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者”的蛻變

裴勇

情景一

“貝貝，怎么只見你一個人在忙活，其他同學呢？”

“他們只會給我添亂，我不需要其他人幫忙。”

一天放學后，我看見宣傳委員貝貝一個人趴在地上剪紙、畫畫，忙著布置班級文化墻。

情景二

“為什么不是我上去領獎，憑什么是班長！”貝貝歇斯底里地對我咆哮，眼里噙著淚水。

我們班的文化墻在學校的班級文化評選活動中獲得了一等獎，貝貝對我沒有安排她去領獎一直耿耿于懷，終于有一天爆發了。沒想到，在我看來的一件小事，貝貝竟然如此在意，我趕緊向她表達歉意。

情景三

“老師，文化墻是我一個人辦的，這筆錢也理應屬于我一個人，我是不會拿來與同學分享的。”

為了用實際行動表示我的歉意，同時讓貝貝再感受一次為班級爭光給她帶來的榮譽感，我把學校獎勵給班級的500元獎金的使用權交給她。我給她發信息囑咐她周末采購一些零食和文具，下周帶到學校與同學們分享。然而，我卻收到這樣的回復。我捧著手機，滿臉愕然。

用心發現，在沖突中看見個性

貝貝是一名獨來獨往，雷厲風行的女孩。她成績平平，不茍言笑，卻在班上存在感極強。每逢學校舉辦大型活動，無論是校園文化節、社團活動節、繽紛戲劇節還是校園歌手大賽，她總是“一馬當先”，憑“一己之力”在各項活動和比賽中獲獎。她不善交往，也不屑與同伴合作，像一位“獨行俠”，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在公眾場合“一展風采”的機會。

這次班級文化評比領獎風波引起了我對貝貝的關注。看到貝貝給我發來的短信，我很憤怒，仿佛在文字中看到了貝貝狹隘自私的一面。為了顧及貝貝的自尊和面子，我慎重地給她回復一條短信：“老師私人送你一件禮物，獎勵你在班級文化建設中的優異表現，同時感謝你為班級爭得榮譽。但是，獎金是學校獎勵給班級的，是集體財產，每一位班級成員都有權利分享這份榮譽和快樂，咱們不能據為己有。”回到學校，我送給貝貝一本《蘇東坡傳》，希望她可以通過閱讀了解蘇軾的生平，學著像東坡先生那樣豁達大度，與人為善。

但是，后來我發現貝貝身上的問題并不簡單。她不愛穿校服，各種“奇裝異服”輪番登場；她會給各個科任老師訴說她的“花樣童年”和“離奇遭遇”，以求得到老師關注；她還會跑去其他班級即興演講，讓所有人哭笑不得。透過她看似強大、玩世不恭的外表，我能感覺到貝貝的內心還有我沒有觸及的地方。

家訪探秘，在家庭中尋根溯源

我決定對貝貝進行一次家訪。在家訪中，我了解到貝貝家境優越，衣食無憂。但父母常年在外地，很少能陪伴在貝貝身邊。我從貝貝媽媽那里得知，貝貝還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姐姐，是當地知名主持人。貝貝媽媽的言語中滿是對姐姐的喜愛和贊美，提到貝貝時卻一直搖頭。當媽媽又一次在貝貝面前提到希望她能多向姐姐學習時，貝貝表現出強烈的不屑和敵意。

貝貝的表現讓我感到意外，有一位如此優秀的姐姐，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細思之后，我才明白：光芒四射的姐姐遮蔽了貝貝身上的光彩，貝貝的生活是灰色的。姐姐固然出眾，但姐姐的高度她無法企及，卻又常常被拿來比較。她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位置，父母的不認同讓她開始慢慢否定自己的價值甚至不認同自己的身份。

貝貝渴望證明自己的實力，想學著姐姐的樣子在鎂光燈下生活。真實生動的校園生活為她提供了一個現實的“試煉場”，校園活動就是最好的舞臺。貝貝希望抓住每一個機會展示自己，沒有機會就自己創造機會。她格外在意大眾對她的評價，在她自負的外表下，隱藏著深深的自卑。

學生內心深處的自卑感，往往源于童年時期的經歷。家庭的貧困、父母的忽視、他人的欺凌以及生理缺陷等，都可能成為他們自卑的源頭。這時，孩子對周圍世界的感知能力極強，但對痛苦的解讀能力卻相對有限。在未得到正確引導的情況下，孩子可能將自身的痛苦視為自身之過，進而將其內化為自我認知的一部分，從而形成自卑感。

活動育人，在集體中點亮生命

班級里還有很多孩子存在類似問題，他們因為自卑而找不到學習的動力和生活的意義。作為班主任，我很想幫助他們。幾番思索，我找到學校的專業心理老師，在她的幫助和指導下，我在班上開展了一次“自我認識——發現未知的自己”的主題班會課。班會課上，我們開展了多種心理探索活動，如優點大轟炸、自畫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五樣東西等，來幫助孩子更好地認識自我，悅納自我。貝貝也在這些活動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優點，逐漸從各個方面肯定自己。

在班級文化建設的系列活動中，我讓貝貝挑大梁，擔重任。她陸續又為班級設計了班服、班徽、班級宣言、班級文化展示墻等。當貝貝的設計一次又一次贏得同學和老師的稱贊時，她的臉上有了滿足而自信的笑。令人遺憾的是，這些事情大多還是由她一人完成，她依舊不愿與他人合作。

一個月后，我們接到了學校安排的新任務——制作班級成長記錄冊。我暗自慶幸，教育貝貝的契機來了！

我把制作成長記錄冊的任務全權交給貝貝，并要求她在規定時間內高質量完成。很快，她跑來向我抱怨：“這個任務太難了，我完成不了，您另請高明吧。”我裝作非常苦惱的樣子說：“如果完不成任務，我和班級都會受到學校的批評，希望你能堅持做下去。”她還是表示很為難。我向她提出建議：“如果老師找幾個同學幫助你呢？”她想了想，欣然答應了。我和她一起做了一份《班級成長記錄冊分工合作方案》，對電腦排版、文字撰寫、照片搜集、圖像美化等工作都作了詳細安排。貝貝按照這份方案，和其他同學組建了工作小組，很快就出色地完成了這個任務。

一天，在海洋公園研學的時候，貝貝跑到我的身邊，拉著我，指著一個水族箱，狡黠而神秘地對我說：“這里的水母有大有小，有的可愛，有的怪異，有的色彩艷麗，有的暗淡無光，但我覺得他們都很美，少了任何一只都不行。”終于，她不再是一個“孤勇者”了。

【本文系重慶市2022年度家校社共育專項課題“家校社協同推進課后服務課程體系建設”（JXPY22201）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附屬中學）

責任編輯 ?何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