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商亦文福地

黃正平

2024龍年新春，坐了將近大半天的火車，從南通來到東南沿海的福州。

多少次來過這座城市，其實并不真切了解它，這次想用寬裕些的時間細細打量一下這座城市。

福州，建于公元前202年，是福建史上最早建立的一座古城，1844年福州港開埠。體現古姿古色的三坊七巷、上杭下杭，這次列在行程最前面。次日一早，就搭上了網約出租車前往。

撐著油紙傘，徘徊在悠長的雨巷三坊七巷，頃刻間帶你走進詩中意境。

這里是福州自古以來的歷史文化中心，衍于晉唐，興于明清。“一片三坊七巷，半部中國近代史”，那幅人文歷史的生動畫卷在樓臺煙雨中徐徐展開著她的迷人之處。街巷兩側的商鋪林立，密密麻麻的通紅的春聯昭示的是濃郁的過年氣氛。密密匝匝的人群，已經顯現出節日里的熱鬧景象，

沿著坐擁中軸的南后街，東邊巷陌，西邊就是坊間。河兩側的上杭、下杭，依水展開兩條商街。一座座主題博物館、小型展覽館，細細地講述著這兩片古老街區活起來的歷史。

山地可用于耕種的田塊少，地處東南沿海的當地民眾敢于走出去謀生的同時，睜眼看了世界。正是從這里，走出了中國“開眼看世界”第一人林則徐，在一座座歷史建筑中還可找尋船政大臣沈葆楨，“先進的中國人”、近代翻譯家嚴復，革命烈士林覺民，著名詩人冰心等眾多近代名人生活過的痕跡。

福州多古厝，古厝多匾額。一連看到兩塊看起來稍許有些古樸的“讀書樂”牌匾，引我佇立久久凝視。一般而言，商業文化發達的地方，讀書人會少一些，讀書氣氛也會淡一些。然而，福建卻是一個例外。從中原移民過來的新福建人創造了蠻荒地的文化，使這里也成為“濱海鄒魯之地”。他們敢于出外闖蕩、經商創業，還很愛讀書厚學，涌現出的文化名人能列出長長的單子。

從衣錦坊出來，人多的已是難移腳步。在福建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博覽苑取票的已經排了一長隊，邊上一間小屋展陳的是歷史悠久的壽山石，我便坐了下來，聽聽書、喝喝茶。熱情的主人還領著我上到二樓，一睹屋里收藏的珍品精品。逗留了半小時再出來時，在一棵修剪成心形的巨大的榕樹下，同樣也是人流巨大。中午的太陽，已經有了相當的熱辣，只得側身從人流中走過，找到一家咖啡店坐下。里邊安靜如常，透過窗戶，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讓我唏噓不已。

江海交匯處的八閩大地，文化氣息尤為濃厚。臨近的永泰縣，新春里也同樣是熱鬧非凡。在中國歷史文化名鎮蒿口鎮，走進林氏祠堂，看到用紅紙書寫的林氏傳世家訓張貼在墻面上：崇孝道，睦宗族，重教養，齊家政，正禮節，務讀書，明德性，謹言語，慎交游，處世事。其中“正禮節，務讀書”兩句尤為醒目。

又驅車十公里，在鎮上尋訪到月洲村。她位于永泰西南大樟溪畔，因溪水在村中繞了一個美麗的弧線形似“月”而得名，唐末至今已有1160年歷史，有著“八閩文化第一村”之美譽，是一座“中國傳統村落”。接近暮色之中，在名曰“狀元”的廊橋旁，讀到了該村的介紹：宋、明、清三代先后出1名狀元、2名尚書、50名進士，還有宋代著名詞人張元幹、道教閭山派大師張圣君。而整個福建出的狀元也有40多個，據說在全國能列第四。月洲村里，目前還保留有張元幹故居。

有滋、有味，尋福、享福。“有福之州”不僅有頗具特色的飲食文化，“佛跳墻”讓你極想弄清楚它名字的來歷，有種叫“肉燕”的小吃夠你浮想聯翩的，更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革命文化、讀書文化、商業文化……要么闖出去經商，要么上學堂讀書，是難得的商業文化與讀書文化相貫通、相和諧的一座充滿福氣、富有福分的城市。

八閩大地，商賈雄立，上下杭就是他們的集聚之地。她是閩商精神重要發祥地，被譽為“福州傳統商業博物館”。當地人說，本來用的不是“杭”，而是“航”字。古書《說文》中解釋“杭”字：杭，渡也。因河流而建立商港，河兩邊會館林立。我想象著，這里曾經商賈云集，商貿繁榮。從上下杭走出去的閩商，遍及祖國各地，還遍布世界各地。李俊承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其父李繼如早年南渡，在馬來西亞芙蓉坡經商。17歲時，李俊承隨父學習商業，后來，遷居新加坡山仔頂，先后創立太興有限公司、太安實業有限公司，并收購泰豐餅干廠，還在馬來西亞墾殖橡膠園數千英畝。營商上大有成就的他，被選為新加坡中華總商會會長。

福建有諸多的僑鄉，連接起地球上的四面八方。“有人的地方就有福建人”，當地人如此自豪地說。幾次說起這個話題，他們都為之驕傲，因為中國這樣的城市除了浙江的溫州外，就是福建的福清、福鼎、連江、長樂等，一個個響當當的城市名字。

街東街西吆喝音，巷南巷北讀書聲。財富樂與讀書樂加在一起，使他們歸屬于四方，更歸屬于故里。恰逢春節，四處闖蕩、奔波的福建人回來了，探親訪友，帶回來外面世界的信息、資金，等。年初五的財神行街活動，到處都有他們歡騰的身影。有著多重民間信仰的八閩大地，過年氣氛尤為濃烈。正月初五在梁厝街區財神巡游現場，偶遇一名穿著表演服的男子，他異常興奮地告訴我，這次與他一起從馬來西亞回來的表演隊伍足足有六七十人。

回望曾經的蠻荒之地，如今已是商氣濃郁、文風斐然，城市更新后的歷史文化街區一下子蛻變成了旅游風景區、網紅打卡地，正煥發出一種嶄新的氣象，也吸引了四面八方的來客，直接拉動了文化消費，逢年過節賺得也是盆滿缽滿。

亦商亦文福地，走在今天古城。邊看，我邊想：從古代、近代到當代，我國歷史上創造了諸多生動、豐富的人文經濟實踐活動，福州當是其中的一個典范。她是一座既懂經商、又愛讀書的城市，商人多，讀書人也非常多。之所以被譽為福地，大概就是緣于此。

于是，匆匆寫下四句《福州春早》：

從來生意隆，讀書人尤眾。

甲辰春意濃，此地乃福州。

（作者系江蘇商貿職業學院特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