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明治期的學術教學與漢學研究

基金項目：2022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西部項目研究課題“清詩選本對明治漢詩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22XZW029）的階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張彥萍（1968，1-），女，云南昆明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日比較文學，日本幕末明治期漢詩文研究。

摘要：在日本“知”的形成中，漢學既有基礎學的意義，也有關于中國學識的意義。在明治西洋化風潮的時代背景下，舊時作為基礎學及學問核心的漢學，往往被認為已經衰敗，但事實并非如此，而是以另一形式再現且存續至今。該文對幕末明治期近代化進程中的日本漢學動向進行梳理，主要通過教育界代表性人物、以東京大學為主導的教育制度等進行考證，對其搖擺不定搖籃期的學術、教學實態進行掃描，從而論證漢學在日本彰顯的與舊時代不同的價值及意義，了解漢學在明治期的傳播實態，旨在為漢學與幕末明治學術及教學的關系研究提供新的視域和闡釋維度。

關鍵詞：明治漢學；教育制度；東京大學；學術教學；三島中洲；漢學塾

中圖分類號：I3/7?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04（c）-0173-05

Academic Teaching and Sinology Research During the Ming Dynasty at the End of the Ming Dynasty

ZHANG Yanp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Yu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 China）

Abstract： In the formation of Japanese "knowledge"， Sinology has not only the significance of basic science， but also the significance of Chinese knowledge. Then Sinology in the old era， as the core of basic science and knowledg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Meiji westernization trend， is often considered to have declined， but this is not the case， but reappears in another form to this day. This thesis combs the trend of Japanese Sinology in the process of modernization in the Mingzhi period at the end of the curtain， mainly through the representative figures in the educational circles and the educational system dominated by the University of Tokyo， etc. to scan its academic and teaching reality during the swing cradle period.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and interpretation dimens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inology and Meiji scholarship and teaching at the end of the curtain， so as to demonstrate the value and significance of Sinology in Japan，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that in the old times， so as to understand the actual state of Sinology in the Meiji period， and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and interpretive dimens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inology and the academic and teaching aspects of the Meiji period in the late Edo period.

Key words： Meiji Sinology; Education system; University of Tokyo; Academic teaching; Misima cyuusyuu; Sinology School

漢學家三島中洲（三島毅1831—1919年）開辦漢學塾（明治12年10月10日，即1879年10月10日）的動機，一直以來被認為是為了對抗當時的西洋化風潮，其主要是從批判明治教育制度的角度出發（《二松學舍百年史》序）。所謂“漢學”是專指日本人研究中國傳統經學、史學、思想的一門學問，其研究范疇不局限于漢文書寫的著作，既包含純日文文獻，也包含漢日混合文文獻，但這些文獻的內容一定與中國相關[1]。簡而言之，“漢學”是指研究與中國各種學問相關的知識體系，漢學不只指學問，還有學習漢文之意。因此，漢文的學習，在日本“知”的形成中，既有基礎學的意義，也有關于中國學識的意義。那么作為基礎學及學問核心的漢學，在19世紀西洋化風潮席卷整個日本的時代背景下，常被認為已經衰敗。那么，究竟能用什么樣的方式來闡釋近代日本漢學的作用呢？本文對日本幕末明治時期近代化進程中的漢學動向進行梳理，通過對代表性人物、以東京大學為主導的教育制度進行考證，對其搖擺不定搖籃期的學術、教學實態進行掃描，闡釋漢學在日本明治期的作用及意義。

1 幕末明治政府文教機構的秉承與改組

在江戶時代，很難一概闡述儒學所具有的意義，但以幕府儒學家為例，從五山禪林到林家，主要編纂法典、家譜、歷史等，這些都是官方的學問。其中關于“教育”，在18世紀后半期逐漸增加的公立學校，以及幕府在1798—1799年直轄化的昌平坂學問所成立前后，對象和目的都有所不同。直到江戶時代初期為止，漢籍的學習是公家、上級武家、都市工商業者等一部分統治階級的所有物。但隨著17世紀木版印刷的普及，漢籍附訓點的文本穩定地在市場上流通，于17—18世紀，以大城市為中心的漢學私塾發展壯大。于是，不管是一部分統治階級，還是擁有經濟實力的豪族、醫生等專業人士也開始主動學習漢學。“學習”在江戶時代基本上是私人行為，但是，昌平坂學問所及全國諸藩藩校的創立，以及由朱子學形成的普通教育，意味著以武士階級為對象的官方“學習”的形成。從另一角度來說，也可以認為，這是加深經濟疲憊的武士階層作為統治階級重建自我的措施。不過，武士階級“學習”的形成，并沒有排斥庶民的“學習”，反而把庶民的漢學學習作為獎勵政策。因此，雖然只限定在階級秩序不動搖的范圍內，但也可以說在江戶后期，通過漢學問出人頭地的時代已經到來。

昌平坂學問所、開成所、醫學所等幕府文教機關，被明治新政府接收后，可以說在秉承的同時也進行了改革，無論是制度上還是人員上都有銜接。這種狀況，和明治以后各藩的藩校改編為公立學校的情況近似。另外，在公立學校組織化的進程中，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的教育內容逐漸分化。例如：被稱為“文久三博士”的安井息軒、鹽谷宕陰、芳野金陵均為著名的漢學家，1863年被明治新政府起用。安井息軒、鹽谷宕陰、芳野金陵所奉的學問都不是寬政年間形成的正學派朱子學。為了幕臣子弟的初等教育，“三博士”提出在江戶市內開設學問所管轄下的十多所“小學”，編纂日本本土化諸儒的經書解釋，把其作為學問所的改革方案之一。前者是增設幕臣子弟初級教育機關的方案，教育內容以正學派朱子學為宗旨；后者被認為是不能局限于朱子學系的解釋。芳野金陵博士不是正學派朱子學，而是將其倡導的“折中學”帶到了學問所。一方面，在初等教育上維持正學派朱子學；另一方面，想把位于其上位的學問所塑造成更高等的教育機構。也就是說，不只拘泥于朱子學，而是以更廣博的學問作為目標，具體是以朱子學為基礎的初等教育之后，作為下一階段學習的內容——漢學，可以兼學折中學、考證學、陽明學等。1868—1877年（明治元年至明治十年）期間，在幕府機關中的文教機關轉移到新政府之后，作為高等教育的“漢學”和“洋學”出現了明顯的明暗差異。處于幕府教學中心的昌平坂學問所及附屬的和漢學講談所的昌平學校轉為大學校（1869年），再轉為大學（1869—1870年）。但于1871年，洋學和漢學的對立在未消除之前就被封閉廢止。

另外，于1811年開設的以天文方翻譯局為起點的藩籍調所（1858年），從開成所（1863年）到開成學校（1868年）到大學南校（1870年），再到南校（1870），從開成學校（1971）到東京開成學校的方式而存續。于1861開設的醫學所從醫學校（1868年）到大學東校（1870年），再到東校（1870年），從第一大學區醫學校（1872年）到東京醫學校（1874年）的方式而存續。同時，與工部省管轄下新設的工部大學校于1877年合并為東京大學，東京大學共有法、醫、工、文、理5個學部。

但是，于1872年頒布的《學制令》中明確規定了大學是“教授高尚諸學的專科學校”，也就是說，這個時候的大學只是專科學校，所謂的專科就是南校、東校。其中，作為授課科目的只有理、化、法、醫、數理，從中可以看出“文”的學習在公立高等教育中被淘汰，被斷絕。

2 高等教育機關——東京大學文學部的日漢古典學

1877年東京大學文學部創立。與此對應，1879年頒布的《教育令》規定“大學校為教授法學、理學、文學等專門諸科的地方”。當時，文學部開設的學科有哲學、史學（因沒有合適的教官而廢止）、政治理財學、日漢文學。1880—1885年的47個文學部畢業生中，和漢文學科只有2名畢業生（1881年，田中稻城；1884年，棚橋一郎）。哲學專業的專修學生也只有3人（1882年，有賀長尾；1883年，三宅雄二郎；1885年，井上圓了），且1881年、1882年的畢業生中有哲學兼修學生，例如：井上哲次郎是哲學和政治理財學的畢業生。1885年，政治理財學科從文學部轉移到法學部，文學部再次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

古典講習科始于東京大學時代，但全部畢業生都是在東京大學改組之后。根據1886年帝國大學的改組，“帝國大學教授順應國家需要的學術技藝，以考究其博大精深為目的”的帝國大學令規定。以帝國大學的設立為契機，古典講習科的學生因官費支付中斷等原因中途退出者層出不窮，沒有拿到學士學位的和有學位的待遇差距明顯，古典講習科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以前的東京大學只是設立在第一大校區的大學校，其實際情況如上所述，基本是理、法、醫等專門學校。還有，有利于官吏等人員就業的官立學校，包括工部大學校、司法省法學校，海軍還有士兵學校、軍官學校等，東京大學只不過是高等教育機關之一。另外，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80%的學生都選擇了政治學、理財學科，只有20%的學生會選擇文學部和法學部。梳理東京大學法學部、文學部講授漢學的教官，職位變動如下所示。

首先，列舉在開設古典講習科之前任職的教官，漢學家共有5人，他們是中村正直、信夫粲、三島中洲、島田重禮、岡松甕谷。其次，開設古典講習科之后新任命的漢學教官有4人，他們是南摩綱紀、秋月胤永、若田剛、重野安繹。1886年，東京大學改為帝國大學，教官中有人留下來，也有人辭職。島田重禮是唯一講授漢學的教官。這個時期，據《東京大學學報》“內外教師教授課程申報”得知島田重禮于1879年（明治12年）9月至1885年（明治18年）7月為法學部、文學部（和漢文學科、哲學科、古典講習科）的學生講授漢籍。授課科目為“漢文學”“中國哲學”“經學史學”等。“中國哲學”使用《孟子》《老子》《荀子》等諸子百家著作作為教材，“漢文學”使用《文章軌范》《唐宋八大家文讀本》等作為教材，教材有所區別，但都是漢籍，以閱讀、輪讀的方式進行學習。

3 島田重禮和井上哲次郎的“中國哲學史”

改組后的東京帝國大學文科大學，聘請了外國教授——德國史學家、教育家路德維希·里斯（Ludwig Rie？覻）的史學，英國的巴西爾·霍爾·張伯倫（Basil Hall Chamberlain）的博言學，使文科領域的研究法逐漸固定下來。和文學、漢文學從此開始，與舊幕時代的國學、漢學的性質相比發生了改變。島田重禮和井上哲次郎（1856—1944年）講述了與傳統閱讀不同的中國哲學史。而且，島田重禮繼承了深受清漢學影響的大田錦城、海保漁村的學統，而井上哲次郎畢業于東京大學，即使同樣提出“中國哲學史”，其內容也會有所差異。例如：關于西漢末年辭賦家、思想家揚雄的論及，很好地顯示了兩者立場的差異。

島田重禮論及的“揚雄學術”：“其學浩博，思想富甚，但不能激談，唯以著述為事，缺乏才干。漢后北宋前為孟荀后立。退之也在孟荀之間有云。宋程子初惡云。曰、漫衍而無斷、優柔而不決。東坡以艱深之詞文，淺易之說。又有朱子在通鑒綱目中，稱莽大夫揚雄死，逆賊之臣死。這使揚雄的價值大減。人不可決斷。而大儒也。其著《法言》中，為法者甚多。又是一個文筆富于言辭。其理論至平凡”。島田重禮還提到了揚雄的人品、文章和學術史上的位置。井上哲次郎通過將古代中國和西洋哲學的思想家的比較來說明揚雄的思想和言論。兩者的不同是視點的不同，不一定是優劣的問題。從井上哲次郎的觀點來看，諸子百家和宋學等經常提及，而漢代經學等則少提及。

島田重禮講授“中國哲學史”課程，把中國哲學的時代劃分為5部分，這與前文所述的井上哲次郎1891—1892年所講的《中國哲學史》（二松學舍大學圖書館所藏）中的時代劃分完全一致。包括：伏羲至東周的“發達之世”；東周至秦的“思辨之世”；自漢至唐五代的“繼述之世”；宋至明的“調停之世”；清“考據之世”。島田重禮所講授的《中國哲學史》的內容，始于戰國時代的諸子百家，講解漢代經學，歷經隋唐，涉及宋學諸家。島田重禮在《申報》中提到，將中國的學術思想以人物、書籍的形式表現出來。

幾年后，井上哲次郎從德國留學（1884—1890年）回國，就任東京帝國大學文科大學教授。其很早就構想將日本、中國、印度的哲學結合起來，在東洋地區確立“東洋哲學”，提出了“比較宗教及東洋哲學”，講授佛教哲學史和中國哲學史（1891—1897年）。井上哲次郎回到日本后，在1891—1892年所講的《中國哲學史》中，卷一闡述了中學哲學總論和儒學；卷二至卷四則精心論述了道家，雖然不能算是通史，但井上哲次郎從哲學史的立場進行了闡述。上述的《中國哲學史》的講義內容，與島田重禮從中國古典立場闡述的《中國哲學史》有很大不同，很有特色。其目錄為卷一中國哲學總論、中國哲學的性質、中國哲學沿革；儒學（儒學的起源、孔子、子思、孟子、荀子、揚子）。卷二是道家（老子、老子三個學派、道家的歷史、道家的神話、道家的經文、道家的批判）。卷三是道家的起源，老子以前的道家、臠子、老萊子、屍子、老子和列荘之間的道家、文子、関尹子·黔妛子、元倉子、長盧子、列子、列荘之間的道家、公子牟子、田子、荘子。卷四為鹖冠子、鄭長者、楊子、墨子。

關于日本儒學史，兩學者留下的著述也同樣顯示了他們觀點的差異。1890年始，晚年的島田重禮提出了“中國哲學”的演講題目，但經常將中國和日本并行，作為“學案”的學術史進行探討。井上哲次郎在德國逗留期間也提倡“日本學”的必要性，以1897年在巴黎萬國東洋學會演講“日本哲學思想的發展”為契機，將江戶時期儒學作為所謂的三部曲進行了總結。從整體來看，井上哲次郎一邊將日本哲學與西洋哲學進行比較，一邊闡述中日儒教哲學的視點是新的，與島田重禮相比，更能感受到教學色彩。

從1900年（明治三十三年）開始，日本對中國的文化依賴度急速下降，促進了與中國的對比，助推了日本對中國學術的研究。另外，這一時期是舊學者凋零，在帝國大學和高等師范大學學習的新一代開始承擔起教育研究的時期。沒有留下太多著述的島田重禮的功績，今天并沒有被充分肯定。但由于島田重禮在東京大學執教，而東京大學畢業生在全國的中等、高等教育機構執教，其講授的哲學被認為，在全國蔓延，影響力并不小。師從島田重禮的主要人物有：安井小大郎，古典科國文前、一高教授；島田鈞一，古典科后漢、一高教授；兒島獻吉郎，古典科后漢、五高教授；岡田正之，古典科后漢，學習院教授兼東京帝國大學助教授；服部宇之吉，哲學系、東京帝國大學教授、中國哲學；松文三郎，哲學系，京都帝國大學教授、印度哲學；狩野直喜，漢學、京都帝大教授、漢學；桑原騭藏，漢學、京都帝大教授、東洋史；白河次郎，漢學，記者、議員、早稻田大學講師；松山直藏，漢學、懷德堂教授；高瀨武次郎，漢學、京都帝大教授、中國哲學。其中，對后世影響力最大的要數服部宇之吉和狩野直喜。以《東洋倫理綱領》《孔子教大義》等教學著作聞名的服部宇之吉，在東京帝國大學的課堂上多次提到“目錄學”。1899年，高等師范學校中所講的最早期的《目錄學》（柿子村重松筆記），是島田重禮親授的內容，服部宇之吉從中受到很大的影響。但是，服部宇之吉不再以“東洋哲學”“中國哲學”的名目講授日本儒學、日本漢學。這是因為1889年，漢學科分化為中國哲學、中國史學、中國文學語言之后，不再由一名教官同時講授中國和日本的哲學史。例如：服部宇之吉繼承了島田重禮的衣缽古典學的同時，也講授《目錄學》和教學上的東洋倫理等。日本漢文學由岡田正之講授，國文學由芳賀矢一講授。而且，這一時期日本儒學還未被研究，直到大正時期的日本思想史學的登場才開始。

狩野直喜的《中國哲學史》號稱“哲學史”，但學術史的色彩濃厚，可以說基本上繼承了島田重禮“學案”的風格。但是，具體看記述的話，例如前面提到的關于揚雄的觀點等，可以得到其“學案”風格更接近井上哲次郎的記述。

縱觀之后的思想哲學研究動向，舊學者島田重禮的學術立場雖然一定會衰落，但也不能說接受了新時代教育的井上哲次郎的學術被繼承[2]。

4 中等教育中的國文與漢文

根據與大學的高等教育的學科不同的推移，中等教育的中學學科，來掃描漢學漢文的推移。三島中洲開設漢學塾二松學舍時，將“漢學”的目的稱為“一世有用的人物”“立志于有用的人所學的學問，洋籍也可以兼學。因此，要讓漢學課簡單一些，明確漢學大意。只為兼學洋籍留下余地”。不僅是二松學舍，在東京大學文學部、法學部，以及三島中洲等舊學者的漢文、漢學的學習目的，被認為是培養邏輯上分析性的思考力和伴隨漢字漢語詞匯能力的寫作能力。他回顧說：“漢學對學生理解西洋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作為學習西洋語的階梯，漢學受到重視，漢學與西學并不矛盾。”

這些原本與其說是大學中高等教育的內容，還不如說是中等教育課程中的課題，但在當時中等教育機構不發達的時代背景下，替代其承擔補充作用的是漢學私塾。以傳播儒學為主的漢學塾在日本明治時期乃至整個近代能夠生存，是社會的需要和歷史的選擇[3]。

另外，即使進入大學課程也可以繼續學習。精通儒家經典的中村正直也在1883年寫了一篇題為《古典講習科乙部開設有感——贈學生》的文章，其中闡述了漢文的效用，具體如下：“方今那些以洋學而被稱為名家的人，他們本來就有漢學功底及素養的背景，所以才會活用洋學。一個沒有學過漢學的人，即使在西方留學80多年，回到日本，未必能夠出類拔萃。這是因為一個沒有漢學素養的人，是缺乏操作能力的人，尤其是在翻譯方面”。

在此后的近代教育形成過程中，中等教育新創立了“國語”。作為基礎學的“漢學”讓位于國語。另外，在大學的高等教育中，經過和漢學時代的中國學與日本學的并存，三者形成了一種對抗性的動態平衡。可以說，這種對抗性已經超出了單純的學術范疇，而是一種“國”與“民”、“內”與“外”、“近代”與“傳統”矛盾下的產物[4]。“漢學”并未從教育舞臺上消失，相反，隨著“國語”學科的形成，漢學在中學教育中被定位為“國語”的一部分，被重組作為語言（漢字作為國語的材料）和道德（儒家思想作為道德教材）的教學學科，廣泛滲透到了普通國民當中。日本佛學家、教育家井上圓了認為，漢文（漢字）不僅事關日本國民的精神和道德，而且承載日本的特性，更是日本人世道民心的根本[5]。井上圓了還說過：“漢文乃一種歷史，有其長處與特色，漢文有美術趣味，使用漢文益于保存日本特性。吾國僅僅數十年即文運昌達，皆乃漢學者之功勞，活用漢學之結果。”[6]

追溯學科的形成，主要在大學的學科之前，從1891年開始，作為普通中學的學科名稱，歷史科目分為國史、東洋史、西洋史。但“國語”的名稱也先于大學的學科名稱“國語”“國文”學科（1889年）。1886年，“國語”作為普通中學的學科名稱開始教學。此后，小學的課程名稱從“讀書”“習字”改為“國語”。直到1900年，初中等教育課程中形成了一貫的“國語”課程。后起的小學反而因為后進而與大學等相比，有了制定新學科的一面。

同時，“修身”成為初中等教育的第一科目，比“國語”更早，是在1881年出現。1890年，根據《教育敕語》，儒教倫理成為國民的基礎。在小學，“道德教育及國民教育基礎”將優先于普通科目。即使在中學，漢學也作為“國語”的一翼，在不超過主客之分的范圍內受到重視[7-10]。

5 結束語

本文就教育界代表性人物、以東京大學為主導的教育制度的轍跡來掃描幕末明治時期近代漢學的動向。在東京大學向帝國大學的轉型期，日本漢學已經與舊幕時代的國學、漢學發生了質變。代表性人物的島田重禮和井上哲次郎也開始講授與以往閱讀模式不同的“中國哲學史”。幾乎在同一時期，兩人都以相同的“中國哲學史”為題進行講授，但兩者的講授卻有相當大的差異。受到清漢學影響的島田重禮從“古典學”的立場進行授課。而東京大學畢業的井上哲次郎則從“哲學史”的立場進行授課。觀察此后思想哲學研究的動向，既不能斷言老一代的島田重禮的學術立場已經凋落，也不能斷言新生代的井上哲次郎繼承了島田重禮的學術立場。另外，島田重禮和井上哲次郎雖然立場不同，但兩人經常探討日本和中國的哲學思想，這一點在下一代學者中卻逐漸淡薄。這也是導致日本儒學、日本漢學在學術對象中被淘汰的原因之一。

盡管如此，“漢學漢文”并未從教育舞臺上消失。與大學的高等教育的學科不同，在中等教育中，從江戶時代到明治前期，通過漢文掌握邏輯分析性思考能力，通過漢字漢語的詞匯能力的“漢學”來掌握西洋學，漢學承擔起了學習“西洋學”的基礎作用。后來，新創立的“國語”，使“漢學”讓出了作為基礎學的核心地位。但是，“漢學漢文”作為“國語”一翼的形式在中等教育中還是占據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被重組到有關語言（漢字作為國語的材料）和道德（儒家思想作為道德教材）的教學學科，廣泛滲透到普通國民當中。

承上，漢學漢文在幕末明治時期，在西方文化強烈沖擊和影響的時代背景下，以及教育制度的改革，從外部看似乎已經衰敗。但從實質上來看，西洋之風的影響也不是無限的。可以說明治時期的漢學漢文，不僅秉承了舊時漢學的基礎學功能，還以受眾更廣泛的另一種方式存續。這是因為漢學家們能夠利用自身長久蓄存了的傳統漢學學問——擅長通過理論思考判斷理解事物和現象的能力，來把握理解西洋學的事象或最基本的哲學，并未陷入西洋風潮的迷狂之中，而是讓明治漢學彰顯出與舊時代漢學銜接、更新的另一面價值及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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