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全球范圍內人口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傳統人口紅利逐漸式微,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提出為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經濟增長開拓了新視角。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核心觀點是人口質量的提升可以部分抵消由人口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年齡人口持續減少帶來的負面影響,并且在科學技術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的大趨勢下,能夠充分發揮各年齡段尤其是年長勞動人口的人力資源潛能,重構社會經濟生產方式,最終促進國民經濟的持續穩定增長。我國正處于能夠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發展階段并具備將其兌現的現實條件。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需要政策制定者基于正確認識人口紅利相關理論、把握未來中國人口長期動態、秉持供給側和需求側雙管齊下等人口治理策略,對社會和市場進行有效政策指引,在人口老齡化的大趨勢下實現社會經濟的持續穩定發展。
關鍵詞:人口老齡化;人口轉變理論;第二次人口紅利;經濟增長
中圖分類號:C924.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9092(2024)02-0004-013
一、引言
“人口”與“發展”的關系在歷史上總在不斷動態互構,胡湛、彭希哲、吳玉韶:《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的“中國方案”》,《中國社會科學》,2022年第9期。人口發展態勢不僅體現了社會經濟發展的后果,并且會反過來影響社會經濟發展的過程。對于政策制定者而言,人口特征及其未來發展趨勢應當成為各項社會經濟發展規劃和戰略的首要治理考量因素。然而在馬爾薩斯(Thomas Malthus)發表著名的《人口原理》之前,鮮有研究正式且系統地探討過人口與地區發展情況之間的關系。《人口原理》繼承并發展了亞當·斯密(Adam Smith)在其《國富論》中關于人口與財富的觀點,盡管他們都部分地意識到人口作為勞動力這種生產投入要素在經濟持續快速增長的情況下會給家庭帶來更多的財富、給區域帶來更多的產出,但斯密更關注對經濟體系的不恰當干預如何限制人口,Joseph J.Spengler,“Adam Smith on Population Growth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Population and Development Review(1976), pp.167-180.而馬爾薩斯更關注人口增長如何對地區的有限生活資料造成壓力。
基于斯密和馬爾薩斯等古典經濟學增長理論學者的研究發展出來的新古典經濟學派將人口視為經濟增長不可或缺的驅動力。美國經濟學家羅伯特·默頓·索洛(Robert Merton Solow)提出的索洛經濟增長模型(Solow Growth Model)認為經濟增長主要由勞動力、資本和技術進步三種要素共同驅動,勞動力增加和技術進步將是長期經濟增長的決定性因素。需要注意的是勞動力增加并不僅指代勞動力數量的增加,還代表著勞動力素質的提高郭慶旺:《現代經濟增長模型比較研究》,東北財經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39-49頁。。這種將勞動力數量與質量共同納入對長期經濟增長影響考量的觀點不僅影響了后續學界關于人口和社會經濟發展的研究,也被各國的政策制定者所接受,作用于各國政府在中高等教育、研究與發展(Ramp;D)等方面的相關決策上。
然而,勞動力概念是人口概念的一個子集,勞動力是人口的一部分,但是人口卻不只包含勞動力。按照人口學指標“撫養比”對人口進行劃分,整個人口可以被分為三類:年齡在14歲及以下的少年人口、年齡在15-64歲之間的勞動年齡人口和年齡在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根據經濟學和人口學的相關定義,勞動年齡人口可以簡單等同于傳統經濟增長模型中的勞動力概念,而少年人口與老年人口因為沒有進入或者已經退出勞動力市場所以無法為社會產出作出貢獻,是非勞動年齡人口,需要勞動年齡人口為其提供經濟供養。出于上述考量,往后的學者將人口對經濟影響的關注重點更多地放在了人口結構上。
1998年,大衛·布魯姆(David E. Bloom)和杰弗瑞·威廉姆森(Jeffrey G. Williamson)對20世紀50年代的“東亞經濟奇跡”(East-Asia Miracle)展開研究,從人口結構角度考慮了人口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效果并提出了“人口禮包”(Demographic Gift)概念。David E.Bloom and Jeffrey G. Williamson,“Demographic Transitions and Economic Miracles in Emerging Asia”,The World Bank Economic Review(1998), pp.419-455.這一概念正是后續學者構建的傳統人口紅利(Demographic Dividend)理論的前身,該理論又被稱為第一次人口紅利理論。值得注意的是,兩位學者在研究的最后指出,未來東亞的經濟增長將會受到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負面影響,因為曾經被視為“人口禮包”的勞動力將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步入老齡階段成為非勞動年齡人口。
在人口紅利奠基之作發表的兩年后,中國正式步入老齡化社會。2000年,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了10.46%,65歲及以上人口的占比為6.9%,平均年齡突破30歲,達3195歲。楊菊華、王蘇蘇、劉軼鋒:《新中國70年:人口老齡化發展趨勢分析》,《中國人口科學》,2019年第4期。事實上,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一個全球范圍內普遍存在的現象,隨著預期壽命的逐漸延長以及生育率的不斷下降和持續低迷,世界各地或遲或早都會經歷老齡化程度的日益深化。根據聯合國預測,2050年全球范圍內65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將從2022年的10%上升至16%,United Nations, DESA, Population Division, 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22,https://www.un.org/development/desa/pd/sites/www.un.org.development.desa.pd/files/wpp2022_summary_of_results.pdf.可以說人口老齡化是當下最為顯著的時代特征之一。
兩個多世紀之前的經濟學之父和他的門徒都未曾預料到,在這短短的兩百多年間,人口的轉變會如此激烈且影響深遠,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百年未有之變局”。人口老齡化及其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引起了世界范圍內學者們的普遍關注。經典的理論和模型似乎都在預言這將是一個人類負重前行的時代,出于上述考量,學界對東亞地區發展中國家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經濟增長問題展開了探索,在此背景下構建提出并不斷完善第二次人口紅利(Second Demographic Dividend)理論,認為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實現有賴于政策制定者的科學人口治理觀念和有效政策指引,正確的治理選擇和得當的政策制定將有助于發展中國家在人口老齡化的背景下催生第二次人口紅利,促使經濟增長撥云見日。Andrew Mason and Ronald Lee,“Reform and Support Systems for the Elderly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Capturing the Second Demographic Dividend”,Genus(2006), pp.11-35.
總結來看,學者們基于人口結構變化的視角對人口為經濟增長作出的貢獻程度進行了考察,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人口紅利這一概念,并持續對這一概念進行了拓寬和發展。因此,盡管第一次人口紅利和第二次人口紅利是經濟學分析框架下誕生的理論觀點,但其根源卻與人口學息息相關,人口轉變理論是人口紅利理論的基石。而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逐漸加深,第一次人口紅利逐漸衰退,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提出為厘清新人口變化趨勢對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機制開拓了一個可供參考的思路,因此有必要對其進行概念梳理和理論分析。本文嘗試通過后文的分析回答以下幾個問題:人口轉變理論、第一次人口紅利理論和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基本理論內容以及這三個理論之間的相互關系如何?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在中國的適用性和本土化發展如何?更符合中國國情的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實現可能性和必要性如何?如何進行正確治理策略選擇有效把握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
二、第二次人口紅利:概念源起與存在性討論
(一)人口轉變與人口紅利
人口轉變理論將人口的主要發展態勢分為五個階段,傳統意義上的人口紅利(即第一次人口紅利)一般出現在人口轉變的第三階段。在這一階段中,生育率的下降導致了出生人數的減少,從而使得少年撫養比下降;而此時老年人口數量增長較慢,導致老年撫養比維持在較低水平;而上一轉變階段累積的數量眾多的青少年人口正逐漸步入勞動年齡人口行列,勞動年齡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增加。這三種因素相互配合,形成了一個“中間大,兩頭小”的人口結構,這種人口結構一方面降低了社會總撫養比,減輕了非勞動年齡人口帶來的社會負擔;另一方面為經濟增長提供了大量的勞動力,給社會產出的增加創造了條件,從而有利于經濟的進一步增長。原新、金牛、劉旭陽:《中國人口紅利的理論建構、機制重構與未來結構》,《中國人口科學》,2021年第3期。需要注意的是有利的人口年齡結構只是收獲人口紅利的必要條件, 但是這種人口紅利并不會自發實現。Peng Xizhe and Yuan Cheng,“Harvesting the Demographic Bonus:the Impact of Migration in Shanghai”,Asian Population Studies(2005),pp.189-205.上述人口撫養比持續處于低位對一個國家或地區而言只是一段人口機會窗口打開的時期,理論上來看在這一時期人口生產性強、社會儲蓄率高,能夠為經濟增長貢獻具有促進作用的人口紅利,但是能否把握住這種階段性的人口機會窗口,從而實現人口紅利并切實促進經濟增長,需要政策制定者為其創造一系列條件,如公共衛生事業的發展完善、教育水平的大幅提高、靈活高效的勞動力市場建設等等。David E.Bloom, David Canning and Jaypee Sevilla,The Demographic Dividend: A New Perspective on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Population Change. Rand Corporation, 2003.我國在改革開放初期和中期的經濟快速增長是有效利用人口機會窗口期收獲人口紅利的典范。
然而,隨著人口老齡化逐漸成為未來全球發展的重要宏觀背景之一,世界各國普遍面臨著勞動年齡人口占比日益下降、老齡人口占比不斷上升的現狀,學界普遍認為傳統意義上的人口紅利開始式微。陸旸、蔡昉:《從人口紅利到改革紅利:基于中國潛在增長率的模擬》,《世界經濟》,2016年第1期。在此背景下,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應運而生。最初的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后文稱為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認為,隨著支持比支持比是老年撫養比的倒數, 測量每一位老年人口對應的勞動年齡人口數量。的進一步下降,消費者會意識到這一點并針對未來人口結構老齡化的預期調整自身當下的儲蓄行為,因為在老年階段只有通過前一階段積累的財富才能夠繼續維持老年階段的消費需求,而這種儲蓄行為變化可以促進經濟增長。這主要是因為如果將這些增加的儲蓄投入到國內經濟體中,那么就可以深化資本積累進而大幅提高勞動者人均產出;如果將這些增加的儲蓄進行境外投資,那么凈外匯收入和國民收入都會以更快的速度增加,無論上述哪種情況都意味著有效消費者的人均收入會加速增長。盡管在這種儲蓄行為變化初期會出現消費縮減現象,但最終會產生第二次人口紅利。Andrew Mason and Ronald Lee,“Reform and Support Systems for the Elderly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Capturing the Second Demographic Dividend”,Genus(2006), pp.11-35.需要注意的是,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與第一次人口紅利理論一樣,僅僅只是闡明了人口紅利存在的可能性,雖然學者們最初提出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時認為第二次人口紅利在某種程度上或多或少具有一定自發性,但是它仍然只有在具有前瞻性的消費者和政策制定者對即將到來的人口變化作出及時有效的反應時才能被挖掘全部潛力。
(二)第二次人口紅利是否存在
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提出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在世界范圍內人口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的當下,社會各界都在迫切尋找新人口結構變化趨勢下觸發新經濟增長點的機會,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提出為挖掘人口老齡化給經濟增長帶來的正面影響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該理論的核心觀點認為儲蓄率的提高能夠有效提高資本存量,從而為生產提供必要的資本積累支持,最終促進社會經濟增長。但是這個邏輯鏈條存在著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假設,即這些儲蓄能夠被有效地轉化為投資,并為儲蓄者、生產者和投資者都能帶來合理的回報,特別是需要有效地將儲蓄投入到實體經濟發展中創造價值,否則高儲蓄率非但不能夠促進經濟發展,還有可能給經濟增長帶來一定負面影響。此外,即使上述前提假設成立,對中國而言,儲蓄率能否再進一步提高以及這種提高能在多大程度上進一步促進經濟增長也是需要考慮的問題。中國自第一次人口紅利以來,境內總儲蓄率自35%上升至45%左右,而居民儲蓄率自1992年以來就幾乎從未低于30%,并在2002年之后始終保持在35%-45%的水平上??紤]到中國長期處于較高儲蓄水平上的事實,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對中國經濟增長促進作用的適用性顯然需要進一步討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將未來中國的經濟增長寄希望于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提出的儲蓄率提升顯然是陷入了認識上的誤區。蔡昉:《如何開啟第二次人口紅利?》,《國際經濟評論》,2020年第2期。因為一方面,儲蓄率的增長是有限度的,人們總是需要將收入所得的一部分用于現時消費,所以在中國的儲蓄率已經處于高位的情況下,很難假設其仍然會高速無限制增長。而我國經濟的進一步發展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拉動內需,反而需要適當降低過高的居民儲蓄率。另一方面,世界經濟和國際資本市場提供的證據一致顯示,投資回報率對于經濟增長的重要性可能遠比儲蓄率重要,而中國的資本回報率自2007年的近25%下降至2020年的15%左右,李宏瑾、唐黎陽:《中國的資本回報率及影響因素》,《經濟與管理研究》,2022年第8期。在這種情形下顯然需要重新思考中國的高儲蓄率對經濟增長的可能貢獻情況。
事實上,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自提出后始終處于自我拓展與不斷完善的過程中。然而與第一次人口紅利理論相比,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顯然沒有能夠像前者那樣直觀顯示出人口可以為經濟增長帶來的助力,所以部分學者對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尚持懷疑態度,中外學者都針對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存在性問題分別從理論和實證角度展開考證。圍繞第二次人口紅利開展的相關理論研究雖持有不同理論視角,但是它們基本肯定了第二次人口紅利存在的可能;然而圍繞第二次人口紅利開展的相關實證研究卻存在較大結論差異,部分實證結果顯示人口老齡化并不能夠促進經濟增長反而可能帶來負面影響,因此一些學者認為第二次人口紅利可能并不存在。針對實證研究結果差異較大的現象,學者們提出了以下幾種解釋:一是研究變量選取差異導致的研究結果差異,即使是選取相同的變量也可能因測量方法不一或者統計口徑不同而產生實證結果差異;二是樣本數據的選取差異導致的研究結果差異,例如一些研究選取微觀數據進行實證,而另一些選取的則是宏觀數據;三是時期差異導致的結果差異,主要表現為對同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實證研究出現了不同研究結果,這可能是因為研究者選取的樣本時間段不同,而不同的時間段內一個國家或地區可能處于不同的經濟周期中。王穎、鄧博文、王建民:《第二次人口紅利:概念、產生機制及研究展望》,《經濟與管理研究》,2016年第2期。因此,一個可以接受的結論是:處于不同人口轉變階段的國家和地區,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存在情況、作用機制和效應大小都會有所不同。
三、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本土化發展與實現可能
(一)學界對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討論
目前我國已有部分學者開展了對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中國化的系列研究。最早將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引入中國的學者繼承并完善了西方學者的觀點,認為該理論主要是指高比例的勞動年齡人口基于對未來人口年齡結構的預期變化增加當下儲蓄比例,進而造成國民儲蓄率升高和資本供給增加,最終對經濟增長產生推動作用。張學輝:《人口紅利、養老保險改革與經濟增長》,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2005年博士學位論文。亦有學者在原有的“儲蓄論”觀點上進一步發展,認為不僅是個體會針對未來的人口結構變化預期對當下行為作出調整,公共部門也會基于這種預期調整相關政策,這些政策會從增進社會資本積累的角度促進經濟發展。此外,公共部門基于上述預期在調整工作時間、受教育時間和教育投入等方面獲取的正面政策效應也都可以被稱為第二次人口紅利。王豐、安德魯·梅森、沈可:《中國經濟轉型過程中的人口因素》,《中國人口科學》,2006年第3期。
另一些學者則是基于中國國情,對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進行了大膽揚棄和創新,認為實現第二次人口紅利需要破除寄希望于生育率提升、高儲蓄是人口紅利的主要表現兩個誤區,從供給側效應(譬如老年人作為勞動力、人力資本和創新主體的作用)和需求側效應(譬如老年人作為消費者群體產生的需求拉動作用)兩個維度來開啟第二次人口紅利。蔡昉:《如何開啟第二次人口紅利?》,《國際經濟評論》,2020年第2期。此外,更有學者批判了第二次人口紅利的說法,認為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忽略了兩次人口紅利的交織性和協同性,將第二次人口紅利歸類為人口紅利的第二階段更為合理,并提出中國人口紅利可以分為由勞動力的經濟增長效應主導的數量型,由人力資本的經濟增長效應主導的質量型,以及由全要素生產率的經濟增長效應體現的配置型三種類型。原新、金牛、劉旭陽:《中國人口紅利的理論建構、機制重構與未來結構》,《中國人口科學》,2021年第3期。
盡管目前我國學界對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內涵和邊界乃至根本性質仍處于不斷探索的階段,但是對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人口紅利相關研究已經普遍達成了一個共識,即認為人口質量的提升可以被視為與第一次人口紅利不同的另一種人口紅利并為中國經濟增長提供重要驅動力。除了人口質量提升這一主要分析角度,學者們對第二次人口紅利中國化的研究也包括了微觀個體的行為變化、公共部門的政策調整以及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等分析視角。
然而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仍處于理論探討和體系構建的過程之中,理論體系尚缺乏系統性,也少有研究從實證方面對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進行論證。或者說有一些相關的實證研究,但是都沒有在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框架下進行討論。因此,如果認為第二次人口紅利是一個有益的學術和政策概念,我國學界亟須補充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研究實證方面的空白,厘清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構成要素,分析各要素對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影響機制和作用大小,最終形成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對經濟增長的解釋路徑。
(二)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能否實現
綜合學界以往研究,我們認為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理論核心是由人力資本不斷深化而帶來的人口質量提升,這種人口質量的提升能夠部分抵消由于人口老齡化導致的勞動年齡人口規模縮減帶來的負面影響。在科學技術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的大趨勢下,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實現能夠充分發揮各年齡段尤其是年長勞動人口的人力資源潛能,進而重構社會經濟生產方式,保持國民經濟的持續穩定增長。需要注意的是,以往大部分研究多關注由教育事業發展帶來的人力資本深化,然而人口質量的提升不僅包括因為教育事業的不斷發展帶來的勞動力素質普遍提高形成的教育人力資本深化,也包括由健康事業的持續完善,特別是健康中國戰略的成功實施帶來的人均預期壽命和預期健康壽命增長引起的健康人力資本深化。從全生命周期角度來看,健康人力資本深化不僅會提升勞動力工作效率,也會延長勞動力的潛在可工作時長。與其他國家相比,中國的延遲退休年齡制度改革有待推進,健康人力資本深化帶來的經濟增長可能尚待進一步釋放,在這種背景下,年長勞動人口的人力資源潛能將會是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重要組成部分。
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為人口老齡化背景下中國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了一個視角,但是與其他人口紅利理論一樣,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也僅僅只是在理論層面提出了一種可能,那么中國是否處于能夠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發展階段并具備將其兌現的現實條件?
首先,從中國的人口轉變過程和目前的撫養比情況來看,傳統意義上的人口紅利機會窗口猶存,社會和政策制定者仍舊有一定的緩沖時間為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做好準備。中國人口經歷了1949-1958年、1962-1975年、1981-1994年三次生育高峰, 因此會在21世紀中葉以前遞次呈現3次勞動力沖擊波和老年人口沖擊波。原新、高瑗、李競博:《人口紅利概念及對中國人口紅利的再認識——聚焦于人口機會的分析》,《中國人口科學》,2017年第6期。雖然我國需要面對三次老年人口沖擊,但是在這三次沖擊波之間仍舊存在一定的緩沖時間,政策制定者和社會可以汲取前一次人口沖擊波帶來的經驗和教訓,為之后更有效的應對做好準備。與此同時,盡管自2010年之后我國的社會總撫養比開始出現上升趨勢,但是目前社會總撫養比與許多先期老齡化的國家或地區相比仍舊處于較低水平,這也就意味著我國由人口結構年輕化帶來的傳統人口紅利機會窗口仍舊還能繼續開啟一段時間。
其次,隨著我國健康事業的發展完善,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機會窗口正在逐漸打開,較高的人均預期壽命和不斷提升的人均預期健康壽命使得中國收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成為可能。從健康水平的主要衡量指標預期壽命來看,我國的人均預期壽命不斷增長,2022年我國人均預期壽命已達77.93歲,居于中高收入國家前列。國家衛健委:《我國人均預期壽命提高到77.93歲》,2022年7月5日,http://www.news.cn/politics/2022-07/05/c_1128804731.htm。同時,我國的人均健康預期壽命也在不斷提升。相關預測研究顯示,到2030年,我國60歲男性平均健康預期余壽將從2020年的8.54年增長至10.72年,60歲女性的平均健康預期余壽將從2020年的7.45年增長至9.31年。王廣州:《中國老年人口健康預期壽命研究》,《社會學研究》,2022年第3期。 不斷增長的人均預期壽命和人均健康預期壽命表明我國人口的健康水平得到了大幅提高,因此即使從傳統的人口學角度來看已經不屬于勞動年齡人口的老年人口隊列實際上也仍具備創造勞動價值的基本能力。所以人口老齡化并不一定意味著人口必然進入負債期,原新、高瑗:《中國快速人口老齡化的戰略機遇》,《河北學刊》,2017年第4期。如果能夠充分發揮由健康水平提高帶來的健康人力資本深化的正面影響,那么將可能在極大程度上抵消傳統意義上勞動年齡人口比重萎縮的負面效應,為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提供助力。
再次,我國教育事業的深化發展將會使得后續的人口隊列擁有更高的受教育水平,進而從教育投入的角度促進我國人口的教育人力資本深化,為收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奠定基礎。我國人口平均受教育程度的不斷提高不僅意味著與之前的人口隊列相比,未來的人口隊列將會具備更高的人力資本,從供給側的角度來看,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能力很大程度上會高于之前的人口隊列;同時也意味著我國老年人口隊列的人口素質也將不斷提升,從需求側的角度來看,未來老年人口的資本積累和消費行為也會隨之產生顯著變化,為挖掘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從需求側創造更多條件。據統計,我國高知老年人口的絕對數量從1982年的24.64萬增長至2010年的578.42萬,而高知老齡群體的資本增值需求比非高知老齡群體高14.4%左右,這種特征有利于社會總資本的積累,有助于促進經濟發展。朱宇、劉爽:《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回顧與中國實踐展望》,《西北人口》,2019年第2期。
最后,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不僅為以人口質量提升抵消人口數量下降帶來的勞動力市場負面影響創造了現實條件,也為更好地實現由教育和健康兩方面的人力資本深化帶來的經濟增長提供了可能,從而為收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創造了有利環境。具體而言,科學技術的發展在對勞動力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的同時也大幅提高了生產效率,在此情況下,勞動力質量的提升與機器的普遍使用相結合可以在極大程度上減少人口負增長帶來的勞動力規模萎縮引起的勞動力供給沖擊。一些研究顯示,人口老齡化不僅會帶來工業自動化更廣泛的接受度,而且會促進工業自動化相關科技的發展。這是因為中年勞動力的相對稀缺性增加了能夠替代他們的自動化技術的價值,所以在人口老齡化的背景下存在加大對機器人等工業自動化技術投資的動機,這種動機會觸發更大范圍的對機器人的使用,從而更進一步提升生產力。Acemoglu, Daron, and Pascual Restrepo,“Demographics and Automation”,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89.1 (2022): 1-44.同時,科學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在為勞動力賦能的同時,也會創造出更為靈活、安全和舒適的工作環境,使得勞動力可以更為充分地發揮自身人力資源潛能。
四、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必要性與治理選擇
(一)為何要把握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
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加深,勞動年齡人口占比開始下降,催生傳統人口紅利的人口機會窗口逐漸關閉。然而一些研究發現收獲過傳統人口紅利的其他東亞發達經濟體并未出現經濟斷崖式下跌和倒退,反而實現了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的雙重深化,這種“資本深化”效應使得這些經濟體收獲了第二次人口紅利,推動了經濟的高質量持續增長,并最終幫助這些經濟體成功邁入了發達國家或地區的行列。Mason, Andrew, and Tomoko Kinugasa, “East Asian Economic Development: Two Demographic Dividends”,Journal of Asian Economics19.5-6 (2008), pp.389-399.Mason, Andrew, Ronald Lee and Jennifer Xue Jiang,“Demographic Dividends, Human Capital, and Saving”,The Journal of the Economics of Ageing(2016), pp.106-122.這些東亞發達經濟體的經驗表明,在人口結構逐漸老化的現實情況下,開啟第二次人口紅利對于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未來可持續發展有著較為重要的戰略意義。在傳統人口紅利日益式微的背景下,市場如何做出反應、政府采取何種決策將決定一個國家或地區能否開啟新階段的經濟增長并影響其之后的發展路徑,未能應對這種新發展境況的國家很有可能會使得經濟從自然減速惡化為長期停滯,最終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窠臼。蔡昉:《如何開啟第二次人口紅利?》,《國際經濟評論》,2020年第2期。
正確把握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一個重要前提是認識到中國的人口老齡化除了具備人口結構老化等普遍特性以外還存在著一些特殊性,而這些特殊性不僅會給我國未來的社會經濟發展帶來一定挑戰,也從國家治理角度對政策制定者提出了新的要求。具體而言,中國的人口老齡化主要具備以下幾個重要特征:一是中國的老年人口基數大且發展速度快,二是人口結構老化迅速并超前于現代化,三是人口老齡化趨勢將進入“高原期”而非“高峰期”。彭希哲:《老齡化背景下的人口年齡結構》,《上海交通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2期。董克用、張棟:《高峰還是高原?——中國人口老齡化形態及其對養老金體系影響的再思考》,《人口與經濟》,2017年第4期。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特殊性意味著人口老齡化這一人口結構變動不僅會給中國的社會經濟帶來廣泛存在于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普遍影響,也會給其帶來一定特殊影響,這是政策制定者在進行社會經濟發展規劃和治理選擇時需要明確把握并考量的重要人口發展態勢。綜合來看,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特征將從勞動力供給和社會負擔兩方面帶來特殊影響。
第一,中國人口老齡化給社會經濟發展帶來的最直觀的特殊影響體現在勞動力供給方面。中國較大的老年人口基數和較快的人口老齡化速度,會使得中國勞動力市場經歷相較其他國家或地區而言更為激烈的改變和沖擊。這意味著中國的勞動力市場需要在較短的一段時間內適應人口結構變化,對我國的產業結構提出了從原先極為依賴廉價勞動力的勞動密集型產業結構加速升級轉型至技術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業結構的要求。其次,未備先老的人口老齡化特征可能會在我國的勞動力市場上造成供需錯位的窘境。“未備”的特征導致我國產業仍對廉價勞動力有著較大的需求,而這種需求因為勞動密集型產業的特性天然會更關注人的生理機能情況,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國大部分的勞動力市場需求仍舊集中于年輕勞動力;然而“先老”的特征使得很大一部分勞動力因為年歲增長而逐漸脫離或受我國退休制度影響過早退出傳統勞動年齡人口的行列,盡管健康水平和受教育程度的提升使得這部分群體仍具備巨大的勞動供給潛能,但是社會對年長群體的刻板印象和實際生理機能的變化共同導致了他們缺乏在勞動密集型產業主導的勞動力市場中與年輕勞動力相提并論的競爭力。最后,我國人口老齡化存在“高原期”的特征顯示,我國勞動力市場將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存在勞動年齡人口比重下降、青壯年勞動力供給不足的情況,如何調整我國的產業結構使之適應長期存在的老齡化人口結構,從而匹配新人口發展趨勢下的勞動力供給情況使之發揮全部潛力,將是未來很長一段時期需要加以研究和解決的課題。
第二,與人口老齡化給勞動力供給帶來的特殊影響相伴相生的另一個社會經濟影響體現在社會負擔方面。中國人口老齡化的特征主要將會從財政負擔和醫療負擔兩個角度給中國社會帶來特殊挑戰。人口老齡化給財政帶來的特殊挑戰主要體現在養老金方面,龐大的老年人口規模和較快的人口老齡化速度將會使得養老金支出大幅增長,同時我國人口老齡化呈現出的高原趨勢意味著我國需要在較長一段時間內面臨數量龐大的養老金領取人口和較高的老年撫養比。并且,中國的養老保險制度盡管已在持續建設完善多支柱體系,但是在實踐上仍舊主要是單一的現收現付制,理論上來看這將給我國的養老金體系帶來一定的支付風險。董克用、張棟:《高峰還是高原?——中國人口老齡化形態及其對養老金體系影響的再思考》,《人口與經濟》,2017年第4期。從健康負擔的角度來看,中國老年人口龐大的絕對數量意味著未來我國的醫療體系將需要提供較大規模的醫療護理服務。與此同時,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深化速度之快意味著我國的醫療體系和衛生制度需要在較短時間內對這種快速的人口結構變動作出及時的前瞻性調整,未來對慢性病的管控和治理將是需要加以重視的一個領域,因為老年人的身體機能將會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下降,隨著預期壽命的不斷增加患有長期慢性疾病的可能性將會大幅提高。此外,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高齡老人的比重不斷增加,楊涵墨:《中國人口老齡化新趨勢及老年人口新特征》,《人口研究》,2022年第5期。這種人口老齡化發展的高齡化特點會使得我國失能、半失能老人比重增加,而失能、半失能老人規模的快速擴大會引發老年照護服務需求的激增,給我國的醫療照護服務機構帶來一定沖擊。
(二)如何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成功把握并實現了第一次人口紅利,政策的有效引導和市場的高速發展使得當時由人口年齡結構變化帶來的豐富適齡勞動力資源得到了充分利用,從而為這一時期中國的高速經濟增長提供了根本動力。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建構為我國在新人口結構下探尋新的經濟增長方式指明了方向,為中國踐行積極老齡化戰略提供了重要理論支撐,與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相比更符合中國國情、發展特征和經濟轉型背景。收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離不開正確的治理選擇和有效的政策指引,政策制定者需要從多個方面去設計和完善人口和經濟相關政策來推動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實現。這些政策建議涉及的具體方面可能會因治理重點不同而存在一定差異,但是背后都遵循著一些相同的基本人口治理策略,可以選擇圍繞以下三個基本人口治理策略為促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實現的相關政策制定提供指導思路:
第一,正確認識人口紅利相關理論。把握和發掘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首要原則就是要認識到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并不是狹義的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而是中國學界基于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和中國國情進行拓展與本土化后的理論,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不能也不會“唯儲蓄論”。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不僅包括關注人口老齡化背景下的儲蓄率變化情況,更重要的是包括了人力資本的提升、人力資源的有效開發、微觀個體的行為轉變、公共部門的政策調整以及資源配置效率優化等方面的變化情況,其中人力資本深化帶來的人口質量提升是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理論重點。經典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在提出伊始涉及到的宏觀背景和前提假設不僅可能與現實有所差異,也與中國國情有所出入。因此,政策制定者在制定相關政策以促進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開啟時,應當將注意重點更多地放在全面推動人力資本深化、大力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充分開發勞動力(尤其是年長勞動力)資源、加強生產與科技創新的緊密結合等方面。
第二,把握未來中國人口長期動態。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順利實現要求政策制定者對未來中國人口將長期處于深度老齡化水平的境況有較為清晰和正確的認知。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相關政策不應將目標的達成寄希望于低迷生育率的反彈。盡管目前許多國家和地區都在探索并運用政策手段去刺激生育率以求出生人口的增長,但事實證明這些政策對生育率的提升作用相當有限,這一基本判斷在我國同樣存在。在我國總人口規模大概率進入長期負增長的未來,今后二十年左右的一段時間內我國傳統意義上的勞動力資源供給會持續減少,將政策注意力主要放在提升生育率以期恢復既往年輕化的人口結構不符合中國的人口發展規律和趨勢。因此未來的政策重點不應放在如何改變人口結構上,而是應該著重于考慮如何使社會適應新的人口結構并在此基礎上推動社會經濟持續穩定發展,這也是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實踐價值所在。如何在他國的經驗基礎之上根據我國未來人口常態利用政策手段組合對社會經濟進行引導和治理將是實現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的中國式現代化的一個重大公共治理議題。
第三,秉持供需兩側雙管齊下策略。與傳統人口紅利相比,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所要面對的宏觀環境更為復雜。隨著人口老齡化程度的加深,老齡人口在一個國家或地區的人口中的比重也逐漸上升,老年群體將會對社會運作過程產生愈發重要的影響力。這不僅會從勞動力市場、投資和儲蓄等方面對供給側產生影響,也會從消費行為、風險偏好等方面對需求側產生影響,因此充分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就需要從供給側和需求側兩方面進行政策指引和治理。目前關于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理論探討主要還是圍繞供給側方面展開,然而隨著銀發經濟這一概念的提出,從需求側開啟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的思路業已打開。在經濟全球化遭遇逆轉、投資需求進入常規增長周期的當下,可以預見的是消費需求將在未來成為經濟增長的主要需求側驅動力。銀發經濟概念與這一現實趨勢相契合,能從需求側對開啟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產生極大助力。目前我國正在深化供給需求雙側改革以促進經濟轉型升級,同時科技創新正不斷重構我國的生產和消費模式,從供需兩側對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進行雙管齊下的開發與目前我國的宏觀發展戰略高度一致,也順應了我國未來的發展思路,選擇供需兩側雙管齊下的人口治理策略將對實現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產生長遠的助推作用。
可以預見,人口結構的變動將會與科學技術的進步共同塑造人口與社會經濟發展之間的新型關系,傳統的人口概念和經濟理論亟需更新以適應新的發展趨勢。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的構建正是我國學者對傳統理論的重構作出的重要嘗試和貢獻之一,也是中國學界“以中國為觀照、以時代為觀照,立足中國實際,解決中國問題”新華社:《習近平在中國人民大學考察時強調:堅持黨的領導傳承紅色基因扎根中國大地 走出一條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大學新路》,2022年4月25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2-04/25/content_5687105.htm。的學術宗旨體現。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中國人口逐漸步入負增長階段和老齡化持續深化已成為基本事實,傳統定義中的勞動年齡人口規模也正隨之不斷加速縮減。拘泥于以往的理論框架對人口和社會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及其影響進行分析將不可避免地導致對中國乃至世界社會經濟發展的悲觀預期。因此,發展中國式第二次人口紅利理論,并以此為基礎探討在人口老齡化不斷深化的宏觀背景下中國社會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的機遇和可能,應當是實踐積極老齡化戰略的重要理論探索之一,相關的概念重構和理論創新將對指導和促進可持續均衡發展產生深遠意義,為人口老齡化時代推開一扇新的人口機會之窗。
(責任編輯:徐東濤)
收稿日期:2024-01-20
作者簡介:彭希哲,復旦大學老齡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周祥,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研究闡釋黨的二十大精神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實施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研究”(編號:23ZDA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