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朵拉,本名陳燕,女,任職于福建省作家協會,廈門大學文藝學碩士。偶有作品見于《福建文學》《海峽文藝評論》,曾入選福建省優秀文學作品榜。
我一直深愛有哲學底蘊的文學。哲學之為形而上學,遠遠地離開了我們所縈繞周遭的喧囂的日常生活,它無關乎利益、無關乎實用價值,關注的只是一些似乎沒有什么實際用途虛無縹緲的問題。但是哲學以高度的抽象賦予我們雜亂無章變幻不居的世界以秩序,賦予我們本來可能陷入虛無主義的存在以意義,帶我們更好地認識自己、認識世界,探究存在的起源與本質,極目遠眺存在的終極目的。哲學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介入人的一生,或以超越,教人脫離非本真的存在向本真的存在以至于玄妙的彼岸世界升騰,或以救贖,探入至暗的深淵給心靈投去一束光芒,這是哲學無損其自律性的無用之用(于我,青年時期是超越,而今是拯救)。相較而言,文學更加切近現實,如果說哲學是大顆粒的,是齊物論,文學則是精細的,是眾生相。文學保留了生活所有的荒蕪、痛苦、激烈、期許、幻想、黯淡、光芒、不安、恐懼、抗爭,乃至于虛無,是雜草叢生的原生態質。但是,有野心的文學家終究肩負著與哲學家相同的使命,就像柏拉圖以反詩人的方式迂回曲折地成為一個詩人,詩人選擇了一種最不哲學最具象的方式走向哲學的終極之途。文學不僅展現了我們所處的時代,展現了這個時代的一切欲望與經驗,更展示了我們的精神向另一個層次甚或向另一個世界躍升的可能。這是文學的理想主義。在洶涌的生活潮流中找到隱藏其中的真相,借由這具有永恒性的真理,認清我們自己,認清我們的世界,認清我們作為獨特的存在的各種可能性,宛如荒原上高懸的一輪紅日。
迄今為止,尚沒有哪一種學說可以宣布已掌握了全部的真相,人類只是不斷地行進在試圖接近真相的途中。但是這哲學的文學的經驗,為每個與之進行交流的個體構筑了極具私人化的精神圖景,使之以更好的姿態參與到現實生存的大環境中。赫拉巴爾的《過于喧囂的孤獨》以異乎尋常的直白呈現了人類的這些精神遺產對個人每個當下的瞬間可能產生的影響,呈現了人在至暗時刻如何依靠這個精神圖景實現自我的救贖。按照中國傳統的文藝理論,文學作品追求的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境界,文學表達忌諱過于直接,而以隱曲、幽深的“言有盡意無窮”為上。《過于喧囂的孤獨》的寫作手法類似于《詩經》賦比興中“敷陳其事而直言之者”的“賦”,沒有隱喻沒有間隔,沒有隱藏作者的思想以增加讀者進行揣度的難度,直白卻不失高遠深邃,直接陳述而具有極為獨特的震撼力,瞬間擊中讀者的內心,引起強烈的共鳴,并由此讓人獲得直面生活的一些慰藉、一些勇氣。這部小說醞釀二十年,三易其稿。第一稿采用的是阿波利奈爾式的詩歌形式,第二稿是布拉格口語式的散文,第三稿也就是最終定稿,以一個廢紙回收站的老打包工人的獨白,以小說的形式采用捷克書面語濃縮了所有赫拉巴爾喜愛的作家、藝術家尤其是古典哲學家的思想精華,表達了赫拉巴爾關于生存關于人的命運人的精神全部深刻的思考。無疑,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這一形式是完美的。那些思想精華曾經如何影響赫拉巴爾,如今,這本書就如何影響我們,影響每個閱讀這本書的讀者。
《過于喧囂的孤獨》是赫拉巴爾最為滿意的作品。他說:“我為寫這本書而活著,并為寫它而推遲了死亡。”他還說:“也許我活著并寫作,僅僅是為了寫出《過于喧囂的孤獨》。”這本書是對他一生的最大的救贖,他靠寫作醫治了自己。觀看赫拉巴爾的幼年,他只是一個調皮搗蛋不務學業的很普通的小男孩,甚至留了兩次級。父母對他常有“你將來能有什么出息”的擔憂。十歲這年,他“精神上的父親”貝賓大伯來到他家,日后成為他“寫作的繆斯”,成為他作品中“巴比代爾”群像中最重要的一位。真正的轉折發生在他二十歲時,在大學里他學的雖是法律,卻捕捉到了從文學與哲學這兩門課中吹來的和風,大量地閱讀了這方面的書籍,由此一直走向捷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的頂峰。赫拉巴爾的讀者應該都知道他的母親未婚生育了他,親生父親離開他母親上了前線。雖然繼父對他視如己出,但這成了他一生隱秘的“原罪”。他在自傳體小說《林中小屋》中,借他母親他妻子之口,表達了他可能因此對母親對繼父乃至對世界時不時感到的抱歉。在《過于喧囂的孤獨》里,也通過曼倩卡事件表達了他揮之不去的負罪感,通過回收站主任表達了自己永遠請求寬恕的命運。成年后,他放棄了啤酒廠少爺的身份,離開富麗寬裕的家,后來租住在一處常年見不到陽光的潮濕的很不適合居住的房間里,并在那里度過了二十年之久,從事過各種各樣所謂“身處底層”的職業。他經歷過愛情的失利、生活的困頓、親人的離世,在工作中腦部受到重傷,也因過量飲酒而住院,凡此種種。他還在小酒館里“消磨”了大量的時光,聽到了無數令人動容的小人物的故事。除卻這些人世間絕大部分凡人都要經歷的痛苦體驗,他還生活成長在二十世紀動蕩的捷克,世界大戰、國家被占領、國家再被占領、被審查、被監視、地下出版……這所有的一切在赫拉巴爾的揉捏混合之下形成了獨特的生存體驗,赫拉巴爾努力從中覓得一些現實微弱的光芒,一些超越當下超越時間的永恒性的存在。他希望“這光芒照亮的不單是寫作者,還有那些沒時間寫作的人的道路”。誠然,無人可以抗拒這光芒,越懂得的人越難以抗拒。
小說中,人生所有的困厄與希望凝聚在了一個廢紙回收站的地下室里。這是赫拉巴爾中年時期曾經工作過四年半的地方。確實沒有一個地方能像二十世紀中葉的捷克的廢紙回收站那樣,將無用與有用、悲觀與樂觀、喧囂與孤獨、低處與高處這樣截然相反、充滿矛盾的詞語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這個地下室蒼蠅成堆、老鼠成群,昏暗潮濕、惡臭難聞,實非常人可以忍受。但是,小說主人公漢嘉在這里工作了三十五年之久,甘之如飴,并將置身于廢紙堆中視作他的“love story”。因為在這廢紙的長河中不時會有珍貴的書籍放出奪目的光彩為他心中永恒的小油燈注入燈油。他將每個廢紙包都當作藝術品來看待,并在核心處放入他所珍愛的經典之作。凝聚在書本當中的那些最偉大的思想,確實可以為我們筑起銅墻鐵壁,使我們免遭沉淪,使我們擁有力量抵御這凡身肉胎所要經受的考驗,使我們的靈魂得到指引漸漸趨近那永恒之門。
初讀《過于喧囂的孤獨》,最讓我震動的莫過于,漢嘉在打包屠宰場送來的一卡車血淋淋的紙和被血水浸透的紙箱時,蒼蠅冰雹似的打在臉上。在讓他難以忍受的境況下,耶穌和老子雙雙出現在他的地下室,帶著光環并肩而立,為他勾勒不同的人生之路。這一刻,我們直觀又安心地感受到思想的偉大力量。人生并不是無路可退,在極盡失落處還是有托住我們心靈的光芒守護著我們。耶穌之于歐洲國家的重要意義自不必多言,作為中國的讀者,看到老子與耶穌分庭抗禮構筑著他們的思想世界是很欣喜的。據赫拉巴爾的傳記作者托馬什·馬扎爾所言,赫拉巴爾最在乎的書一直裝在他的小背囊里直到生命終結,只有兩三本,那里總是有老子的《道德經》。他一度每天都要閱讀《道德經》。《道德經》是被西方世界移譯最多的中國古典文獻(在世界范圍內排在第二,第一的是《圣經》),對西方眾多學人產生了重大影響。在赫拉巴爾看來,耶穌是個年輕人,是一個不停登山一心改變世界的年輕人,而老子是個早已高高站在山頂的老人,與世無爭歸真返璞卻掌握了永恒之道。與海德格爾側重從“道”的本體的角度解讀《道德經》不同,赫拉巴爾作為浸淫古典哲學的作家,他的最終身份仍然是作家。相較于形而上的“道”,他更側重從下落到現象界的“道”對經驗世界的意義出發從中汲取向上生發、向上推展人的精神生命從而提升人的存在的源泉。道家思想追求自然無為、致虛守靜,崇尚不爭、柔弱、處下,相信“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堅守“道”,身處底層依然可以心至高處,或者說堅守“道”,就無所謂高低上下之分,已然處在自在通透清澈的境界。赫拉巴爾認為競技場上失敗的人比勝利的人離上帝更近。人生亦是如此吧。經歷過最殘酷的,才知道最值得珍貴的;面臨過最無望的,才知道最可以托付的;體驗過最痛苦的,才知道最趨向本質的。所以,漢嘉說屠宰場給他送來了令人惡心的血紙的同時也領來了耶穌和老子。
這下與上、柔與堅、無與有的辯證推演高度契合赫拉巴爾所獨創的“巴比代爾”群像。巴比代爾是那些身處底層置身灰暗之中卻又極度樂觀的人,他們能通過“鉆石的孔眼”發現生活的美,對于他們而言,并不是生活本身是美的,而是生活在他們眼中是美的。他們自覺不自覺地將生活的重負變得輕松些,將生活的憂傷轉變得愉快些。這不是精神勝利法,這是一種原始的旺盛的生命力,是憑借自身的力量頑強地向上生長著的生命力。嚴格意義來說,《過于喧囂的孤獨》中的漢嘉算不上巴比代爾,他雖然是一個打包工人,但更是一個知識分子。這個形象的原型雖然是赫拉巴爾在廢紙回收站的老同事,但是骨髓卻是赫拉巴爾自己。因此,與巴比代爾的樂觀不同,漢嘉的周遭還是彌漫著濃重的悲傷氣息,他總是說天道不仁慈。老子的“天道不仁”,本意指“道”無所謂親疏貴賤、仁義與否,而是順應自然、無為虛靜。但是在赫拉巴爾這里,采用了字面的意義。赫拉巴爾以“一個樂觀的悲觀主義者和悲觀的樂觀主義者”自況,這是因為他一面看清了生活殘酷的真相,一面依然心里有光;一面占領著精神的高地,一面對現實卻無可奈何。更有甚者他看清了古往今來人類的生存困境從來不曾得到解決。就像在布拉格的下水道和陰溝里進行著殊死搏斗的兩個鼠族,永遠無法停止戰斗,只要戰爭一結束,獲勝的一方又將立刻分裂為兩個陣營繼續斗爭。叔本華從中看到了意志的強力作用,感嘆人生就像鐘擺,在無聊與痛苦之間來回,所以他認為“世界上所能出現的最偉大、最重要、最有意義的現象不是征服世界的人而是超脫世界的人”。黑格爾卻樂觀地看到了人類在持續斗爭中不斷螺旋式地上升。漢嘉想到“一個永無休止地構筑著的世界令人沮喪”,隱隱地傳達了對黑格爾的拒絕,可是叔本華對生命意志的否定終究也不適用這個我們始終要生存其中的世界。何止是生存困境難以解決,精神的困境才是致命的,漢嘉借蘭波的話表達了“精神斗爭之可怕絕不亞于任何一場戰爭”。漢嘉悲觀地看到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在向前邁進之后又都向后回歸”。這不是尼采式的永恒回歸,也不是老子式的“吾以觀復”的回歸本源,而頗有點虛無的意味。
虛無是讓人驚懼的,人類始終堅持著對虛無主義的反抗。當精神的世界搖搖欲墜時,對于赫拉巴爾來說還有康德這樣堅固的形象在身后支撐著。小說中,康德的第一次出場是在蒼蠅肆虐血紙充盈的那個難以忍受的上午,漢嘉在最后一個包里放進了康德的《道德的形而上學》。康德的第二次出場是在漢嘉唯一的親人——他的舅舅離世后,他找來了康德的著作。在漢嘉的獨白里,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痛,這種看似沒有悲痛的情緒卻比任何悲痛都讓人沉重。但是,幸而有康德。他翻到永遠使他感動不已的段落,是康德《實踐理性批判》結論的首句:“有兩樣東西,人們越是經常持久地對之凝神思索,它們就越是使內心充滿常新而日增的贊嘆和敬畏: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康德說,燦爛星空展現了我們外部世界的恢宏無涯,道德律令則是我們不依賴于動物性,甚至不依賴于感性世界的人格性的無限提升。康德的道德自律充盈著無窮的崇高感,是灰暗世界上無比耀眼的光芒,超越了一切功用與利害,指引我們認識自由意志的純粹性、追求至上的善、導向道德人格的提升,一切有理性者因之而不朽。在康德這里,沒有疑慮、沒有猶豫、沒有灰暗,只有堅定和確信。這些明亮的透徹的理念,不離現象界又遠遠超出于現象界,雖然劃清了理性認知的界限,但是卻給予了理性尤其是實踐理性、道德自律至高無上的價值。康德賦予理性的榮耀讓我們可以在身體和靈魂遭遇了一切之后,“依然有足夠的勇氣使自己沒有瘋狂”。康德的第三次出場是漢嘉在舅舅去世后回到打包站的地下室繼續打包工作,這時他閱讀的是康德的《天國論》。他說這讓他在工作的時候“心里就注滿了一種遼闊感,無邊無涯,極為豐富,無盡的美從四面八方向我噴濺”。我沒有讀過康德的《天國論》,但是我對康德的文字可能引起的這種強烈感受深信不疑。
只是,康德這些深奧晦澀的哲學不屬于不說一句話的茨岡小姑娘,不屬于背負著生活重擔的茨岡女人,不屬于被命運拋棄的曼倩卡,更不屬于地下室里被連同廢紙一起碾壓的老鼠。失去了藏身之處的老鼠拼盡全力向漢嘉撲過去,可是每次漢嘉都只輕輕地就可以將它拂開。“我”遭受了不仁慈,卻也施與了不仁慈。耗子筋疲力盡無可奈何又憤怒不已的目光讓漢嘉突然看到了“比我頭上的星空或我內心的道德法則更多的東西”,這是“叔本華說的最高法則,是愛,是同情”。更多時候確實是愛與同情比書本里的那些知識更溫暖人心。小說中少有的一點微弱的亮色出現在漢嘉年輕時和他的戀人茨岡小姑娘度過的短暫的歲月。漢嘉回憶起,茨岡小姑娘文靜、淳樸、美麗,除了點火生爐子,一無所求。他們不交談,彼此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卻仿佛從出生就在一起了。他們的生活簡單貧乏,一無所求,只希望可以永遠在一起。可是,小姑娘消失了,消失在納粹集中營。那時的“我”還仁慈,可是,后來的“我”歷經了歲月只能目睹不幸而漠然處之。
有的時候,我會想人類數千年來累積的這些精神財富確曾使我們離幸福、離堅強、離光芒更近嗎?康德說最高層次的幸福是至善,是不摻雜感官的愉悅、沒有利害關系的純粹的善,令人為之無比心動。只是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我還是會疑惑這是真的嗎?畢竟,康德也說過這一切都只是我們的表象。我們一直深深烙在心里想要努力抵達的地方是否到頭來才是真正的幻象?就像那個嘲笑船夫不懂哲學就失去一半生命的哲學家,在大浪襲來的時候只能反過來被船夫嘲笑如果不懂游泳就會失去全部生命一樣。畢竟現實的可觸摸的才是溫熱的。如果我們不曾走進思想的迷宮,我們對于苦難的感受力是不是可以遲鈍些,我們對世界對自己的期許是不是可以降低些,生活是不是可以輕松些,痛苦是不是可以減少些?就像漢嘉,如果沒有這些滾燙的思想,他就不會為普魯士王家圖書館的精美藏書被當作戰利品以一外匯克朗一公斤的價格出售而淚流不止,也不會為鼠族無休無止的爭戰感到沮喪,也不會為工業化的大型廢紙回收站里的工人一邊愜意地喝著牛奶聊著天一邊無所用心地打包廢紙而感到震驚,也不會為巨型壓力機割斷了人和書本之間的光暈而感到恐慌,也不會為來參觀巨型壓力機的小學生們頑強地撕開卡亞·瑪希克的小說倉皇而逃。當然,也就不需要承受對他來說致命的一擊。當他的主任領來兩個新式打包工人取代他,當他要徹底失去這里不時閃現的珍貴的書籍帶來的燈油,他的永恒之燈即將熄滅,生命對他似乎不再有意義,他幻想著自己同他的書本一起終結在壓力機中。在這樣緊要的關頭,他曾經信賴的書本竟沒有一本前來解救他。最后的時刻,是茨岡小姑娘出現了,緊接著是茨岡女人喚醒了他。看起來似乎還是這些將苦難深深地埋在下面只在臉上擠出一個悲哀的微笑的女人們顯得更加有力量。
誠然,理性在存在面前是有限的,這是無可回避的現實,理性的悖論在于其無能與榮耀始終并存。愛又何嘗不是如此。愛的力量是偉大的,有時卻又是弱小的,愛可以是堅強的盾牌也可以是脆弱的軟肋。人以形形色色的方式抵抗命運的操縱,或順應命運的安排。我們看到了無數的失敗與絕望,也看到了無數的隱忍與堅毅。而面對世界的荒誕,有人不自知,有人視而不見,有人選擇與荒誕和解,也有人試圖表達荒誕、抗拒荒誕,以求實現最高存在的完善性。人以最后的這種方式一步一步趨向不朽。在這當中,是思想閃爍著獨特的光芒帶著我們升騰,不僅從日常的瑣碎與喧囂,更從那些難以承受的生存之重。因此,不管要承擔怎樣的風險,我們還是愿意義無反顧地孤獨地走進思想的迷宮。《奧義書》說,梵是永恒,是至高無上者,人的一百零一條心脈,只有其中一脈通向頭頂,由它向上引向永恒,其它各脈通向四方。得救之道是困難的,百轉千回,但它始終存在于最高處。赫拉巴爾在八十三歲的時候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方式走向了生命的終點,他的一生,不能說全部但一定是極大地得到了救贖。
【責任編輯】涉 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