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佳霈
云居寺又稱西五臺,原名安慶寺,位于今西安市玉祥門蓮湖路西段南側,東鄰灑金橋,西接明城墻,東西長約500 m。唐代時此地原為長安城內太極宮城南墻。云居寺歷來為尼僧道場。《西安府志》記載:“其臺基于唐,創于宋,屢葺于明。由于年代久遠,戰火頻繁,屢毀屢建,究系何代建造,眾說不一[1]。”云居寺與一般佛寺坐北朝南的朝向截然不同,其坐西向東,由山門拾級而上,其中主要殿宇建筑均建于高臺之上,且一臺高于一臺,當前由于受現代城市建設的影響已被分割成3 段,與周邊街區形成了互有交錯的緊密結合關系。
云居寺各日皆有佛事活動,香火旺盛,亦會接待大量香客,同時為西安鼓樂社大型鼓樂演出活動的主要場地。西安鼓樂社于云居寺進行的演出是其所參與的各種廟會活動中較為大型的鼓樂演奏活動[2]。期間,鼓樂演奏的地點和時間非常集中,各個樂社要在3 d 之內走遍包括云居寺在內的分布于西安各街巷內的大小廟宇,只要有廟的地方,樂社都要前往并演奏鼓樂曲,這一民俗活動不僅是鼓樂流傳下來的歷史傳統,還是民眾重要的文化活動之一。鼓樂能得以世代相傳,與一年一度的廟會活動密不可分[3]。
云居寺獨特的空間布局及在今西安城區中的特殊位置共同造就了目前尷尬而又獨特的空間格局。而格局的缺損、模糊的軸線是識讀該佛寺建筑群的主要障礙,禮佛儀軌的進行及鼓樂演出亦受困于狹小的空間,二者功能沖突時有發生。其位于居民社區之中的特殊城市區位也對佛寺本身更新改造活動形成掣肘。
經實地調研,筆者總結出云居寺空間與功能使用問題如下:空間格局缺損,軸線北側的附屬建筑基本無存;藥師殿與彌勒殿位于一座現代配屬建筑中,空間狹小;降龍觀音殿與大雄寶殿之間之開闊場地鋪裝單一,且缺少綠化;寺中空間利用率較低,仍有部分荒地未加以有效利用;寺院與周邊城市街區的關系,多采用圍墻區隔的硬處理方式,未與周邊社區、商業等空間建立良好的互動關系。整體而言,寺內空間利用率低、佛寺功能布局欠佳、建筑軸線模糊、與周邊街區缺乏互動是目前云居寺區域存在的主要問題,具體的空間問題描述如下:
1)云居寺院落中部、南側的問題有以下4 點:第1,藥師殿與彌勒殿擠在位于大雄寶殿與降龍觀音殿院落南側的一座現代配屬建筑中,并無專屬的佛殿建筑。第2,院落北側閑置場地延伸至大雄寶殿的交界處場地未有效利用,該區域因堆滿了雜物廢料而成為一處無用區域,其后的許愿池更是成為香客避之不及的“臭水池”。第3,降龍觀音殿與大雄寶殿之間是一片較為開闊平整的場地,但單一的鋪裝占據了整個場地,缺少綠化,且整片前段院落完全采用了同一種鋪裝,自山門鋪至五大菩薩殿,與中國傳統建筑中軸對稱的特點相悖。第4,云居寺北側即是西安古都大酒店,云居寺與大酒店兩組建筑群之間僅由各自的圍墻做了空間分隔,兩墻之間的間距只有1.5 ~2 m,雖然較為狹窄,但從現場調研情況來看,當地居民使用該道路頻率較高。究其原因,可能是其為連接灑金橋和工商家屬院的捷徑。
2)云居寺院落北側的問題有以下4 點:第1,云居寺的整體朝向為坐西向東,主入口與城市主干道路灑金橋由長達50 m 的窄巷連接,入口極為隱蔽,且路面鋪裝、兩側墻面質量均較差。其中,窄巷南側為部分居民樓一層商鋪入口,雜物堆放不規范的問題較為突出。第2,云居寺并沒有固定的法器流通處,當香客有禮佛活動需求時,往往無法及時找到所需物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香客的活動體驗。第3,閑置空地會在春、夏季生長野草,可達膝蓋高度,行人往往難以直接跨越。降龍觀音殿的最下部臺基與草地之間僅隔0.5 m,難以滿足通行需要。第4,縱觀整個云居寺前段院落,除了主體建筑,附屬建筑較多,但大多數基本屬于倉儲空間或是僧侶宿舍,并沒有找到衛生間等必備空間。
3)云居寺山門區域的問題有以下4 點:第1,云居寺山門入口處經常有在此席地而坐或休憩閑談、或向香客乞討的居民,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云居寺的對外形象。第2,云居寺山門入口南側為一處廢品收購處,緊挨山門入口的建筑物長期處于無人使用的狀態,建筑物的門口也常年堆放廢品。第3,云居寺山門北側為一處小的公共空間,除了滿足一般的通行功能,也經常被前來云居寺祭拜的香客用作臨時停放非機動車輛的場地,但非機動車的擺放通常沒有秩序,導致該處空間利用不合理。第4,自云居寺東側主街至山門的東西向窄巷,并未與云居寺中軸線處于同一條線上,且山門建筑樣貌與寺院傳統建筑不符,較為現代。由此可推出,山門的建造應晚于其前窄巷的形成時間。囿于既有的城市街巷肌理,山門的位置未能處在寺院中軸線上,與中國傳統寺院建筑布局組織形式相悖。
4)在歷史演變過程中,除物質空間外,云居寺與周邊建筑也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建筑風貌關系。出于對建筑遺產及歷史街區價值的尊重,需要對現存較為復雜的建筑風貌關系進行梳理,更需要對新置入的建筑進行風貌控制。云居寺前段院落北側為酒店,南側為小學,皆屬于大型公共、商業建筑,而前段院落東側與后段院落周圍是舊居民樓、居住建筑,建筑類型紛雜,空間體量變化較大,需要從中找尋統一的建筑秩序。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主要從以下幾方面提出空間設計策略:第1,重新定位云居寺與周邊街區的關系,從完全封閉的佛教寺院到兼具鼓樂表演功能以及服務周邊居民的城市公共空間功能的復合型寺院空間;第2,置入新的功能空間,并重新組織目前較為無序的空間關系;第3,重塑云居寺的空間格局。更新改造重點區域示意圖如圖1 所示。在具體操作層面,本文的討論重點為山門區域、軸線區域及軸線北側區域。

圖1 更新改造重點區域示意圖(來源:作者自繪)
云居寺的入口空間一側緊挨著建筑墻體,另一側與院落圍墻相連,門前有一片約5 m×15 m 的空地。在山門入口處,經常能看見老人圍繞入口席地而坐。此外,該區域的居民也經常將非機動車停放于此。在重新設計過程中,通過分類與整合,保留了存儲功能的同時,山門區域以鋪地與標高的不同區分出強化軸線的入口動線,強調該區域作為入口空間所起到的重要引導作用。山門區域更新改造效果如圖2 所示。將山門南側廢品收購處以及處于廢棄狀態的臨時建筑拆除,恢復山門前的院落空間,并結合云居寺現存歷史建筑特征,提取傳統建筑黃琉璃瓦坡屋面、朱柱梁枋、青磚砌墻等構成要素,重構山門這一傳統院落中重要的單體建筑形象。由于通往山門的東側窄巷與兩側建筑是既有的城市道路、建筑肌理,不宜變更,因此重構后的山門仍處于原位置。筆者對寺院中軸線采取與院落其他地面不同鋪裝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因位置偏移而造成的中軸空間錯動的問題。在山門兩側延續坡屋頂意象,置入具有遮陽功能的休息區域,并與車輛停放空間加以區隔,形成有序的休閑與車輛停放空間。三者在功能上完全區隔,但在視線乃至具體行為活動方面則形成有機互動。建筑材料仍以青瓦細木柱描摹整體形象。

圖2 山門區域更新改造后效果圖(來源:作者自繪)
通過調研發現,降龍觀音殿和大雄寶殿之間存在一個平屋頂磚石建筑,建筑內部有藥師佛和彌勒佛坐像供香客祭拜,二者之間僅通過一扇隔墻分隔為兩個獨立的祭拜空間,但空間祭拜方位為南向,作為配殿。這樣的設置明顯是由于建筑體量不夠造成的。為此,在云居寺中軸線對稱方向設計了一所佛堂,以解決上述問題,補全中軸對稱的格局。
此外,云居寺沒有固定的法物流通場所,且缺少一個供香客或是其他人員休憩、交流放松的公共空間。因此,在佛堂東側設計了以上兩個空間。選擇該處進行建設的原因是與云居寺中軸線另一側的建筑相呼應。
于軸線北側置入的配屬佛殿建筑及法器流通處建筑組群,在整體格局上作為對南側既有建筑組群的回應,在功能上亦為對側附屬建筑功能的同類擴展。整體建筑形象為傳統雙坡屋頂的意象,以青瓦木柱勾勒建筑的主體形象,內外墻體則分別采用夯土與磚砌材質,以夯土墻體營造靜謐禪意的佛殿空間,青磚外墻則與建筑群的整體風貌相呼應。佛殿與法器流通處之間圍合出一處庭院空間,作為對寺中稀缺休憩空間的補充。
法器流通房間的東側是一處小型會議室。筆者調研時注意到,西安市大多數鼓樂社多為自發性組織,平時并無固定的教習場所,該處空間的布置是借助云居寺作為演出據點的便利性,為鼓樂社提供一個常駐基地,以滿足其日常訓練、教習、會議等功能需要。會議室以東為衛生間,彌補云居寺整個前段院落該類必備功能性空間的缺失。除此之外,本處建筑亦有溝通佛寺內外欣賞鼓樂表演的復合功能,建筑與廊道的設計是在云居寺北側院墻的基礎上,劃分為雙墻空間,分別對內對外,服務于居民日常生活和鼓樂演奏兩種情況(圖3)。西安市傳統街巷不僅構成城市形態,而且是城市風貌的延續[4]。廊道不僅為附近居民日常使用提供休憩娛樂的空間,還可為鼓樂演奏者提供表演后休整的場所。墻上的展示窗口平時可以為鼓樂演奏提供宣傳平臺。通過對圍合墻體的開洞以及與廊道的有機組合,實現佛寺內外空間溝通的視覺便利與行為阻隔。在傳統街巷的更新改造過程中,傳統文化不應僅作為形式上的元素,更要體現歷史內涵[5]。

圖3 北側附屬建筑佛殿及法器流通處平面圖(來源:作者自繪)
云居寺院落中部的綠化較少,僅大雄寶殿前有少量植被。在對院落進行重新設計的過程中,提升綠化面積,通過植被排列的形制,一定程度強化中軸對稱格局及儀式空間的神圣性。相較于機械地重建補全空間格局的做法,種植植物這一措施在具體操作層面具有較高的靈活性,且較易適應各類復雜的場地情況。植被的具體類型受當地具體生態、氣候條件和佛教寓意的制約,不僅要遵循傳統寺院園林的布置理念,還應能烘托寺院佛教氛圍。降龍觀音殿前,以觀音竹為主,種植方式為叢植;大雄寶殿前,主要為羅漢松、菩提樹、七葉樹,對植,意在渲染寺院核心空間的莊嚴肅穆;五大菩薩殿兩側,群植棕櫚、黃葛樹、蒲葵等,兼具教義與修飾環境的作用。
基于設計的場地與歷史建筑本體在空間層面的緊密聯系,在設計時考慮區域內的整體建筑風貌,及建筑風貌與周邊街區建筑間的獨特關系。雖然云居寺周邊建筑類型多樣紛雜,但仍可找尋相似的構筑要素,即大多以青磚與混凝土砌筑,立面呈現灰色、灰白色為主的視覺效果,另外街巷空間以適宜人行尺度為主,緊湊、凝練的空間組織是該片街區格局的主要特征。因此,材料方面,選用了在工藝、顏色等方面與云居寺的建筑有較高相似的材料,如灰磚、木材等,結構方面借鑒梁上架椽的方式,在佛堂與法器流通處之間建立一個露天的庭院空間,適當增加綠化及休憩的空間。建筑布局方面,在有限的場地面積內置入多重功能空間,建筑尺度以滿足人的行為需求為主要目標。改造后的建筑既達到補全寺院整體格局的目的,又盡量在外觀效果上隱于場地內,凸顯云居寺歷史建筑遺產的首要地位。
通過以上設計實踐,旨在對云居寺建筑空間設計存在的問題進行解決。通過保障鼓樂社團及香客游人的公共利益,設計改造最終達到多方共贏的結果[6]。單墻與雙墻之變,不僅在物質層面增強了空間的豐富性,還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打破了寺院原有封閉的空間環境,模糊了空間的邊界,促使寺院與社區的結合更為緊密,真正融入社區生活中。而軸線的強化與風貌控制則是寺院空間本體的重塑,作為對這一更新改造對象本體的回應與尊重,空間的秩序也在這一重塑過程中再次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