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轟鳴

我睡不著。

世界對我來說太吵了，那些日夜不停的機械雜音，街道上全息廣告的環繞音，還有我鄰居小姐與她密友幾乎徹夜的談話聲，都像是盤繞在我耳邊的私語。這是老毛病了，隔一陣就會出現一次，也許再去找醫生調一下腦機接口會比較好。最近不是新推出了一款產品嗎？也該攢錢換個新的了，現在戴的這種老古董都快被淘汰了。

我坐在沙發上麻木地看著投影出的節目，女明星靚麗的笑容刺激著我的大腦皮層，她漂亮的手部植入體看上去價格不菲。無意間我看到了手腕上的生物監測儀——我記得是在商場的抽獎活動中得到的，現在呈藍色，這代表我正處于情緒低落的狀態。為什么呢？我不覺得悲傷啊。它給我列出幾條建議，我決定采納“出去走走”這一條。

夜晚的城市依舊不眠。我曾看到過一些雜志上的老圖片，圖片顯示過去即便是大城市的夜晚也是安靜的，甚至商場還有關門時間，真是不敢想象。一路上我碰到了很多人，有我初中同學。我們聊了一會兒，他看上去精神很好，他矯健有力的大腿讓人看不出他曾經脊椎斷裂過。除非他脫下衣服，你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腰椎處有一個金屬的鐵片，上面寫著義體型號，便于替換老化部件。

可是，還是好吵啊。我的耳中滿是轟鳴，我說不好那是什么，是電子的雜音嗎？也許是吧，但如果是的話，我的腦子會像傳說中老式面包機里的面包一樣被烤糊嗎？我裹緊衣服繼續前進。

因為科技而消減的痛苦里包括寒冷，但是那種微小的寒冷總會時不時地出現，牽動人的神經。

從巷子里跑出的老鼠從我腳背上爬過，巷子里有什么正吸引著我，我一定要去看看。這是一處被時間遺忘的地方，我能聞到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氣味，是一種橙黃色、像是蒙塵桌椅一樣的氣味。

刺啦刺啦的收音機聲傳入我的耳朵，時代變遷，人類居然還是沒有放棄電臺這種老式傳媒，真是令人驚奇。雖然聲音傳播信息的效率只有每秒一到十比特，但早期人類族群正是依靠聲音在殘酷的自然競爭中存活，人類文明的火種得以綿延萬年。也許聲音對于人類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五日前人類于2089年首次發送的信息于本日得到來自宇宙的音頻回信……呲呲……楊博士認為……呲呲。”

“啪啪，怎么又壞了。”是一個老人的聲音，我沒有繼續聽，順著巷子漫無目的地走著。沒過一會兒，我又回到了我的時代。我回想起剛才聽到的收音機的內容，和其他的文明取得聯系？想想真的很神奇。抬頭看看天空，是臟兮兮的灰褐色。人類為了創造出更加便利流暢的通信網絡，發射了過多的衛星，老化后的衛星會報廢成為太空垃圾。雖說一開始還會回收，但畢竟還是太多了。地球外面全是航天器啊，真是讓人想不到，透過那厚厚一層居然還能夠聯系到外星人？

但是，仔細看看的話……今晚居然有星星啊！那微弱的光芒透過屏障能夠照得進來嗎？我快步穿梭在城市間，不知道為什么現在路上的行人沒幾個，我遇見的幾個人他們也神色緊張地與我擦肩而過。他們要去哪兒？不管了，那可是星星！

“警報！警報！探測器……”全息投影的聲音變得很大，真是好吵啊！我捂住耳朵繼續加速。

我住的地方離市中心很遠，因為開發水平還不算高，所以光污染還不算嚴重。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去仔細看看吧。手腕上的藍光慢慢變成黃色，這意味著隨著激素和多巴胺的分泌，我的大腦正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態。終于，氣喘吁吁的我找到了一處空地。爬上土丘，我高高地昂起頭。那顆星星那么明亮，那么巨大，好像是漩渦！我大大地張開嘴，那就是傳說中的星星嗎？是的！我見過的，在梵高的畫里星星就是如此。據說人們曾經會用星星來定位，它們代表著方向和希望。

光亮越來越顯眼，所有人都該看到了吧！但……星星是在變大嗎？我睡不著，我看到了我們星球上最后一晚時天空出現的星星，世界再也不吵了。

億萬年后，宇宙的某個角落，在湊巧的條件下，一顆寂靜的星球上傳來土層松動的聲音，那么微弱，又那么振聾發聵，正如億萬年前的另一顆星球一樣，它正在準備變得喧鬧。

作者簡介：

李雨嵚，女，作者單位：北京市昌平區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