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影響的研究

宋佳 張金昌 潘藝

［摘?要］?文章基于2015—2022年A股上市企業財務報表數據，實證研究了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結果顯示：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有顯著促進作用；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ESG發展對促進非國有企業、中小微企業、實體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的作用更顯著；機制研究表明ESG發展能改善企業與利益相關者的關系，降低中間品成本和負債融資成本水平、增加機構持股比例，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研究結果為促進企業ESG發展，加快企業形成新質生產力，促進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有用的經驗證據。

［關鍵詞］ESG；新質生產力；利益相關者；熵值法

［中圖分類號］??F275；F8325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0461（2024）06-0001-11

一、引言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調研期間，提到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新詞匯：新質生產力?？倳浿赋?，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新質生產力的提出，不僅進一步豐富了生產力的內涵，也為我國下一階段經濟發展指明了方向、提供了動力。而新質生產力與傳統生產力之間存在顯著差異，傳統生產力主要由資本和勞動力等因素驅動，當它發展到一定階段時，就會遇到發展瓶頸；新質生產力是以技術創新為主導，以創新、解放、發展為動力的生產力。

縱觀世界近些年的發展與變化，推動全球經濟增長的動力大多數是新技術帶來的變革和發展，從而形成了新的生產力。進一步來說，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需要通過技術改革促進結構調整，減少無效和低端供給，擴大有效和中高端供給，增強供給結構對需求變化的適應性和靈活性，不斷提高生產力，最終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在新一輪技術革命的進程中，除了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技術外，低碳技術是一條更現實的發展道路，低碳經濟將成為驅動全球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這已成為全球共識。與其他領域的數字技術相比，在低碳技術方面，中國與世界其他發達國家，甚至與美國沒有顯著差距，可能還具有地方領先優勢。例如，國家電投的水太陽能互補發電技術是一項領先于其他國家的創新技術，中國光伏、電動汽車產業都已達到世界領先水平。

與低碳技術高度契合的是ESG發展理念。ESG發展理念已成為企業可持續發展的代名詞，不僅為包括低碳技術在內的新技術提供新一輪驅動力，而且給企業生產力提升注入新的技術能力。因此，研究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對于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目前，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理論層面，實證研究匱乏?；诖?，本文利用上市企業的財務報表數據，實證檢驗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和傳導機制，并根據研究結果提出政策建議，以幫助企業通過ESG實踐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與現有文獻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包括：①新質生產力是最新提出的概念，目前鮮有定量研究模型，本文基于生產力二要素理論，利用企業財務報表科目，結合企業科技創新內涵，構建了企業新質生產力研究模型，為今后開展生產力實證研究提供了思路和方法。②新質生產力作為企業發展的動力，有很多方面對其產生影響，目前大多基于定性方面的研究，本文通過實證方法，從企業利益相關者視角，考察了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揭示了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影響的途徑，構建了ESG、利益相關者、新質生產力之間的理論研究模型。這是對過去實踐中客觀存在的事實的新總結，研究結論也驗證了這種影響機制的存在性。③通過異質性分析，從微觀和宏觀兩個角度比較了不同企業進行ESG實踐對新質生產力變化的影響，為企業進行ESG實踐，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提供了實證依據。

二、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說

（一）文獻綜述

生產力的概念最早由英國古典經濟學家威廉·配第提出，他認為“土地是財富之母，勞動是財富之父和能動的要素”［1］，從而拉開了“生產力”理論的序幕。馬克思以古典經濟學理論為基礎，將生產力與科學的發展聯系起來，闡明生產力包括科學［2］，勞動生產力是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而不斷發展的［3］。隨著工業革命的發展，馬克思再次提出了“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的思想，認為“社會的勞動生產力首先是科學的力量”［4］。在中國，黨和國家領導人在實踐中進一步發展了生產力理論。鄧小平同志提出了“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理論［5］。后來，江澤民同志在黨的十五大報告中指出，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科技進步是經濟發展的決定性因素［6］。在新的歷史發展時期，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指出“創新是第一動力”［7］。隨著技術創新的不斷深化，習近平同志提出的“新質生產力”進一步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代表了生產力的飛躍和質的變化［8］。新質生產力的核心在創新，主要載體是產業，性質上表現為大量顛覆性創新技術的出現，并通過產業化釋放出巨大的動能，在質量上表現為具有更高技術水平、更好經濟效益、更友好的新興產業的快速發展，從而促進經濟高質量的發展。

在生產力理論的發展過程中，圍繞生產力出現了一些術語，如勞動生產力、生產率、勞動生產率等，這些都是歷史唯物主義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概念。然而，在經濟學領域，關于它們之間的關系一直存在著長期的爭論。林劍（1985）［9］認為，生產力和勞動生產力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中既有聯系又有區別的兩個范疇。生產力是構成勞動生產力的重要因素。生產力是人征服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勞動生產力相當于勞動生產率，是指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產生和使用價值的生產效果或能力。劉怡翔（2001）［10］指出，生產力是指人的生產能力，生產率是指生產的效率或規模，生產效率受到生產力的制約。在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在我們的許多文本和演講中，“生產力”概念的很大一部分就是指生產率。正如毛澤東所說，“發展生產，保障供給”中的“生產”字面上指生產力，實際上的含義是指生產率。賈敏仁（2007）［11］認為，生產力和生產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生產力等同于生產率，但生產率并不是生產力的全部內涵，還應該包括生產力本身的經濟和社會內涵。楊衍江（2012）［12］在研究《資本論》后認為，在許多情況下，勞動生產力和勞動生產率是可互換的，即勞動生產力的潛在能力得到充分利用，勞動生產率與勞動生產力一致。馬昀和衛興華（2013）［13］認為，勞動生產率是生產力或勞動生產力的一種表現，生產力或勞動生產力的水平和發展可以用勞動生產率來衡量。楊承訓（2020）［14］在學習《列寧全集》后認為，生產力的發展主要表現在提高生產效率上，兩者是不同的含義。

另一個與本文研究內容相關的是ESG，它是“Environment”“Social”“Governance”三個英文單詞的縮寫，包括三個方面：信息披露、評估評級和投資指導。這是一種關注環境、社會和治理績效的投資理念與企業評價標準［15］。2004年6月，聯合國全球契約首次明確提出ESG概念，在相關國際組織的共同努力下，ESG逐漸成為評價可持續發展的綜合體系。我國ESG體系的推廣相對較晚，近年來，企業ESG實踐的意識逐漸增強。研究表明，企業ESG實踐可以提高企業的創新水平［16］，而良好的ESG表現對提升企業聲譽［17］、提高企業績效［18］、增加企業價值［15］都有促進作用；然而，部分學者研究結果也發現，企業實施ESG增加了成本、降低了利潤、不利于企業成長［19］，從而引起了企業管理者對ESG實踐的擔憂。

從現有相關研究文獻中，可以發現：①新質生產力是傳統生產力發展的新產物，是在傳統生產力中加入了新技術后的一次飛躍；②雖然生產力與生產率有差別，但在經濟學上常常可以互用；③ESG實踐對企業發展既有促進作用，也可能有抑制作用。上述研究結論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向。

（二）研究假說

企業ESG表現綜合反映了其在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方面的實踐結果，以及相關信息披露的結果。從內部角度來看，ESG標準強調嚴格要求企業依法開展環境和道德領域的商業活動。因此，開展ESG實踐可以促進企業規范守法經營，減少企業發展過程中的短視行為［18］，鼓勵企業關注企業的長期可持續發展；開展ESG實踐，企業需要承擔環境保護的社會責任，進而推動企業增加研發投入和科技創新，開展生產工藝和制造流程的改進，為客戶提供綠色環保的產品，從而提升了創新能力和水平［20］；從外部角度來看，一家企業開展ESG實踐，意味著向外界發出一個值得信賴的信號，表明該企業能夠高質量地履行與利益相關者的合同，贏得利益相關者信任和支持，從而獲得發展資源［15］；此外，公司良好的ESG表現意味著更強的信息透明度，這不僅減少了投資者對不確定性的擔憂，增強了投資者信心，還有助于公司匹配更適合公司發展的投資者［21］；企業實施ESG實踐表明它們以標準化的方式運作，ESG表現好的企業在人才市場上更受歡迎，可以吸引更多優秀人才加入。隨著優秀人才進入各個部門，他們不僅可以提高企業效率，還可以促進研究和創新，從而提高企業的生產力水平［22］?；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隽说谝粋€研究假設：

H1：企業開展ESG實踐，良好的ESG表現能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

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的發展取決于其利益相關者的反應，包括上游供應商、下游消費者、外部金融機構、內部員工等。企業新質生產力作為一項能為公司利益創造價值的資源，同樣與企業利益相關者有密切聯系。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有著清晰的理解與判斷，這將對企業生產力的發展產生影響。企業的ESG發展也對利益相關者產生重大影響。

對于企業來說，原材料成本是其運營成本的最大組成部分［23］，與供應商保持長期穩定的合作關系對促進企業發展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在傳統的商業模式下，企業和供應商之間的信息是封閉的，供應商不清楚企業的發展情況和對原材料的需求。供應商為了降低自身的經營風險，會以成本轉移的方式將一些未知的風險轉移給企業，導致企業的中間產品成本增加。同時，還存在原材料供應不及時、不穩定的風險，對企業生產力水平的提升構成重大風險。隨著企業ESG實踐的開展，它們將披露大量信息，通過提高企業運營的透明度，緩解企業與供應商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使供應商更好地了解企業的運營和未來發展的方向，降低逆向選擇的風險。這有助于在企業和供應商之間建立良好的信任關系，并實現互相長期合作的愿景［24］。由于供應商對企業發展情況的了解和掌握，他們可以為企業提供更準確的材料供應，從而降低自身的經營風險。同樣，降低的經營風險也將體現在原材料的價格上，從而降低企業的中間產品成本。企業節省下來的中間產品成本可以更好地投入到企業創新和研發中，有助于提高企業的新質生產力。而供應商在了解企業發展規劃后，也會根據企業業務流程和產品生產線的變化，及時調整原材料的工藝水平，提供更具性價比的材料，滿足企業的生產需求和市場供應，實現與企業共贏?；谝陨戏治?，本文提出了第二個研究假設：

H2：企業ESG發展能改善企業與供應商之間的關系，降低企業中間品成本水平，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長期以來，企業發展過程中一直存在融資問題，限制了企業獲得資金的能力。企業無法以相對較低的成本獲得資金，或者難以達到所需的資金規模，從而影響其研發投入和創新發展。造成企業融資困難的主要原因是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金融機構無法了解企業的實際經營信息，無法有效判斷企業經營是否存在風險，也無法了解企業未來的發展規劃。因此，他們無法提供信貸資金，或將這些未知和不確定的風險作為融資成本隱性轉移給企業，導致融資成本增加，不利于企業生產力的提高。隨著企業ESG實踐的開展，企業將初步披露其業務信息，從而緩解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的信息不確定性［25］。金融機構對企業信息有了足夠的了解，可以大大增強對企業的信任，減少企業的融資約束，幫助企業獲得越來越多的融資資金［24］。在公司層面，表現為債務融資成本水平的下降。在獲得融資資金后，企業可以進行必要的研發投入和創新發展，這有助于提高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隽说谌齻€研究假設：

H3：企業ESG發展能改善企業與銀行等金融機構之間的關系，降低企業負債融資成本水平，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除了供應商和金融機構之外，股東也是企業中非常重要的利益相關者。企業經營質量對股東有重大影響，股東對企業持股的積極性反映了對企業的認可程度。由于中小散戶股東往往存在短視行為，主要關注企業當前經營狀況是否影響股票價值；而機構投資者才是戰略投資者，他們更了解企業的情況，關心企業的長期發展，也更關注環境、治理和風險，這些指標對企業經營方向有影響。因此，機構投資者能夠更積極地履行股東權利，更傾向于從長遠利益的角度進行考慮［26］，更能反映股東對企業的認可程度。ESG表現良好時，機構持股者會認同公司業務發展方向而提高持股比例，進而有助于企業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反之，當一家公司的ESG業績下降，ESG評級無法達到市場預期時，股東常常會質疑管理者的能力，甚至迫使他們辭職［27］，表現為機構持股者會降低持股比例，不利于公司生產力水平的發展?；谝陨戏治?，本文提出了第四個研究假設：

H4：企業ESG發展能改善企業與股東之間的關系，提升機構股東的持股比例，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三、模型設計與變量說明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基于本文研究的內容和數據的可得性，本文選取了2015—2022年A股上市企業財務報表數據，以及華證公司的ESG指數數據，并對相關數據進行如下處理：①剔除經營不善的ST和*ST上市企業樣本；②剔除ESG指標缺失的樣本；③剔除金融行業和房地產行業的樣本；④執行Winsor2尾部縮減處理。最終得到26?668個樣本數據。本研究中使用的數據均來自Wind數據庫。

（二）模型設計

為了檢驗研究假設H1，本文構建了以下回歸模型（1）：

NProit=α0+α1ESGit+∑Controlit+∑Ind

+∑Pro+∑Year+εit（1）

模型（1）中，NPro是被解釋變量，代表企業新質生產力；ESG是解釋變量，代表企業社會責任發展情況；Control是一系列控制變量；Ind、Pro和Year是固定效應，分別代表行業固定、地區固定和年份固定；ε是隨機擾動項；下標i和t，分別代表個體企業和時間。

為了檢驗研究假設H2至H4，根據江艇（2022）［28］對傳導機制研究的建議，本文構建了傳導機制模型（2）：

MVit=β0+β1ESGit+∑Controlit+∑Ind

+∑Pro+∑Year+εit（2）

模型（2）中，MV是中介變量；回歸時分別用ICC、DFC、ISA作為被解釋變量，分別代表企業與供應商、企業與銀行、企業與股東三個利益相關者的關系。

（三）變量說明

1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企業新質生產力（NPro）。新質生產力的核心是創新，因此本文基于生產力二要素理論［29］，并考慮了勞動對象在生產過程中的作用和價值，采用熵值法衡量新質生產力。具體方法如下：

第一步，選擇與新質生產力密切相關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作為新質生產力計算的樣本。

第二步，基于生產力二要素理論［29］，構建新質生產力指標體系。生產力包括兩個要素：勞動力和生產工具。其中，勞動力由活勞動和物化勞動（勞動對象）兩個子要素組成；生產工具由硬科技和軟科技兩個子因素組成?？紤]新質生產力中的創新內涵，活勞動子因素的指標分別用研發人員薪資占比、研發人員占比和高學歷人員占比衡量；物化勞動子因素的指標分別用固定資產占比和制造費用占比

表示，考慮到新質生產力的企業主要集中在裝備制造的高精科技領域，這類企業大多要依靠高端機器儀器生產，機器生產取代人，這些企業的制造費用占比比其他企業要高，因此在指標選擇中也加入了制造費用占比。硬科技子因素主要是有關研發投入的硬件設備，因此分別用研發直接投入占比、折舊攤銷占比和租賃費用占比來衡量，同時考慮到軟件等無形資產的作用，因此還用無形資產占比來衡量；軟科技子因素主要用總資產周轉率和權益乘數來衡量，考慮到權益乘數越高則企業財務風險越高，該指標是負向指標，與其他指標不一致，因此采用權益乘數倒數來表示，倒數越高，風險越低，表明企業生產力水平越好。上述指標的取值說明如表1所示。

第三步，利用熵值法計算各指標的權重，形成企業新質生產力指標。結果如表1所示。

2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是企業社會責任（ESG）。我國ESG建設起步較晚，目前比較完整的ESG指標體系主要有華證、Wind、商道融綠、盟浪和富時羅素的ESG指標，對比上述公司的ESG數據，華證公司和Wind公司的ESG比較完整，其他公司的ESG指標較少，因此本文采用華證公司的ESG指標作為解釋變量進行研究，同時將Wind公司ESG指標作為替代解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

3控制變量

本文參考已有研究文獻，分別使用企業年齡（Age）、股權集中度（TOP）、獨董占比（BI）、董事會規模（Boa）、兩職合一（Dua）、審計意見（AO）作為本文的控制變量。其中，企業年齡用當期年份減去企業成立年份的差值取對數衡量；股權集中度用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例

衡量；獨董占比用獨立董事占董事會比例衡量；董事會規模用董事會人數的對數衡量；董事長兼總經理則兩職合一為1，反之為0；審計無保留意見時審計意見為1，其他為0。

4中介變量

本文研究的視角是利益相關者，與企業利益相關的外部企業很多，根據本文研究假設，分別選取企業外部供應商、金融機構、機構股東作為企業利益相關者，并將企業向供應商采購商品的中間品成本（ICC）、企業向銀行等金融機構申請的負債融資成本（DFC）、機構股東向企業購買股票的機構持股比例（ISA）作為中介變量。其中，中間品成本（ICC）采用購買商品、接受勞務支付的現金與經營活動現金流入小計的比值來衡量；負債融資成本（DFC）采用財務費用明細利息支出與經營活動現金流入小計的比值來衡量；機構持股比例（ISA）采用年末各機構持股比例合計來衡量。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被解釋變量NPro的均值為4035，中位數為4475，標準差為1997，表明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呈正態分布，滿足研究條件，并且最小值與最大值有明顯差異，均值遠小于最大值，表明不同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差異較大，且我國企業新質生產力整體水平較低，所以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另外，解釋變量ESG的最小值與最大值也有明顯差異，表明本次選擇的樣本覆蓋范圍比較廣，同樣對研究結論有促進作用。一系列的控制變量的最小值與最大值也有顯著差異，對本次研究能起到較好的控制作用。各主要變量的共線性檢驗結果顯示，vif值在1050和1510之間，表明本文選擇的變量不存在共線性問題，滿足研究條件。

（二）基準回歸

表3顯示了基準回歸結果，列（1）表示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之間的直接回歸結果；列（2）和列（3）分別表示控制固定效應和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列（4）表示同時控制行業、地區和年份的固定效應并加入所有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結果。從結果可以看出，在加入控制變量和控制固定效應前后，ESG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企業ESG發展對新質生產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本文假設H1成立。主要原因是：企業開展ESG實踐，不僅提高了企業規范守法經營的意識，還增強了企業創新研發的積極性，通過一系列技術改造和創新，促進了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并且，隨著企業ESG的發展，表現良好的企業吸引了更多優秀的高科技人才加入，因而提升了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

（三）穩健性分析

1替換被解釋變量

在經濟學領域，生產力與生產率常常可以替換，因此本文全要素生產率作為替換被解釋變量來衡量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目前常用的全要素生產率衡量方法有OP法、LP法和ACF法，相比之下ACF法更好，因此本文采用ACF法計算得到全要素生產率后使用模型（1）進行回歸。從表4列（1）的回歸結果來看，E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替換被解釋變量后，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有正向影響作用，本文假設H1初步得到驗證。

2替換解釋變量

在基準回歸時，使用了華證公司ESG指數進行研究，為了進一步檢驗ESG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本文使用Wind公司ESG指標作為替換解釋變量（WESG）。相比華證的ESG指標，Wind

公司的ESG指標分類更細，但指標數據的周期較短，Wind公司的ESG指標數據是從2018年開始，因此本文使用2018年及以后年份數據進行回歸。從表4列（2）的回歸結果來看，WE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替換解釋變量后，企業ESG良好表現能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本文假設H1再次得到驗證。

3剔除異常年份

在樣本期間內，2020年后的新冠疫情對企業的發展有非常大的影響，為了減少異常年份對研究結果的不確定性，剔除2020—2022年三年數據后回歸。從表4列（3）的回歸結果來看，ESG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剔除異常年份后，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有促進作用，本文假設H1又一次得到驗證。

4剔除異常城市

在我國，直轄市和省會城市有較大的經濟特殊性，為了減少上述城市對研究結果的影響，刪除北京、上海、天津、重慶4個直轄市和27個省會城市的樣本企業后回歸。從表4列（4）的回歸結果來看，E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我國各地區，企業ESG發展能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提升，本文假設H1結論成立。

5內生性檢驗

為了降低遺漏變量導致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工具變量方法進行內生性檢驗。在選取工具變

量方面，第一種方法是分別選取解釋變量滯后一期和二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第二種方法是采用該地區該行業ESG均值作為工具變量，同地區同行業的企業開展ESG會具有一定的趨同性，對企業ESG有顯著影響，而其他企業的ESG發展不會對本企業生產力變化產生影響，因此滿足工具變量的條件。首先從表5的第一階段回歸結果來看，選取的工具變量系數都顯著為正，且F檢驗的數值都遠大于臨界值10，表明選擇的工具變量是外生有效的且排除了弱工具變量問題；進一步從第二階段回歸結果來看，ESG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在考慮了內生性問題后，企業ESG發展能顯著影響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結論成立，本文研究假設H1又得到驗證。

6變更聚類檢驗

本文在基準回歸時控制了行業聚類，但不同行業、不同地區內的企業，甚至各企業之間的經營存在關聯，因此企業間的生產力水平變化都可能存在相關性，為了使研究結論更加穩健，本文通過變更標準誤聚類層級來進一步進行穩健性分析。從表6的回歸結果來看，在變更為行業聚類、地區聚類、行業×地區聚類，以及個體聚類后，ESG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系數值沒有變化、常數項沒有變化、調整后R2也沒有顯著變化，表明在不同聚類層級下，企業ESG發展與新質生產力之間有顯著正向關系的結論成立。

五、異質性分析與機制研究

（一）異質性分析

1企業產權異質性

企業產權不同，企業經營模式和目標就不同，為了檢驗企業產權異質性對研究結論的影響差異，本文將中央國有企業和地方國有企業分組為國有企業（PR=1），其他產權企業分組為非國有企業（PR=0）。從表7列（2）和列（3）的回歸結果來看，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ESG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不同產權的企業，ESG表現越好，則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越高。進一步加入交乘項（ESG×PR）后回歸。從結果來看，交乘項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非國有企業ESG發展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提升的作用比國有企業更大。因為長期以來，國有企業承擔著國家給予的政治責任和社會責任，許多企業都是高能耗、高污染行業企業，如煤炭、電力、能源等領域的企業。我國開展ESG建設，需要這些企業通過長期投入巨額資金來進行改善，以符合國家的環保要求。相比之下，民營企業需要整改的力度較小、所需資金較少，更容易開展ESG實踐達到國家環保要求。并且，民營等非國有企業更注重企業形象，希望通過ESG實踐，推進企業的創新發展，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而國有企業的ESG實踐更具有行政色彩，動力不是來源于企業自身的發展，而是來源于國家的政策要求，因此國有企業通過ESG實踐提升企業新質生產力的作用會弱于非國有企業。

2企業規模異質性

企業規模不同，企業經營能力也不同，為了檢驗企業規模異質性對研究結論的影響差異，本文將大型企業分為一組（Size=1），將中小微企業分組為非大型企業（Size=0）。從表7列（5）和列（6）的回歸結果來看，大型企業和非大型企業的ESG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不同規模企業，ESG表現良好都能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模型中加入交乘項后（ESG×Size），交乘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非大型企業ESG發展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提升的力度大于大型企業。在傳統金融行業間，銀行等金融機構對企業信貸有“規模歧視”現象，主要原因是大型企業經營規范，中小微企業經營不規范，且相關信息不易獲得，銀行為了規避風險，因此造成了中小微企業融資難和融資貴。隨著ESG實施，開展ESG實踐的企業都公布了企業經營信息，緩解了原先企業與金融機構之間信息不對稱的問題，隨著中小微企業經營透明度的加大，ESG表現良好的中小微企業更容易受到銀行等金融機構的青睞，也更容易獲得融資資金，而開展研發和創新工作，更有助于這些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高。

3產業異質性

本文將樣本企業中工業企業和建筑行業企業分組為實體企業（IG=1），其他企業分組為非實體企業（IG=0）。從表7列（8）和列（9）的回歸結果來看，實體企業的E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非實體企業的ESG系數不顯著，表明實體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有顯著促進作用，而非實體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不顯著?？赡茉蚴?，實體企業主要以制造業為主，有勞動者、勞動對象、生產工具等有形物質，ESG發展會對整個生產流程、生產效率產生積極作用，能提升企業生產力水平；而非實體企業主要是以服務業為主，且這些企業大多數是以服務為主，更注重對用戶的服務滿意度，因此，ESG發展對服務行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沒有顯著影響。

（二）機制研究

1中間品成本水平的機制研究

表8列（1）列示了企業與供應商之間中間品成本（ICC）的傳導機制回歸結果?？梢钥闯觯珽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中間品成本的中介效應存在。通過Sobel進行檢驗，結果顯示P值遠小于005，驗證了中間品成本的中介效應存在，本文假設H2成立，即企業ESG表現良好能顯著降低供應商的中間品成本，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高。可能原因是，企業ESG表現良好會增加供應商對企業的信任度，降低對企業的不信任度，愿意提供更加優惠的價格進行長期合作。對企業來說，中間品成本是企業最大經營成本，中間品成本下降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提升有顯著利好影響。

2負債融資水平的機制研究

表8列（2）列示了企業與銀行之間負債融資成本（DFC）的傳導機制回歸結果?？梢钥闯觯珽SG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負債融資成本的中介效應存在。同樣通過Sobel檢驗，結果驗證了負債融資成本起到了中介作用，本文假設H3成立，即企業ESG表現良好能顯著降低企業向銀行等金融機構申請的負債融資成本，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高?？赡茉蚴牵髽IESG發展，需要企業公開大量經營信息，提高企業經營透明度，隨著企業信息可得性的提高，銀行等金融機構能夠掌握更加全面的企業相關信息，從而減少信息不對稱帶來的信貸錯配問題，降低了企業融資成本，有助于企業將融資資金用于研發和創新，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高。

3機構持股比例的機制研究

表8列（3）列示了企業與股東之間機構持股比例（ISA）的傳導機制回歸結果。結果顯示，ESG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機構持股比例的中介效應存在。Sobel檢驗結果顯示，P值為0043，小于005的臨界值，驗證了機構持股比例在企業ESG和新質生產力之間起到了傳導機制作用，本文假設H4成立，即企業ESG表現良好能顯著提升機構持股比例，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高?？赡茉蚴牵S著企業ESG實踐的開展，企業ESG表現越好，則表明企業綠色、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越強，更容易吸引基金、信托投資、保險等機構投資者的關注并持有股份，企業能獲得更好的發展資源，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

六、總結與啟示

科學技術的發展為生產力的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在新一輪科技浪潮中，ESG的發展將為包括低碳技術在內的新技術提供新一輪驅動力，那么ESG發展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如何？本文基于2015—2022年A股上市企業財務報表數據，考察了ESG發展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并且從利益相關者視角出發，分別研究了供應商、銀行、股東三個重要的利益相關者表現的傳導作用，研究結果發現：①企業ESG發展對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有顯著促進作用；②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企業ESG發展對促進非國有企業、中小微企業、實體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作用更大；③企業ESG發展能改善企業與供應商、銀行、股東的關系，促進企業利益相關者的表現，具體表現為，降低中間品成本、降低負債融資成本、增加機構持股比例，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根據上述研究結果，提出以下幾點政策建議：

第一，企業重視并樹立ESG發展理念，積極開展ESG實踐。目前，我國ESG還在起步發展階段，許多企業并不關注ESG發展。研究證明，企業開展ESG實踐，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有顯著促進作用。因此，建議企業在經營過程中，要重視并樹立ESG發展理念，積極開展ESG實踐，尤其在當下經濟發展不確定性加劇的情況下，更要規范經營、守法經營，不用短視的眼光進行投資和發展，應該樹立企業綠色、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意識到保護生態環境、承擔社會責任、完善公司治理方面的投入，通過ESG實踐，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實現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

第二，企業重視利益相關者關系，通過ESG實踐促進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研究結果表明，企業ESG發展有助于改善企業與供應商、銀行、股東三者的關系，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有促進作用。因此，建議企業應充分利用ESG發展的契機，積極開展ESG活動，用良好的表現贏得利益相關者的信任，加強溝通，與利益相關者建立長久的合作關系，形成企業與供應商、企業與銀行、企業與股東之間的利益共同體，獲取更多的發展資源，助力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

第三，國家牽頭建立并完善ESG體系，促進企業ESG全面發展，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雖然我國企業ESG發展已經取得了一些進步，但總體上仍處于發展低位狀態，主要原因還是目前我國ESG體系不夠完善。因此，建議國家相關部門牽頭，對標國際可持續準則理事會（ISSB）的準則，建立并完善企業ESG表現評價體系和信息披露制度，設置時間表和路線圖，循序漸進鼓勵、扶持企業有序開展ESG建設，避免急于求成、一蹴而就的思想。同時，也要引導企業積極開展創新和研發，通過新技術促進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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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on?the?Impact?of?ESG?Development

on?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of?Enterprises

—Empirical?Evidence?from?Chinese?Ashare?Listed?Companies

Song?Jia1，?Zhang?Jinchang?2，?Pan?Yi1

（1.?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2488，China;

2.?Institute?of?Industrial?Economics，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0006，China）

Abstract：???This?article?is?based?on?financial?statement?data?of?listed?companies?from?2015?to?2022，?and?empirically?studies?the?impact?of?ESG?development?on?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of?enterprises.?The?results?show?that?ESG?development?has?a?significant?promoting?effect?on?the?level?of?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of?enterprises.?Mechanism?research?shows?that?ESG?development?can?improve?the?relationship?between?enterprises?and?stakeholders，?reduce?intermediate?and?debt?financing?costs，?increase?institutional?shareholding?ratios，?and?promote?the?improvement?of?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levels?of?enterprises.?The?results?of?heterogeneity?analysis?show?that?the?development?of?ESG?has?a?more?significant?impact?on?promoting?the?level?of?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in?nonstateowned?enterprises，?small?and?micro?enterprises，?and?entity?enterprises.?The?research?results?provide?useful?empirical?evidence?for?promoting?the?development?of?enterprise?ESG，?accelerating?the?formation?of?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and?promoting?highquality?development?of?enterprises.

Key?words：ESG;?new?quality?productive?forces;?stake?holders;?entropy?method

（責任編輯：李?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