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學研合作視角下我國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研究

摘要：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加強企業主導的產學研融合，強化企業的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發揮科技型骨干企業引領支撐作用。從產學研合作創新的視角出發，選擇三峽集團作為研究案例，以文本分析與專利分析為手段，探究了三峽集團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路徑。研究發現：該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遵循“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集成創新-整合創新”的演化過程。從專利合作網絡的視角來看，在集成創新階段，較高的非冗余性可以幫助企業在合作中占據優勢地位，從而提高自身的創新能力；在整合創新階段，伙伴之間更頻繁的合作可以幫助企業接觸更多異質性的創新資源，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本文對三峽集團核心技術突破路徑的研究，對我國解決“卡脖子”問題，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創新和突破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關鍵詞：關鍵核心技術；產學研合作；突破路徑；專利分析

中圖分類號：F124.3；G30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4.01.001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我們要堅持教育優先發展、科技自立自強、人才引領驅動，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逼渲校ㄔO科技強國是將我國建設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必經之路，而堅持科技自立自強則是建設科技強國所必須堅持的原則。當前，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針對我國開展技術封鎖，我國在多項關鍵核心技術領域仍然受制于人，“卡脖子”的問題仍然存在［1］?！爸信d事件”暴發之后，如何面對西方世界的打壓，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成為了政府部門、相關企業及機構和學術界等共同關注的問題［2］。企業作為科技創新的重要策源地，在技術突破的過程中發揮著主導力量［3］，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發揮企業的主導作用，加快產學研合作的過程，是形成關鍵核心技術聯合攻關的強大助力［4］。

實現核心技術突破，需要各方面協同努力。目前學者對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究主要圍繞在三個方面：關鍵核心技術的特征、概念和內涵［5-7］；我國目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存在的障礙與對策［8-9］；對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進行探索［13-20］。其中，針對核心技術突破路徑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而明確技術突破的路徑，對于我國在新時期科技創新戰略方向的選擇具有指導意義。

已有研究表明，產學研合作是整合創新資源、提高創新效率的有效途徑［10］，但是目前相關研究多局限于產學研合作的特征與作用機制，鮮有研究結合企業技術創新發展歷程，探究不同發展階段產學研合作對科技創新的促進作用。因此，本文選擇三峽集團為案例，通過梳理產學研合作視角下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發展歷程，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路徑開展研究，為企業開展產學研合作和核心技術研發提供借鑒與啟示。

1 文獻綜述

1.1 關鍵核心技術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核心技術可以從三個方面來把握，一是基礎技術、通用技術；二是非對稱技術、“殺手锏”技術；三是前沿技術、顛覆性技術，這為我們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提供了根本性遵循。核心技術是指在生產中起到關鍵或核心作用的技術，而關鍵核心技術是核心技術最緊要的部分［11］。Christensen［5］、胡旭博等［6］、陽鎮［7］對關鍵核心技術的特征進行了研究，表明關鍵核心技術主要包含有以下四種特征：（1）關鍵核心技術具有先進性其先進性其體現在技術與科學的緊密結合；（2）關鍵核心技術屬性有著公共物品性。關鍵核心技術不但能為企業帶來較高的經濟效益，且可以推動企業與產業攀向價值鏈的中高端；（3）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過程有著高投入性和長期性；（4）關鍵核心技術有著高壁壘性和壟斷性。王敏等［12］認為，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基本思路是提高自主創新能力與全球科技資源配置能力。本文將關鍵核心技術定義為研發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研發難度高，可以為企業帶來較高收益與行業地位的先進技術，掌握關鍵核心技術可以幫助企業和國家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占據優勢地位。

1.2 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

目前，學術界對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的研究形成了有益的鋪墊。已有文獻主要從國家和企業兩個視角對我國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開展研究。

陳光［13］在“新冷戰”的背景下開展研究，認為我國需要確定技術發展的戰略方向、制定針對技術短板的技術路線、協同各方聯合攻關。陳勁等［14］認為應該堅持舉國體制引領重大創新科技成果突破，推動產業升級、構建全新的產業生態系統，提高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培育世界一流企業。陳勁等［15］針對“卡脖子”問題的突破，認為我國應該充分發揮舉國體制優勢，推動創新體制改革，給予創新主體更多的機制和要素支撐。劉云等［16］通過從政策視角下對日本數控機床企業技術發展路徑開展研究，發現在企業不同的發展時期是不同類型的政策工具組合在發揮作用。還有部分學者從企業的視角，對技術突破的路徑進行研究。王瑞祺等［17］選擇我國8家世界500強制造業企業作為案例，識別出我國制造業突破關鍵核心技術需要企業創新戰略、研發投入、研發積累、研發體系、技術人才、市場競爭以及政府支持七個要素。張樹滿等［18］又補充到構建產學研聯合體、建立創新平臺、整合行業技術和創新資源是培育企業技術創新能力的重要因素。進一步地，龔紅等［19］對企業的知識開發模式開展研究，認為企業積極參與合作技術創新更能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胡登峰等［20］則認為核心技術的突破一方面需要企業結合我國實際情況選擇合適的創新模型，一方面需要政府充足的資源供給與引導合作創新。

1.3 產學研合作

當前學術界認為，產學研協同是通過國家的政策引導，整合企業和科研機構手中互補性的創新資源，并按照不同組織的需求進行再分配，實現知識增值的非線性交互過程［21-22］。我國的高校和科研院所等機構擁有較強的基礎研究能力，但對市場調節的敏感度較低，導致大量的科研成果無法轉化為技術創新成果［23］。而企業掌握著大量資金等科研資源，且有著豐富的市場營銷經驗，可以有效的利用科研成果，使之成為技術創新的強大助力。二者的合作是整合創新資源、提高創新效率的有效途徑。有學者對產學研協同的作用機理開展研究，Okamuro等［24］發現，當企業的創新活動存在過高的不確定性時，開展協同創新能夠分攤創新成本，從而降低企業的創新風險，提高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Baldwin等［25］認為在技術創新的過程中，協同創新可以促進創新資源的交換和共享。張貝貝等［26］認為，在產學研合作的過程中，主導組織、橋梁組織和輔助組織各司其職，實現“整體大于部分之和”，進而提升各主體的創新能力。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同時具有較高的不確定性，因此，開展產學研協同是企業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重要措施。

綜上所述，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需要國家政策的合理引導與對產業的布局，以及企業對創新要素的合理配置。而開展產學研合作是企業匯聚創新資源、提升自身研發能力的重要途徑。

2 研究設計

為探究我國企業的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從產學研的視角出發，選擇三峽集團作為研究案例，分析企業如何通過開展協同創新活動提高自身研發水平，從而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2.1 研究方法

選擇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主要有以下考量：首先，針對企業突破關鍵核心技術的路徑開展研究，案例研究很適合深度剖析這類復雜的管理現象；其次，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是一個復雜且動態的過程，使用單案例研究有助于發現企業從跟跑到并跑再到領跑的規律，以及產學研合作在企業發展不同階段的推動作用。

2.2 案例選擇

本文選擇中國長江三峽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三峽集團）作為研究案例主要原因如下：其一，三峽集團作為央企，是我國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戰略的重要支撐，也是國家關鍵領域科技創新的重要戰略力量，在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攻堅戰中發揮著“頂梁柱”的作用。其二，近年來，三峽集團積極開展創新活動，涌現出智能大壩建筑技術、水電站專用檢修機器人、大容量海上風電機組等先進成果，為我國新能源行業核心技術的突破做出了突出貢獻。其三，三峽集團在發展的過程中伴隨著產學研合作，如在起步階段與國內伙伴合作引進和內化國外先進技術，再到后來與高校和科研機構共建實驗室開展技術研發，最終以自身為錨點帶動合作伙伴之間的協同與發展。三峽集團開展的創新合作對提升自身創新能力、取得技術創新成果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也為后期核心技術的創新和突破奠定了基礎。其四，研究團隊深入三峽集團進行調研，通過不同渠道收集了較為豐富的數據資料。

2.3 數據與資料來源

通過多個來源、不同層次的資料收集，通過資料之間的彼此印證確保資料的真實性與準確性。本研究的資料來源主要包括半結構化訪談和二手資料。

（1）通過組織半結構化訪談，形成了一手資料。訪談遵循“抽樣-提問-分析”三個環節的程序原則，被調研對象覆蓋集團高層、集團主要職能部門、重點子公司和科研機構的管理者和核心骨干。深入了解了三峽集團科技創新管理的關鍵內容、戰略思想等，以期識別其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

（2）二手資料。本研究的二手資料主要包括企業內部資料與外部資料。內部資料主要包括三峽集團年報、官網、宣傳資料等；外部資料則包括關于三峽集團的新聞報道、論文等。

（3）專利數據庫。本文使用智慧芽專利檢索平臺進行專利檢索。通過研讀“十四五”規劃，確定我國目前需要突破的關鍵核心技術領域，并根據三峽集團的專利地圖確定其核心領域，選擇二者重合的部分作為專利檢索的范圍。因為發明類專利更能體現企業的創新能力，擁有更高的技術價值，因此本研究選擇對發明專利進行分析。

3 案例概況

追溯三峽集團的發展歷程，中國長江三峽開發總公司于1993年正式成立。2017年，三峽集團完成公司制改制，由全民所有制企業變更為國有獨資公司，名稱變更為中國長江三峽集團有限公司。歷經三十余年的高質量發展，三峽集團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水電開發運營企業。當前，三峽集團的主營業務涵蓋新能源開發、工程建設、生態環保投資、電力生產與運營等多個模塊?！笆濉币詠?，三峽集團共榮獲134項國家、省部級和行業科技獎勵，其中國家科學技術獎勵8項，為我國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做出了突出貢獻。

在建立初期，三峽集團通過引進國內外先進的技術為我所用，在已有技術的基礎上再創新；同時，通過簽訂“技貿結合”的招標合同與國內合作伙伴共同學習國外技術，提高自身的知識儲備和創新能力。經過初期技術和創新資源的積累，三峽集團通過集成已有資源開展技術研發，取得了一大批創新成果，業務范圍從單一水電發展為包含新能源、環保等多個模塊；同時與外部企業及科研機構建立合作關系，開展產學研合作。隨著自主創新能力的逐步提升，三峽集團整合內外部力量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在這一階段，其與多所高校或科研院所共同建立科研機構，由科研機構提供創新成果，三峽集團作為受讓方進行成果商品化，產學研體系進一步完善；三峽集團作為央企，帶動合作伙伴之間開展協同創新的同時引領產業鏈的發展，成為我國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的強大力量。

基于調研，繪制了三峽集團1993年至今的發展歷程（圖1）。三峽集團于1993年成立，通過引入并模仿內化國外先進技術培養自身創新能力。2008年其右岸機組全部投產，標志著三峽集團及其合作伙伴已經可以獨立設計、制造和安裝大型水電機組，意味著三峽集團已經擺脫對引入技術的依賴，自主開展技術研發。該階段三峽集團通過集中創新資源與技術，同時開展與外界合作伙伴的協同創新活動，產出成果的同時持續積累資源，提升自身創新能力。2018年，GIL①檢修關鍵核心技術完全實現自主，這是三峽集團首次獨立完成了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標志著其擁有了攻關核心技術的能力。該階段三峽集團進一步擴大了產學研合作規模，與多所高校及科研院所共建創新平臺、實驗室等機構，整合產業鏈力量，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與突破。根據三峽集團發展的里程碑事件，將其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分為以下三個階段：技術引進、消化、吸收與再創新階段（1993—2008 年）、集成創新階段（2019—2017 年）和整合創新階段（2018至今）。

本文通過對三峽集團近年來申請的專利進行檢索分析，識別出該集團的核心技術包含了電芯、電池包等25個領域，對應了我國目前需要攻關的新能源與裝備制造業領域的關鍵核心技術。截至2022年，三峽集團在這些領域共擁有1 327 項專利，其中合作專利數為465項，占比為35.04%，表明產學研合作是三峽集團開展核心技術研究的重要手段之一。

專利數據滿足可獲性、數值化、權威性等基礎數據特征，是技術創新的重要產出成果。本文使用專利來反映三峽集團創新能力的變化情況，三峽集團的核心領域內具有突破性的發明類專利申請情況如圖2所示。通過數據分析可知，在起步階段，三峽集團主要開展先進技術的引進與內化，其創新能力尚在提升，鮮有創新成果產出。在集成創新階段，三峽集團創新能力穩步提升，開始涌現出一批創新成果，專利申請數達到了300項，其中合作專利數量為95項，占當前階段總申請量的31.67%，而在整合創新階段，三峽集團擁有的專利量上升到了1 027項，表明其已經擁有了較高水平的自主創新能力，其中合作專利申請量為370 項，占比達到了36.02%。合作專利的高占比表明產學研合作對三峽集團核心領域的技術研發起到了重要的支撐作用。

3.1 技術引進、消化、吸收與再創新階段（1993—2008年）

三峽集團成立伊始，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就做出了“技貿結合，技術轉讓，聯合設計，合作生產”的重大決策。參照這一指示，三峽集團通過引進國外先進技術，提升自主創新能力，進而帶動了國內機電行業技術的發展。在招投標階段，其設計了一套以技術轉讓為重點的招標策略，并在合同中明確提出“三個必須”確保核心技術的轉讓，為日后獨立開展研發工作打下了基礎。工程的實施階段，其注重新技術的應用與改進，在提升了生產效率的同時，潛移默化間提升了自身的創新能力。

2008年，三峽工程26臺70萬千瓦水輪發電機組全部投產，其中右岸12臺機組以中國廠商制造為主，有8臺電機是全國產化機組。經過了十余年的引進、消化與吸收，三峽集團已經逐步擁有了獨立攻關新技術的能力，開始逐漸地擺脫對國外技術的依賴，踏上了自主研發的道路。

3.2 集成創新階段（2009—2017 年）

在這一階段，三峽集團擺脫了對技術引進的依賴，開展自主創新活動，并取得了一系列的創新成果，開發出一系列行業領先技術。這些成果無一不彰顯著其的創新能力。至此，三峽集團具備了獨立開展技術研發的能力。

集成創新是指將各種相關技術有機融合，實現技術的創新。此階段三峽集團的知識開發模式主要以內部知識開發為主，同時該階段也是其開展產學研合作的起點。2014年，三峽集團與葡萄牙電力公司共建中歐清潔能源技術中心；2016年，三峽集團新能源科技創新中心成立，這些機構為三峽集團的業務開展提供了技術支持。這一階段，三峽集團逐步實現了從技術的模仿者向研發參與者身份的轉變，創新能力的提升與創新資源的積累也為日后能夠引領新能源行業，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工作埋下了伏筆。

3.3 整合創新階段（2018 至今）

當前階段，三峽集團實現了由新能源行業的陪跑者到領跑者的轉變。作為龍頭企業，其擔負起央企的責任，聚焦“卡脖子”技術，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2018年，GIL檢修關鍵技術完全實現自主，這標志著三峽集團擁有了研發關鍵核心技術的能力。隨后，其先后實現了大型水電機組、大型海上風電機組等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為我國打破“卡脖子”窘境做出了突出貢獻。

整合創新是指企業在進行自主創新的同時，通過開放式創新的方式實現創新知識在企業內外部流動，使得來自不同主體的創新資源充分協同，從而形成企業的核心競爭力［27］。該階段，三峽集團產學研合作的規模擴大。2019年，三峽集團旗下的科學技術研究院正式成立，面向大水電、新能源、生態環保等核心領域，開展關鍵技術研究，同時構建產學研協同工作體系，為三峽集團開展關鍵技術的攻關提供了技術支持。同時，三峽集團以自身為中心，與外界共建多所實驗室、創新平臺，整合產業鏈上下游創新力量，開展重大技術集成與應用，為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添磚加瓦。

4 案例分析

4.1 引進、消化、吸收與再創新階段

引進、消化、吸收與再創新是指在已有技術的基礎上進行改進性的創新，從而逐步形成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28］。這樣的創新方式可以幫助企業以更少的時間和更低的創新成本來提高創新能力，為企業進一步開展創新活動打下基礎［29］。在這一階段，引進先進的技術是基礎，對技術的消化與吸收是關鍵，而再創新是目的［30］。其中，消化與吸收是指將引進的國外先進技術與自身擁有的創新資源進行整合，實現先進技術的內化。再創新是一個模仿、改進國外前沿技術再到自主創新的過程，企業在充分學習和研究引進的先進技術之后，可以在引進技術的基礎上形成屬于自身的技術創新。

三峽集團是為三峽工程的建設而成立，在工程建設還未正式開始前，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明確提出依托三峽工程，在引進技術和裝備的基礎上消化吸收實現自主創新，全面提升我國機電裝備制造業自主發展能力和水平。開工以來，國務院為三峽工程的建設擬定了一系列的方針、政策，指導三峽集團初期技術創新與發展的路徑。如采購設備的同時要求供應商提供相應的技術、三峽集團擬定的招標文件中明確指出引進技術要在兩家制造廠商中得到應用等。這些措施幫助其在前期設備引入的同時，可以學習其背后蘊藏的先進技術和知識，為后續的消化、吸收與再創新活動奠定了基礎。

引進、消化、吸收與再創新的過程中，企業是技術引進的主體，但卻缺少足夠的消化與吸收先進技術的能力。與同行業內企業、高校及科研院所等開展合作可以促進異質性創新資源的互通，加快企業內化引進技術的效率，同時提高行業的技術水平。在三峽工程建設的招投標階段，三峽集團通過簽訂招標合同，與國外企業建立合作關系，獲得大量的基礎理論、設備數據等研究資源。同時與國內以企業為主體的合作伙伴協同攻關，在引入技術的基礎上進行改良和創新。通過技術轉讓和引進，三峽項目相關企業得以在短時間內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在這一過程中，三峽集團建設了以企業為主，科研、設計和制造相結合的技術創新體系，幫助我國電力行業大批企業提高創新能力。

綜上所述，在該階段，三峽集團主要以引進、消化、吸收和再創新的方式提升自己的自主創新能力。在這一過程中，其通過與國外廠商建立合作關系以獲取先進技術，與國內伙伴共同承擔先進技術的內化任務，培養自身的自主創新能力。通過引入并共享先進技術，三峽集團得以在短時間內積累豐富的創新資源，同時形成自主創新能力，為獨立開展研發活動奠定了基礎。

4.2 集成創新階段

目前，學術界認為知識開發模式有兩種，分別是內部開發模式和外部開發模式［31］。內部開發模式是企業依靠自身，在內部進行資源調配，開展技術研發活動，從而實現技術創新［32］。外部開發模式是指與其他企業、高校或科研機構建立合作關系，開展協作創新，可以降低創新風險、分擔創新成本，提高技術突破的效率［33］。通過知識外部開發，企業可以獲取更多的異質性知識，從而提高自身的知識儲備，進而推動技術的開發與創新。構建創新聯合體是企業外部知識開發的主要方式。目前已有的構建創新聯合體的方式包括企業間研發聯盟、研究聯合體和產學研聯合體。

經過第一階段對國外先進技術的引進、消化、吸收和再創新，三峽集團已經完成了從模仿者到參與者的轉變。在該階段，其采用建立企業間研發聯盟和產學研聯合體的方式開始與外界企業與科研機構開展合作，繼續吸收和消化國內外新能源行業的先進技術，同時在合作的過程中向外輸出三峽技術和三峽標準，在開展合作項目的同時影響著新能源行業的發展。該階段三峽集團參與的產學研合作如表1所示。

通過開展產學研合作，三峽集團得以與網絡內部其他組織共享創新資源、分擔成本和風險，從而進一步提升了自身的創新能力。本文以該階段三峽集團具有突破性的發明類專利繪制了合作網絡圖（圖3）。從合作網絡結構的角度來看，該階段網絡節點數為12，網絡中心度為5.33%，這表明不同節點之間的聯系較松散，交流程度不深。大多數合作伙伴僅限于與其開展協同創新，彼此之間的合作強度不高，即三峽集團擁有的合作關系具有較強的非冗余性。一方面，其可以獲得更多的異質性信息，同時可以阻斷信息在合作伙伴之間的流通，進而占據信息不對稱的優勢。該階段三峽集團擁有著較強的網絡權力和更好的靈活性，有利于與不同合作伙伴進行技術資源交換，從而提高創新績效。另一方面，較高的非冗余性表明該階段合作網絡中有著大量尚未聯結的知識要素，這為三峽集團提供了要素組合的機會，同時也意味著三峽集團在合作網絡中搜索知識的阻力較小，有利于開展創新活動。

除協同創新外，自主創新也是三峽集團技術開發的重要手段。在該階段，其著手建設了一批科研機構，為自身業務的開展提供技術層面的支持。企業內部的科研機構可以最大限度地使用企業研發能力，幫助企業在自身領域內積累專業知識和技術，推動企業由依靠外部已有研發能力向依靠自主研發能力的轉變；依靠科研機構，企業可以擴大外部知識的檢索范圍，更有效地吸收、利用和制造新知識［34］。在此階段，其設立了三峽工程魚類資源保護湖北省重點實驗室和上海海上風能資源開發利用工程技術研究中心兩大省部級科技創新平臺以及機電技術中心。依托這些科研機構，三峽集團可以圍繞自身的業務需求有選擇地開展技術研發活動，科研機構的建立可以幫助其更高效地匯聚創新資源，成果的產出也可以進一步吸引合作伙伴的加入，為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奠定基礎。

綜上所述，該階段是三峽集團關鍵核心技術攻關之路的承上啟下階段，內外部知識開發相結合的模式為其產出成果的同時也進一步提升了其的創新能力。該階段其建立合作網絡已經初具規模，但是合作伙伴之間的互動較少，除與其開展合作創新之外彼此之間建立的合作關系較為松散，這樣的結構特征也側面推動了三峽集團能力的提高。當前階段，從當前學術界普遍認可的反映專利突破性的指標“ 專利被引數量”來看，專利CN103678910A目前被引次數為55次，由三峽集團與河海大學共同研發，該專利佐證了產學研協同為三峽集團提升自身創新能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4.3 整合創新階段

關鍵核心技術具有先進性的特征，實現技術的突破需要對現有不同領域的知識進行搜集、整合、開發和重組［35］，這就意味著整個突破的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和經濟成本，同時帶來更高的風險和不確定性。而產學研合作可以通過與合作伙伴分擔創新成本、共享資源，從而降低創新的風險，提高研發效率。三峽集團董事長雷鳴山在2021年科技創新大會上強調，要在構建創新聯合體上下更大功夫，推動產學研用一體化發展。高校與科研機構擁有著大量的科研成果，開展產學研合作可以幫助科研機構將已產生的科研成果參照市場導向產品化，同時獲得企業雄厚的資金支持；企業則可以獲得更加前沿的知識與科技創新成果，做到創新資源“為我所用”，創新成果“為我所有”。在該階段，三峽集團加大產學研合作的力度，與多所高校和科研機構合作建立了合作關系（表2）。依托產學研協同，三峽集團可以依靠自身資金、信息等方面的優勢，引導并助力科研機構科技成果的產出，同時自身獲得前沿技術、人才等資源，持續提升創新能力，進而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

三峽集團作為我國能源行業的龍頭企業，自建立就肩負著引領我國能源行業發展、實現關鍵技術自主創新的重任。在該階段，三峽集團致力于成為產業鏈“鏈主”，以自身的技術優勢帶動產業鏈的發展。產業鏈是一個包含了價值鏈、創新鏈、供應鏈和空間鏈在內的復雜系統［36］，推動產業鏈的發展，可以促進產業鏈內企業之間的知識共享、模塊化創新和知識制造，進而提升產業鏈整體的創新水平。產業鏈“鏈長”制度的確立，可以通過引導人才、資金、信息、設備等公共資源合理分配，打造適合產業鏈發展的創新生態系統?！版滈L”在產業鏈中發揮帶動和引領的作用，帶動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協調發展，提高行業整體的創新能力。

從合作網絡視角來看，在這一階段，三峽集團的創新合作網絡逐步擴大，其合作對象也涵蓋了高校、企業等多個類型（圖4）。與上一階段相比，該階段網絡節點數量由12 增大到20，網絡平均中心度提高到9.9%，這表明有更多的合作伙伴加入到網絡中來，成員之間合作也更為密切。異質性合作伙伴的加入讓其得以接觸更為廣泛的外部知識，匯聚更多樣化的創新資源，大大提高了其的研發效率。成員之間更為深入的互動可以推動創新資源在網絡內部更廣泛的流通，提高成員的創新能力，加速創新成果的產出。合作伙伴之間更為頻繁的信息交流與知識流動為技術創新提供了優良的條件，三峽集團作為合作網絡的中心擁有更多獲取知識的渠道，可以更好地激發自身的創造力；同時與合作伙伴的協同創新降低了技術研發過程中的風險和不確定性，最終促進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綜上所述，該階段三峽集團已經擁有了較高的自主創新能力，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一方面，其與高校和科研院所協同完善產學研創新生態體系。當前階段圍繞著其的合作網絡規模進一步提高，成員之間的合作也更為密切，資源與創新成果可以更廣泛的流通。更多合作伙伴的加入幫助其獲得了更多元化的知識與信息，為其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提供助力。另一方面，三峽集團以自身優勢引領產業鏈共同發展，提升行業整體水平，匯聚產業鏈上下游企業的力量推動技術發展，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4.4 案例進一步討論

三峽集團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之路，是原始創新結合集成創新的動態發展過程：從引進吸收消化國外先進技術，再通過再創新將先進的技術與知識內化，完成技術的積累，同時帶動了國內一批能源行業企業的發展；通過構建合作創新生態系統，提升自身的自主創新能力的同時匯聚創新資源，產生了一批創新成果，為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打下了基礎；最后三峽集團以自身為中心，深化產學研合作，共建科研機構開展合作攻關項目，整合產業鏈上下游以及合作伙伴的創新力量，完成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在第一階段，三峽集團作為模仿者，通過對先進技術的引入和內化，培養自身的自主創新能力。該階段的合作對象包括了國外先進企業和國內企業。通過引入國外先進技術，三峽匯聚了行業內領先的技術、知識等重要創新資源；通過與國內合作伙伴共同攻關，其在快速培養自身原始創新能力的同時帶動了國內能源行業的發展。在此基礎上，三峽集團將引入的技術進行改良和再創新，提高自身創新能力的同時完成了原始創新資源的積累，為集成創新打下了基礎。

在夯實自身基礎后，三峽集團開始開展集成創新工作。在該階段，其的創新方式由在已有技術的基礎上開展再創新轉變為自主研發新技術，其身份由模仿者轉變為了集成者，開始進行自主創新活動。在此階段，其自主建設科研機構的同時初步構建了合作創新網絡，集成企業內外部資源開展技術協同攻關。由于創新合作網絡的構建還處于初期，多數合作伙伴僅與其開展協同研發活動，三峽集團得以獲得更多種類的異質性信息與合作中的優勢地位，形成了自主創新成果的同時可以更高效地匯聚創新資源，提升自身的自主創新能力。自主創新與協同創新相結合的方式為下一階段引領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埋下了伏筆。

隨著創新能力的進一步提升，三峽集團作為引領者帶動行業的發展，集合大眾之力開展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該階段，其與更多伙伴建立合作關系，以自身為中心帶動合作伙伴開展技術攻關；同時致力于成為產業鏈的“鏈長”，引領產業鏈的發展。通過擴大協同創新網絡的規模，其得以接觸到更多異質性的前沿知識，同時通過協同創新降低核心技術攻關過程中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降低創新成本，提高創新效率。產業鏈的發展則優化了外部創新環境，三峽集團作為引領者，可以整合并合理分配產業鏈上下游的創新資源，提高其利用效率，帶動產業鏈整體創新水平的提升，整合產業鏈力量開展技術攻關。

基于此，本文構建協同視角下三峽集團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模型。從協同視角來看，其經歷了技術學習者-參與者-引領者的發展歷程。在不同階段的協同模式下，三峽集團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包含了以下階段：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階段，集成創新階段以及整合創新階段（圖5）。

5 結論及啟示

5.1 研究結論

通過選擇三峽集團作為案例研究對象，以協同創新視角探究我國企業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路徑，以期為我國企業開展核心技術創新活動提供參考與借鑒。本研究結論如下：

（1）三峽集團的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歷程包含三個階段：引進、消化、吸收和再創新階段、集成創新階段和整合創新階段。在第一階段，企業主要通過對先進技術的內化和再創新積累了原始創新資源，培養自主創新能力；第二階段，企業集成資源開展自主創新，同時通過產學研合作進一步提升了創新能力；第三階段，企業以自身為核心整合行業力量，集大眾之力完成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2）三峽集團在開展產學研的發展歷程中，先后歷經了模仿者、參與者與引領者三個階段。其中，模仿者階段企業主要在與行業內先進企業通過合同等形式引入前沿技術，以及與合作企業共同消化和吸收先進技術，更快地形成原始創新能力。在參與者階段，企業初步構建了創新合作網絡，與網絡內成員開展協同攻關、資源共享等活動。該階段網絡規模和密度較小，成員之間的聯系并不緊密，因此企業可以在合作中占據優勢位置，產出成果并提升自身研發能力。在引領者階段，企業以自身為錨點擴大了創新合作網絡的規模，成員之間的合作程度進一步加深，資源與信息的流通范圍進一步擴大，中心企業得以接觸到更多創新資源，整合各主體力量開展關鍵核心技術攻關。

5.2 啟示與展望

本研究對我國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具有啟示作用：

（1）企業要牢記習近平總書記“真正的大國重器，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囑托，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加快關鍵核心技術的攻關，打造原創技術策源地。企業作為技術創新的主體，要利用自身優勢，著力構建自主研發體系，以此來彌補自身在基礎性研究方面的短板，持續提升自身創新能力。同時按照市場需求完成自身的創新部署，完善企業內部創新管理制度，激發自身的創新活力。

（2）培養開放性的創新思維，是企業提高自身創新能力、推動關鍵核心技術突破的有效途徑。企業應當充分發揮自身創新主體的作用，靈活選取委托研發、合作研發、構建實體或產學研合作聯盟的方式，優化產學研合作體系，推動產學研深度融合。同時，企業要積極整合外界資源，拓寬與外界的合作范圍，形成互利共贏的創新生態系統，集大眾之力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

本文選擇三峽集團作為案例開展縱向研究，從產學研的視角梳理三峽集團的關鍵核心技術突破路徑。三峽集團作為央企，是能源行業的龍頭企業，在自身開展技術創新活動的同時會引領行業，帶動一批小微企業的發展。中小型民營企業在核心技術突破的過程中發揮著相當重要的作用，相比大型央企，中小型企業更具創新活力，同時也有著更高的顛覆性創新能力，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選擇中小型企業作為研究對象，進一步探究中小型企業開展突破性創新和顛覆性創新的路徑，并給出相應的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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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遼寧省社科規劃科研課題（L22BGL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