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妮
(北京工商大學,北京 100048)
ESG〔Environmental(環境)、Social(社會)和Governance(治理)〕作為一種新興的企業發展理念,從環境、社會和治理績效這三個層面為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構建了完整的核心框架,是當前國際社會衡量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標準。在當前蓬勃發展的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數字化技術可通過實現能源利用效率的提高、碳足跡的監測等,幫助企業跟蹤和量化其在環境、社會和治理領域的績效,制定合理、有效的綠色發展策略,減少環境污染。此外,媒體在塑造公眾輿論和影響投資者和消費者決策方面一直扮演著重要角色。本文聚焦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媒體關注對ESG表現的影響、媒體關注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ESG表現的過程中的調節效應這三個方面展開研究。該研究的創新點在于使用媒體關注作為調節變量,檢驗媒體關注在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表現的影響中的調節效應。
道德投資者和ESG實踐理論提出,投資者越來越多地在其投資策略中考慮ESG因素,尋求具有較強ESG績效的公司,而公司則通過加強ESG實踐和信息披露來改善其風險管理和股票市場表現,ESG披露反過來又影響投資者的看法和決策。數字化轉型有助于促進企業綠色創新,提高信息透明度,改善公司治理,從而提升ESG績效[1]。
數字化轉型的核心目標是通過高效的信息流通來促進企業價值創造模式的全面升級[2]。近年來,國家不斷推進數字經濟政策,深化企業數字化轉型,企業業績提升效應明顯,體現為經濟效益、創新產出以及成本損耗呈趨勢性、階段性優化,數字化轉型這一變革顯著提升了實體企業經濟效益[3]。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的綠色創新大有裨益。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通過增強企業管理能力和優化信息傳遞環境來有效管理綠色創新帶來的風險,減少不必要的綠色創新投資浪費,從而提升綠色創新的效率[4]。有研究表明,企業數字化主要通過加強內部控制信息披露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基于對外信息透明度提升和對內治理優化兩種機制改善企業社會責任表現[5]。
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和互聯網的廣泛普及,媒體力量高度滲入社會生活,對公司治理產生了重大影響。媒體關注對公司治理的影響主要通過以下機制來實現:第一,通過影響公司、管理者的聲譽來改變他的行為。新聞媒體對企業的ESG信息披露和履行社會責任進行監督,其報道往往會強調企業的ESG表現和可能的違規行為,這會引導資金流向ESG披露更好、負面新聞較少的企業[6]。第二,媒體關注通過影響資本市場給管理者帶來市場壓力而改變其行為[7]。
不難看出,提升ESG表現有助于企業可持續發展,而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提升ESG表現的作用已被許多學者進行研究并肯定,且大部分學者支持媒體關注對提升ESG表現的正向作用。但有關企業數字化轉型、媒體關注、ESG表現的既有研究尚存不足。本文通過梳理國內外相關文獻,利用2013—2022年中國上市公司的企業層面數據,引入了媒體關注程度這一重要研究變量,闡釋了數字化轉型、媒體關注在何種機制和條件下會影響企業ESG表現。
1.根據現有研究,企業可利用新興數字技術實現能源效率的提高來促進綠色創新和提高信息披露質量,從而提升企業的ESG表現。但有研究指出數字化轉型并不能無限制地提高ESG表現,隨著數字化轉型水平的提高,其對ESG表現的正向作用逐漸下降[8]。那么,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還有待考量。本文就數字化轉型與企業ESG表現的關系提出假設1:
H1:數字化轉型水平與企業的ESG表現之間呈正相關。
2.媒體關注是一把“雙刃劍”,媒體能挖掘出公司并未主動披露的信息,將公司暴露于監管部門、投資者等的監督之下,通過抑制企業的不當行為從而提升企業的ESG表現。然而,無論是綠色創新還是增強信息披露質量都需要企業承擔一定的風險,媒體關注引起的輿論壓力可能擴大這種風險帶來的負面作用。管理者為了維持公司形象很可能選擇減少在承擔環境治理的責任方面付出的努力[9]。為此,本文提出假設2:
H2:媒體關注度與企業ESG表現之間呈正相關。
3.數字化轉型通過提升企業信息透明度,降低了履行環境、社會和治理責任的成本,增強了企業提升ESG表現的意愿和能力。而此類企業更容易受到來自消費者、投資者等社會公眾的特別關注,企業可能會努力提升其ESG表現以獲得更好的聲譽;但過高的媒體關注度也可能導致企業“破罐破摔”,更加不注重環境、社會、治理的影響。在假設H1成立的基礎上,媒體關注可能會促使數字化轉型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產生調節作用,但是方向并不確定。本文提出假設3:
H3:媒體關注度在數字化轉型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中具有正向調節作用。
本文使用Python爬蟲功能歸集整理的上海證券交易所、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企業的年度報告中,將根據特征詞進行搜索、匹配和詞頻計數形成的最終加總的詞頻數量作為數字化轉型特征詞頻,并取其自然對數作為自變量。選取滬深A股市場2013—2022年上市公司為樣本公司,通過同花順數據庫中的ESG實踐板塊下載華證ESG評級綜合得分以及E、S、G分別得分,將4月、7月、10月和次年1月的披露數據平均,來獲得該年度ESG綜合評分代理變量作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媒體關注度來源于財經新聞數據庫(CFND),該數據庫統計了各個企業一定時間內的報刊及網絡媒體報道數量。最后參考相關文獻選取控制變量,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詳情如表1所示。

表1 主要變量界定
為驗證H1,基于面板回歸模型檢驗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與企業ESG表現之間的關系,建立模型進行回歸:
為驗證H2,基于面板回歸模型檢驗媒體關注度與企業ESG表現的關系,建立模型:
為驗證H3,基于調節變量的驗證方式,引入一階交互項建立模型,驗證媒體關注度的一階線性調節作用:
本文對2013—2022年A股上市公司相關數據進行清洗、處理、計算后,得到27536個樣本,對全體變量及E、S、G單項評分、年報中數字化轉型特征詞的詞頻加總數取自然對數的均值、標準差、最大值、最小值進行統計。下面報告部分結果:年報中數字化轉型特征詞的詞頻加總數取自然對數最小值0,最大值544,平均為13.72,標準差為32.97,可見,企業間數字化轉型程度相差較大。ESG綜合評分最小值39.9,最大值92.73,平均為73.02,標準差為5.15,可見樣本公司的ESG評分分布在39~93之間,且分布較為均勻。媒體關注度最大值為3543938,最小值為3,10年內平均被網絡和報刊報道次數約為1870次,標準差為27311.57,說明媒體對不同企業的關注度有較大差異。
在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縮尾處理后,為初步了解各因素對企業ESG表現的影響,對各變量之間進行相關性分析,部分結果如表2所示,右上角代表Spearman相關系數,左下角代表Pearson相關系數。

表2 相關性分析(部分數據)
1.企業數字化轉型與ESG表現回歸結果分析:模型(1)的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P<0.05,應使用固定效應面板數據回歸。為避免量綱影響,將數據標準化處理。為了控制時間因素的影響并減少數據隨機誤差,采用面板數據時間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表3左為模型(1)的個體時間雙向固定效應面板數據回歸結果,驗證了H1。DIGITAL檢驗結果顯著,系數符號相同,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能有效促進企業的ESG表現提升。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2.媒體關注度與ESG表現結果分析:模型(2)同樣通過Hausman檢驗,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進行時間固定效應面板數據回歸。表3右為模型(2)的回歸結果,ESG的系數顯著為負,即媒體關注度會抑制企業的ESG表現水平。可能的解釋為媒體關注帶來的輿論壓力擴大了企業綠色創新和增強信息透明度的潛在負面影響,企業為了維護自身形象選擇不承擔履行社會責任帶來的風險,即不提升自身ESG表現。
1.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與媒體關注度回歸結果:在前文的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對媒體關注度產生的影響。對媒體關注度進行回歸,結果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越高,媒體關注度越高。
2.企業數字化轉型提升ESG表現路徑檢驗:媒體關注度的調節作用。為驗證假設3,與模型(1)和(2)處理相似,經過Hausman檢驗、標準化進行回歸。按照模型(3)探究媒體關注度的一階調節作用,引入一階交互項DIGITAL*MEDIA_T進行回歸,結果顯示交互項顯著為正。結合前文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對ESG表現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媒體關注度在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對ESG的促進作用中起到正向調節作用。可能的解釋為媒體報道進一步提高了企業的信息透明度,擴大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對環境、社會、治理績效的正面影響,因此增強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對ESG表現的正向促進作用。
1.替換核心解釋變量。第一,以E、S、G的單項評分分別替換核心解釋變量,該單項評分來源于華證ESG評級,結果發現環境單項評分和企業社會責任單項評分的系數方向均無變化,并且除公司治理單項評分替換后不顯著外其余均顯著。第二,用Bloomberg披露的ESG評分代理ESG表現,該評分是一個較為透明、完全參數化和基于規則的ESG評分框架,但該ESG評分涵蓋的國內上市公司數量有限,因此樣本較少,結果顯示系數顯著且仍為正相關。
2.替換被解釋變量。用袁淳統計的數字化轉型詞頻替換吳非版本的數字化轉型詞頻對調節效應進行穩健性檢驗。檢驗結果中交互項的系數為0.1348,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替換被解釋變量后模型仍顯著。
3.工具變量法。為了進一步解決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引入工具變量進行二階段最小二乘法。本文選擇企業上市年限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檢驗企業上市年限是否為弱工具變量。結果顯示F值為57.7,大于10,因此檢驗均通過Stock-Yogo弱工具變量檢驗。然后,采用2SLS法分析ESG表現與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關系。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仍然與ESG表現顯著正相關,說明排除內生性后模型的穩健性。
本文以2013—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利用個體時間雙向固定效應的回歸模型,探索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媒體關注度對我國A股上市公司ESG表現的影響,并進一步探究媒體關注度的調節作用。得出如下結論:第一,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與其ESG表現之間呈顯著正相關。第二,媒體關注度與企業ESG表現之間呈顯著負相關。第三,企業數字化轉型與媒體關注度之間呈顯著正相關。
企業數字化轉型有利于企業提升自身的ESG表現,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一是從企業層面看,董事會應將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納入其績效考核評價體系,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管理層應把握數字技術和綠色供應鏈的新機遇,將數字化技術融入生產經營流程,發展可持續經濟。二是從國家層面看,一方面要制定明確的ESG法規和相關標準,要求企業披露其ESG績效數據,確保其合規性以引起企業對ESG問題的關注,并采取更積極的措施來改善其ESG表現;另一方面鼓勵可持續經濟領域的投資和綠色技術創新,通過提供補貼、低息貸款和其他金融激勵措施,幫助企業實施綠色可持續發展戰略。三是從社會層面看,政府可通過鼓勵投資者和消費者在投資和購買決策中納入企業ESG表現的考量因素來推動企業實施相應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