情感盡管含蓄卻雋永深沉,并且危難時刻常能患難與共。
歷經朝代更迭、社會變遷的中華民族孕育出了五千年的燦爛文化。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地緣與親緣是彼此纏繞、密不可分的。安土重遷是中國人共有的“基因密碼”,而“家國情懷”是億萬中國人共同的精神原點。主旋律影視劇對鄉土及家國元素的視聽化呈現,能有效助力于構建觀眾情感的共同意識。
1.回歸故土反哺家鄉的情感表達。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說,“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無數中國人心中厚植著“家鄉”這一概念,尤其對漂泊在外的游子,“回家”早已成為熱點話題。“鄉村振興”不只是停留在政策層面,盼望家鄉興旺發達是被“編寫”在中國人基因里的“密碼”。中國人傳統的家文化注定其人生的奮斗目標不止于在他鄉尋求安樂,而是要回歸故土并反哺家鄉。
電影《我和我的家鄉》從多個看似獨立的故事串聯起“學成歸來、回饋家鄉”的共同主題,通過以小見大的方式折射出中國文化當中的土地意識,或曰“尋根”的足跡。《萬里歸途》中宗大偉對滯留的中國公民說“我們帶大家回家”的鏡頭在影片開頭和結尾出現了兩次,而長長的隊伍行進在沙漠中的影像,使影片具有史詩般的厚重感與深沉肅穆的莊嚴感,也喚起觀眾內心對于家的眷戀以及對祖國的深情。
費孝通先生曾指出,“‘公民的觀念不能不先有個‘國家。”在中國傳統的敘事文本當中,“家國同源”的觀念深入人心。影片文本里的“回家”,其實指的是“歸國”,彰顯中華文化語境不可割舍的家國觀念,也強化了在廣大觀眾觀念中的文化印記及共同意識。
2.回歸精神家園的主旋律敘事原點。除了地理位置上的“歸家”,對于精神家園的回歸也成為近年主旋律影視劇常見的敘事原點。《山海情》的劇中人物在西海固頑強不屈、努力超越的奮斗過程,以及劇終重回涌泉村,望著昔日的窮山惡水變成如今的綠水青山,大家內心情感激蕩高喊“這里的水最甜”時,其實都是完成了精神家園的回歸。
在經濟迅猛發展、城市化進程提速、生活節奏日益加快的新時代背景下,中國人傳統的生活方式也在發生著震蕩與變革。主旋律影視劇通過對“家鄉”主題的挖掘和探究,讓來到城市還未扎“根”的部分觀眾在觀看過程中產生既熟悉又陌生的鄉愁情緒,并由此形成精神上的反復共振與共同意識涵化。
中國電影藝術研究中心研究員皇甫宜川認為,主旋律影片成功的核心在于不斷提高質量,符合時代審美,創新技術與敘事,尋找多樣化表達。多元而深刻地闡釋主流價值觀,關注社會民生、講好中國故事,再現典型事件中的典型人物并刻畫出豐滿立體的人物形象,是現實主義創作的要義。主旋律影視劇借助中國夢的精神內涵,通過革新敘事方式,將主流意識形態融合進影像表達,既是其創作的美學核心,也是涵化觀眾參與構建共同意識的創新途徑。
在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發展階段,文化自信成為百姓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主旋律影視劇熱度不減,看似是創作理念更新、制作水平提升的結果,其實它也是一面鏡子,反映出影視創作向現實主義傳統的回歸。呼應時代的宏大主題,表現中華民族的情感共鳴,傳遞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最大程度上用主流價值觀涵化觀眾,將多樣的社會利益凝聚成為民族整體的向心力和共同意識,是每位影視劇創作者立于時代潮頭不斷創新應有的文化自覺。
作者單位 山西傳媒學院播音主持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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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