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蜻蜓眼玻璃珠是一類做工精美的飾物,原本出自西方,但通過中西商貿往來很早就傳入到中國,并屢見于諸多楚地出土文物中。通過考索玻璃珠的傳播路徑,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楚國與“絲綢之路”的關系以及楚國在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中的重要地位,這將在一定程度上刷新人們對“絲綢之路”的傳統認知。蜻蜓眼玻璃珠在楚地的發現表明,楚國很早就與西方建立起了某種技術、文化交流的途徑,抑或已經成功開辟多條連接域外的“楚國版絲綢之路”。楚國在開辟“西南西北絲綢之路”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促進了早期東西方文明之間的經濟文化交流,為漢代“絲綢之路”的形成作出了重要歷史貢獻,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意義和現實價值。進一步加強對蜻蜓眼玻璃珠的傳播途徑及其歷史價值的研究,對拓展人們對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的認知和拓寬對早期“絲綢之路”的研究視野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蜻蜓眼玻璃珠;草原之路;西南絲綢之路;西北絲綢之路
基金項目:教育部產學研合作協同育人項目“基于文化地理學的文旅資源數字化研究”(項目編號:1140017552)
中圖分類號:K20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24)05-0113-08
美國歷史學家麥克尼爾深刻指出,過去的歷史學家往往根據某些“邊界”為各種文明傳統下定義,而低估了各文明超出“邊界”之外的那些貿易與交流的作用。但各文明及其發展與它們同其原初社會之間的相互影響是不可分割的,是更大范圍的貿易和生態體系的組成部分。各個文明間的交流和市場交換機制的形成減少了各文明的孤立性和自足性,將眾多的民族和文化納入不斷變化的市場活動的世界體系之中,這種世界體系最初興起時的作用是邊緣性的,到今天已演變為具有中心性的性質。
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歷來是學界關注的熱點。早在19世紀后期,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就提出了“絲綢之路”的概念,認為在中國與中亞、兩河流域、印度之間存在一條交流通道,(1)這條通道正是以古代和中世紀的絲綢貿易興盛而得名。(2)文化交流歷來是雙向的,從考古發掘所見,彼時東西方商貿交流并不僅限于絲綢、瓷器等中國輸入西方的商品,中東、歐洲等地同樣也把他們的商品通過“絲綢之路”輸入到中國。以楚地為例,就發現了不少的玻璃制品,其中又以蜻蜓眼玻璃珠最多,這在學界引起了廣泛的關注。張正明、劉玉堂等學者研究指出,“古代‘蜻蜓眼玻璃珠的分布地帶,大致是從地中海沿岸經西亞轉南亞和東南亞至東亞”,由此說明“中西文化交流的通道,早在公元前6世紀的后期就存在了,這條通道謂之‘絲綢之路固可,謂之‘玻璃之路亦可,謂之‘絲綢與玻璃之路則更妥”。(3)王建新教授在2022年湖北考古業務成果交流會上亦提到:早在“張騫通西域前,楚人就開通過一條‘絲路。楚國在將絲綢‘輸出至海外市場的同時,也從西方引入了‘蜻蜓眼式玻璃珠(亦稱料珠)。值得注意的是,此種‘蜻蜓眼一經傳入楚國,便迅速被楚人采納,并依托其精湛的工藝技術進行了仿制。無論是進口的‘蜻蜓眼還是本土仿制的‘蜻蜓眼,均在高等級的楚墓中有所發現,體現了其在當時社會中的重要地位?!睙o獨有偶,新疆多地也發現了來自楚國的漆器和楚式銅鏡,這些證據充分表明,新疆地區應是楚人開辟“絲路”過程中的重要中轉站之一。(4)由此可知,蜻蜓眼玻璃珠最有可能先從西向東傳入中原,再由北向南流入楚地。與之相印證的是,北方如山西太原的晉國趙卿墓、河南固始侯古堆一號(夫差夫人)墓,南方如湖北隨縣曾侯乙及其夫人墓等墓葬都出土了大量的蜻蜓眼玻璃珠,其中曾侯乙墓更是多達173顆。曾侯乙墓出土的這批玻璃珠雖然仍是以鈉鈣成分為主,但普遍呈現出鈉少鉛多的特點,這與西方玻璃珠已經頗為不同,因此不排除是利用本地材料仿制的產品。蜻蜓眼玻璃珠主要流行于春秋末至戰國時期,在黃河中下游以及長江中游等地均有不少發現,這與楚人的活動范圍也基本重合。到了漢代,墓葬中出土的蜻蜓眼玻璃珠數量明顯減少,似乎已不復流行,僅在川渝、云貴和嶺南等地還有少量發現。
由此可見,楚人很早就與西域、中西亞乃至歐洲文明產生過直接或間接的聯系,并積極參與了早期“絲綢之路”的開拓,對這一問題值得研究者重新加以審視,而楚地出土的大量蜻蜓眼玻璃珠則對此提供了一個頗具代表意義的研究案例,通過考察玻璃珠的傳播路徑,可以幫助我們了解楚國“絲綢之路”的形成乃至于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的路徑,這在一定程度上將會刷新人們對“絲綢之路”的傳統認知。
一、東西方蜻蜓眼玻璃珠的異同
所謂“蜻蜓眼”,即是對西方傳入中國的一種鑲嵌式玻璃珠的俗稱。其主要特征是在常規玻璃球體上額外嵌入一層或多層顏色不同的玻璃,以此形成一個個凸出表面的“眼睛”圖案,從而達到裝飾效果。由于造型奇異,又與蜻蜓鼓眼類似,故得名“蜻蜓眼”。(5)
一般認為,以蜻蜓眼玻璃珠為代表的玻璃制品最早出自西亞與地中海沿岸,在隨后的民族遷徙與貿易交換中傳入中國。(6)至遲在春秋戰國時期,蜻蜓眼玻璃珠就已成為中國古代貴族墓葬中常見的陪葬品。(7)國內對這一古代工藝品的研究起始于20世紀90年代,如安家瑤、后德俊、干福熹等學者都對此有十分精深的研究,成就斐然。他們的工作不僅厘清了蜻蜓眼玻璃珠傳入中國的時間,還詳細解析了其制作工藝、玻璃珠材質以及傳播路線等問題。(8)這些研究成果為我們進一步研究早期東西方的文明交流與互鑒提供了重要線索。(9)
(一)玻璃材質的差異
與西方的玻璃制品多為鈉鈣玻璃不同,中國本土生產的玻璃屬于鉛鋇玻璃,此差異已經成為區別中國早期玻璃與西方玻璃的一個重要依據。(10)推究其原因,或許是與東西方不同的審美喜好相關。與西方世界普遍喜好貴金屬不同,古代中國人其實更鐘情于玉石之美。如王充在《論衡·率性篇》中就提到:“《禹貢》曰‘璆琳瑯玕,此則土地所生,真玉珠也。然而道人消爍五石,作五色之玉,比之真玉,光不殊別,兼魚蚌之珠,與《禹貢》璆琳皆真玉珠也。”(11)為了獲得接近于玉石的質感,中國本土生產的玻璃制品大多不尚透明。而西方的玻璃制品則極力模仿綠松石或青金石的效果,以鈉鈣玻璃為主,追求更高透明度。由此也就造成了東西方玻璃在材質上的明顯差異。值得一提的是,玻璃制造工藝在傳入中國后也在一定程度上吸納了中國本土青銅冶煉工藝和煉丹術中的技術,使用氧化鉛(紅丹)以及氧化鉀(硝石)作為原料燒制玻璃,提供了當時玻璃制品中鉀硅酸鹽和鉛鋇元素的來源。(12)這反映了古代中國藝人對新技術的吸收與成功改造。
通過文獻梳理,并結合科技考古成果,可以基于材質的不同進一步判斷蜻蜓眼玻璃珠乃至玻璃傳入中國的時間節點。源自西亞、埃及(西方)的蜻蜓眼玻璃珠鈉鈣含量較高,而我國生產的玻璃珠鉛鋇含量較高,也就是說,西方的制作材料含有鈉鈣,中國產的蜻蜓眼制作材料則含鉛鋇。(13)如春秋末至戰國初,許多這一時期墓葬出土的玻璃珠就是鈉鈣玻璃材質,應系舶來品;而到戰國中晚期,多數玻璃珠的材質已被換成鉛鋇玻璃和鉀鈣玻璃,這意味著楚人在戰國中期就建立起了較為成熟的玻璃制造手工業(14),并由此開啟了中國本土化玻璃的生產。再從出土數量來看,鉛鋇玻璃珠主要發現于戰國時期以湖北和湖南為中心的楚文化范圍內,因此不難推斷當時的楚國應是這兩種玻璃的主要制作中心之一。西方蜻蜓眼式玻璃珠通過一定的路線被引入中國后,我國借鑒并吸收了西方技術,創造出了中國式的蜻蜓眼玻璃珠。從成分上講,中國蜻蜓眼玻璃珠主要是鉛鋇系統和鉀鈣系統,和西亞傳來的鈉鈣系統不同。
(二)圖案造型與裝飾設計
首先,玻璃珠紋飾的交流與互鑒。一般認為,古埃及人最早發明并制造了玻璃珠,其最早的玻璃珠成品可以追溯至公元前1400年至公元前1350年之間。而在此后,玻璃制品被法老、貴族等上層社會廣泛使用于裝飾和葬禮,展現出極高的工藝水平。隨著古埃及王國版圖的不斷擴張,特別是與兩河流域的文化、宗教和貿易交流,玻璃珠制造技術逐漸傳播至波斯人和腓尼基人手中。腓尼基人在公元前1200年至公元前500年間的地中海地區的海路貿易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也是今伊朗南部和地中海東岸出土大量公元前5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玻璃珠的重要原因。到了晚期,玻璃珠的制作主要集中在今伊朗吉蘭州、黑海及里海沿岸、地中海東岸等地區。對于玻璃珠紋樣的形成,張正明研究指出:“它的裝飾紋樣純屬于地中海風格,似乎凝聚著地中海的藍天白云……與中國傳統裝飾紋樣的風格迥異。”(15)
如前文所述,中國在戰國時期就應該已經具備了較成熟的玻璃制作工藝。蜻蜓眼玻璃珠不僅是其中非常經典的一種工藝類型,還結合了纏芯法和鑲嵌法進行制作,(16)外形非常精美。常見的玻璃珠主要有藍色、綠色以及白色三種玻璃胎,球形表面還鑲嵌有不同顏色的圓環,體現了當時工匠們極高的藝術審美水準。前文已經指出,西方最早傳入中國的玻璃制品基本以鈉鈣玻璃為主,如在河南淅川徐家嶺發掘的戰國楚墓就發現11顆用氧化鈷著色的深藍色珠眼,是為中國出土文物中最早使用鈷藍的案例。(17)至于玻璃珠上的圖案,則是利用著色劑施以層疊上色,使其表面產生一圈圈類似眼紋的白色線條作裝飾,這充分反映了當時藝人們精湛的手工工藝。鉛鋇材料的玻璃珠則是受鈉鈣材質的啟發而發明制作的,如在戰國前中期的曲阜魯故城遺址中就發現了22顆玻璃珠,主要化學成分為鉛鋇。(18)與前文所述的徐家嶺玻璃珠不同的是,魯國故城玻璃珠無論在化學成分還是制作工藝、審美風格上都與前者呈現出很多不同之處,但是兩者的蜻蜓眼花紋仍然高度相似,說明戰國時期的魯文化與楚文化之間有著比較密切的交流互動。
其次,色彩的演變因素。玻璃珠色彩艷麗,色彩對于玻璃制品非常關鍵,而色彩與助劑的用量都與燒制的方式有關。例如,添加適量的銅,玻璃顏色為寶石藍、淡藍、深綠、紅或不透光的暗紅;添加鈷后,則其顏色會變成深藍色;若其呈現出黃或紫,則須添加錳;添加銻會出現不透明的黃(淡橘紅)和不透明的白;加入鐵,會產生淡藍、深綠、琥珀色或深黑色。因此,在大量實物中很難找到兩顆完全相同的玻璃珠。(19)根據趙德云《中國出土的蜻蜓眼式玻璃珠研究》中對中國考古發掘出土的蜻蜓眼式玻璃珠統計表,可知春秋戰國時期玻璃珠的主要出土地點及其色彩紋飾類型。我們知道,西亞伊朗高原地區的蜻蜓眼的顏色主要以藍色與白色為主,其蜻蜓眼玻璃珠的裝飾呈現為白、藍相間同心套圓,與中國戰國早期之前的蜻蜓眼接近。從蜻蜓眼的三種樣式可判別為從西亞傳入:第一種裝飾大致為環紋。代表性楚墓有湖北隨縣擂鼓墩M2,白色環紋里鑲嵌白色或藍色寶石;湖北荊州紀南城M2,表面有點,圈狀紋飾;荊州天星觀M2,黃釉彩九個圓環等;第二種裝飾為球體均飾凸起的白、藍色或深綠色的圓圈。代表性楚墓有湖北江陵九店M294,蜻蜓眼出現藍色或深綠色;長沙楚墓M1526,胎體綠色,十二蜻蜓眼,分上中下三層排列等。第三種裝飾為六七個小圓圈組團式的排列,代表性的楚墓則為山東曲阜魯故城M52,蜻蜓眼玻璃珠為深藍色,上飾白色蜻蜓眼紋;湖北江陵九店M124,面飾白、藍或白、藍、黃三色圓圈紋。(20)由此,春秋戰國時期從西亞傳來的蜻蜓眼玻璃珠一般色澤為白、藍、黃、綠,圖案表現形式為圈形或者點與圈結合。
再次,獨特的鑲嵌技藝。中國古代蜻蜓眼玻璃珠也稱為鑲嵌玻璃珠,依據時代早晚可分為三期:春秋末戰國初、戰國中晚期和西漢時期。從春秋晚期開始,鑲嵌玻璃珠這種工藝品就已經在我國中原地區出現,這一時期的鑲嵌玻璃珠也有更為豐富華麗的紋飾,比如大圓圈與多個小圓圈并存的主流設計款式等。作為一種可以隨身攜帶的精巧飾物,蜻蜓眼玻璃珠在日常生活中的應用可謂十分廣泛,經常會與櫛袋、衣服、家具、金屬飾品及用具進行搭配。如河南輝縣固圍村發現的鎏金鑲玉銀帶鉤,嵌入了由3個小同心圓組成圖案的玻璃珠。20世紀90年代末發掘的新疆扎滾魯克墓地發現有公元前8世紀—前1世紀的藍白相間蜻蜓眼玻璃珠2串,這和伊朗高原出土的一種鑲嵌玻璃珠非常相似。(21)
這一發現進一步證實,早在公元前10世紀的中葉,鑲嵌玻璃珠經過后來的“絲綢之路”從西亞傳入中國新疆,至春秋末戰國初在我國中部地區出現。通過考古材料,江陵馬山磚廠二號楚墓(22)、長沙楚墓(23)、巴澤雷克凍土墓(24)中出土的四山鏡、鳳紋刺繡、鉀玻璃珠和漆器等典型楚文化遺物,再結合巴澤雷克文化葬俗葬式、隨葬組合和典型隨葬品,可以發現戰國時期阿爾泰地區與楚地間也存在著一定的文化聯系與交流?!逗铣鐾翍饑鴷r期蜻蜓眼玻璃珠的科學研究》指出,湖南出土的戰國時期240顆蜻蜓眼玻璃珠,經過對11顆蜻蜓眼玻璃珠的化學成分分析,發現有3顆蜻蜓眼玻璃珠屬于泡堿型鈉鈣玻璃,另外1顆扁平蜻蜓眼玻璃珠則為植物灰鈉鈣玻璃,這些玻璃珠均可能來源于埃及或東地中海地區。另外,我們還發現有3顆蜻蜓眼玻璃珠屬于鉛鋇玻璃,另有4顆為鉀鈣玻璃,這些玻璃制品均為戰國時期中國本土典型的玻璃制品,可以判斷為楚國本地制作。(25)根據以上論述,玻璃制品傳入我國的最初起點應當是今伊朗或地中海地區。
二、蜻蜓眼玻璃珠的傳播路徑
研究表明,早期東西方之間的商貿和人員交流其實出現得很早,不同產地的商品大交換為此提供了可靠物證。正如公元前5世紀左右,玻璃在中國的出現與希臘人記錄中國絲綢的存在,兩者在時間節點上幾乎完全吻合。(26)這也就證明了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路徑的客觀存在。從地理上看,中國西部的高原山地實際上形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地理障礙,把中國本土與外部世界隔離開來。但中國絕非處于“與世隔絕”的狀態,在西北、西南方向上,分別有兩條連接域外的交通要道,構成了對外交往的“絲綢之路”。楚國雖然深處中國腹地,但卻并不妨礙楚人積極對外探索,通過“絲綢之路”參與東西方之間的物質交換、文化交流的活動中。因此,蜻蜓眼玻璃珠作為一個典型實例,又在“絲綢之路”沿線多有發現,這就為我們深入研究早期交通路線和東西方文明交流提供了重要線索。
(一)連接楚國的“西北絲綢之路”
根據中外史學家考證,“草原之路”亦即“絲綢之路”的前身,是為當時連接東西方交流往來的主要通道之一。一般認為,“草原之路”起自中國的華北或西北地區,途經蒙古高原、準噶爾盆地和哈薩克草原向西,再沿里海、黑海和多瑙河一線進入到歐洲,這條通道幾乎橫跨了整個歐亞大草原,并有大量的游牧民族活躍其間,通過牧民長途遷徙與貿易交換帶動起東西方文化的交流與相互借鑒。(27)正是在此過程中,來自西亞與地中海沿岸的玻璃制品及其制造工藝漸漸傳入中國。(28)
其一,從楚國與西域的交通看。漢代對西域的解釋分為狹義與廣義兩種,狹義的西域僅僅涵蓋了今新疆天山南路的周邊區域;廣義上的西域則包括了整個天山南北以及自蔥嶺以西的中亞、西亞等地,一直到地中海、印度洋沿岸。20世紀50年代,在河南洛陽發掘的東周墓葬群的玉器中,根據檢驗有一半左右的玉器制作所用的石材都來自西域。另外在洛陽市東周墓葬群中還發掘出制作于戰國時期的小玻璃珠,其主要成分屬于鈉鈣玻璃,與我國主流的鉛鋇玻璃在材質上有明顯差異,且其紋飾屬于蜻蜓眼式,與這一時期我國流行的蟠璃紋或云紋都有所區別,而同樣風格且制作于同一時期的蜻蜓眼玻璃珠制品在阿爾泰地區、黑海北岸及里海地區也有發現,證明洛陽出土的蜻蜓眼式小玻璃珠很有可能就是由這些區域傳入。而阿爾泰地區的巴澤雷克墓群中有大量的絲綢織物出土,這些織物也很有可能就是由東周的都城——洛邑所傳出。(29)
根據宋曉梅的分析,在阿爾泰地區巴澤雷克6號墓的山字紋銅鏡是原產于楚地的物品,應當是先由楚地運輸至洛陽,再以洛陽為起點運輸到阿爾泰地區。(30)王建新教授認為,西伯利亞公元前5世紀的巴澤雷克古墓出土過絲綢,其紋飾與湖北楚墓出土的鳳鳥紋一模一樣,可以判定是典型的楚國織錦。這說明在春秋中晚期到戰國初期,中西方之間的物質交流就已經日漸起步并逐漸繁盛,波斯文化、希臘文化和中國文化的元素相互交融,而早期中西方之間的物質及文化交流的主要通道之一就是經由北方草原“絲綢之路”進行的,其大致路線是經過長江流域的楚地、黃河流域、太行山、雁門、河套地區、蒙古高原最終抵達阿爾泰山及該區域以北;同時還向西開辟出經由南俄草原并抵達黑海北岸的路徑,可見草原“絲綢之路”具有多個分支并橫貫歐亞大陸,甚至通向南亞或西亞地區,其對早期東西方文化交流都發揮了極其巨大的作用。另有研究表明,草原“絲綢之路”在西漢時期河西走廊開辟之前,實際上承擔著古代中國與西域地區進行貨物貿易和文化交流往來的使命。西域與中國地區蜻蜓眼玻璃珠的出土地點,自西向東的主要分布情況如下:伊朗(波斯波利斯遺址)—中亞(費爾干納盆地的斯基泰)—新疆(輪臺窮巴克、且末扎滾魯克等)—甘肅(秦安上袁家、平涼廟莊)—山西(長子牛家坡、長治分水嶺、太原晉國趙卿墓等)—河南(固始侯古堆、輝縣固圍、洛陽中州路、鄭州二里岡等)—山東(曲阜魯國故城)—湖北(隨縣曾侯乙墓、擂鼓墩、江陵九店等)—湖南(長沙楚墓等)—廣東(廣東肇慶市北嶺松山古墓)—云南(石寨山古墓)。(31)
絲絹西運和玻璃東傳,表明春秋戰國時期在古代中國和今伊朗之間已經逐漸形成了一條交通孔道,刻畫了一幅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互鑒的生動圖景。
其二,楚國絲綢傳播希臘的途徑。絲綢是古代中國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迄今為止其發展歷史已有5000多年。國內外一系列歷史文獻表明,早在約公元前1000年的時候,天山北麓的草原地區就已經引入了中國內地生產的絲綢織物。一些制作于公元前6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的希臘陶器及雕刻上面的彩繪人像表明,當時希臘社會上層人物穿著一種細薄透明的高級衣物,即由源自中國的絲綢制成。另根據一些古代傳說并結合出土文物相互印證,《穆天子傳》中的周穆王在晉見西王母之后,就途經中亞伊朗高原前往今吉爾吉斯斯坦草原一帶,這也是早在公元前6世紀時中西方就已經有人員往來和文化交流的證明。(32)根據西方文獻記載,公元前334年—公元前324年期間,希臘國王亞歷山大曾率大軍入侵印度、伊朗及西亞的部分地區,而一些腓尼基商人也隨著他的軍隊進入亞洲部分地區,并將中國的絲綢、西亞的珍珠或者印度的寶石銷往歐洲的羅馬、希臘等地,這些貿易活動及人員往來在客觀上也促進了當時楚文化向歐洲大陸的傳播。公元前5世紀,楚地的多種絹制品已經大量出口印度并且廣受歡迎,而這一時期也正是楚國玻璃制品逐漸流行的時間段。另外由于印度與西方已經有貿易往來,因此包括楚地在內的中國絲絹制品經由印度傳入歐洲國家,這可能是當時希臘上層人物能夠獲得絲綢制品的重要渠道之一。公元前438—公元前431年,巴特農神廟的女神身著長袍,衣褶雅麗,質地柔軟,均系絲織衣料。
其三,楚國對“西北絲綢之路”的探索。大量文獻資料顯示,春秋戰國時期,我國絲織業發展迅速。當時,絲織業最為發達的地區是齊魯和楚國,史有“齊紈魯縞”“冠帶衣履天下”之說。但是,考古發掘出土的這一時期的絲綢實物,卻大多見于楚地,尤其以湖南長沙市郊和湖北荊州最多。(33)在距今7000多年的新石器時代,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幾乎同時出現了絲綢制造業的萌芽。根據歷史記載,中國最早開始種植桑樹養蠶并制作絲綢織物的時間是在新石器時代中期。隨著歷史的發展和技術的進步,至春秋戰國時期楚國絲綢業生產已初具規模,有比較復雜的手工織機和高超的織造工藝。1982年,湖北省荊州市馬山一號楚墓的考古發掘,印證了楚國的絲織業擁有當時世界一流的紡織技術水平。(34)
楚人對“西北絲綢之路”是有探索的,戰國中晚期荊門包山楚墓中出土的人擎燈和江陵望山楚墓人騎駱駝銅燈可為佐證:墓中出土人擎燈2件。燈由燈盤、柱和銅人三部分組成。銅人頭挽右髻,濃眉大眼,直鼻,寬額小嘴,圓頜,耳微外移。(35)柱座上鑄四分蟠螭紋,深衣下擺錯紅銅勾連紋。從人物的造型和面相上看應該是中原一帶人士。1965年發掘的江陵望山2號墓出土人騎駱駝銅燈,由豆形燈與人騎駝形燈座兩部分組成。燈盤較大,平沿稍內斂,厚方唇,淺腹,盤內中心有一尖形燭針,高1.6厘米;銅人昂首直腰騎坐于駝上,頭部較大,面向正前方,圓胖臉型,鑄有向腦后梳的發紋,兩手屈肘前伸托住管形銅圈,以承插燈柄,雙腿屈膝彎足貼于駝身兩側;駱駝之頭前伸,弓背垂尾,四足立于長方形銅板上。(36)根據考古發掘報告的年代推測為戰國中晚期,與荊門包山楚墓為同一時期。駱駝的出現說明楚人探索過西北沙漠,并在探索西北的同時也將絲綢帶到了那里。(37)
(二)連接楚國的“西南絲綢之路”
與“西北絲綢之路”不同,“西南絲綢之路”則連接了長江中上游地區與南亞、東南亞地區。楚國因為地處長江中游,與西南地區臨近,所以很可能也通過“西南絲綢之路”連接域外,這為蜻蜓眼玻璃珠傳入中國提供了第二條路徑。
其一,從楚與巴蜀、滇黔、兩廣的交通狀況看。早在張騫“鑿空”西域之前,中國的四川、重慶等地就與印度存在著貿易往來?!妒酚洝の髂弦牧袀鳌分刑岬剑骸霸髟辏ㄇ?22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道便近,有利無害?!保?8)據考證,這個西域的大夏國是在今天帕米爾高原以西的阿富汗一帶,天竺也就是中國古籍對印度的別稱。這說明,蜀地出產的蜀布、邛竹杖等物應該是先從中國四川運出至印度,再經印度商人轉賣至中亞。這一史料無疑證明了在“西北絲綢之路”外還有一條“西南絲綢之路”的存在。楚地因為臨近巴蜀,所以很可能也通過這條道路進行域外交流。一個比較可靠的例子就是楚國將領莊入滇?!妒酚洝贰稘h書》對此都有明確記載:楚頃襄王時曾命將軍莊率部沿著長江逆流而上,奪取巴郡和黔中郡以西地區。莊一路打到滇池(今云南省昆明市一帶),憑借楚軍威勢征服了周邊的大片土地,后來因為秦國伐楚,莊無法返回,遂在滇地稱王,建立滇國。(39)楚將莊的大軍能夠遠征千里之外,又有蜀地商品遠銷天竺,這些史例無不說明楚地與四川、云南乃至印度都有密切聯系。不僅如此,楚國的青銅器文化也從兩湖地區向外擴散,并深刻影響到兩廣地區的青銅器制造,加快其青銅文化發展。兩廣地區的某些青銅器物的形制、花紋以及工藝處理雖然具有地域特色,但其技術手法和工藝形式仍與楚式青銅器有著相似之處。(40)在此基礎上,楚國極有可能通過當時生活在嶺南的百越部族與東南亞、南亞保持著一定程度的經濟文化交流。
其二,從楚國的絲織技術水平看。春秋戰國時期,楚國雖然經常被中原諸國視為南蠻,但卻是當時非常重要的絲綢主產地之一。從近幾十年的楚地墓葬發掘所見,出土了大量絲織品,如1965年發掘的江陵望山戰國楚墓中,就找到了繡有不同花卉紋、動物花紋的絹繡和十字菱紋錦繡。(41)1981年江陵九店磚廠楚墓同樣出土了包括絹、紗、錦等在內的17件絲織物,織繡圖案多是一鳳三龍或鳳與花卉。此外,像荊州馬山一號楚墓也發現了30多件繡有蟠龍飛鳳繡紋、對鳳對鳥紋等圖樣的珍貴絲織品。(42)荊門包山楚墓出土絲織物77件,主要的繡紋是一鳳三龍相戲和鳳鳥的圖像。(43)大量絲織品的出土無疑從一個側面展示了楚地絲織業的繁榮。彼時,因為價值高昂,絲綢已然成為楚國經濟的重要支柱之一和楚文化的一大特色。為保障種桑養蠶,吸收先進技術,楚國甚至不惜動用武力與鄰國競爭。如《史記·楚世家》載:“吳之邊邑卑梁與楚邊邑鐘離小童爭桑,兩家交怒相攻”,最后,楚國滅了卑梁(今安徽鳳陽縣東北),吳國攻占了鐘離(今安徽天長市西北)。(44)《左傳·成公二年》亦載,楚國為了獲得魯國的先進絲織技術,直接大軍壓境,動用武力威逼魯國,迫使魯國君主只能獻上百余名絲織技工來換取和平。這些措施大大推進了楚國絲織業的發展,使之后來居上,成為當時中國絲綢的核心產區之一。而在楚地生產的絲綢中,應該也有相當一部分流入周邊地區,經由商人轉手,成為絲綢之路上暢銷的商品。
其三,從楚國的玻璃制造水平看。楚國的玻璃制造大約出現于公元前5世紀左右。仍以蜻蜓眼玻璃珠為例,這一飾物因為造型奇異,一度流行于春秋戰國時期,常見于貴族墓葬陪葬。如今出土最多的當屬湖北、湖南、河南等地,山東、河北、陜西次之,廣東、四川、重慶、甘肅、新疆等地亦有出土。從出土地的分布來看,楚地當是春秋戰國時期玻璃器物生產的核心區域之一。特別是近年來發掘的楚墓顯示,進入戰國以后的楚墓往往發掘出更多玻璃珠,這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歷史現象。究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早期的玻璃制造技術或許已被楚人掌握。楚國曾是西周的封國之一,很可能從諸夏那里學到了以石英砂為主要原料,使用先成型后燒結的方法產生釉砂,河南淅川縣下寺出土的釉砂就是一個典型;二是可能來自西方的大量玻璃制品通過“玻璃之路”傳入楚國;三是楚人的社會需求。中國的傳統禮儀用器和裝飾品是玉,從楚墓發掘報告可知玉的資源很少,玉在當時的楚國非常珍貴。而玻璃能仿制成玉器,同時,玻璃物料比玉器容易獲得,價格比玉器便宜、色澤鮮艷,因而能夠滿足當時人們對裝飾物的追求與喜愛。
出于對玉石的喜愛,楚人有意在玻璃中添加入了一些鋇,以達到仿制效果,并將其與真正的玉石擺放在一起,由此可見楚人對玻璃制作工藝的重視程度。楚人在這方面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1)楚人創造了中國歷史上最早的鉛鋇玻璃,或者說鉛鋇體系玻璃;(2)楚人創造了玻璃生產中的模壓工藝。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具有比較發達的青銅鑄造水平,楚人將其應用于玻璃制造中,生產出了玻璃璧、玻璃劍首等采用模壓工藝制作的玻璃制品;(3)楚人制造出中國歷史上最早的平板玻璃制品。從制造工藝上看,楚國制造的玻璃璧、玻璃劍首等所采用的模壓工藝,為中國早期平板玻璃的出現起了奠基作用。楚國發達的玻璃制造工藝水平充分表明,楚地應該是較早接觸到西方玻璃器物及其制作工藝的區域之一,這進一步印證了楚國曾積極參與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的史實。
其四,楚國對西南絲綢之路的探索。在春秋戰國時期,楚文化成為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的主流文化。春秋時期,原居住在長江中游的楚國積極向北延伸,問鼎中原;到了戰國時期,大力向南發展,沿湘江南下,同那里的百越文化融合;隨后又向東擴展,到達長江下游,同那里的吳越文化融合。根據對中國華南、西南地區乃至南亞、東南亞部分地區的古墓葬、古遺址的發掘研究,可以發現諸多楚文化與西方文化交流往來的證據。如《廣東肇慶市北嶺松山古墓發掘簡報》表明,廣東肇慶市北松嶺山的古墓建成于戰國時期,其中的陪葬品同時包含了多把楚式青銅劍和一件玻璃珠。此外,在廣東始興的一座春秋后期墓葬中也出土了一把楚制青銅劍。(45)另外根據《云南省楚雄縣萬家壩古墓群發掘簡報》中的記載與分析,云南省楚雄市萬家壩古墓群的具體修建時代跨越了春秋中晚期到戰國初期,其中的22號墓中也發現了六棱形淺綠色的玻璃珠,這一出土文物證明了云南地區與楚文化的關聯。(46)肖明華在《云南考古述略》中指出,石寨山古墓出土的葫蘆勺、陶制彈丸,其形制與楚墓中出土的葫蘆勺或鉛質彈丸近似。另外在云南發掘的一些古墓中也發現了朱底黑花漆器隨葬品,而這類物品在楚墓中比較常見。(47)這些現象都有力地證明了春秋中晚期到戰國初期,云南地區很可能是西方文化與楚文化交流的重要驛站。謝崇安《云南石寨山文化與越南東山文化的比較研究》一文認為,約在公元前5世紀至1世紀,云南地區與東南亞及太平洋地區,在文化和藝術方面曾有過一定程度的交流與碰撞,并且傳至印度及西亞部分地區,這些地區也出現了工藝及形制類同的漆器及鐵器,尤其是其中的漆器更是集中地體現了楚國的文化藝術風格及制造工藝水準。(48)由此可以看出,在這一時期,東南亞一帶與印度、西亞及楚國發生過文化接觸交流乃至貿易往來,因此成為當時西方文化與楚文化交流往來的重要區域之一。黃展岳在其所著《兩廣先秦文化》中指出,根據墓葬出土文物的分析,中原地區是先秦時期青銅冶煉業的發源地,而楚國則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中轉角色。蜻蜓眼式玻璃珠在當時是屬于使用西方工藝制作而成的工藝品,它與楚文化的青銅劍同時在廣東戰國時期的墓葬中被發現這一事實,也是西方文化傳入我國華南地區之后與楚文化相融合發展的有力證據。
綜上所述,西方的玻璃制品傳入我國先后途經南亞地區的印度到達云南地區,再通過人們的日常生活交往和國內貿易來到當時的楚地。這就是“玻璃之路”萌芽時期的另一條路線,印度及我國云南等地出土的這一時期的玻璃制品也證實了這一判斷。(49)
三、楚國開辟“西南西北絲綢之路”的歷史地位及其意義
楚國在開辟“西南西北絲綢之路”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在早期東西方文明交流活動中作出了重要的歷史貢獻。首先,促進了中西經濟文化交流。西亞的玻璃裝飾珠在春秋末戰國初,通過中亞游牧民族作為商品轉銷進入我國中原和楚地。戰國中晚期,隨著玻璃珠制品經過歐亞大陸傳至我國,并且其制作工藝也隨之傳入。我國在戰國中晚期時已經把玻璃制品視為玉的一種替代品,對其仿制并且改良了部分工藝,因此當時我國的玻璃珠制品雖然外觀近似玉石,但成分區別則顯而易見。戰國時期,玻璃已在我國扎下根來,雖然還不斷受到西方技術的影響,但主要還是在戰國玻璃工藝的基礎上發展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玻璃制作工藝和產品。其次,為漢代“絲綢之路”的形成初步奠定了基礎。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是中華文明主要發祥地,以玉、漆、絲、瓷等為典型代表的手工業產品,顯示了古代中華民族高超的手工業制作工藝水平,也成為中華文明的代表性符號,并使之與世界其他文明相區別。在科技欠發達的古代,陸路交通是古代各民族經濟文化交流和人員往來的主要途徑。漢代“絲綢之路”的主干線起自洛陽,經過長安河西走廊、塔里木盆地、帕米爾高原、錫爾河和阿姆河中上游谷地與河中地區、穆爾加布河綠洲、伊朗高原北部、美索不達米亞,最后到達地中海東部。(50)楚國的早期探索為漢代“絲綢之路”的形成提供了某些經驗,一定程度上為漢代中西文化交流奠定了基礎。再次,確立和鞏固了中國在古代世界先進國家的地位。楚國在疆域拓展的過程中,使原先的地緣政治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使古代中國境內各民族之間的人員往來與文化交流更加頻繁,推動了華夏文明的進一步統一。最后,推動了楚國自身的發展。楚國在開辟“西南西北絲綢之路”的過程中,不僅促進了與外部的交流和合作,也推動了自身的經濟、文化和社會的發展。楚國對“絲綢之路”的探索,使楚國的貿易活動范圍得到了極大拓展,各種商品和資源的流通更加便捷,為楚國的經濟繁榮奠定了基礎。同時,文化交流也為楚國的文化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通過充分學習和吸納外來元素,使楚國的文化藝術、科學技術等各個領域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同時,對“絲綢之路”的早期探索,也使楚國的地位得以極大提升,成為當時中國南方重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我們還可以站在更寬廣的視角來考察“絲綢之路”?!拔髂辖z綢之路”通過空間和時間的跨度將絲綢文化的精髓融入了當時政治、文化、社會與經濟的各個層面,絲綢成為我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元素之一。“西南絲綢之路”是一條縱貫東西南北的大通道,它是從古至今中國與南亞、東南亞、西亞乃至地中海一帶的一條重要貿易通道?!拔鞅苯z綢之路”的發展不僅促進了歷史上我國國內以及對外貿易的發展,對于文化的交流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西周至戰國晚期,西方傳入中國的主要是黃金和銀器,還有玻璃技術等,而中國傳入西方的則有絲綢、漆器、金屬制品、龍虎形象、銅鏡、中原文化等。在頻繁的商品和文化交流中,中國作為古代世界先進國家的地位得以確立和鞏固。
注釋:
(1) 費迪南德·馮·李希霍芬:《李?;舴抑袊眯腥沼洝罚虅沼^2016年出版,第29—43頁。
(2) 林梅村:《絲綢之路考古發現》,《百科知識》2014年第16期。
(3) 張正明、劉玉堂:《湖北通史·先秦卷》,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 464—466頁。
(4) М.П.格里亞茲諾夫、О.И.達維母、К.М.斯卡郎:《阿爾泰巴澤雷克的五座古塚 》,《考古》1960年第7期。
(5)(6)(12)(20)(24)(29)(31)(50) 趙德云:《中國出土的蜻蜓眼式玻璃珠研究》,《考古學報》2012年第2期。另,關于玻璃珠的形態與裝飾的相關考古發掘報告,還可以參見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太原晉國趙卿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固始侯古堆一號墓發掘組:《河南固始侯古堆一號墓發掘簡報》,《文物》1981年第1期;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固始侯古堆一號墓》,大象出版社2004年版;隨縣擂鼓墩一號墓考古發掘隊:《湖北隨縣曾侯乙墓發掘簡報》,《文物》1979年第7期;湖北省博物館:《曾侯乙墓》,文化出版社1989年版,等等。
(7) 高至喜:《論我國春秋戰國的玻璃器及有關問題》,《文物》1985年第12期。
(8) 干福熹:《玻璃和玉石之路——兼論先秦硅酸鹽質文物的中外文化和技術交流(英文)》,《硅酸鹽學報》2013年第41期。
(9) 安家瑤:《玻璃器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23—25頁。
(10)(19) 楊伯達:《西周至南北自制玻璃概述》,《故宮博物院院刊》2003年第5期。
(11) 王充著、邱鋒、常孫昊田譯注:《論衡》,中華書局2024年版,第140頁。
(13)(15) 張正明:《“蜻蜓眼”玻璃珠傳遞的信息——楚人的開放氣度》,《政策》1997年第3期。
(14) 潛偉:《從玻璃技術與冶金技術的關系看中國古代玻璃的起源》,載《絲綢之路上的古代玻璃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76—85頁。
(16) 安家瑤:《玻璃器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16—18頁。“纏芯法”是一種在材料科學、工程技術以及制造業中常用的工藝方法,主要用于處理或加工具有芯部結構的材料或組件。該方法的核心思想是通過特定的工藝手段,如纏繞、包裹、填充等,在芯部材料或結構上附加一層或多層外部材料,以改變或增強其原有的物理、化學或機械性能。在材料科學領域,纏芯法可用于提高材料的強度、硬度、耐腐蝕性、隔熱性等多種性能。“鑲嵌法”是一種藝術或設計手法,通常用于裝飾或構造物體。這種方法涉及將一種材料嵌入到另一種材料中,以創造出一種獨特且引人注目的視覺效果。在藝術和設計領域,鑲嵌法被深入研究,并被視為一種重要的風格或技巧。
(17) 干福熹、承煥生、胡永慶等:《河南淅川徐家嶺出土中國最早的蜻蜓眼玻璃珠的研究》,《中國科學(E輯:技術科學)》2009年第4期。
(18) 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曲阜魯國古城》,齊魯書社1982年版,第178頁。
(21)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物館:《新疆且末扎滾魯克一號墓地發掘報告》,《考古學報》2003年第1期。
(22) 院文清:《江陵馬山磚廠二號楚墓發掘簡報》,《江漢考古》1987年第3期。
(23) 湖南省博物館:《長沙楚墓》,文物出版社2000年版,第232頁。
(25) 王宜飛、段曉明、董俊卿等:《湖南出土戰國時期蜻蜓眼玻璃珠的科學研究》,《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2023年第6期。
(26) 沈福偉:《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20頁。
(27) 張國剛:《絲綢之路與中西文化交流》,《西域研究》2010年第1期。
(28) 姜義華:《中華文化通志——中國與西亞非洲文化交流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1頁。
(30) 宋曉梅:《巴澤雷克墓出土銅鏡新考》, 《洛陽——絲綢之路的東端起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 178—188頁。
(32) 石云濤:《絲綢之路的起源》,蘭州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62—86頁。
(33)(34) 陳鯤:《“一帶一路”背景下楚文化交流與文明互鑒之路》,《文化產業》2022年第32期。
(35)(36) 天行健:《奇特靈異楚銅燈》,《今日湖北》2000年第1期。
(37)(43) 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包山楚墓》,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第189、166頁。
(38)(39) 司馬遷:《史記》卷116《西南夷列傳》,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995—2996、2993頁。
(40) 中華文化通志編委會主編、朱學勤、王麗娜著:《中華文化通志——中國與歐洲文化交流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9—11頁。
(41) 湖北省考古研究所編:《江陵望山沙冢楚墓》,文物出版社1996年版,第338—341頁。
(42) 湖北省荊州地區博物館:《江陵馬山一號楚墓》,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第31—68頁。
(44) 司馬遷:《史記》卷40《楚世家》,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714頁。
(45) 徐恒彬:《廣東肇慶市北嶺松山古墓發掘簡報》,《文物》1974年第11期。
(46) 云南省博物館文物工作隊、四川大學歷史系:《云南省楚雄縣萬家壩古墓群發掘簡報》,《文物》1978年第10期。
(47) 肖明華:《云南考古述略》,《考古》2001年第12期。
(48) 謝崇安:《云南石寨山文化與越南東山文化的比較研究》,《考古學集刊》2018年第10期。
(49) 后德?。骸冻牡V冶髹漆和玻璃制造》,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66頁。
作者簡介:陳鯤,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講師,湖北武漢,430062。
(責任編輯 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