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菲
逐夢演藝圈的她簽約演藝經紀公司,竟被安排去酒吧“陪酒點舞”。她憤而拒演,遭公司索賠。對于此案,法院會如何判決?

本案當事人難以接受公司安排的工作環境和內容(圖文無關)
家住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的韋某年輕貌美,身材出眾,一心想從事演藝行業。2022年的一天,她到一家公司面試,獲得通過后與公司簽訂了《藝人經紀合作協議》。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匪夷所思:韋某發現公司給她安排的工作與演藝行業完全不搭邊——竟是到酒吧陪酒!氣憤的韋某向公司提出異議,孰料公司方面表示:工作中難免要應付“禮貌酒”,藝人應該自己想辦法跟客戶周旋。一氣之下,韋某決定馬上離開這家“是非公司”。但令她沒有料到的是,公司認為她屬于單方面解約,竟然將她訴至法院,索要違約金及培訓費。
韋某面試過關后,與設在柳州的一家演藝經紀公司(其總部在深圳,下稱“公司”)簽訂《藝人經紀合作協議》。雙方約定:公司孵化包裝韋某為公司的合作藝人;協議生效期間,公司獨家代理韋某涉及拍攝、演出、直播帶貨等與演藝有關的商業或非商業活動和業務,以及與韋某公眾形象有關的其他業務;協議有效期為6個月;在協議有效期內,只要不出現違約情況,任何一方都無權單方面終止協議;未經公司認可,韋某單方面解約或終止協議的行為,均不影響公司行使協議約定的相關權利,并履行協議約定的相關義務;如果韋某違約,公司有權視情況解除協議,韋某須承擔前期培訓成本費3000元,及違約金1萬元。
這份《藝人經紀合作協議》還約定:韋某如果出現如下行為,則視為違約:未按公司解約流程提出解約而直接離開演出場地,并失去聯系3天;未經公司批準,無故拒演超過3天。協議生效期間,倘若韋某單方面提出解約,須與公司協商溝通,經公司同意后方可解除協議,公司須按協議規定正常結算韋某的演出收益;倘若韋某未經解約流程而拒絕合作,則視其自愿放棄所有報酬,且須按協議約定向公司支付1.3萬元。
在簽訂《藝人經紀合作協議》后,雙方還簽訂了一份《培訓協議》,約定公司為韋某提供化妝、舞蹈等崗前培訓。
韋某的這份工作最終只做了半個多月——她與公司因工作內容鬧得不歡而散。此后,雙方協商無果,公司遂將韋某訴至轄區法院,請求判決韋某支付培訓成本費3000元,以及違約金1萬元。
2023年6月上旬,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
庭審中,原告公司訴稱,公司孵化包裝韋某為公司的合作藝人,韋某卻在協議生效后不久就單方面解約。她不僅不辭而別,而且拒接公司人員電話,還把公司人員的微信拉黑,這嚴重背離契約精神。
原告稱,公司給韋某安排的工作是在酒吧進行帶動氣氛的舞蹈演出等,沒有強制要求她做其他工作。即使韋某想解約,也應到公司總部(位于深圳)協商。
原告公司向法院提交了一份轉賬憑證,顯示公司曾邀請培訓機構按照每節課200元的價格進行了15節課的培訓。
原告公司還提供了一份韋某在公司組織的“法務知識和紀律考試”中填寫的問卷,其部分內容為:你知道是去哪里工作嗎?酒吧。是做什么職位?舞蹈演員——主要業務為氣氛舞蹈演出……
韋某辯稱:“簽訂協議時,公司沒有說明具體工作內容,只說絕不會涉及黃、賭、毒。入職后我才知道,所謂‘氣氛舞蹈演出其實是‘陪酒點舞。如果預先知道具體的工作內容,我是不會接受的。我咨詢過律師,我和公司在這種情況下簽訂的協議是無效的,我可以直接走人,口頭通知對方即可。”
韋某表示,“陪酒點舞”其實就是去酒吧由隊長安排到卡座,陪客人喝酒、玩游戲帶動氣氛,繼而向客人推銷,要求客人點舞,以獲得打賞??腿它c一支舞最少要打賞200元。如果客人不點舞,她就要換臺,有時一晚上要跑好幾個臺。公司對她的所謂“前期培訓”,實則只教了幾種舞蹈;至于化妝培訓,就是讓她化濃妝,并沒有專業人員進行教學。
韋某向法院出示了相關微信聊天記錄,顯示韋某曾向公司工作人員反映:每天都要喝酒,玩游戲,這不是談好的工作內容。工作人員回復:對于藝人來說,應付“禮貌酒”很正?!?/p>
韋某表示,所謂“禮貌酒”其實就是陪酒。自己有胃病,不宜喝酒,故向公司提出轉崗。但公司的回復是:要學會適應工作流程和環境,想辦法跟客戶周旋。
韋某表示,鑒于公司的這種態度,自己憤然提出解約。公司工作人員回復她:可到公司總部前來協商。如果正常辦理解約手續,就不用支付違約金;如果是惡意違約,則公司會追究責任……
法院經審理認為,公司與韋某建立了由公司提供演藝演出機會,韋某提供表演,雙方按協議約定分享、支付報酬的合作關系。
在履行協議過程中,韋某向公司工作人員反映了她在從事表演工作的酒吧被要求陪酒、陪玩的情況,而公司工作人員沒有重視。公司作為安排演出工作的一方,理應為韋某提供安全保障和良好的工作環境。但公司及其工作人員以“禮貌酒”的名義,對客戶要求韋某陪酒這一違背公序良俗的行為持放任態度,使得韋某因所處的工作環境產生了不安。出于健康和安全方面的考慮,韋某拒絕繼續工作,并要求解除合作協議,這并非惡意違約。
法院指出,正常辦理解約手續無須支付違約金。公司要求違某前往外地總部辦理手續,系設置明顯不符合常理的條件。公司本身存在不當行為,韋某要求解除協議并無不當。公司提交的轉賬記錄不能證明其是為培訓韋某支出的費用。
據此,法院于2023年12月中旬作出判決:駁回公司的訴訟請求。在法定時限內,雙方均未提出上訴,判決已生效。
(文中人名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 winter-yao@163.com
韋某與公司之間不屬于勞動關系,雙方簽訂的協議屬于綜合性合同。該合同有較強的特殊性和行業特征,屬于孵化型演藝經紀合同,具有委托合同、經紀合同、居間合同等合同的特征,是包含多種權利義務關系的綜合性合同。
韋某的收入源于其演藝活動的收益分成,并非公司發放的固定工資,經濟上不具有從屬性。公司對她的管理實質是基于演藝行為的管理,是由演藝經紀關系衍生而來的,而不是勞動關系方面的管理,不含人身從屬性。
根據相關法律法規,經紀公司要求藝人履約的范圍不得超出合同列明的演藝活動類型,演藝活動不得違背公序良俗,且應有健康安全的工作環境。否則,若藝人因此與公司解除合同,不承擔違約責任。
本案中,合同約定了拍攝、演出、直播帶貨等與演藝有關的商業或非商業活動及業務,而實際履行時涉及酒吧舞蹈、陪酒、陪玩等,完全不同于列明的演藝活動類型。
演藝經紀合同一般會約定,由經紀公司提供或安排特定的工作環境與條件,經紀公司在物理空間中負有警告、通知和保護義務,以防止工作環境、條件出現不安全因素。若經紀公司不能提供健康安全的工作環境,并且未對不安全因素予以排除,導致藝人違約解除合同的,藝人不承擔責任。
本案中,公司工作人員沒有對韋某從事演藝活動的環境加以挑選,也未排除不安全因素,明顯不符合正常演藝活動的慣例。因此,韋某拒絕繼續履行合同是合理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