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肥巧克力”毒倒幼童

韓超群　唐新宇

減肥產品要重效果，更要重安全 （圖文無關）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減肥產品要重效果，更要重安全。

2023年12月5日，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qū)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微商陳穎、賈麗麗、劉鳳琴等6人，被淮安市淮陰區(qū)人民法院以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分別判處有期徒刑2年、緩刑3年，至有期徒刑6個月、緩刑6年不等的刑罰，并處罰金。法院同時判處6名被告人在緩刑考驗期內，禁止從事食品生產、銷售活動。限被告人在判決生效之日起15日內，在國家級媒體上向社會公眾公開賠禮道歉，并將公益損害賠償金38400元人民幣上繳國庫。

3歲幼童住進重癥監(jiān)護室

2022年2月13日下午，3歲男孩浩浩在家玩耍時，發(fā)現門口的鞋柜上有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他拿著這盒巧克力，邊看電視邊開心地吃起來。爸爸馮高云看到了，對他說：“寶貝，巧克力不能多吃，小心生蛀牙！”這時，孩子的媽媽顧敏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了這一幕。她連忙說：“這是減肥巧克力，小孩子不能吃啊！”但是此時浩浩已經吃完了6顆“減肥巧克力”。

顧敏很緊張，馬上打電話給賣家陳穎，問這種情況該怎么辦。陳穎說：“減肥巧克力吃一點沒什么吧？你讓他多喝點水。”陳穎此言一出，馮高云夫婦馬上意識到，原來賣家心里也沒底！

這時，浩浩出現冒冷汗、手腳冰涼等癥狀。馮高云和顧敏馬上把孩子送往淮安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急診室，并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醫(yī)生。醫(yī)生聽完，心里一沉——憑經驗初步判斷，所謂“減肥巧克力”中可能添加了違禁成分西布曲明。

西布曲明作為一種中樞神經抑制劑，最早被用來治療抑郁癥，但臨床試驗顯示，其減肥作用更為明顯。所以，這種物質一度被當作減肥藥進行開發(fā)和利用。作為中樞神經抑制劑，西布曲明可以通過降低食欲、促進能量消耗達到減輕體重的目的，但如果長期服用，就會出現口干、失眠、腹瀉、心率加快、女性月經紊亂、四肢抽搐等不良反應。情況嚴重的會導致心律失常、高血壓甚至心肌梗死。

從2010年開始，我國相關法律禁止生產含有西布曲明成分的減肥藥，并將西布曲明列為禁用成分。2012年，西布曲明被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列入“保健食品中可能非法添加的物質名單（第一批）”，明確其屬于“有毒有害的非食品原料”。

2022年2月14日凌晨1時，醫(yī)院急診室的窗外一片漆黑。隨著各項檢查數據陸續(xù)出來，醫(yī)生感到心情沉重，甚至憤怒——西布曲明這個“減肥殺手”已被國家禁用10多年，竟然還會被兒童誤服。

醫(yī)生告訴馮高云夫婦，以孩子現在的狀況亟須進行血液灌流，最好轉到南京市兒童醫(yī)院進行治療。這時，浩浩出現神志不清、亢奮、說胡話的情況。緊張萬分的馮高云和顧敏一刻也不敢耽誤，帶著孩子趕到南京市兒童醫(yī)院河西分院。醫(yī)生給孩子洗胃，并安排他住進兒童重癥監(jiān)護室（PICU）進行搶救。

明明是可以減肥的巧克力，怎么就成了“奪命殺手”？馮高云看著手里的病危通知書，內心感到難以接受。浩浩脫離危險后，馮高云帶著剩下的15顆“減肥巧克力”，到公安機關報了案。

朋友圈廣告發(fā)展成銷售鏈

2009年，陳穎和王宜陽在淮安一家美容店上班，由于門店效益不好，二人先后離職。王宜陽回到宿遷市泗陽縣老家開了一家美容店，陳穎在淮安市淮陰區(qū)開了一家美容養(yǎng)生館，二人因為工作關系經常聯(lián)系。

2021年10月，陳穎看到王宜陽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廣告：“吃巧克力就可以減肥，無需節(jié)食輕輕松松瘦10斤，沒有任何副作用。”陳穎的美容養(yǎng)生館生意一直不好，看到這條信息，她動了心。

在代銷之前，長期從事美容減肥行業(yè)的陳穎出于職業(yè)習慣，多次向王宜陽確認“減肥巧克力”的副作用情況。王宜陽說，“對身體沒有害處，就是降低食欲”。為了美容養(yǎng)生館的運營，陳穎從王宜陽處拿了兩盒“減肥巧克力”，放在自己店里的貨架上銷售。

顧敏是陳穎美容養(yǎng)生館的常客。2022年1月的一天，顧敏去陳穎的店里做美容。陳穎對顧敏說：“馬上要過年了，你買點減肥巧克力吃吧，輕輕松松瘦10斤。只要498元一盒。”正為身材煩惱的顧敏未假思索就買了一盒。這最終導致她的兒子浩浩誤食“減肥巧克力”，出現了上文令人揪心的一幕。

那么，王宜陽的“減肥巧克力”是從哪里來的呢？原來，王宜陽是幫一個叫賈麗麗的美妝店老板代銷這種巧克力。賈麗麗在安徽滁州開了一家美妝店，主要賣洗化用品，店里雇了4名員工。

從2018年開始，賈麗麗定期在滁州的劉鳳琴經營的化妝品批發(fā)部購入美容美體用品，在長期的業(yè)務往來中，二人經常交流商品銷售情況。2021年初，賈麗麗在劉鳳琴的微信朋友圈中看到“減肥巧克力”的宣傳信息。通過電話詢問，賈麗麗得知這種巧克力“吃一盒能讓人瘦8—10斤，效果非常好，進價90元一盒，最高可以賣到580元”。巨大的利潤讓賈麗麗看到了“商機”。

賈麗麗起初還算謹慎，先從劉鳳琴處買了一盒，自己和店里的員工一起試吃。吃過之后，賈麗麗有明顯飽腹感，而且口干，老想喝水。出于對行業(yè)的了解，賈麗麗知道這是減肥藥的典型副作用，“這種東西顯然不能多吃”。

為了賺取利潤，賈麗麗就不顧風險了。她先后從劉鳳琴處購進“減肥巧克力”97盒，并和店員一起在店里和微信朋友圈大肆宣傳。截至2023年初，賈麗麗伙同店員李靜、陳紅，通過線上線下渠道銷售“減肥巧克力”共計96盒，涉案金額3萬余元。

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終獲刑

經鑒定，陳穎、賈麗麗等人銷售的“減肥巧克力”中含有非法添加的非食品原料西布曲明。浩浩因過量食用這種“減肥巧克力”，心肌受損已達到輕微傷程度。2023年2月，淮安市公安局淮陰分局以陳穎、賈麗麗、劉鳳琴等6人涉嫌銷售有毒有害食品，向淮陰區(qū)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起訴。

在審查起訴過程中，幾名犯罪嫌疑人辯稱，自己也食用了這種“減肥巧克力”，不知道有毒。辦案檢察官認為，陳穎、王宜陽、賈麗麗、劉鳳琴從事美容減肥行業(yè)10余年，對于減肥產品的作用原理有充分的認識，可以認定為刑法意義上的“明知”。另外，這款“減肥巧克力”的外包裝上只有英文，沒有中文標識的生產日期、生產廠家、保質期等產品信息。各代銷者都是通過線上進貨，無法提供購貨憑證，屬于銷售“三無產品”。

在得知自己可能會受到刑事處罰時，賈麗麗表達了賠償受害者經濟損失，爭取獲得諒解的意向。浩浩雖然脫離了危險，但由于年齡太小，其心臟和腎臟等器官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害，日后需要定期復查。孩子的父母氣憤難消，不愿與犯罪嫌疑人溝通。

對此，辦案檢察官通過多次電話和上門溝通，促進刑事和解。經過檢察官釋法說理，被害人一家最終接受了賈麗麗和劉鳳琴的賠禮道歉，并拿到了賠償。鑒于賈麗麗和劉鳳琴認罪悔罪，獲得了被害人的諒解。

2023年9月4日，淮安市淮陰區(qū)人民檢察院以陳穎、賈麗麗、劉鳳琴等6人涉嫌犯銷售有毒有害食品罪，向淮安市淮陰區(qū)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并提出要求6人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的附帶民事公益訴訟。6名被告人均表示認罪認罰。法院最終作出了如前文所載的判決。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作者單位：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qū)人民檢察院）

編輯：姚志剛? ?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