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年齡變化對我國城鎮職工養老保險收支的影響

林 雷，劉黎明，張 誠

（1.北京銀行博士工作站，北京 100033；2.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統計學院，北京 100070；3.汕頭大學商學院，廣東汕頭 515063）

0 引言

按照世界銀行確定的人口老齡化標準，我國自2000年起正式步入人口老齡化國家行列。目前，我國已成為世界上老年人口數量最多、人口老齡化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我國老年人口規模大、增速快，對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帶來了嚴峻考驗。其中，在社會保障領域，直接影響是不斷增長的城鎮職工養老保險（以下簡稱城職保）支出。面對越來越嚴峻的養老形勢，相關領域的學者們及時跟進，探討不同假設條件下我國養老保險基金的可持續性情況。主要通過精算平衡與退休年齡、城職保收費負擔兩個方面對我國城職保可持續性進行分析，在精算平衡方面，江正發等（2017）[1]運用精算平衡原理測算我國城職保精算平衡條件。高建偉和伊茹（2018）[2]通過構建人口結構預測以及我國城職保收支模型，測算現有政策和延遲退休政策下2018—2048年我國城職保收支情況。趙亮和李燈強（2020）[3]對我國城職保基金進行分析發現，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 年我國城職保出現收不抵支的情況。在城職保收費負擔方面，郭瑜和張寅凱（2019）[4]運用精算方法模擬和計算了降費后我國城職保對財政負擔的影響。范維強等（2019）[5]利用現有的我國城職保數據，建立養老金收支模型設計兩種繳費模式，并與現有繳費模式進行對比。王增文和李曉琳（2022）[6]討論了調整計發月數和延遲退休年齡對我國城鎮職工養老保險個人賬戶的影響。

大多數學者研究我國城職保收支問題，通常圍繞既定的一種或幾種退休方案，對城職保收支情況展開分析[7—10]。然而，這些研究較少分析退休年齡對我國城職保收支的影響，尤其是缺乏對于延遲退休年齡的邊際效用的分析。因此，本文以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為基礎，根據城職保相關規定建立我國城職保收支模型，測算2023—2035 年男女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城職保收支變化情況，以分析退休年齡對我國城職保基金的影響。

1 我國城職保繳納人數與領取人數測算

為了實現對不同時間、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我國城職保基金的可持續性分析，首先需要對未來我國城職保的繳納人數和領取人數進行預測。本文采用生命表模型來預測未來我國城鎮人口的結構，并確定未來我國城職保參保人員的大致范圍。然后，結合歷史數據，分析我國城職保參保人數的社會經濟因素，并進行參數估計，得到各個社會經濟因素的參數情況。最后，將這些預測和參數結合起來，得出未來我國城職保參保人數的情況，為城職保基金的可持續性分析提供基礎數據。

1.1 我國城鎮人口預測模型

1.1.1 0歲以上人口預測模型

通常情況下，一個地區當年0歲以上的人口結構受到上一年人口結構、各年齡段死亡率以及上一年各年齡段人口遷入率的影響。本文運用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和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中城鎮人口作為基礎數據，將年齡段劃分為兩個部分進行計算。假設用x表示年齡，pxj（j=1，2）為x歲男性及女性的死亡率，在計算時采用《中國人壽保險業經驗生命表》中的非養老類業務一表死亡率進行計算。

令gxj為x歲男性或女性人口的凈遷入率，（j=1，2）為x歲男性或女性1 年后的凈人數，可以計算出每個年齡人口在1年后的凈人數，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1.1.2 我國城鎮人口新生兒預測模型

針對目前人口結構預測模型只考慮了現有人口變動趨勢，而沒有考慮每年新生兒對未來勞動人口和城市職工保險繳費人數的影響，本文提出了一個新生兒測算模型，并將其與現有人口結構預測模型相結合，以確保未來人口數據的完整性。以下是計算模型：

新生兒數量主要受當年育齡婦女數和生育率的影響，所有育齡婦女一年內所生的孩子就是該年的新生兒數量。用分別表示在t年x歲的總人口、男性、女性的數量，ft，x表示在t年x歲的女性生育率，ft，x表示在t年的新生兒數量，表示在t年x歲的女性所生育的新生兒的總數、男嬰數和女嬰數。設在t年新生兒中男嬰比重是，則在t年新生兒中男嬰數和女嬰數分別為：

1.2 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與領取人數預測

1.2.1 我國城職保人員分類情況

在我國城鎮職工養老保險制度建立之初，該制度將參保人員劃分為“新人”“中人”和“老人”三個群體。本文按照這三個群體劃分標準分別計算城職保收支情況。

1.2.2 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測算模型

根據我國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中的劃分標準，發現“老人”這一分類在1997 年已全部退休，不再參與繳納保險費用。實際上，現在只有“中人”和“新人”兩個分類，也就是在職和已經參保但尚未退休的人。令第t年男性退休年齡為，女性退休年齡為，男性開始參加城職保的年齡為，女性開始參加城職保的年齡為。則有第t年“中人”和“新人”繳費人數(EP)t，如式（5）所示：

1.2.3 我國城職保領取人數測算模型

根據1997 年國務院有關城職保相關文件，確定“新人”為1997 年以后參加工作且繳納城職保人員，為CNR,則有“新人”領取人數(CNP)t，如式（6）所示：

根據1997 年《國務院關于建立統一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決定》，確定“中人”為1998年之前參加工作且參加我國城職保的人群，令第t年職工退休年齡為，“中人”領取養老保險占適齡人口比重為CMR，且有“中人”還未退休，那么第t年“中人”領取養老金人數為：

當所有參保“中人”均已退休時，其中d年為最后1998年參與工作的“中人”退休年齡，第t年“中人”領取人數如式（8）所示：

由于“老人”退休在1998年以前，令第t年領取城職保的“老人”占適齡人口總數比例為(COR)t，養老金“老人”領取人數(COP)t如式（9）所示：

1.3 我國城職保繳納人數與領取人數模型測算參數假定和誤差分析

1.3.1 影響養老金收支的各種具體參數假設

為了便于建立養老保險收入和支出模型，由于我國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的運行涉及多種管理制度，因此需要對參保人群和影響養老金收支的各種具體參數進行假設。

（1）參加工作年齡。根據《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要求，到2020年我國新增勞動力受教育年限要從12.4年增加到13.5年，故在本文中假設城鎮勞動力參加工作的年齡為20歲。

（2）勞動參與率。通過查閱歷年《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有關勞動參與率的數據，本文假設未來我國人口勞動參與率為70%。

（3）失業率。我國城鎮人口失業率在2%～4%浮動，本文假設城鎮人口失業率為3%。

（4）養老保險覆蓋率。查閱2021 年《中國統計年鑒》相關數據，假設我國城職保覆蓋率為70%。

1.3.2 現有退休年齡下我國城職保繳納人數與領取人數模型誤差檢驗分析

結合我國城鎮人口結構，將上述參數設定代入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模型與領取人數模型中，并與2018—2022年《中國統計年鑒》中的相關數據進行對比，得到我國城職保繳費模型精度情況，如下頁表1所示。

表1 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和領取人數模型精度情況（單位：萬人）

根據上述測算結果可以發現：在繳費人數模型方面，2018—2022 年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與實際情況誤差不到1.5%；在領取人數模型方面，2018—2022年我國城職保領取人數模型測算結果與實際情況的誤差不到1%。這表明我國城職保繳費人數與領取人數模型能較好地預測未來的情況。

2 我國城職保繳費收入和支出測算

2.1 我國城職保繳費收入測算模型

上文測算的我國城鎮人口總數并不能代表實際的繳費人數，繳費人數測算不僅涉及城鎮人口結構和數量，還有勞動參與率、失業率、繳費率等多因素影響。下面分別對“中人”和“新人”的繳費收入進行預測。

令第t年我國城鎮職工平均工資為，繳費率為Ct，繳費人數為(EP)t，那么第t年“中人”和“新人”繳費收入為：

2.2 我國城職保支出測算模型

2.2.1 我國城職保“老人”養老金支出測算模型

為維持“老人”生活水平，政策規定“老人”養老金水平都會向上適當調整，本文以2021年退休工資標準為起點，令“老人”每年工資增長比例為δ，第t年“老人”發放養老金標準(ORS)t為：

根據“老人”養老金支出金額等于領取養老金“老人”人數乘以當年養老金標準，得到“老人”養老金發放額(TOC)t為：

2.2.2 我國城職保“中人”養老金支出測算模型

根據相關規定，退休后“中人”養老金由統籌賬戶養老金、個人賬戶養老金、過渡性養老金組成。

（1）統籌賬戶養老金。退休當年基礎養老金=（退休前一年當地在崗職工平均工資+本人指數化平均繳費工資）÷（繳費年限）×1%。令個人繳費工資為，平均工資為。δ為養老金增長率，則有第t年退休男性人員、女性人員領取養老金如式（13）所示。

其中，s=m，f表示式（13）中，當s=m時，計算的是女性人員領取養老金數額；當s=f時，計算的是男性人員領取養老金數額。以下公式中s含義相同。

早于t年退休，且退休年份為p年的男性“中人”和女性“中人”基礎養老金(EMP)t2，s如式（14）所示：

（2）過渡性養老金。根據相關規定，過渡性養老金主要由計發系數ε、指數化繳費工資（其中N為繳費年限）和1997年前視同繳費年限決定，本文假設視同繳費年限等于工齡L減去繳費年限，得到第t年退休人員過渡性養老金(TMP)t1，s，如式（15）所示：

早于t年退休且退休年份為s年的男性“中人”和女性“中人”基礎養老金(TMP)t2，m和(TMP)t2，f為：

（3）個人賬戶養老金。由于個人賬戶養老金發放受個人繳費累計額與計發月數影響，而城鎮職工個人賬戶繳費是基于其上年平均工資按一定比例進行繳納，故令繳費率為c，個人賬戶記賬利率為r，計發月數為M，個人繳費工資為，退休年份為t年，得到第t年退休“中人”個人賬戶累計額(IMP)t、(PMP)t，如式（17）所示：

將“中人”基礎養老金、個人賬戶養老金和過渡性養老金支出相加得到“中人”總的養老金支出，如式（18）所示：

2.2.3 我國城職保“新人”養老金支出測算模型

根據相關規定，退休后“新人”養老金由統籌賬戶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組成。

（1）統籌賬戶養老金。與“中人”計算方法相同，在此不做贅述。令個人繳費工資為，平均工資為。δ為養老金增長率，em為男性參加城職保年齡，ef為女性參加城職保年齡，得到第t年退休人員t年基礎養老金(ENP)t，s，如式（19）所示：

（2）個人賬戶養老金。根據國務院相關規定，繳費人員從退休開始到死亡，每月一直領取養老金，額度為繳費人個人賬戶累計額除以計發月數。

由于個人賬戶養老金發放受個人繳費累計額與計發月數影響，而城鎮職工個人賬戶繳費是基于其上年的平均工資按一定比例進行繳納的，因此令繳費率為c，個人賬戶記賬利率為r，計發月數為M，個人繳費工資為，退休年份為t年，于是得到第t年退休“新人”個人賬戶累計額(IMP)t，m，如式（20）所示：

則在退休后每年領取的個人賬戶養老金(PNP)t為：

將“新人”基礎養老金和個人賬戶養老金支出相加得到“新人”總的養老金支出，如式（22）所示：

2.3 我國城職保養老金繳費收入和支出測算模型參數假設和平均工資預測

2.3.1 我國城職保養老金繳費收入和支出測算模型參數假設

為便于模型計算，對模型中的參數進行假設說明：

（1）養老保險繳費率。本文根據最新《降低社會保險費率綜合方案》中城職保企業和個人繳費率來假定本文的繳費率。本文假定企業繳費率為16%，個人繳費率為8%。

（2）計發系數。一般過渡性養老金計發系數ε在1%～1.4%，本文取值為1.2%。

（3）計發月數。本文個人養老金計發月數按照2005年《關于完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的規定（國發〔2005〕38號）》公布的個人養老金計發月數進行測算。

（4）實際繳費基數與在職人員平均工資比值情況。由于我國社保繳費基數設定較為靈活，為當地當年社會平均工資的60%～300%，本文查閱2015—2021年相關數據后將比值設定為0.8。

（5）工資增長率。由于工資增長受到多種因素共同影響，因此本文運用參數假設進行測算。本文在查閱我國城鎮職工1978—2022 年工資數據后，發現工資增長曲線較為平滑，故運用指數平滑法進行擬合預測。

2.3.2 我國城職保繳費收入模型與支出模型精度檢驗

本文選取2018—2021年社保基金決算數據，代入設定各個參數下繳費收入模型和支出模型（2018年并未實行降費政策，繳費率按照28%計算）。模型精度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2018—2021年我國城職保繳費收入和支出模型誤差情況（單位：億元）

從表2 結果可知，除了受新冠肺炎疫情嚴重影響的2020 年，模型測算繳費收入和支出與實際繳費收入和支出誤差不到1.5%，表明可以有效預測未來我國城職保基金支出情況。

3 不同退休年齡下未來我國城職保繳費收入和支出結果及分析

3.1 現狀分析

目前，我國男性退休年齡在60歲左右，女性退休年齡在55 歲左右。將相關數據代入我國城職保收支模型中，得到2023—2035 年現有退休政策下我國城職保收支情況，如表3所示。

表3 現有退休政策下2023—2035年我國城職保收支情況（單位：億元）

從表3 可以看出，在現有退休政策下，2023 年我國城職保基金繳費收入就已經小于支出，收支差額達到14340.05 億元，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收支差額在不斷增大，到2035 年會達到154035.24 億元，延遲退休政策勢在必行。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退休年齡普遍偏低，且發達國家為了應對人口老齡化，已經開始實行延遲退休政策，這些政策實行的第一步就是男女同歲退休。因此，為了更好地討論退休年齡對我國城職保收支的影響，同時兼顧我國未來退休政策發展趨勢，本文將男女退休年齡調節到一致。假定男性退休年齡為60～65 歲，女性退休年齡為60～65 歲，分別計算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男性和女性2023—2035年當年養老金收入支出情況。

3.2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我國城職保收入情況

將相關數據代入我國城職保收入模型中，分別得到男性和女性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年我國城職保收入情況，如下頁表4、表5所示。

表4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 年我國城職保男性養老金收入情況（單位：億元）

表5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 年我國城職保女性養老金收入情況（單位：億元）

從表4 和表5 可以看出，隨著退休年齡的延后以及時間的推移，我國城職保男性和女性養老金賬戶收入逐步增長。如果將男性、女性退休年齡都推遲到65 歲，那么在2023年可以使得男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收入增加6.16%，女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收入增加5.19%；在2035年可以使得男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收入增加8.50%，女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收入增加11.93%。

3.3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我國城職保支出情況

同理，本文計算了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年我國城職保支出情況，如下頁表6、表7所示。

表6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 年我國城職保男性養老金支出情況（單位：億元）

表7 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2023—2035 年我國城職保女性養老金支出情況（單位：億元）

從表6和表7可以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國城職保賬戶支出規模越來越大。與此同時，退休年齡的推遲可以有效降低我國城職保賬戶支出壓力。若將男性和女性退休年齡推遲到65 歲，在2023 年，則可以使得男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支出減少37.98%，女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支出減少56.71%；在2035年，也可以使得男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支出減少36.80%，女性城職保基金賬戶支出減少34.08%。

4 結論

本文以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為基礎，構建城職保收支模型測算了2023—2035 年男女不同退休年齡條件下城職保收支變化情況，并分析退休年齡對我國城職保基金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1）現有的退休政策并不能保證我國城職保的可持續運營。從本文的測算結果可以看出，在現有退休政策條件下，以2023 年為例，基金繳費收入已經小于基金支出，而到2035 年，這一差距將超過15 萬億元。現行的退休政策對保障我國城職保的可持續性存在疑慮。（2）延遲退休年齡對我國城職保的支出減少效果大于收入增長效果。由測算結果可知，在退休年齡范圍為60～65 歲的條件下，男性退休年齡每推遲一歲，可以使得男性城職保賬戶收入平均增加1.83%，平均支出減少10.26%；女性退休年齡每推遲一歲，可以使得女性城職保賬戶收入平均增加1.96%，平均支出減少9.05%。這表明，延遲退休年齡在現有我國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體系中帶來的支出減少效應要大于收入增長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