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麗娟 彭星 * 杜羽
(1.湖南農業大學公共管理與法學學院,湖南 長沙 410128;2.中國農業大學人文與發展學院,北京 100083)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推進城鄉人居環境整治”“統籌鄉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布局,建設宜居宜業和美鄉村”。作為改善農村人居環境的重要手段,垃圾分類這件“關鍵小事”,受到習近平總書記的高度重視,指出“實行垃圾分類,關系廣大人民群眾生活環境,關系節約使用資源,也是社會文明水平的一個重要體現”。近年來,各地農村紛紛開展垃圾分類工作,“垃圾圍村”現象得到改善,但在各地的實踐中也逐漸暴露出經濟型政策效果持續性不強[1]、長效管理機制缺乏[2]、形式化嚴重[3]等諸多問題,凸顯當前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質量較低的困境。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目標,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要求把數字鄉村擺在建設數字中國的重要位置,從戰略高度為推動農村公共服務數字化建設指明了方向。數字技術進入鄉村公共事務治理領域是數字技術與鄉村社會接軌、融合的過程[4],用數字技術提升農村環境治理服務供給質量,是對鄉村傳統環衛公共服務的發展,也是促進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新方式。上海市“綠色賬戶”“小黃狗”的應用讓垃圾分類治理“更聰明”,浙江省寧海縣構建“智引擎”打造農村生活垃圾分類新模式,浙江省嘉興市南湖區通過數字化監管系統助力農村生活垃圾分類。從實踐領域來看,數字技術應用于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供給已成為提升環境治理服務質量的重要手段之一。與豐富生動的實踐探索相對應,學術界從居民垃圾分類參與意愿[5]、垃圾分類信息干預效應[1,6]、多元主體協同推進垃圾分類模式[7]、垃圾分類技術采納機理[8]、市場與技術如何形塑垃圾分類模式[9]、農村生活垃圾分類治理的國際經驗啟示[10]等方面對農村垃圾分類治理工作展開了探索性研究,可見垃圾分類已經成為我國實踐部門和學術界關注的重點課題。然而當前的研究對數字技術的應用如何促進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內在機理和實現路徑缺乏深入認識,具體而言,數字技術與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供給質量的內在邏輯是什么,數字技術如何嵌入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供給才能提高質量等問題,尚未在學術界得到充分探究和認識。本文對山東省淄博市鳳凰鎮通過“數字驅動+智慧管理”破解農村垃圾治理難題這一案例進行深度剖析,闡釋數字賦能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邏輯進路,為數字技術在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供給的有效應用提供理論支撐及路徑參考。
數字賦能一般被譯為digital empowerment,其以“數字化”和“賦能”等相關理論為支撐,前者更關注數字賦能過程的技術構建、機理探究和場景創新,后者更多地是對授權賦能、包容性創新等理論的繼承和發展。隨著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等新技術不斷應用于公共服務各個領域,從電子政務到移動政務再到智慧政府,被普遍認為是數字賦能促進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在電子政務發展進程中的新階段。孫新波等認為,數字賦能是特定系統基于整體視角創新數據的運用場景以及技能和方法的運用以獲得或提升整體的能力,最終實現數字賦能價值的過程[11]。郁建興等認為,數字技術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政府、社會和市場主體之間的關系,賦能多元主體“多跨協同”的治理機制[12],未來社區數字化場景構建了新的社區公共空間,為激發社區居民參與提供了可能性[13]。
陳振明等指出,政府應“在為公民服務的需求中尋求其合法性”,并將公共服務劃分為“基本公共服務”與“非基本公共服務”[14],進一步指出公共服務質量是終端使用者獲得及享用公共服務的實際水平、可獲得性、及時性、經濟性、準確性和響應性等[15]。“農村公共服務”是中國公共服務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具有公共性和共享性的特點[16],農村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已經成為促進城鄉發展一體化的必然選擇。對于農村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的目標,曲延春認為,戰略任務是增加農村公共產品有效供給、減少無效和低端供給、提高供給效率、整合農民需求意愿[17];胡志平認為,高覆蓋、高層次、高精準是應有之義[18];夏杰長等則提出,應該實現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非基本公共服務優質化[19]。對于如何實現公共服務高質量供給,李燕凌等提出了創新信息賦能機制的現實進路[20];馬晨等提出了加快推進公共服務的智能化、數字化建設,實現公共服務高質量供給[21];馮獻等指出,我國農村數字化、信息化基礎設施仍是短板,農村數字化公共服務資源仍然缺口較大,因此必須從農民需求出發構建“需求—回應”協同供給體系,為農村公共服務以及農業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賦能”[22]。
鳳凰鎮隸屬于山東省淄博市臨淄區,距區政府10 km,行政區域面積103.34 km2,下轄75 個行政村。轄區內工農業經濟發展良好,基礎設施完善,先后入選“2019 年度全國綜合實力千強鎮”“2021 年全國千強鎮”,并獲得山東省“人民滿意的公務員示范單位”“人民滿意的公務員集體”等稱號。良好的經濟社會環境為數字技術引用并嵌入基層治理創造了良好的軟硬件條件。
鳳凰鎮歷來都十分重視當地的環境保護和綜合治理,從2011 年開始就有部分村莊開展了垃圾分類工作。然而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生活垃圾和生產垃圾數量出現暴增的情況,傳統的農村環衛系統難以應對繁重的垃圾處理任務,一度導致鳳凰鎮不少村落呈現出“垃圾圍村”的現象。2019 年開始,鳳凰鎮迅速開展環境綜合整治行動,2021 年依托“智慧鳳凰”綜合服務平臺推進“數字驅動+智慧管理”,垃圾分類工作也越來越普及并趨于精細化、專業化和常態化,成功破解了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治理難題。
2022 年,本課題組先后3 次赴鳳凰鎮開展垃圾分類治理工作調研,就鳳凰鎮垃圾分類服務的發展過程、現狀及成效等問題,與當地村民、鎮環衛部門及第三方服務企業等部門負責人和工作人員進行了多次非結構性訪談,并獲取大量關于垃圾分類治理的文件、會議筆記和工作總結、活動宣傳冊等,形成了大量一手材料,成為本研究重要的事實支撐。
鳳凰鎮垃圾分類服務經歷了傳統環衛服務、“運動式”治理、分類垃圾上門回收服務、數字技術應用于分類垃圾上門回收和集中分類處理服務4 個發展階段。
鳳凰鎮是工業強鎮,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提高了當地村民的生活水平,但是也帶來了與日俱增的環保壓力,村民把日常生活垃圾與農業生產垃圾混合堆放在社區周圍的河灣、土坑中,80%的村子都逐步陷入“垃圾圍村”的困境。村民對此十分不滿,經常因為垃圾堆放和污染的問題向政府反映情況。2011年,鎮政府提出了“可以進行資源化處理的,應當予以分類揀選和回收利用;屬于有毒有害物質的,應當由具備相應資質的單位進行無害化處置;農業生產垃圾和生活垃圾應該分類歸集,由環衛部門統一處理”的工作指導建議,增派了環衛工人并增配了垃圾清運車,但是由于垃圾增速遠遠超出了傳統環衛服務系統的承受能力,社區生活垃圾分類措施形同虛設,“垃圾圍村”的形勢仍然十分嚴峻。
2018 年國家印發了《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方案》,山東省迅速響應,于2019 年發布《山東省打好渤海區域環境綜合治理攻堅戰作戰方案》,包括淄博在內的10 余個市區開展了農村環境綜合整治工作。鳳凰鎮全面開展了垃圾灣坑集中清理、農村無害化衛生廁所改造、生活污水收集、農藥和化肥減量控害增效等系列工作,初步解決了轄區內垃圾污染的問題。為了鞏固綜合整治成果,2020 年,鳳凰鎮根據各村的人口密度以及垃圾生產量,在75 個村的合理位置重新設置800 余個垃圾桶,每日定時清空;通過微信、廣播等形式進行宣傳引導,培養群眾養成“垃圾入桶”的良好習慣;對主要道路兩側商鋪和企業,以及胡同較窄、垃圾車不能通行的村子試行垃圾上門回收。“運動式”治理的成效顯著,但是也暴露出諸多問題:盡管垃圾桶的設置充分考慮了空間位置的合理性,卻依然產生了“鄰避效應”,許多村民將垃圾桶隨意挪動,導致丟棄垃圾不便,甚至一度出現將社區內垃圾桶私自出賣的情況。垃圾分類宣傳產生了教育作用,但是村民的固有觀念和習慣短時間難以得到改變,隨意丟棄的現象仍然很普遍,甚至出現了翻垃圾桶導致垃圾散落的新現象。配置的生活垃圾桶容量有限,無法裝入建筑垃圾、廢舊家具與農業生產所產生的樹枝類垃圾。社區農戶依舊將這些大件垃圾混裝堆放在垃圾桶周圍及荒廢溝灣里,引起“破窗效應”,生活垃圾隨意傾倒、隨處亂扔的現象越來越多,“垃圾圍村”現象出現反彈。
鳳凰鎮環衛部門針對以上問題,對全鎮1.7 萬戶家庭進行了入戶走訪,共收集群眾反映的意見建議問題369 個。針對百姓集中反映的大件垃圾處理難的問題,鳳凰鎮決定創新工作方式,變被動投放為主動收集。回收處理鎮內1 000 多個垃圾桶,購買60多輛垃圾上門收集車,將上門收集垃圾模式在全鎮56 個村全面推廣。依據鳳凰鎮農業生產特點、村民生活習慣與垃圾分類回收市場情況,劃分了垃圾分類標準,主要分為日常生活垃圾與大件垃圾。對于日常生活垃圾,鎮環衛部門每天定時上門收集,實行“日產日清”的上門分類回收服務,最終送至企業進行無害化處理;對于大件垃圾,實行電話預約鎮環衛部門上門回收服務的方式,最終送至企業進行資源化循環利用。這種處理方式從源頭上實現了精準回收、日產日清,讓垃圾沒有了二次存放的時間和空間,村居環境得到極大改善。但隨后又出現了新的問題:一是垃圾分類收集車下放到村委會使用時,出現了車輛閑置與回收服務無法覆蓋全部農戶,而且鎮環衛部門無法實時監督的普遍性難題;二是電話預約上門回收出現了大部分村民不知道準確的預約電話號碼、電話預約時因無法準確說明大件垃圾數量,導致無法精準派車服務、預約電話無法即時接聽、大件垃圾需要村委會配合裝卸,造成村民因擔心“欠負責人的人情”而不愿使用電話預約服務等相關問題。
針對以上垃圾分類服務所出現的問題,鳳凰鎮抓住淄博市建設數字鄉村的契機,引入數字技術推動鳳凰鎮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首先,立足于鎮內實情,將農村社區垃圾精細化分為可回收垃圾、廚余垃圾、有害垃圾、大塊垃圾、專業垃圾和其他垃圾六大類,便于記憶和精準分類。在村內設置“環保屋”,鼓勵村民將可回收垃圾進行有償投放并實現“一鍵到賬”,極大激發了村民長期、持續分類和投放垃圾的積極性。利用“智慧鳳凰”APP 平臺,對建筑垃圾、舊家具、農業生產垃圾等大類垃圾實行“預約報收”,村民一鍵下單后,由第三方進行上門收集。對垃圾分類收集車安裝GPS 定位與監控裝置,在監控平臺上可以實時追蹤并記錄垃圾分類回收車的軌跡路線。在實現村內農戶垃圾上門收集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展到村域范圍內所有經營業戶,目前已完成1 600戶閑散院落、256 家企業、680 戶商業門頭房的垃圾上門收集全覆蓋。與淄博的高科技企業進行深度合作,對相應的垃圾進行分類及無害化、資源化處理,實現農村垃圾就地分類和資源化利用全覆蓋。鳳凰鎮通過利用數字技術將垃圾回收變粗放式“定點投放”為精準化“上門回收”,將垃圾處理變污染性“填埋焚燒”為綠色式“循環利用”,每年節約垃圾清理費用150 萬元左右,納入村內環境綜合治理經費,用于農村灣坑改造及人居環境整治,形成了垃圾從產生到處理的閉環工作模式,作為典型案例,得到人民網等主流媒體的報道。
鳳凰鎮數字賦能垃圾分類服務的實踐展示了數字賦能以理念更新激發供需,以資源整合降低成本,以流程再造重構權責的運作邏輯。
當前農村垃圾分類服務存在供需失衡的現象,一方面,基層政府雖在國家政策的推動下提供了垃圾分類服務,但受限于垃圾分類治理理念與農村特定的生產生活條件,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的供給依舊不足;另一方面,農村居民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對垃圾分類服務的需求不足。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賦能觀念更新,激發垃圾分類服務供需。
4.1.1 激發“互聯網”思維,賦能垃圾分類服務優質供給
互聯網的迅速發展催生了以開放、互動、民主、創新為主要特征的互聯網思維[23]。互聯網思維激發了鳳凰鎮垃圾分類服務“從無到有”“從有到優”的快速進階。農村環境綜合整治行動帶來的成效及展現出的瓶頸讓鳳凰鎮政府看到,如何提供高質量的垃圾分類服務是關乎民生鎮計的大事。鳳凰鎮政府看到了互聯網、數字化帶來的變革先機,大膽改革,勇于創新,將原本由政府提供的單一、封閉的垃圾分類服務打造成開放多元的垃圾分類服務供給方式。在政府主導垃圾分類服務供給的前提下,積極引入運輸企業承擔垃圾分類運輸服務,主動對接資源回收利用企業資源化處理域內垃圾,優化了垃圾分類服務供給。鳳凰鎮在垃圾分類服務供給中樹立用戶思維,在大件垃圾分類預約服務平臺中設置期望服務日期,將時間選擇權交給農村社區居民,保證了垃圾分類服務的靈活供給。
4.1.2 激發垃圾分類意識,賦能垃圾分類服務旺盛需求
優質的公共服務供給離不開高標準的服務需求牽引。垃圾分類環保意識不足成為制約農村垃圾分類的重要原因[24-25],垃圾分類服務需求疲軟,進而導致對相關服務供給的牽引度不夠。鳳凰鎮工農業經濟發展較好,所帶來的建筑垃圾與樹枝等大件垃圾較多,但村民受傳統觀念與習慣影響,沒有形成主動分類垃圾的環保意識,將大件垃圾隨意堆放在村莊周圍的灣坑中,把政府發放的垃圾分類宣傳手冊隨手丟棄,對垃圾處理服務停留在不定期清理垃圾坑的低端階段,沒有垃圾分類服務的需求,甚至對于政府部門強行進行垃圾分類的要求感到麻煩。加強環境報道,可以提高農民垃圾分類參與率[26],數字技術的應用在農村環境報道中呈現出新的優勢,鳳凰鎮利用“鳳凰新視窗”微信公眾號,圖文并茂地宣傳垃圾分類與保護環境的有關知識,介紹鎮內垃圾分類建設所取得的積極成效,提高了農村居民垃圾分類的興趣,增強了保護人居環境的意識,積極主動參與垃圾分類,同時對相關部門和機構的垃圾分類服務提出了更高要求。
垃圾分類服務作為一項公共服務,需要付出一定的成本。當前許多開展垃圾分類試點的地區都相繼投入資金更新垃圾分類基礎設施和提升相關服務,而經濟相對薄弱的農村地區難以提供高質量、可持續的垃圾分類服務。鳳凰鎮發揮數字技術在整合資源上的優勢,降低了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成本。
4.2.1 整合數字平臺資源,降低平臺運維成本
數字技術平臺的開發和運維是一項系統工程,往往需要投入較大的成本,不少地方存在大量重復建設,加重了基層負擔。數字技術平臺具有數據共享、互聯互通的特點,鳳凰鎮在原有的“智慧鳳凰基層事務服務平臺”上新開通“垃圾回收”服務模塊,成功實現了垃圾上門回收的數字化轉型,避免了大件垃圾回收網上預約平臺的重復性建設。同時該平臺與“智慧鳳凰”微信公眾號相連,只需讓村民關注公眾號,便可完成服務推廣工作,其便捷性和知曉率大幅提升。
4.2.2 整合主體供需資源,降低服務供給成本
垃圾分類服務需要全鏈條多元主體共同參與,數字服務平臺能夠有效整合各主體資源,形成合力。鳳凰鎮對黨員所參與的垃圾分類志愿活動采取了電子積分制管理,并將該積分與黨員評比考核掛鉤,調動了黨員參加垃圾分類服務的積極性,發揮了黨員的示范作用,降低了垃圾分類服務供給的宣傳成本。鳳凰鎮將政府與垃圾分類服務企業共同納入數字平臺,實現大件垃圾上門服務“一站式”辦理,節約了多元主體之間的協調成本。大件垃圾分類服務的需求呈現出時間的不確定性和地點的分散性等特點,鳳凰鎮推動村民在數字服務平臺進行實名制注冊并由村民發起回收服務預約,實現了需求整合和供給集約,降低了需求信息的收集處理及供需匹配成本。
數字賦能應用于垃圾分類服務,不僅提高了供給效率,更是通過流程再造對參與各方的權責進行重構和調整,實現各方高水平的動態配合,從而提供高質量的垃圾分類服務。
4.3.1 再造服務流程,重構供給責任
對于大件垃圾的回收服務,鳳凰鎮首先變傳統的環衛系統歸集回收為“村民電話預約—政府派車上門回收—村自治組織輔助裝卸”的回收流程。村民享有電話預約上門回收服務的權利,政府承擔大件垃圾上門回收清運的責任,村自治組織有協助裝卸垃圾的義務。在將數字技術應用于垃圾分類服務后,大件垃圾回收的服務流程進一步改造為“村民網上預約—政府網上審批—分類運輸服務企業網上審批—分類運輸服務企業派車裝卸運輸”。改造后的數字化服務流程調整了供給各方權責,更好地適應了垃圾分類服務外包的需求。鳳凰鎮環衛部門轉變為網上審批的服務中介,不再直接承擔大件垃圾上門回收的責任,而是肩負起及時審批、綜合協調的責任;村自治組織也相應地減輕了義務輔助裝卸大件垃圾的負擔,轉而通過宣傳教育、趣味活動等方式發揮引導和激勵作用;而大件垃圾上門回收和處理的責任交由更專業的垃圾分類運輸、資源化利用服務企業承擔。
4.3.2 再造監管流程,重構監督權責
垃圾分類服務的高質量供給離不開對各個服務環節的嚴格監管。過去,鳳凰鎮在垃圾分類上門回收服務的過程中因村自治組織不配合造成車輛閑置、無法實現農戶全覆蓋的情況,鎮環衛部門采取事后監督和控制的方式進行處理,常常因人手數量有限、村民受人情羈絆等因素影響而效果不佳。鎮政府環衛部門利用數字技術給垃圾分類收集車輛安裝監控攝像頭及GPS 定位裝置,對車輛出車時間與運行軌跡進行實時監控,實現了事后監督到實時監督的轉變,監督職責得以真正落實,促進了垃圾分類服務質量提升。在大件垃圾上門回收服務方面,鳳凰鎮電子服務預約平臺的應用、政府審批環節的設置與隨時查看垃圾分類服務企業上傳照片的環節,使政府成為垃圾分類服務供給的監管者。同時,電子預約平臺審批流程的實時化顯示也使村民能夠隨時隨地查看服務進度,還能夠通過服務平臺進行曝光、投訴等,保障了村民對大件垃圾分類上門服務的知情權與監督權。
鳳凰鎮數字賦能垃圾分類服務的實踐揭示了數字賦能激發供需—降低成本—重構權責的運作邏輯,促進農村社區實現了“供需匹配”“差異均衡”“綠色生態”的高質量垃圾分類服務供給。
供給與需求不匹配是當前我國公共服務領域存在的主要問題[27],“供需匹配”是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必然要求。當前我國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的精準化供給面臨服務成本高、多元供給主體協作不暢、供需信息不對稱等問題。鳳凰鎮通過數字賦能觀念更新激發了垃圾分類服務的供給和需求,進一步通過數字技術降低成本、重構權責,實現了垃圾分類服務的精準化供給。在大件垃圾上門回收服務方面,數字賦能資源整合,從而降低垃圾分類服務成本,村民利用數字服務平臺發布清晰化服務需求;鳳凰鎮環衛部門利用數字服務平臺進行電子化、及時性的審批與監督;第三方大件垃圾分類運輸和資源化利用企業通過數字服務平臺查看農村社區居民的垃圾分類服務需求,合理安排運力,避免了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資源錯配,同時數字賦能所帶來的以數字服務平臺為載體的流程改造重構了垃圾分類服務各方權責,實現了服務過程的透明化,通暢了各主體之間的協作,實現了垃圾分類服務的精準化供給,最終在農村社區實現了供需匹配的垃圾分類服務。
基于社會資源的有限性和社會成員的差異性所呈現的基本利益需求和基本價值取向,決定了現代意義上的社會公正必須包括普惠性公正和差異性公正,兩個方面相輔相成、缺一不可[28]。我國鄉村治理面對的復雜現實亟待以“差異均衡”代替“一刀切”的理念,實現相對均衡的基層治理制度與行動輸出[29]。而對于個性化需求很強的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差異均衡”亦是其高質量供給的內在要求,即讓每一位村民享受到同等質量的個性化垃圾分類服務。鳳凰鎮利用數字技術在大大降低了成本的基礎上,實現了垃圾分類服務全域覆蓋,通過實時監控保證服務質量,并減少了鄉村治理中的“人情羈絆”,使得每家農戶都享受到了與鳳凰鎮社會經濟水準和財政實力相適應的公共環境衛生保障,又使得每個村民多樣化的垃圾分類服務需求及自由化的生活空間得以保護,并驅使相關部門不斷優化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供給。
垃圾分類服務不僅是一種重要的公共服務,也是踐行“碳中和”的重要手段[30],更是一項環保事業,因此綠色生態是垃圾分類服務的根本要求。傳統的公共服務供給往往建立在對現實問題及條件的預估上加大物質投入,而鳳凰鎮的經驗充分體現了數字技術在服務過程及結果上的綠色環保功能。在宣傳過程方面,鳳凰鎮利用數字媒體宣傳垃圾精準分類標準、知識及政策等,使村民樹立環境保護的綠色意識,激發村民的內生需求。同時,數字媒體的使用助推了無紙化宣傳,提高了宣傳效率。在運輸過程方面,鳳凰鎮環衛部門利用數字服務平臺對大件垃圾上門回收服務進行流程改造,重構各方權責,第三方公司可以利用數字服務平臺按照村民的需求實現精準服務,減少了垃圾分類運輸過程的能源損耗與碳排放。垃圾分類服務的高階目標為實現垃圾的資源化利用。鳳凰鎮經濟社會發展較快,但受制于村民時空分散化的垃圾分類服務需求,鎮內的大件垃圾難以統一收集,灣坑中混合堆積的大件垃圾不符合資源化利用的標準,喪失了資源化利用的價值,只能進行填埋與焚燒。鳳凰鎮環衛部門利用數字服務平臺賦能資源整合降低成本,對鳳凰鎮的大件垃圾回收服務需求進行整合,由第三方運輸企業統一回收運輸、資源化利用,降低了大件垃圾的收集和處理成本,為大件垃圾的資源化利用提供了條件。
鳳凰鎮的實踐揭示了數字賦能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的內在邏輯與實現路徑,即遵循數字賦能觀念更新激發供需、數字賦能資源整合降低成本、數字賦能流程再造重構權責的邏輯,進而實現供需匹配、差異均衡與綠色生態的農村社區高質量垃圾分類服務,為農村社區如何利用數字技術為垃圾分類服務供給賦能,從而全面、持續提供高質量服務提供了借鑒。
當前,數字賦能農村社區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路徑仍處于探索階段,本課題組在實地調研中發現,鳳凰鎮的實踐在取得較大成效的同時,仍然存在正式制度缺乏、市場化潛力仍待挖掘等不足之處,還需要進一步加強理論、政策研究及實踐探索、總結。鳳凰鎮因地制宜實施的數字賦能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實踐具有自發性與漸進性,其實踐經驗帶有一定的地域特色與特定環境,因此,鳳凰鎮數字賦能垃圾分類服務高質量供給的實現路徑能否進一步推廣仍需要深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