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作品《野草》的藝術構思機制分析

何葉

[摘? 要] 《野草》是魯迅先生所作的一部偉大作品，是中國現代散文詩走向成熟的第一個里程碑，這與作品中所包含的藝術構思有密切關系。魯迅的作品在我國乃至全世界都有重大影響，深入探究其作品中的藝術構思機制，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作品表達的情感及作者的藝術追求。本文將對《野草》中的藝術構思展開探究，以供交流。

【關鍵詞】 魯迅? 《野草》? 散文詩集? 藝術構思

[中圖分類號] I106[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09-0113-04

散文詩作為一種特殊的藝術形式，需要作者具有較高的藝術手段才能更好地表達情感。魯迅先生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巨匠，為后世留下了非常多的文化瑰寶，在其眾多的文學作品當中，《野草》是一個特別的存在，被視為魯迅的心靈吶喊與生命哲學，這與其中所蘊含的特殊藝術構思和哲學思考是分不開的。

一、研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的意義

藝術構思是文學創作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環節。作者依靠自己獨特的藝術手段通過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這是衡量一個作品質量的關鍵。深入探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能夠更加有助于我們了解作者所表達的思想與其特有的文學風格，深入體會作品中獨特的藝術魅力和審美價值。

第一，深入研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可以幫助我們更好體會作品主題。所謂藝術構思是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將自己的思想認識、情感體驗，通過獨特表達方式轉化為具體文學形象。深入探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可以讓我們更加清晰地看到作者是如何將自己的生活體驗通過加工、重組形成藝術作品的，進而深入體會作者創作意圖，把握作品意蘊。

第二，深入研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可以讓我們更好地品味作品藝術魅力。藝術構思機制是體現作品藝術魅力的重要方面，作者通過獨特的藝術加工，把普通的事物賦予了更豐富的意義，讓其變得栩栩如生。探究藝術構思機制能夠更加深入了解作者是怎樣運用藝術手法的，幫助我們提高審美眼光，感受作者獨特藝術境界。

第三，深入研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能夠幫助我們提高創作水平。作者在進行藝術創作時會運用到多種元素。在研究藝術構思機制時，我們可以跟著作者的表達節奏，學習其創作經驗和技巧，同時提升自己的創作水平。

第四，研究作品中藝術構思機制，對文學理論研究具有重要意義。作品中所包含的藝術構思能夠讓我們更加客觀地對作品水平和作者創作水平進行評價，從而揭示文學創作規律，進一步完善文學理論研究。

二、《野草》獨特的藝術風格

《野草》寫于“五四運動”后期，當時的中國充斥著黑暗勢力，給人以壓迫和束縛。魯迅通過散文詩的藝術形式來表達自己深刻的情感和價值思考。第一，語言準確、精煉，具有強烈的情感色彩，同時具有藝術感和節奏感。散文詩與格律詩有所不同，不要求節奏，但是魯迅為了使作品表達更具有藝術性，運用了各種修辭手法和語言特點，給《野草》增添了許多節奏感。第二，善于運用象征手法。象征手法是《野草》中較為突出的藝術特點，該手法能引起讀者更深度地思考，使作品中的形象更加豐滿。比如《雪》中對北方凜冽冬天的描寫，象征的是在北洋軍閥統治下現實的殘酷；而使人感受到青春的江南冬天，象征的則是南方政治形式。第三，構思新奇、想象豐富。作品對于讀者來說是十分新奇的，所以具有較強吸引力。第四，作品滲透著消極的浪漫主義。結合《野草》誕生的時代背景去閱讀，能夠更加深刻體會作品中表達的悲壯色彩。第五，魯迅在《野草》中創造了很多個性鮮明的藝術形象，如戰士、老翁、棗樹、天空、冰谷、雪色等，每一個形象都具有獨特個性和藝術色彩，使作品價值得到升華。

三、魯迅作品《野草》的藝術構思機制分析

1.以描寫個別體現共性主題

歌德曾言：“理會個別，描寫個別是藝術的真正生命。”以描寫個別來體現共性，是藝術創作中常見的原則，也是作者常使用的構思規律，無論小說、戲劇還是散文詩集，都是如此。描寫個別能夠更加突出作品特色，具有較高的獨創性。獨具一格的作家往往更加善于挖掘獨特視角，將個別事物賦予某種特殊意義，體現一般特征。魯迅的《野草》就很好地體現了從個別到一般的藝術構思。此手法不僅體現在魯迅對生命、人性、存在等的理解上，也體現出魯迅作為文學巨匠的偉大之處。《野草》中很多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事物被魯迅先生以象征、隱喻等手法賦予了深刻的含義，變得更加立體，更具有生命力和感染力，升華了作品主題。通過個別體現共性是作者藝術構思的出發點，但實際上作者在進行創作時并沒有被一般所牽引，也沒有被空泛所代替。《野草》詩集包含20多篇作品，其中很多都運用了個別體現共性的藝術構思機制。

如《秋夜》中，魯迅在第一段并沒有使用較大的篇幅來描寫秋夜，而是先描寫了棗樹，形容棗樹的奇特，這種表現手法不僅體現了棗樹的精神風貌，也形成了全文意境。第二段寫了深秋的夜空，突出它的奇怪和高深，并通過描寫難以捉摸的特點突出其冷漠無情。以對棗樹和秋天夜空的描寫來象征北洋軍閥統治下的黑暗和殘忍。第三段刻畫了小粉紅花善良、弱小而具有美麗幻想、可愛又可憐的形象，以小粉紅花象征當時許許多多的青年知識分子。體現作者對于青年的同情與鼓勵，也襯托出棗樹堅韌的戰斗精神。

第四，五段描寫棗樹，棗樹雖然飽經風霜，受過很多傷痛，但依然清醒、冷靜。它明白小花的夢，知道落葉的夢，看得清困難，也未曾泯滅希望，不以幻想作為支撐，而是在現實中不斷頑強戰斗，以此來突出戰士形象，給處在黑暗當中的人以希望。接著描寫了夜游鳥和自己的笑聲，棗樹在凜冽的暗夜里默默斗爭，夜游鳥的叫聲給沉悶的暗夜帶來一聲驚雷，增添戰斗的生氣，也使所描寫的事物更加立體，栩栩如生。夜游鳥如果代表的是反叛者，作者的笑聲則是勝利者的宣言，是對黑暗勢力的嘲諷，給人力量。

文章最后著重描寫了小青蟲，魯迅以深情的筆調來贊頌小青蟲不畏犧牲的精神，對他們的戰斗精神充滿敬意。魯迅對作品中各種事物的描寫來體現當時所處環境，用棗樹這一個別事物來表現當時中國社會中不斷與惡勢力進行斗爭的戰士；用小粉紅花、小青蟲等來表現對當時中國青年和為斗爭而獻出生命的人的敬意與贊頌，用個別來突出共性，使得作品主題更加鮮明與深刻[1]。

在《影的告別》中，魯迅以影為中心形象，反映自己內心，在文中把天堂、地獄、黃金世界等都賦予了特殊的象征意義。結合此文章所作背景，可以看出這幾個形象都代表了魯迅心中的舊中國。當影對人告別時，“黑暗又會吞并我”“光明又會使我消失”，猶豫彷徨于明暗之間。影是在光明之中形成的暗象，具有短暫的生命，魯迅以影的告別來象征自己不愿為舊中國吞噬，而愿追求美好未來，為理想而獻身的心理；用影這種沒有實體和生命的虛無存在，來體現對現實荒誕的無奈，用個別描寫來體現其所想傳達的共性主題：雖然有彷徨和猶豫的情緒，但依然進取，依然戰斗。

2.以描寫夢境突出現實意義

魯迅在《野草》中巧妙運用夢境這一元素，豐富了作品內涵，也使得現實意義得以深化與突出。夢境描寫在詩集中占了一定的比重。第一，夢境作為現實的映射與反思。7篇以夢境展開藝術構思的散文，都是以現實生活為基礎，雖然荒誕但從未脫離現實，其中《頹廢線的顫動》《立論》《死后》等幾篇作品與其他幾篇作品相比更加具有現實意義。這幾篇文章中夢中的情景變成了現實生活中較為常見的現象，而不是在現實中找不到的幻想。以獨特的藝術構思分析和描繪夢境，成功向讀者展示了現實生活中人們的痛苦與追求、內心之中的矛盾，使得作品更加深入人心。《野草》對于夢境的描寫并不能說明魯迅是脫離現實的夢幻詩人，而是通過夢境來反映作者現實的深切感受，映射現實世界，引導讀者從另一個角度來審視現實，引起反思。如在《死后》中，魯迅寫的“我夢見自己死在道路上”，以一種靈魂夢境的形式描寫自己在死后道路上所遇情況，表達了人性的冷漠與麻木、社會的冷酷、政客的卑鄙無恥、市儈奸商的唯利是圖、對舊文化舊思想的抨擊，也體現出魯迅作為革命戰士的戰斗精神。借助這種虛幻的夢境，作品不僅能夠更加真實地反映現實，容易引起讀者共鳴，也體現了朦朧曲折的詩意美，散發著巨大的藝術魅力[2]。

第二，夢境作為情感的表達與釋放。《野草》中對于夢境的描寫不僅是對現實的反映，更是作者情感的表達與釋放。描寫人物在夢境中內心的情感波動和復雜的心理活動，使得作品更具有震撼力和感染力。如《死火》這篇文章是夢境和現實相結合的作品，描寫夢中的“我”所經歷的一個荒誕故事，表達作者為革命事業獻身的決心。作品中冰山、冰谷等象征帝國主義和軍閥勢力。在冰山、冰谷上有火影如珊瑚網，流動的火遇到了冰山，雖然被凍結，但卻美麗如珊瑚，象征革命戰士雖有犧牲卻值得歌頌。寫“我”救起在冰谷中的死火，表達魯迅的革命情懷，以及對革命者的關懷和愛惜。寫“我”與冰谷的決絕，象征魯迅與帝國主義和軍閥勢力勢不兩立，毫不妥協，死火擺脫了冰谷凍死的命運也暗示新生和希望。對于夢境中的經歷描寫，無不是作者對于情感的表達與釋放。這種表達使得作品主題更加鮮明，也能讓讀者更深刻地體會中國當時所處環境，以及無數為革命奮斗而獻身的戰斗者的偉大。

第三，夢境作為哲理的探索與呈現。《野草》中魯迅不僅將關注點放在社會現實的矛盾上，也對生命、人性、存在等哲學問題進行了探索。如《乞求者》通過描寫一個夢境中乞求者的形象，探討了人性中的同情與自私、善良與冷漠等一系列復雜情感，使得主題更加廣闊，也更加深邃，讓讀者在思考現實問題時對人性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第四，夢境作為藝術構思的創新和突破。夢境這一元素在《野草》中的應用打破了傳統文學作品的表現手法，如在《好的故事》中，魯迅將夢境和現實不斷穿插，以夢境為線索編織出了一個獨特的敘事結構，使得作品呈現更富有張力，讓讀者在閱讀時能夠獲取更具有層次感的力量[3]。

3.詩意表達哲理

魯迅在《野草》中運用詩意的手法來表達哲理，是其在作品藝術構思上的一個獨特的創造，使得作品具有更加深刻的思想性，也具有更加獨特的藝術魅力。第一，將詩意的語言與哲理表達高度融合。魯迅在詩集中用詩意的語言進行描繪，使得作品更加具有韻律，增強作品藝術感染力。如在《秋夜》中，魯迅寫道：“在我的后花園可以看見墻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這種詩意的語言為哲理的表達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土壤，增添了散文的韻律和美感，讓哲理的表達不再拘泥于抽象化的概念，而是變得更加生動、具體，讓人更容易理解。將哲理思考蘊含于詩意語言表達之中，將人生的苦難、掙扎、希望等哲理思考通過細膩的語言描繪，變得更加真實和感人，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野草》中詩意的語言與哲理表達形成了互補，詩意的語言表達為哲理的傳達提供了更加豐富的表達方式，讓哲理更加生動，哲理因為詩意的語言變得更深刻，哲理也讓語言變得更有深度。詩意的表達與哲理傳達相互依存、相輔相成，構成了《野草》獨特的藝術構思機制。《野草》中詩意的語言與哲理的融合還體現在讀者在閱讀時與作品的共鳴上，這種共鳴不僅來自詩意表達所創造的優美閱讀體驗，也來自于哲理帶來的深刻思考，讀者被語言的優美所吸引，被哲理的深刻所震撼，進而與作品建立緊密聯系。

第二，將意象營造與哲理表達相融合。魯迅巧妙運用隱喻、象征等寫作手法，將語言表達變得更加詩意，使哲理轉變成具體的意象，讓人更容易理解。塑造意象是文學創作中常見的寫作手法，《野草》中魯迅很好地運用了這種創作方法，更加鮮明地體現出自己的哲學思考。《秋夜》以暗夜中的棗樹和天空等反映中國舊社會的黑暗與人民無盡的苦難，但在如此環境中，依然有像棗樹一般堅韌頑強的力量在與黑暗進行抗爭，力圖擺脫束縛和壓迫，這種意向不僅充滿詩意與美感，還使得哲理更加深入人心。意象描寫與哲理相融合，能夠引發讀者共鳴，給讀者帶來深刻的印象。

第三，情感抒發與哲理升華。在《野草》中，魯迅不僅注重表達哲理的方式，也注重情感抒發的方式，使得作品在更好表達情感的同時，實現哲理升華。魯迅用詩意的語言將各方面情感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有對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環境中的嘆息與悲憤，有對美好未來的殷切希望和熱切向往，有對舊社會的深刻反思，也有對自然景色的描繪，情感表達豐富多彩且具有濃厚的感染力。魯迅將自己的情感用象征、引喻的手法融入場景和意象中，通過藝術加工后的文字表達出來，用平凡的事物承載獨特的情感，增添作品藝術魅力，也讓讀者更深刻地了解自己的內心世界。魯迅在《野草》中對于哲理的思考具有前瞻性，站在時代浪潮上洞察社會變遷及未來發展趨勢，給人帶來寶貴的啟示[4]。

第四，詩意的結構與哲理的深化。魯迅在《野草》中不僅通過詩意語言來表達哲理，還用詩意的結構來深化哲理，巧妙將詩歌的韻律節奏與哲理相互滲透，形成屬于《野草》這一作品獨特的藝術風格。在詩意的結構構建上，《野草》這樣一部散文詩集，整體結構都散發著詩意魅力。魯迅在創作過程中運用詩歌的獨特特征，借助韻律、節奏和意象等，使作品具有詩歌特色，使作品藝術性更強，表達更加深刻。同時，注重作品整體的布局。《野草》作為一部詩集，包含20多篇文章，魯迅把每一篇文章的位置都進行精心排列，使作品具有和諧統一的結構美感。在詩意結構構建的基礎上，魯迅還對人生進行了深刻的反思，揭示人生的本質與意義，給人以希望，為我們面對人生中挑戰帶來勇氣。對社會進行了深刻地剖析，讓我們更加清晰客觀看待社會問題。對歷史進行了深入地挖掘，揭示真實歷史，讓我們能夠正視歷史，從中吸取經驗，汲取智慧。

四、結語

《野草》的出現對中國現代散文、詩歌的發展具有深刻意義，人們對其的探索從未停止。作品中的藝術構思機制能夠體現出魯迅作為思想家和詩人的藝術才能，在探究過程中不斷學習，為現代散文詩發展汲取經驗。

參考文獻

[1] 張少嬌.分裂與悖論——魯迅《野草〈墓碣文〉》的修辭形象之悖論[J].哈爾濱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8（6）.

[2] 龍永干.魯迅的歷史觀念與《故事新編》的詩學意蘊[J].中國文學研究，2024（1）.

[3] 徐良.“價值”的批判與重構：在魯迅和尼采之間[J].紹興文理學院學報，2024（1）.

[4] 周才博，郝延斌.文本內部的“失和”——魯迅小說《弟兄》敘事之解構[J].漢字文化，2024（2）.

（特約編輯 范? 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