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蘭華 張揚金
提 要:普惠金融與共同富裕有天然契合性,是共同富裕戰略實現的增長點。新時代賦予普惠金融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為目標追求,以民主、法治、公平、高效為價值取向。結合新時代要求和現實狀況,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需要發揮緩解金融“脫實向虛”、縮小收入差距、拓寬服務渠道、消除金融排斥等方面功能。近年來,我國普惠金融在鄉村振興、小微企業等領域的賦能成效較為顯著,彰顯了其賦能共同富裕的實踐朝氣與生命力。然而,對照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要求,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尚存在服務對象需求不足、可達性與可及性偏弱、風險防控能力低下、結構環境優質度不夠等現實短板。貫徹《關于推進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精神,促進新時代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高質量發展,需要針對現實短板,從建構組織化模式、創新銜接機制、夯實制度保障、鍛造數字化平臺等方面精準施策和發力。
2023 年10 月,國務院印發《關于推進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實施意見》),明確了普惠金融邁向高質量發展的戰略目標,并為未來五年基本建成高質量的普惠金融體系指明了方向。立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大背景,把握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內在機理,把脈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實踐,不斷提升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效能,對于新時代共同富裕戰略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目標的實現具有重要意義。
人類推進共同富裕是一個歷史過程,理想轉化為現實需要具備復雜的條件。新時代意味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的歷史方位,也意味著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在其進入新的發展階段的同時,也必然面對新的機遇與挑戰。結構上,共同富裕包括物質共富和精神共富兩個方面,從實現的主導方向看,這既要求新時代必須從經濟建設方面發力,不斷滿足人民的美好物質生活需要;同時要求新時代必須從文化建設方面發力,不斷滿足人民的美好精神生活需要。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物質共富和精神共富并非對立關系,而是共同富裕中的一體兩面,這也決定了物質共富和精神共富在實現路徑上的復合性,經濟發展和文化發展各自對于物質共富、精神共富的作用只是針對主導方向上而言的。在此意義上,滿足人民的物質共富和精神共富美好需要,要求大力推進新時代共同富裕戰略,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發力。
一方面,目標實現的一致性。相比以往金融產品,普惠金融更凸顯其“普惠性”,即在滿足相應條件前提下,社會公眾均可通過普惠金融得到服務。就普惠金融與共同富裕的關系而言,兩者具有高度契合性。普惠金融旨在為服務對象提供發展資金,其服務目的主要有:一是幫助服務對象解決當下事業發展的資金缺口問題;二是為服務對象的創新發展提供資金保障,增強其創新發展的動力。不難發現,普惠金融為服務對象提供的資金服務,無論是解決現實問題還是提供創新保障,均能給予一定的支持。在預期目標上,服務對象通過普惠金融服務不僅可以獲得一定的經濟收益,還可提升自身發展能力和創新潛力,在物質和精神上都得到一定滿足。基于此,無論是從服務受眾的廣度還是服務內容的全面性分析,普惠金融與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具有內在的一致性。
另一方面,目標追求的價值導向性。在目標追求上,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需要以滿足人民物質與精神美好生活需要、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作為目標追求。這種目標追求錨定了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在價值導向上的必然選擇。一是民主。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是一種戰略,更是一種實施方案。要求普惠金融在執行過程中遵循民主的思路,即依托社會主義協商民主制度平臺,將普惠金融服務對象看作既是服務對象又是服務主體的雙重身份,以多元主體共同協商的方式制定、出臺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具體實施方案。二是法治。法治是民主和秩序的剛性保障,也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穩步前進的制度依托,這就要求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時要將法治看作秩序維護的主導角色。三是公平。公平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內在要求,也是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底色。要求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以公平為價值底線,特別是在普惠金融的受眾方面,無論是不同區域還是不同主體,均應該做到平等對待、共同享有,“立足機會平等要求和商業可持續原則,以可負擔的成本為有金融服務需求的社會各階層和群體提供適當、有效的金融服務”①參見《國務院關于印發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 年)的通知》,中國政府網,2016 年1 月15 日。。四是高效。高效是政策執行的基本要求,對于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而言,不僅需要注重普惠金融賦能的數量,更應注重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質量,包括受眾群體滿意度,以及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實際效果,以此判斷受眾群體是否能在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中獲得實質性利益。
新時代賦予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目標追求,同時要以民主、法治、公平、高效為價值取向,這就為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明確了具體功能。
第一,緩解金融“脫實向虛”,助力實體經濟發展。金融“脫實向虛”是指資金脫離實體產業過程而獨立存在,并以貨幣資本形態在金融體系內部循環的一種異常現象。為經濟服務是金融服務的內在要求。然而,金融機構也有逐利的一面,并在日常實踐過程中,常常會因過度追逐自我利益造成“脫實向虛”,形成“資金空轉”,引發社會財富的供需失衡。無論是服務對象還是服務范圍,普惠金融均具有明顯的特殊性,這種特殊性能有效緩解金融“脫實向虛”。服務對象上,普惠金融面向大眾群體,尤其是將小微企業、農民、城鎮低收入人群、貧困人群和殘疾人、老年人等特殊群體作為重點服務對象,能有效擴大金融服務的邊界。服務范圍上,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普惠金融的業務種類、服務內容從最初的單一銀行信貸發展到今天的銀行信貸、保險理財、養老金賬戶、證券買賣、網絡支付等各種業務,為金融消費者提供了廣泛的選擇空間。此外,普惠金融也能借助金融科技開啟互聯網借貸模式,利用數據技術緩解融資過程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緩解融資約束,從而增強實體經濟活力。
第二,縮小收入差距,實現財富公平分配。經驗表明,適度的收入差距屬于常態現象,過度懸殊的收入差距容易形成社會分化,影響社會穩定。共同富裕戰略的提出是縮小收入差距的“強心劑”,對于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質特征和維護社會秩序有特別意義。如前所述,普惠金融是共同富裕的增長點,可以在縮小收入差距方面有所作為:一是普惠金融可以幫助農戶跳出“貧困陷阱”,促進經濟健康增長。與傳統金融相比,普惠金融提高農戶收入水平有兩大優勢:其一,能提高貧困農戶的金融可及性。普惠金融可以通過小額信貸和農村專項貸款等金融產品,滿足那些因不符合傳統金融抵押擔保要求而被排斥在金融之外的貧困農戶的融資需求;同時,數字技術的運用使得金融服務向任何微觀個體進行延伸,金融產品與金融技術的結合能有效提升農戶金融的可及性。其二,能有效降低金融產品與服務的獲得成本、交易成本以及中間成本,增強貧困農戶享用金融產品與服務的意愿和能力。當農戶的金融需求得到滿足時,其資金可以用于家庭經濟、教育和健康投資等多方面,有利于其收入水平提高。二是普惠金融可以滿足小微企業的金融需求,提升企業市場競爭力和為經濟發展助力。根據2000 年至2005 年中國人民銀行提出的“一次核定、隨用隨貸、余額控制、周轉使用”的小額貸款管理辦法,①參見《中國人民銀行關于進一步做好農戶小額信用貸款發放和改進支農服務工作的通知》,中國人民銀行網站,2002 年5 月28 日。正規金融機構開始全面介入小額信貸業務,其服務范圍、服務規模、服務對象等相比以往都前進了一大步。普惠金融重在“普惠”,在國家政策支持下,普惠金融能有效緩解小微企業融資難的困境,這在促進企業正常運轉的同時,還能在企業創新發展、吸納勞動者就業等方面有所作為。
第三,拓寬服務渠道,增強民生福祉。普惠金融作為金融服務產品,其服務數量與質量水平的高低,對受眾群體服務可達性與可及性會造成較大影響。可達性與可及性是考量受眾群體獲得服務程度的兩個指標,前者指的是受眾群體接受服務的具體路徑,后者是指受眾群體接受服務的可能性程度。普惠金融服務的數量與質量水平高,受眾群體接受其服務的可及性與可達性就高,意味著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可能性程度就高;反之,亦然。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在于提高居民的整體物質生活水平,增強民生福祉,促進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視域下,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需要追求公平與效能等價值訴求,這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其服務供給的數量與質量方面。為此,需要普惠金融在存、取、貸、匯、保險等基本金融服務可得前提下,進一步強調其服務多樣性,包括投融資、理財、擔保、支付、結算以及征信、金融教育、權益保護等全方位的個人服務和公共服務體系。①參見星焱:《普惠金融:一個基本理論框架》,《國際金融研究》,2016 年第9 期。從公共服務來看,要求普惠金融在農村增加服務網點,提高金融服務的廣度和金融機構網點覆蓋率,使偏遠地區居民的金融服務便利性較大程度改善,緩解農業被排斥在金融體系之外、②參見何德旭、苗文龍:《金融排斥、金融包容與中國普惠金融制度的構建》,《財貿經濟》,2015 年第3 期。廣大農戶的金融服務需求得不到滿足的窘境。③參見尹志超等:《金融可得性、金融市場參與和家庭資產選擇》,《經濟研究》,2015 年第3 期。從個人服務來看,要求普惠金融依托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提高金融效率,數字普惠金融平臺進入養老、教育、醫療、就業等重點民生領域,提高個人生活的便利性。
第四,消除金融排斥,提升幸福感。金融天然具有“嫌貧愛富”特征,造成部分群體無法獲得必要的金融服務,這種現象被稱為“金融排斥”。金融是一種關鍵性社會資源,金融排斥意味著社會資源分配的不均衡,也意味著不同社會群體所獲得的利益機會不同,這與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相悖。從實踐來看,這種金融排斥會造成不同群體的資本和機會差異,進而成為個體之間收入懸殊的重要影響因素。普惠金融以“普惠”為導向,其服務受眾廣泛,在消除金融排斥、提升金融幸福感等方面有獨特功效。普惠金融就其初衷而言,就在于消除金融排斥實現社會公平,爭取把過去被排斥在金融之外的群體重新納入金融體系中,為其提供所需的金融服務。從各界反應來看,普惠金融的反金融排斥功能已得到共識。在學術界,普惠金融已成為福利經濟學、社會經濟學等領域的重點關注對象,被視為可以解決貧困問題、促進經濟增長、實現包容性社會的一種重要機制。在實踐領域,自2010 年后,G20 成員國在普惠金融應用方面逐步形成共識,通過實施金融消費者保護制度和金融教育國家戰略,提高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進而提高民眾的金融幸福感。④A.Atkinson、Flore-Anne Messy,Measuring Financial Literacy:Results of the OECD,International Network on Financial Education (INFE) Pilot Study,OECD iLibrary,2013.
自“發展普惠金融”被確立為國家戰略以來,我國普惠金融服務已基本實現從無到有、從初步形成到數字化發展的良好局面。筆者以2013 年普惠金融全球合作伙伴(GPFI)提出的普惠金融服務三個衡量標準,即服務獲取、使用數量以及服務質量作為依據,測量近年來我國普惠金融服務在促進鄉村振興、小微企業發展等方面的實際效用。
農村是普惠金融發展的薄弱地方,也是國家重點引導和實施的領域。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各年度的《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等顯示,農村的金融使用率和金融發揮作用力在普惠金融助力下大大增加(見表1)。

表1 我國農村普惠金融業務發展情況①數據來源:《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2017—2022)》(中國人民銀行網站)、《農村地區支付業務發展總體情況(2016—2018)》(中國政府網)、《金融機構貸款投向統計報告(2022—2023)》(中國政府網)。其中,2016 年的部分指標根據2017 年的指標增長率推算得到;*代表未知數據。
第一,金融機構積極提升智能化設備的使用,金融服務可得性不斷加強。近年來,農村地區的ATM 機數量出現一定幅度增加,擴大了自主服務網點的服務范圍。截至2022 年,全國銀行網點鄉鎮覆蓋率達96.4%,金融服務村級行政區覆蓋率達到99.99%,可以看出我國的助農取款服務已基本實現行政村全覆蓋,為打通金融服務的“最后一公里”提供了可能。
第二,金融普惠性加強,金融服務受眾增加。表1 數據顯示,從銀行卡持有數量和農村移動支付使用情況來看,我國農村人均持卡數從2016 年的人均2.63 張增長到2020 年的3.90 張,人均銀行卡數增加了0.48 倍。且隨著金融覆蓋廣度增加和電子支付興起,農村地區的移動支付業務也得到了快速發展,業務筆數從2016 年的98.28 億筆增加到2021 年的111.30 億筆。農村電子支付成人比例的不斷擴大,說明金融普惠性的不斷加強。同時,從正規金融機構提供的普惠性涉農貸款來看,2016 年普惠型涉農貸款為4.41 萬億元,2023 上升到9.24 萬億元,表明正規金融機構對普惠金融的服務力度不斷加大(見表1)。
第三,普惠金融促進農村發展。2020 年是普惠金融第一個5 年規劃的收官之年,也是我國實現全面脫貧的一年。銀行網點的全覆蓋及多樣化支付方式,解決了農村地區支付服務的數字鴻溝問題。此外,部分省份因地制宜,探索了與自身實際相結合的金融服務模式。如:浙江省麗水市“三貸一卡”金融服務模式、重慶市“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等,將互聯網數字科技運用到普惠金融實踐操作中,促進普惠金融政策落地,受益效果明顯。
企業融資問題是企業發展的重要瓶頸,滿足小微企業的金融需求成為推動我國經濟發展的必由之路。我國普惠金融在政策引導下,充分發揮市場化機制,全方位助力小微企業的有序發展。
第一,完善征信機制,降低企業融資成本。近年來,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收錄的自然人數和企業數據有很大發展,數據表明,2016 年個人信用檔案建檔率僅為65.96%,到2020 年已達91.67%(見表2)。信用體系的完善為信貸機構提供了依據,也提升了小微企業和農戶信貸可得性。另外,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的出現,為小微企業的融資提供了可靠途徑。2020 年8 月《中國銀保監會等七部門關于做好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監管工作的通知》正式頒布,通知中明確規定,各地省級財政部門要積極會同省級融資擔保公司監督管理部門開展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確認工作,建立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名單并持續及時更新。②參見《中國銀保監會等七部門關于做好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監管工作的通知》,中國政府網,2020 年8 月5 日。如此舉措,通過對小微企業的增信擔保,有效降低了普惠群體的融資成本。

表2 小微企業普惠金融業務發展情況①數據來源:《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2017—2022)》(中國人民銀行網站)、《農村地區支付業務發展總體情況(2016—2018)》(中國政府網)、《支付體系運行總體情況(2022)》(中國人民銀行網站)、《金融機構貸款投向統計報告(2022—2023)》(中國政府網)。其中,2016 年的部分指標是根據2017 年的指標增長率推算得到;*代表未知數據。
第二,引導企業融資多樣化發展。為破解小微企業貸款抵押物不足的難題,普惠金融借助市場化征信機構,通過政府部門、公共事業單位、上下游供應商等各類渠道,利用小微企業的非信貸數據,實現征信服務向尚未與金融機構發生借貸關系的小微企業延伸。《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2022)》數據顯示,2022 年全年,備案企業征信機構累計向金融機構及商事主體提供各類征信服務138 億次;中國人民銀行不斷完善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促使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中擔保人為小微企業的登記量持續增長;2021 年動產融資統一登記公示系統中擔保人為小微企業的登記筆數為505.6 萬筆,同比增長83%,統一登記公示系統成為金融放貸和企業借貸的有效鏈接平臺。③參見《中國普惠金融指標分析報告(2022 年)》,中國人民銀行官網,2023 年12 月6 日。
第三,普惠金融“普惠性”彰顯效果。從金融使用情況來看:一方面,單位銀行賬戶結算賬戶數穩步增長。截至2022 年末,全國共開立單位銀行賬戶9.25 千萬戶,同比增長10.91%(見表2)。值得一提的是,2019 年單位銀行賬戶數比上一年增加2.58 千萬戶。其原因在于,中國人民銀行在2019年取消了企業銀行賬戶許可,同時督促商業銀行通過設立小微企業開戶綠色通道、推廣預約開戶服務等措施,為企業開戶提供了便利。另一方面,小微企業貸款增長迅速。普惠小微企業貸款額在2016 年為6.17 萬億元,到2023 年為29.06 萬億元,增長了3.71 倍;創業貸款余額從2016 年的0.91 千億元增長到2023 年的2.82 千億元,增長了2.1 倍(見表2)。普惠金融為小微企業發展營造了良好的貨幣金融環境。
以上數據與分析表明,無論是在服務獲取、使用數量還是服務質量等方面,普惠金融在助力鄉村振興、小微企業方面均取得了顯著成效,也用事實證明了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實際作用。農村是共同富裕的弱勢地區,普惠金融助力鄉村振興的實際成就,無疑在促進農業農村發展、增加農民收入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小微企業規模小、抗風險能力弱,普惠金融的有效助力,無疑為市場經濟大潮中小微企業的壯大和可持續競爭力的維系提供了保障。
從長遠來看,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內在特性決定了其強大的生命力;但從現實來看,受各種主客觀因素影響,普惠金融在實際運行過程中也會遭遇各種困境。對此,筆者走訪了浙江杭州、寧波、湖州、麗水、衢州等地區的共10 個行政村,通過實地調研,發現當下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實踐尚存在短板。
第一,服務對象需求不足。實踐來看,普惠金融服務對象以居民個體和小微企業居多。調研發現,諸多服務對象特別是偏遠落后地區的農村居民,在普惠金融服務的需求意愿和行動方面主動性較為欠缺,主要表現為:農村居民中有較大比例沒有貸款意愿,更沒有實質性貸款行為。其主要原因有:一是普惠金融服務與傳統金融服務文化的巨大反差,造成一些農村居民對普惠金融貸款服務存疑,信心不足。二是信息不對稱,受宣傳、技術、素養等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影響,普惠金融供給方與需求方在信息對稱方面出現較大張力,進而影響需求方的實質行動。三是居民財富增長點有限,特別是一些偏遠落后農村地區,許多農村居民一時難以找到合適的投資機會,從而對普惠金融貸款服務出現無奈的“不需求”意愿。
第二,可達性與可及性偏弱。作為衡量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效果的兩個核心指標,可達性與可及性強與弱直接決定其賦能效果。調研發現,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實踐中,明顯存在著可達性與可及性偏弱的現象。可達性方面,一是普惠金融硬件設施供給不到位,特別是偏遠落后地區明顯存在稀缺現象;二是受交通、數字鄉村建設相對滯后,普惠金融服務人員不足等因素影響,一些普惠金融產品在服務鄉村過程中表現緩慢、滯后,導致供需雙方出現較大的信息張力。可及性方面,一是需求方特別是一些農村居民,受其認知素養、發展能力等方面因素影響,對于普惠金融服務表現出不主動、不積極甚至不行動,其可及性效果自然低下;二是供給方人力資源有限,加上農村環境條件制約,一位工作人員在面對幾百甚至上千戶的服務對象時,自然會力不從心,難以將普惠金融產品信息一一“送貨上門”。
第三,風險防控能力低下。普惠金融服務是供需雙方的實質性貸款交易,自然會存在較大的風險。調研發現,普惠金融服務在實踐中也存在明顯的風險防控能力低下的現象,其主要原因有:一是從需求方來看,多是居民個體或小微企業,自身抗風險能力有限,自身弱小與客觀環境的不可抗因素。會帶來較多的不確定性風險;二是從貸款用途來看,特別是農村貸款,多用于耕作、養殖等農業類投資,其時間限制性和自然災害的不可抗性是造成普惠金融服務風險防控能力低下的主因;三是無論是居民個體還是小微企業,其貸款的抵押物品相對有限,較多依靠主觀的風險評估,這種人為主觀判斷有較大不確定性,同樣會造成評估結果的較大不確定性。
第四,結構環境優質度不夠。結構環境是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生態基礎,包括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制度、管理等綜合要素。按照結構化理論,結構是行動的基礎和前提,優質的結構環境會促進行動有效;反之,結構環境優質度不夠,則會阻滯行動的開展和影響行動效果。調研發現,從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聚焦的地區來看,一些需要重點賦能的地區特別是偏遠落后的農村地區,其結構環境相對城市和其他農村地區而言,明顯要滯后許多,造成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效果也相對較差。影響結構環境滯后的主要因素包括:一是農村地區的交通環境滯后,特別是一些偏遠山區,沒有鐵路和寬敞的高速公路,只有較為狹窄的公路,無形之中會增加普惠金融的運行成本;二是在普惠金融服務產品的信息傳遞方面,一些農村地區習慣于口頭傳播方式,加上鄉村數字技術社會化滯后,造成普惠金融產品的服務效率較為低下;三是在社會結構層面,農村地區諸多年輕人進城,而老年群體在接受新事物和行動方面相對要滯后許多,加上老年群體在致富方面較少有較大規模投資行為,從而影響了普惠金融產品的貸款數額;四是在文化層面,農村地區尚未形成濃厚的普惠金融文化,較多尚停留在過去的線下交易思維,對于普惠金融產品的貸款服務更多選擇“無動于衷”。
按照2023 年《關于推進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的實施意見》精神,新時代要促進普惠金融高質量發展,特別是要打通普惠金融服務的“最后一公里”。“在很大程度上,全體人民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是否達到共同富裕或達到的程度是評價社會文明程度的重要標尺。”①參見王洪波:《實現人民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理論支撐、探索歷程和實踐方略》,《社會科學輯刊》,2023 年第2 期。鑒于共同富裕實施的戰略性地位,作為共同富裕實現的重要增長點,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效果無疑有極大的戰略性意義。結合理論與現實,新時代促進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高質量發展,需要著力在以下方面補齊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短板。
第一,建構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組織化模式。組織化是社會文明的標志,也是行動合作規范、有效的方向。促進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高質量發展,需要在組織化程度上予以強化。針對當下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最后一公里”問題,筆者認為,可嘗試引入社區化服務理念,將普惠金融服務產品以社區化服務的方式下沉到服務對象即需求方。一是在目標上,破解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行動效率不高的困境,將社區網格作為中介載體,打破普惠金融產品供方與需方之間的信息瓶頸和服務瓶頸,進而構建供需雙方合作共贏的行動秩序。二是在運行架構上,發揮黨建引領作用,以社區黨群服務中心為組織載體,將社區劃分為若干個網格,每個網格配備相應的網格員,負責普惠金融產品服務“上門”和了解居民個體的服務需求。通過服務“上門”推廣和服務需求收集,在信息對稱性方面,可以使居民第一時間對普惠金融產品和相關政策有充分了解,增強其認知感和參與感;在信任和信心方面,社區組織的公共權威性會給予居民以極大的信任感和信心感,進而促進其自覺行為。三是在行動達成方面,普惠金融產品工作人員和社區網格員主動了解居民需求,可以做到“對癥下藥”,將居民需求與普惠金融產品有效對接,實現零距離服務以及“服務找人”而不是“人找服務”,并最終解決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最后一公里”問題。
第二,創新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銜接機制。機制追求效率。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作為一項民生工程,需要通過相應機制促進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有效銜接。主要包括:一是協商銜接機制。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涉及主體包括政府、社會組織、金融機構、居民群眾,需要構建多元協商合作機制,協商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決策與執行,包括賦能項目選擇、賦能方案擇取與實施等,進而打造一個協商互動、公平有效的合作共同體。二是協調銜接機制。針對因地區差異、主觀差異等各種因素造成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不平衡、不充分的事實,需要構建相應的普惠金融賦能協調機制,以應對實踐中普惠金融賦能失衡、失效等各種問題。三是信息銜接機制。信息滯后是偏遠落后地區的最大瓶頸,需要采取相應手段進行普惠金融、共同富裕等方面的信息服務,增強供給方與需求方兩端的信息對稱度。四是隊伍建設機制。隊伍是戰斗力的保障。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需要有充分戰斗力的隊伍作為后盾。在隊伍人員構成方面,要考量人員的專業匹配度、能力大小、道德水平等方面;在崗位設置方面,要做到科學設崗,以崗位需要匹配相應人才。此外,還需要構建相應的隊伍培訓機制來保障隊伍的可持續戰斗力。
第三,夯實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制度保障。制度是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剛性保障。制度數量與制度質量作為制度保障的兩大指標,對于制度保障的成效有決定性作用,換句話說,制度有效供給的程度直接決定著制度保障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程度。針對現實中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制度有效供給不足的事實:一是立足實際,加強頂層設計,以制度體系建設思維,從目標、功能、運行、監督、風險防控等方面加強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整體制度設計,實現其精準化與完備化。二是應有制度成長的建設思維。采取調研、座談等方式,集思廣益,對已出臺的普惠金融制度運行進行常態化跟蹤評估,并在此基礎上不斷完善,力求其科學化。三是以強化制度的認知教育提升制度執行力。人是制度執行力保障的最基本因素,能否達至制度自覺則是這種保障實現的前提。客觀而言,政府人員、金融機構工作人員、企業、普通百姓等只有具備了良好的普惠金融制度知識,才有可能在其基礎上升華為制度自覺。因此,需要開展制度宣傳與教育,提高相關人員的制度知識水平,促進其制度自覺。
第四,鍛造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數字化平臺。平臺是目標與功能實現的場域與載體。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數字線上平臺逐漸被普及。與線下平臺強調面對面互動不同,線上平臺更強調信息共享與協商合作。通過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的信息共享和協商合作,給予服務對象更便捷、充實的信息支撐,強化其參與的信心和自覺行為。針對現實中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平臺建設存在數字發展不均衡、服務對象數字鴻溝等問題,需要從如下方面努力:一是普惠金融平臺建設的提質擴面。特別是在農村等數字發展較落后地區,需要普及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數字化平臺建設,實現普惠金融信息共享,嵌入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協商合作機制;同時,要創新數字普惠金融產品,加大數字普惠金融的供給數量和頻率。二是加強數字教育,消解數字鴻溝、信息繭房等現實問題。特別是一些農村地區的部分群眾,他們數字水平低下,對數字普惠金融認知不夠,需要強化其數字化培育,這不僅有利于提升其數字技術水平,還能促使數字普惠金融賦能共同富裕理念深入人心。三是嵌入數字化信息服務。以“普惠金融+”的理念創新普惠金融產品服務,即將普惠金融貸款服務與共同富裕產品如綠色產品、養殖產品等對接起來,開展有針對性的貸款服務,這樣既可以調動共同富裕人群的內生動力,又可以提升普惠金融開展針對性的貸款服務,提升其賦能共同富裕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