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瑤
假如“懶懶的”(“他們都不懂欣賞我,我都懶得解釋,我照樣享受青草陽光”)和“軟軟的”(“惹到我,你算是踢到棉花啦”)是當下一些年輕人應對快節奏和高壓生活時的態度,那么“淡淡的”簡直可以說是一種“大智若愚”的哲學智慧了。
“淡人生活”小組
創建于2024年3月的豆瓣“淡人生活”小組,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迅速聚集了近千名“淡人”,他們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視為自己的人生目標。該小組規定組員們在發言時,一律要求使用淡言淡語進行交流,禁止使用感嘆號。在群組公告中,組長林北寫道:“淡,不是懶,也不是佛,而是一種通過營造疏離感來維護自己內心的邊界與秩序的方式。”
組員?Lan在小組帖子中分析了自己成為“淡人”前的一些心理變化過程。以刷手機為例,起初他發現自己總會在看到一些能引發情緒波動的內容后失控,為了理性地克制自己的注意力,他選擇切斷網絡,主動篩選自己想要關注的內容。Lan說,這就好比船航行在大海中,風浪越大,越需要穩固的“船錨”,主動拋棄一些負重,是為了以平和穩定的內在對抗外界的驚濤駭浪。
“鈍感力”
與Lan這種主動選擇成為“淡人”有所不同,另一類“淡人”似乎自帶一種“鈍感力”,這種力量讓他們能在喧囂繁雜的世界中保持一份難得的冷靜與從容。
看上去傻乎乎、圓滾滾的“卡皮巴拉”(動物水豚的意譯名,英文為Capybara)擁有超高的“動物緣”。它們性格溫順,領地觀念不強,就算被其他動物踩在身上也能酣然入睡。它們不會糾結于徒勞無益的掙扎,始終用半睜半閉的眼睛宣示著自己的“鈍感力”。這種悠然自得、不爭不搶不“卷”的狀態,簡直和“淡人”的信條不謀而合,于是,“淡人”們紛紛心甘情愿地“遁入豚門”。
我的朋友楠楠就是這樣一位被“確診為卡皮巴拉”的“淡人”,在她身上,無論發生多么荒謬的事,她總能輕描淡寫地用“啊”和“嗯”回應。問起緣由,她一笑而過:“沒必要、不至于啊。”
一次,我不小心把楠楠的手機摔在了地上,手機屏幕頓時出現一道裂紋。就在我一邊叫嚷著,一邊手忙腳亂想要搜尋手機維修店時,她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不慌不忙地按了一下開機鍵,看到屏幕亮了,一臉不屑地看著我:“哎呀,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這不是還能用嘛!”
在楠楠眼里,手機只不過是一個工具,不值得過分“寶貝”,更沒必要浪費精力為碎屏這樣的小事傷心。如今半年過去了,楠楠還在使用這部破手機,即便屏幕上又添了幾道新裂紋。看來,“淡人”不僅喜怒不形于色,還“不形于心”。
濃濃的追求
仔細觀察起身邊的“淡人”,我發現他們絕非孤僻、麻木、“喪”,一旦進入他們真正感興趣的領域,便能立刻召喚出另一面的自己。還是我的那位“淡人”朋友楠楠,很難想象“淡”到極致的她,居然也會寫出一篇數千字的長文,批判線下追星的種種怪現象,然后又一口氣制作出十幾條高燃混剪視頻。
所以,誰說“淡人”不能有濃濃的追求呢?“淡淡的”心態只是讓“淡人”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社交活動和精神負擔。在排除外界干擾的情況下,“淡人”可不是代表不努力,相反,他們會更清晰地朝心中的目標努力。不再讓自己囿于他人的評價體系,專注做自己認為正確、有價值的事,這就是“淡人”的訴求。張弛有度,濃淡相宜。找到“濃”與“淡”的平衡點是“淡人”的終極目標。
我還發現“淡人”似乎活得更快樂,因為他們不僅擁有屏蔽煩惱的“魔法”,還更擅長挖掘生活中平凡的珍貴,并且能以平和、真切的言行將這種溫暖傳遞給他人。
在網易云音樂APP上,網友“小能人”嘗試用嗅覺捕捉《平凡的一天》這首歌中傳遞的幸福感,她在歌曲下面的留言板中寫道:“生活就像吃海鮮,要想嘗到它最新鮮、本真的味道,就要清蒸。如同歌中唱到的黃昏的市場味道淡淡的,曬好的衣服味道淡淡的,開滿花的院子味道淡淡的這些都是最家常卻最溫暖的味道。”
的確,我們真正欽羨的“淡人”,是那些能夠以柔和而平靜的態度從容應對生活中的種種壓力,在困境面前展現出更為頑強生命力的角色。記得小學時,有次我忘了戴紅領巾,于是站在教室門口緊張無措地哭了起來,以為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高中時,因為考試失利,我只能羨慕地看著好朋友踏入實驗班的大門,我再次以為我的人生注定沒有前途了。現在想來多可笑。不如試著把自我放小一點,把人生跨度放長一點。就像《飄》的女主角斯嘉麗,即使經歷了大起大落,也能自我鼓勵,說出“Tomorrow?is?another?day”!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