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國家發展銀發經濟的經驗和啟示

人口老齡化是全球社會發展的共同趨勢，我國老年人口基數大、老齡化速度快，銀發經濟已成為最具活力、最有發展前景的產業之一。發達國家日本、芬蘭、瑞典、丹麥和美國發展銀發經濟特點和經驗，對我國加快發展銀發經濟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人口老齡化是全球社會發展的共同趨勢，根據聯合國發布的相關數據，到2050年，全球60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將達到38.8%，這意味著平均每三個人中便有一個60歲以上的人。全球步入老齡化的趨勢不可逆轉，而中國由于人口基數大，目前已成為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老齡化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2年末，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數量2.8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9.8%；65歲及以上人口數量2.1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4.9%。此外，中國老齡辦預測，2033年，中國60歲及以上的人口將達到4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4；2053年，將達到峰值4.87億，占全國總人口的1/3。隨著中國社會老齡化程度的快速發展，以養老為核心的銀發經濟將會成為最具潛力的市場之一。從發達國家現有的實踐看，銀發經濟涉及面廣、產業鏈長、業態多元，相比之下，中國的銀發經濟剛剛起步，政策法規不完善，供給體系尚不健全，質量效率也有待持續提升。

發達國家發展銀發經濟的經驗

（一）日本

日本是全球率先進入老齡化社會的國家之一。根據日本總務省2023年9月份數據，日本65歲以上老人占總人口比例29.1%，位列世界第一。

日本銀發經濟的智能化程度在全球處于領先地位，依托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為不同需求的老年人提供多樣化的產品和服務。從食品到雜志、到手機、到汽車，無論是物質層面還是精神層面，日本幾乎都有方便老年人使用的特殊產品。全球6萬多種適老產品中，日本市場上就有4萬多種。除了關注傳統的老年用品、老年服務外，日本持續優化老年友好社會環境，在智慧養老、休閑娛樂、金融保險等方面也取得了進展。

日本政府先后發布《長壽社會政策大綱》《人口老齡白皮書》《養老事業白皮書》《國民年金法》，從國家政策層面提出發展銀發經濟規劃，為企業開展投資建設提供參考。政府和企業都可以建設養老設施，政府提供福利范圍內的，而企業根據老人的不同需求建設商業養老設施。

在人工智能快速發展的過程中，日本企業加大有關養老機器人、大數據服務、居家智慧養老系統、探測報警器等領域的研發和投入力度。日本政府加強對智慧養老研發行業的稅收減免，企業在開發老年人使用的人工智能助老設備時，可以申請政府的研發補助資金。

鑒于老年人有更靈活的時間和更充足的資金，日本企業精細化提供適合老年人的娛樂定制服務，比如永旺G.G MALL的設計理念就是一切從老年人出發。相比普通購物中心，永旺G.G MALL會提前2小時開門，為老年人提供晨練健身課程，商場里的商品都是針對老年人需要而篩選出來的，還設置了可以隨意試用的樂器行、舞蹈室、棋牌室，提供百余種娛樂活動，老人們可以盡情享受文化生活。

日本的健康保險、養老保險、醫療保險、護理保險等社會保障制度，為老年人享受社會服務提供了資金保障，日本金融機構還推出可針對退休金規劃等老年人投資的服務項目。比如日本的長期護理保險制度，可以為老年人提供短期入住、居家護理、日間護理等服務，并以社會保險和稅收進行補貼，有效減輕了老年人自身的負擔，

從20世紀80年代起，日本開始嘗試延遲退休年齡，設立“繼續雇傭補貼金”等補貼支持企業雇傭或保留老年員工，通過營造適合老年人的就業方式和工作環境，最終實現“終身無退休”的社會環境，現在，在日本的很多服務行業中，都能看到老年人熱情又努力工作的身影。

（二）北歐：芬蘭、瑞典、丹麥

得益于高福利體系和完備的醫療條件，北歐人平均壽命80歲以上，名列世界前茅。

1、芬蘭

據調查顯示，芬蘭90%以上的老人喜歡在自己家中安度晚年，芬蘭社會福利部門將重點放在提供形式多樣、安全周到的家政服務、保健服務、和娛樂服務上，探索出了一種適合老人居家養老的模式。

在芬蘭，年滿75歲以上的居家老人，只要需要照顧，都可以向當地的社會福利中心提出家政服務申請，老人只需要根據自己的收入水平，支付一定比例的費用。家政服務人員除了打掃衛生、準備三餐、幫助洗漱外，還可以協助老人辦理銀行、郵局、圖書館等相關業務。根據老人的身體狀況，醫護人員可以提供上門醫療服務；為行動不便的老人添置輪椅、助步車等輔助用具；根據老人的生活特點，社會福利部門還會對老人的住房進行基本改造，拆除門坎、加寬門框、安裝扶手。對于居家養老的65歲以上的老人，芬蘭也在普及老人日托，每日收費15歐元左右，每周一至周五，老人日托機構會派專車接送老人，并為他們提供早餐和午餐，老人們在一起健身、做手工、聊天和散步，以保持身心健康愉悅。

2、瑞典

同為北歐的瑞典也大力推行居家養老的模式，約95%的老人都是居家養老。近年來，瑞典各地方政府開始把越來越多的家政服務項目承包給私營公司，通過市場化競爭和有力的監管確保服務效率和服務質量，利丁嶼市作為斯德哥爾摩東面有名的“富人島”， 當地的10家家政公司中有9家是私營的。

家政公司為居家養老的老人提供各類服務，包括住房改造、交通出行、個人衛生、安全警報、做飯、陪護等，服務的次數和范圍根據實際情況確定，但需要事先得到政府部門的批準，有的是一天提供多種服務，有的則是一個月提供一次服務。服務雖然帶有很大福利性質，但還是要收取一定的費用，而收費標準根據老人的實際收入確定，即使以最高標準計算也大幅低于市場標準，不會過多增加經濟負擔。比如為居家老人進行住房改造，為出行不便的老人提供私人交通服務，只要提前申請，并獲得政府評估認可后，就可以獲得一定的補貼

3、丹麥

丹麥統計局數據顯示，2021年丹麥65歲及以上人口占國家總人口20.3%，而2022年，丹麥已將法定退休年齡提高到67歲。丹麥主要通過提高老年人的社會參與度，尤其是培育其在健康方面的數字消費習慣，使老年人積極參與社會生活，同時提高其消費能力。

丹麥作為歐盟中數字化程度最高的國家，老年人對數字產品和服務的使用率正不斷提高，例如丹麥移動支付mobile pay最年長用戶的年齡為104歲。南丹麥地區打造的“通用遠程醫療平臺” ，作為一個信息共享平臺，通過感官設備和家庭監測設備采集和儲存個人健康報告，同時迅速有效地測試匹配各種醫療方案，并將其轉化為具體的醫療服務提供給用戶和醫護人員。醫護人員不再需要付出額外時間重新了解、記錄用戶健康情況，大大縮短了診療時間，降低了檢查費用。

（三）美國

美國是全球銀發經濟發展較早的國家，與北歐的居家養老模式不同，各類養老社區是美國銀發經濟最有代表性的樣本。根據美國老年人居住與照護中心的數據，2020年，全美各類養老社區的居民總數約為1000萬人，占比接近全美55歲及以上人口總數的10%。美國勞工部2023年9月發布的數據顯示，65歲及以上的美國人過去一年的消費占比22%，養老社區支出是其一筆大額消費支出。

美國的養老社區起步較早，目前已經形成了涵蓋多種服務類型的產業體系。對于身體較為健康的低齡老人，美國有“活力養老”社區供其居住。“活力養老”社區為老年人提供休閑、娛樂、購物配套服務，幫助他們以一種“活力養老”的方式度過退休生活。這類社區的興起，給美國龐大的中產階級提供了一個優質的養老選擇，推動了老年人消費。 “活力養老”社區的概念脫胎于房地產市場，其商業開發模式與傳統房地產行業類似，開發商通過銷售房產賺取利潤。美國著名的養老社區太陽城就屬于活力養老社區。

對于活動不便的高齡老人，按照為老人提供生活設施及照護服務層次的不同，分為獨立生活、協助生活、記憶照護、專業護理等不同類別的“設施型”社區。“設施型”關注老年人特殊的照護需求，為老年人提供一站式的養老及照護服務。與“活力養老”社區不同，“設施型”社區不依靠房產銷售來獲取利潤，而是成為物業持有者或運營商，持有物業獲得房產增值收益，或提供各類養老服務獲得經營性收入。

此外，針對老年人生活的金融、文化、交通等方面，美國都已形成了較為成熟的產業。比如退休年金保險巨頭公司AIG（美國國際集團）、Jackson National Life （杰克遜國民人壽）、和Prudential（普天壽）等八大保險公司年度累計保費占據了整個美國年金市場的43.59%；《美國退休人員公告》是針對老年人閱讀的雜志，只刊印老年人相關的內容，包括老年生活衣食住行各個方面；老年人交通出行有專門的服務平臺GoGo Grandpa，自駕有GoGo Plus代步車。

對我國發展銀發經濟的啟示

我國老年人口基數規模大，預計到2035年將進入重度老齡化社會，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將達4.2億，占總人口比例的30%，社會將從“以年輕人為中心”轉為“以老年人為中心”，老年人需求將成為未來市場的主導因素。銀發經濟作為最具活力、最有發展前途的經濟形態之一，幾乎覆蓋國民經濟行業的所有類別，未來將成為我國經濟的重要增長點。上述發達國家在發展銀發經濟的過程中，注重加強頂層設計、提倡多元主體參與、加大財政支持力度、重視產品服務匹配、強調科技創新驅動、促進數字化賦能等方面的實踐經驗，為我國更好地發展銀發經濟提供了重要的啟示。

（一）加強頂層設計，配套保障措施

銀發經濟高質量發展需要從國家層面明確頂層設計，出臺相關政策支持。日本政府從1986年開始就先后出臺各類政策大綱，國家白皮書，老年福利法、保健法等規劃銀發經濟的發展，積極培育養老市場。2024年1月15日，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發展銀發經濟增進老年人福祉的意見》，這是我國首個支持銀發經濟發展的專門文件。《意見》的出臺表明了中央層面的戰略設計，標志著我國銀發經濟發展步入新階段，未來銀發經濟如何進一步拓展和深化，需要出臺更精準的實施方略、保障措施和優化路徑。

（二）政府與市場雙輪驅動，事業與產業協同發展

銀發經濟就不能只由政府主導，應該由全社會資金和資源共同參與。北歐大力推動政府、企業、非營利性組織等多元主體參與的合作模式，瑞典各地方政府把更多的服務項目承包給私營公司，通過競爭優化資源配置，提高服務質量。我國進入中度老齡化社會后，基礎性的養老需求由政府提供，而個性化、高層次的產品和服務由市場配置，通過政府帶動市場各級主體發揮積極作用，走事業與產業協同發展的戰略路徑。

（三）加大財政支持力度，健全養老和醫療保障體系

芬蘭、瑞典銀發經濟的快速發展離不開國家的福利政策。目前，我國養老主要依靠社會基本養老保險，額度不高且渠道較為單一；治病以基本醫療保險為主體，主要用于解決疾病治療的費用支付。應嘗試發展多層次、多支柱的養老保險體系，逐步提高60周歲以上老年人慢性病的醫療報銷比例，對當前養老和醫療保障進行有效補充。農村養老是是我國養老服務體系建設中最薄弱的環節，農村老人的養老問題更加突出，可以適當上調養老金，讓6000多萬個農村家庭享受到更好的養老保障。

（四）重視產品、服務與實際需求相匹配

應注重對老年人消費需求的深度挖掘，生產符合老年人特點的產品，提供精準化的產品和服務。日本的老年產品和服務市場已經相當完善，企業在開發產品、優化服務時除了提高質量、提高效率外，最重要的是提供老年人需要的產品和服務。我國的老年用品和服務市場開發尚不成熟，可以從滿足不同老年群體的愛好和需求出發，提供多元化、個性化的產品和服務。老年人不再滿足于物質層面的消費，傳統的養老產品和服務已無法滿足“新老人”的需求，應積極開發老年教育、旅游市場，進一步豐富“新老人”養老產品和服務供給，滿足多元需求。

（五）加大資金投入，突出科技創新的重要性

在任何領域，提升產業整體競爭力最關鍵的因素都是科技創新。2023年，美國投入2000萬美元支持醫療養老類人工智能設備的研發，最終護理機器人Mobile ALOHA問世；日本則引導鼓勵初創公司開發人工智能家居設備，并對護理機器人廠家研發新產品、新技術提供專項補貼。我國銀發經濟戰略性產業發展過程中科技投入不足，比如發展智慧養老的專項資金缺口較大，導致相應的創意和方案無法付諸實踐。適度加大政府出資和銀行政策性貸款力度，有效利用私募資金、創業板上市、產業基金等投資手段，構建長效融資供給體系，保證資金投入。

（六）積極推動銀發經濟與數字化融合發展

推動銀發經濟高質量發展，應以數字化為重要契機，把握“互聯網+養老”的趨勢。丹麥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和大數據的應用，使其成為歐盟數字技術和銀發經濟結合最緊密的國家。“智慧養老”背景下，我國較為完善的互聯網基礎設施，可以有效促進數字化、智能化技術在養老領域的應用實踐，推動未來銀發經濟數字化發展，深入謀劃“互聯網+養老”模式，打造智慧生活、智慧康復和智慧養老等新趨勢、新業態。

參考文獻

[1]陳益彤：《日本銀發經濟面臨諸多挑戰》，載《經濟日報》，2024-01-29。

[2]趙長春、吳平、劉華、劉林：《芬、瑞、日三國“養老產業”經驗可以師法》，載《經濟參考報》，201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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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陳東升：《美國養老社區考察與再思考》，新浪財經，2021-11-19，http：//finance.sina.com.cn/chanjing/cyxw/2021-11-19/doc-iktzqtyu8342826.shtml。

[5]金牛、原新：《銀發經濟高質量發展：人口基礎、戰略導向與路徑選擇》，載《河北學刊》，20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