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游發展筆談

主持人：楊 " "勇 " "華東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院長，教授

數字經濟發展進程中客觀存在的數字鴻溝，導致了新的社會矛盾與社會問題。我國《“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指出，我國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不規范等問題突出，“不同行業、不同區域、不同群體間數字鴻溝未有效彌合，甚至有進一步擴大趨勢”，這無疑成為影響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新因素。

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是旅游研究中的經典議題。數字經濟非均衡必然成為影響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的新問題。那么，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的機制是什么？以及相應的應對策略和發展路徑是什么？都需要深入思考和研究。本期筆談重點著眼于數字勝任力、數據要素、數字技術等角度的區域數字經濟非均衡表現，關注區域旅游消費、旅游資源開發、旅游經濟發展及調控等具體領域，為研究數字經濟非均衡對中國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的影響提供多維認知。這不僅有助于在理論上科學把握現階段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內在機理，而且有利于在實踐上探索有效利用數字經濟、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的路徑。

數字勝任力與旅游消費不平等：概念解析與研究視角1

楊 " "勇， 黃 " "鑫

（華東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0062）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1

隨著數字化不斷加速、數字社會的到來，公民數字勝任力不僅是國家綜合競爭力和軟實力的關鍵指標，也是加強網絡強國和數字中國建設的重要抓手。2021年10月，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印發《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以下簡稱《行動綱要》），對提升全民數字化適應力、勝任力、創造力做出部署，著力促進全民終身數字學習。與之同時，數字化對旅游者消費行為和旅游經濟發展模式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從旅游決策與預訂、娛樂消遣與交流互動，到消費結算與經驗分享，人們越來越多地借助數字經濟實現旅游需求，旅游者數字勝任力日益成為亟須與旅游產業和消費動態適配的關鍵能力。

烏卡時代（volatile， uncertain， complex amp; ambiguous，VUCA），新冠疫情、極端天氣等突發事件，警示了提升旅游消費韌性有賴于旅游業數字化轉型與旅游者數字勝任力的協同發展。數字勝任力不僅成為數字經濟時代旅游者的必備品質，而且強化了基于旅游者廣泛參與的旅游產品和服務價值共創，是形成旅游業數字化變革與旅游者消費提升相輔相成可持續發展格局的關鍵。遺憾的是，以往研究者較多研究了旅游業數字化變革及其影響，我國旅游者數字勝任力的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社會各界對需求側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內涵及其差異缺乏較為全面的界定和考察，理論上存在旅游者數字勝任力認知薄弱、研究框架缺位、頂層設計缺乏等問題，實踐層面也缺少旅游者數字勝任力框架、勝任力測評及指數等具有可操作性和指導性的方案。在旅游業“供給創造需求、需求牽引供給”的高水平動態平衡過程中，不僅要關注數字經濟不斷刺激和釋放旅游業紅利的機制，也需要全面分析和探討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影響旅游消費不平等的路徑和措施。

一、概念解析

1. 概念演進

社會各界對數字勝任力的認識，經歷了信息素養、數字素養等概念演變過程。1974年，美國信息產業協會主席澤考斯基（Zurkowsk）率先提出“信息素養”（information literacy）的概念2。20世紀90年代，研究者擴展了信息素養的內涵，提出并總結了數字素養理論框架。數字勝任力（digital competence）1進一步拓展了數字素養（digital literacy）的概念范疇，不僅包括數字素養強調的知識與技能，還包括知曉在法律、道德、隱私、安全等方面如何合理和健康地使用信息通信技術。綜合來看，社會各界對數字勝任力的認識大致經歷了從強調信息獲取、處理與利用到強調數字技術的應用與創新，從被動接受信息到主動應用數字化工具與技術，最終將數字勝任力視為一項綜合能力的過程。

2. 他山之石

歐盟是最早提出數字勝任力的組織機構。2005年，歐盟正式發布的《終身學習核心勝任力：歐洲參考框架》（Key Competence for Lifelong Learning： A European Reference Framework），將數字勝任力列為歐盟8大核心勝任力之一2，定義為公民“在工作、就業、學習、休閑及社會參與中自信、批判和創新性地使用信息技術的能力”。2011年以來，歐盟迭代出臺4個版本的《歐盟公民數字勝任力框架》（European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Citizen，DigComp）3，界定了“信息和數據”“溝通和合作”“數字內容制作”“安全意識”和“問題解決”等5個勝任力維度，是當今世界數字勝任力框架構建理論與實踐的典范。我國《行動綱要》將數字素養與技能界定為“數字社會公民學習工作生活應具備的數字獲取、制作、使用、評價、交互、分享、創新、安全保障、倫理道德等一系列素質與能力的集合”，這是我國官方文件中首次清晰界定“數字素養”，也基本涵蓋了數字勝任力的內容。

3. 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內涵

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僅體現在所掌握的數字經濟知識或數字技能，而且體現為以數字方式表達旅游需求、以數字技術實現旅游需求的數字化思維能力，以及在旅游場景中創新性地應用數字技術、完成旅游體驗或解決旅游問題的能力。由此，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僅強調旅游者數字化適應力，靈活、高效、創新性地完成旅游消費、提升旅游消費體驗的應用力和創造力，而且推動旅游者從“消費者”轉變為“價值共創者”，是促進旅游業整體性數字化變革、實現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

借鑒《歐盟公民數字勝任力框架2.2》（DigComp 2.2），旅游者數字勝任力的關鍵內容可以相應涵蓋：1）信息與數據能力，即旅游者具有對在線旅游產品和服務信息的辨識、核查、處理與使用能力；2）溝通與交流能力，即旅游者使用數字技術進行網絡社交與互動分享，獲得多元旅游消費體驗和價值的能力；3）數字內容創建能力，即旅游者使用有關軟件編輯旅游照片、視頻或音頻文件、分析旅游數據等能力。上述3項能力代表了與具體旅游活動相關的旅游者數字勝任力。進一步，旅游者數字勝任力與實際旅游需求實現和解決現實旅游問題的復雜程度相關，因此，“問題解決能力”是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可或缺的核心能力，即旅游者在具體旅游情境中創新與創造性地使用數字技術，實現旅游需求、解決現實旅游問題的能力，包括網絡預訂、旅游結算等。此外，旅游者數字勝任力還包括“安全能力”這項通識性、可轉移性能力，這也是保障旅游者免受傷害、負責任地使用數字技術的可持續能力。

二、理解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差異

大量實踐表明，并非所有旅游者都能平等地受益于旅游業正在進行的數字化變革。以往學者從“接入”“使用”和“結果”角度識別和研究了三級數字鴻溝。但是，隨著信息通信技術及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和應用領域的不斷擴大，復雜多維的數字勝任力差異也逐漸成為數字鴻溝的新形式和新表現。DigComp 2.2界定了四級八段的數字勝任力水平分類，系統評價公民數字勝任力在行為表現、自主性、任務復雜性、社會影響力方面的水平及差異。由此，在傳統三級數字鴻溝之外，數字鴻溝在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中呈現出主體微觀化、維度復合化、影響深刻化趨勢，這不僅對旅游者消費和需求方式產生了更為深刻的顛覆性影響，而且為旅游供給端帶來根本性變化。比如在傳統數字鴻溝之外，旅游者數字勝任力表現出數據安全以及創新性解決旅游需求等問題方面的差異。尤其是，隨著數字與信息技術在旅游業應用的迭代，“博物館+元宇宙”“景區實景+增強現實”“藝術藏品+區塊鏈”等文旅消費新場景、新模式、新消費不斷涌現，為旅游者帶來更為多元和豐富的旅游消費機會，學會向人工智能大模型提問以解決旅游問題、獲取更多元豐富的虛擬旅游體驗，成為旅游者數字勝任力的關鍵維度。

與數字鴻溝相似，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在性別、年齡、受教育水平、戶籍、區域等維度下呈現出差異。首先，年齡差異。根據技術接受和使用統一的拓展理論（unified theory of acceptance and use of technology，UTAUT）、技術接受模型（technology acceptance model，TAM）等理論，在面對復雜的數字化旅游產品和消費情境時，老年旅游者對復雜數字技術接受度較低，在數字實名認證、地圖導航、在線點餐等復雜的旅游消費過程中處于相對較低的水平。其次，性別差異。男性旅游者更傾向于使用自助式的旅游服務和數字操作，女性則更多地關注數字社交與分享。再次，受教育水平差異。受教育水平較高的旅游者數字勝任力較高，旅游問題解決能力較強，創新旅游和體驗方式、促進旅游產品和服務價值共創的能力較強，也能獲得深度的旅游體驗。第四，區域差異。發達地區多元復雜的旅游消費情境為旅游者數字勝任力提供了現實的學習和應用場景，旅游者聚集形成的信息、知識、技能共享推動這些區域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斷提升，其數字技術的使用頻率、意愿以及旅游消費均會獲得持續提升。

三、關注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差異帶來的旅游消費不平等

旅游者勝任力不僅體現為旅游者利用數字經濟手段和方式滿足旅游需求的敏感性和能力，而且體現在運用數字技術和手段輔助旅游消費決策，解決日常旅游消費活動中面臨痛點和難點、完成旅游消費的能力。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差異無疑會影響旅游消費均衡的實現以及整體旅游消費水平的提升。具體說來，這可以體現為“機會剝奪”“消費繭房”和“鏈式反應”等機制。

首先，機會剝奪。在文旅消費新常態下，老年人、落后地區群體、視障聽障人士等特殊群體會成為旅游數字化中的“數字難民”，甚至由于無法接入數字化的旅游設施、應用與情境中而失去獲取和消費旅游產品和服務的機會。而具有更高數字勝任力旅游者則更有可能獲得相應的消費機會（比如網絡預約、秒殺等），對較低數字勝任力旅游者獲取相關消費機會產生了“遮蔽效應”或“剝奪效應”。

其次，消費繭房。在數字經濟環境下，旅游產品和服務營銷多依賴算法推薦技術，依據旅游者的使用痕跡和習慣判斷其旅游消費偏好，以達到精準化營銷效果。但是，對于不同數字勝任力的旅游者而言，其旅游消費內容和層次會被算法結構化地固定在特定類型和水平上。這無疑會使數字勝任力不足的旅游者陷入數字勝任力與旅游消費雙重低下的“惡性循環”，旅游消費“繭房”也更加難以突破。

再次，鏈式反應。數字勝任力不足的旅游者由于無法快速準確地在大量的數據和信息中獲得正反饋，這將對其消費產生系統性的鏈式反應。作為通識性、可轉移性能力，安全能力維度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足帶來的信息困擾、隱私泄露以及網絡詐騙等問題，將使其對數字化旅游消費產生恐懼、不信任，拉大了其與較高水平數字勝任力旅游者消費的差距。更有甚者，旅游者數字勝任力不足給旅游者帶來心理上的弱勢感，使其無法跟隨數字經濟的發展享受旅游發展紅利，甚至需要花費更多金錢與精力成本維系傳統旅游消費的方式。

提升公民數字勝任力是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的一項基礎性、戰略性、先導性工作。旅游者數字勝任力是全民數字勝任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彌合數字鴻溝、提升旅游者消費能力和福祉的重要途徑之一。為此，加強對旅游者數字勝任力的關注和研究，探索培養旅游者數字勝任力和緩解旅游消費不平等的路徑，是未來旅游研究中需要重點關注的系列問題。

（第一作者系該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博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24-03-08）

數據要素非均衡分布與區域旅游企業生產效率1

魏 " "敏1， 劉 " "敏1， 李書昊2

（1. 廈門大學管理學院旅游與酒店管理系，福建 廈門 361005；2. 青島大學旅游與地理科學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2

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特別是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力。”作為新型生產要素，數據要素積極賦能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產業及相關產業的高質量發展，不僅快速融入區域產業經濟的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和社會服務管理等方面，而且深刻地改變著區域產業經濟生產方式和治理模式。當前，我國數據要素呈現明顯的區域非均衡分布態勢，東部地區的數據要素資源比中西部地區更為豐富，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區域間旅游企業的生產效率差異。為提高旅游企業生產效率，推動區域旅游經濟均衡發展，需要充分發揮數據要素和場景優勢，以旅游產品為載體激活數據要素潛能，不斷提升旅游企業生產效率，推動區域旅游經濟高質量發展。

一、我國數據要素及其區域非均衡分布

數據要素被視為數字經濟時代新的生產要素，在經濟數字化生產中發揮著關鍵作用。數據是指用于描述客觀現象的文字、圖片、影音等多種形式的信息，以及由這些信息轉變成的可被計算機識別的二進制代碼的集合。數據參與生產經營活動之后即成為數據要素。不同于土地、勞動力、資本等傳統的生產要素，數據要素作為一種新的生產要素，具有物理上可復制性、規模經濟性、強滲透性等獨特特征，可有效賦能相關產業價值重構，由此普遍被視為驅動經濟增長和轉型升級的新動能。截至2022年年底，中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50.2萬億元1，位居世界第二位。與此同時，數據要素供給不斷擴大。2022年，中國數據產量達到8.1ZB（Zettabyte，十萬億億字節），同比增長22.7%，數據要素市場規模達到815億元，同比增長49.5%2。

當前，我國數據要素發展水平整體上不斷提升，但區域之間仍然存在較大的差異，呈顯著的區域分布非均衡特征。國家工業信息安全發展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數據要素市場發展報告（2021—2022）》，從數據要素供給、數據要素流通和數據要素價值3個方面測度了中國數據要素市場化水平（圖1）。

由圖1可見，東部地區的數據要素市場化水平最高，中部地區次之，西部地區最低，且東部和中西部的差距遠大于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差距。東部聚集了我國主要的一線城市，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等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更是領跑全國。這些城市經濟實力雄厚，產業結構完善，不僅擁有完備的數字基礎設施和充足的人才儲備，還有當地政府的大力引導和支持。在多方因素助力下，東部地區在數據要素供給、數據要素流通和數據要素價值方面均遙遙領先，領先最為明顯的是數據要素價值，其次是數據要素流通。這說明東部地區不僅數據要素供給豐富，還擁有較好的營商環境和市場環境，數據要素的市場流通率較高，其產業價值和交易價值也發揮得尤為充分，數據要素市場化水平呈現出一枝獨秀的發展態勢。中部和西部地區雖然數據要素供給相對較低，但是制約其數據要素市場化水平最為突出的因素是數據要素的價值未能得到有效發揮。中西部地區不僅需要提高數據要素的供給水平，其數據要素市場中各類市場主體的活力也待激發，以充分釋放數據要素的交易價值和產業價值。

二、數據要素非均衡分布與區域旅游企業效率

數據要素的區域非均衡分布態勢對于區域旅游企業生產效率發揮著潛在影響。采用Levinsohn-Petrin方法對2011—2021年間中國旅游上市公司的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測度發現（圖2），我國三大區域旅游企業生產效率存在顯著差異。東部地區的旅游企業生產效率多年來領先中西部地區，并且大部分年份的增長速度也遠高于中西部。這一分布動態與中國數字要素的區域分布動態極為相似，可以認為，數據要素在東、中、西部的差異化配置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區域間旅游企業生產效率的差異。

區域旅游企業生產效率既受到組織內部管理運營因素的影響，也離不開外部宏觀環境的作用。因此，數據要素非均衡分布態勢對旅游企業生產效率的內在影響機制，可以體現在變革旅游企業運營機制和優化旅游企業外部環境兩個方面。

1. 變革旅游企業運營機制

第一，供需匹配。東部地區的數據要素豐富，不僅數字基礎設施完善，和數字經濟相關的人才儲備也較為充足，這有助于旅游企業依托以數據要素為基礎的數字信息技術，來搭建與消費者互動溝通的在線平臺，比如中國頭部的在線旅行商（OTA）平臺（攜程、同程、飛豬、美團等）均孕育于東部地區，而中西部地區則較少有類似的在線旅游企業。這些平臺打破與消費者之間的信息隔閡，拉近與消費者的心理距離，促進與消費者雙向互動，減少因為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造成的資源錯配。與此同時，在數字基礎設施完善的東部地區，消費者還可以通過旅游企業官方論壇、直播平臺等渠道直接參與旅游企業產品策劃和設計，實現供需協同，從而提高旅游企業的生產效率。例如，近年來不少旅游企業加入在線旅游直播的大軍，利用直播的強互動和強交易屬性拉近與消費者的心理距離，縮短了消費者的決策周期，還通過預售模式提前獲知消費者需求信息，實現供需有效匹配，為旅游企業生產效率提升注入新動力。

第二，組織變革。數據要素作為數字化、網絡化的基礎，是推動旅游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的關鍵因素。在數據要素豐富的東部地區，旅游企業可以充分借助大數據、互聯網等數字技術搭建企業內部信息化管理平臺，推動企業向扁平化、網絡化轉變。這能夠有效打破不同部門之間的信息壁壘，增加在內部和區域內上下游企業信息傳遞的及時性和互動性，減少區域內旅游企業的互動成本，實現企業內部和外部協同生產，提高區域內旅游企業的組織管理能力和生產效率。而在數據要素匱乏的中西部區域，旅游企業往往缺乏足夠的數據資源和相關人才去推行組織變革，難以有效實現區域內企業的內外部協同生產，制約了中西部地區旅游企業生產效率的提升。

第三，產品創新。數據要素作為數字經濟時代下的新興生產要素，其本身還可以直接用于生產經營，并催生新的產品和市場需求，提高企業的創新績效。數據要素的這一突出功能也使得東部地區的旅游產品和業態相較于中西部地區更加豐富。具體而言，依托東部地區豐富的數據資源，旅游企業可以充分利用以數據要素為基礎的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信息技術創新旅游產品以及旅游產品的展現方式。例如在生成式人工智能（AI）浪潮下，攜程依托自身在旅游業的海量數據要素，發布了首個旅游領域的垂直大模型產品“攜程問道”，為游客在游前、游中、游后提供智能化的助手服務，這不僅創新了在線旅游定制服務的商業模式，還能激發游客對智能化旅行助手的需求。

2. 優化旅游企業外部環境

第一，優化區域內營商環境，促進旅游企業科學決策。在數據要素市場化程度高的東部地區，一方面，政府政務數據和公共服務數據等公共數據得以有效披露，這有利于營造一個公正透明、可預期的營商環境，減少非公平競爭帶來的資源擠占。旅游企業依靠這些公共數據，可以有效把握當前政策導向，避免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投資效率的損害。另一方面，區域內大量業務數據如廣告投放數據、目的地輿情數據、金融數據等得到充分公開。旅游企業分析這些數據要素并獲取其內在規律，有利于其深刻洞悉當前旅游市場的需求信息，把握消費偏好，進行科學投資和營銷決策。而對于數據要素匱乏的中西部地區，由于缺乏足夠的數據要素和相關數字人才，旅游企業往往不具備從海量的數據中準確識別市場需求并預測其變化趨勢的能力，這導致他們難以做出精準的投資和營銷決策，造成資源錯配。

第二，打造市場競爭環境，賦能區域旅游業轉型升級。數據要素的強滲透性意味著它能有效融入區域社會生產和生活的各個環節，充分發揮市場這只無形的手對區域宏觀資源的調控作用，用市場競爭效應倒逼企業加快轉型升級實現效率提升。具體而言，在數據要素豐富的東部地區，因為有大量數據的公開和共享，旅游企業之間信息不對稱得到緩解。區域內部土地、資本、勞動力等傳統生產要素得以涌向更加高效的企業和業務，迫使旅游企業順應市場競爭效應放棄低效業務，將生產要素投向能夠產生更高效益的業務板塊。同時，區域內豐富的數據要素還意味著旅游企業之間的信息共享更為充分，有利于降低旅游企業的學習成本，進而提高旅游企業生產效率。而在中西部地區，數據要素的流通性相對東部地區而言存在不足，數據要素價值未能得到有效釋放，導致生產資料在區域內無法得到有效配置，旅游企業之間信息壁壘和學習成本較高，嚴重制約了旅游企業生產效率提升。

綜上所述，當前我國數據要素發展水平呈現出東部遙遙領先中西部的非均衡發展態勢。數據要素的這種非均衡分布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我國旅游企業生產效率的區域差異。要順應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發展趨勢，加強區域數據要素的交流合作、優勢互補，通過“東數西算”工程充分發揮數據要素在區域旅游企業效率提升的重要賦能作用，通過完善數據要素市場化和旅游產品體驗化的協同發展機制，擴大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范圍。此外，還需要進一步完善數據要素收益和旅游企業的再分配調節機制，實現二者價值共創和雙向賦能。

（第一作者系該系教授，第二作者系該系博士研究生，第三作者系該院副教授；收稿日期：2024-03-08）

數據要素壟斷與區域旅游資源開發1

劉 " "佳1，2， 安珂珂1

（1. 中國海洋大學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2. 中國海洋大學海洋發展研究院，山東 青島 266100）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3

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將“數據”作為與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并列的生產要素。我國《“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十四五”旅游業發展規劃》分別強調“市場在文化和旅游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得到更好發揮”“推動市場在旅游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數據要素×”三年行動計劃（2024—2026年）》也進一步指出，發揮數據要素乘數效應，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賦能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尤其將“數據要素×文化旅游”作為重點行動之一。因此，打破數據要素壟斷、發揮市場決定性作用、推進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命題，能夠為深化區域旅游資源創新性開發研究與管理實踐提供理論突破口。

一、數據要素及旅游資源

《旅游資源分類、調查與評價》（GB/T 18972—2017）將旅游資源定義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凡能對旅游者產生吸引力，可以為旅游業開發利用，并可產生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各種事物和現象”。根據該定義，旅游資源可以分為地文景觀、水域景觀、生物景觀、天象與氣候景觀、建筑與設施、歷史遺跡、旅游購品、人文活動等8類。這一分類標準使用頻率較高，但主要采用傳統資源觀視角，不僅存在重自然資源和有形資源、輕人文資源和無形資源的問題，而且缺乏對旅游資源內涵外延的創新認識。

進入數字經濟時代，以實體經濟為主體的工業生產開始轉向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交互融合的信息社會，數據要素應用與數字技術推廣為區域旅游資源開發與利用提供了創新支撐，極大拓展了旅游資源的內涵、外延和邊界。開發載體從線下實體地理空間延伸至線上虛擬數字空間，開發內容從對物質型資源（自然和人文景觀）的開發利用拓展至對非物質型資源（藝術、歷史風俗等具有旅游吸引力的無形資源）、建構型資源（品牌建構的旅游資源）的價值建構。數據要素作為新型生產要素，突破了區域自然資源、勞動力、資本等生產要素分布不均衡和不完全流動的限制，通過釋放數據要素紅利，優化旅游資源空間開發格局，降低區域旅游市場分割程度，催生旅游新業態、新模式。例如，淄博燒烤本是一項當地日常活動，不具備旅游屬性，但借助網絡平臺營銷迅速“媒體出圈”，吸引客流，實現從非傳統旅游吸引物到建構型旅游資源的轉變。再如2024年年初哈爾濱冰雪旅游火爆出圈，數據要素憑借其高時空壓縮性、強滲透性和網絡化效應，有效破除了自然地理距離壁壘，迅速形成冰雪旅游核心IP、積極的情緒價值、獨特的消費場景以及“長尾效應”。

但是，旅游領域存在數據要素壟斷問題，越來越需要引起各方的重視。數據要素壟斷指具有數據絕對優勢的企業基于對數據來源和渠道的控制，利用數字技術優勢在數據交易、分析、使用等環節實施的壟斷行為1。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數據要素壟斷主要包括數字平臺經營者達成壟斷協議、數字平臺經營者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具有排除或限制競爭效果的數字平臺經營者集中等行為。通過技術力量形成并維持競爭優勢、控制數據流量對旅游者實施區別對待是數據要素壟斷的典型表現形式，有關在線旅行商平臺的“大數據殺熟”即是該種形式的典型案例。這些平臺利用數字技術和算法獲取旅游者消費行為偏好信息，將不同旅游者區別對待，并對相同服務施以不同定價，反映出控制數據流量實施區別對待旅游者而產生的數據要素壟斷問題。

二、數據要素壟斷對區域旅游資源開發的影響

區域旅游資源開發需要區域內各主體共同合作和協同規劃，但數據要素壟斷所導致的壟斷者與被壟斷者信息不對稱、競爭不公平、合作不通暢等問題對區域旅游資源一體化開發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其一，數據要素壟斷對旅游資源保護性開發和可持續發展的不利影響。地文景觀、水域景觀、生物景觀等物質型資源開發，需要充分考慮這些有形資源所處的地理位置和環境條件。數據要素壟斷可能導致具有壟斷地位的開發者處于競爭優勢，其與資源所處空間區域的錯位，不僅使其難以獲取必要的數據以了解旅游資源的真實情況，而且使這些資源受制于開發者。在處于數據壟斷地位的開發者行為短視的情境下，這將不利于科學評估資源價值特點和可持續利用方式，也不利于平衡經濟利益和資源保護之間的關系，阻礙物質型旅游資源保護性開發和可持續發展。

其二，數據要素壟斷對旅游資源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不利影響。對民間文學藝術、地方習俗、傳統演藝等非物質型資源進行開發，需要深入挖掘這些無形資源的文化價值和社會屬性，平衡資源開發與社會效益之間的關系。數據要素壟斷可能使具有壟斷地位的開發者獲取不公平競爭優勢，“一枝獨秀”導致市場競爭明顯不足，壟斷者會更加傾向于獲取經濟利益而非社會效益，影響非物質型旅游資源開發的社會公平性。數據要素壟斷者的資本操控將導致資源開發的文化失真和體驗缺失，影響非物質型旅游資源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其三，數據要素壟斷對旅游資源品牌價值建構和市場價值轉換的不利影響。深入挖掘市場消費者的行為偏好和需求偏好，對傳統意義上的非旅游資源進行敘事述情、賦予其旅游屬性和社會價值，從而轉換成為具有吸引力的建構型旅游資源。然而，數據要素壟斷可能導致旅游供需雙方信息不對稱以及旅游供給方之間信息爭奪，壟斷者利用數字技術控制用戶數據流量，獲取建構型旅游資源開發所需的用戶消費偏好、行為信息。而其他資源開發者則會被“屏蔽”，由于流量限制措施難以充分獲取市場信息，影響建構型旅游資源品牌價值建構和市場價值轉換。

其四，數據要素壟斷對旅游資源開發的區域協同性和一體化的不利影響。旅游資源的邊界共生使旅游資源開發面臨一體化開發難題，對分屬不同區域的旅游資源進行開發時，需要打破各自為政的屬地管理模式。數據要素壟斷導致的不公平的競爭環境、不合理的數據資源配置、不健全的協同創新體制機制，會弱化區域協同合作創新能力，阻礙區域旅游資源一體化開發，最終降低區域旅游資源的科學保護與合理利用程度。

三、區域旅游資源開發需要打破數據要素壟斷

為打破數據要素壟斷，國家層面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均強調“打破數據壟斷，促進公平競爭”“加快培育統一的數據市場，推進數據要素市場化”。因此，應以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為立足點，以數據要素多元融合、價值釋放、高效流通和開放共享為突破口，探索區域旅游資源的保護性、創新性、市場化與一體化開發方式，以維護生態環境平衡、豐富優質旅游供給、滿足游客多元化需求，推動區域旅游產業高質量發展。

1. 保護性開發：數據要素多元融合

綠色是區域旅游資源開發的基本底線。區域旅游資源開發需堅持綠色發展理念，促進旅游資源保護性開發與旅游產業可持續發展。一個典型案例是，基于數據要素與旅游深度融合，利用多元數字技術對敦煌莫高窟旅游資源進行保護性開發效果顯著，“數字敦煌”實現了敦煌莫高窟文物的永久保存和永續利用。因此，一方面，要建立旅游資源數據庫，分析和搜集數字化旅游資源的類型、分布、特點和利用狀況，將數據資源轉換為數據資產，為物質型旅游資源保護性開發提供科學依據；另一方面，要完善旅游資源監測管理體系，利用數字技術實時監測旅游資源所處自然環境狀況和游客流量信息，為旅游活動強度限制在環境承載力閾值范圍內提供決策依據，實現區域物質型旅游資源保護性開發。

2. 創新性開發：數據要素價值釋放

創新是區域旅游資源開發的關鍵路徑。《“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強調“堅持創新驅動發展”“大力發揮科技創新對文化和旅游發展的賦能作用”。區域旅游資源開發需要踐行創新理念，促進旅游資源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作為2023年文化和旅游數字化創新示范十佳案例之一的“黛玉葬花”，利用虛擬現實技術充分釋放數據要素創新價值，創新藝術表現形態和文化表達方式，打造了越劇表演欣賞和文化體驗的全新戲曲觀演模式。為此，要以數據要素的乘數效應加速新質生產力形成，培養數字文旅人才，以數字技術和數字人才釋放數據要素價值，促進區域非物質型旅游資源創新性開發。

3. 市場化開發：數據要素高效流通

市場化是區域旅游資源開發的根本導向。文化和旅游部發布的《國內旅游提升計劃（2023—2025年）》提出，要“推出更多滿足市場需要、富有特色的旅游產品、旅游線路，豐富優質旅游供給”。區域旅游資源開發應該堅持市場導向，立足市場需求，滿足游客多元化和個性化美好生活需要。“淄博燒烤”的爆火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小紅書、抖音、微博等社交媒體的網絡傳播效應。促進數據要素高效流通、充分發揮網絡傳播效應，關鍵在于數字平臺建設和數字技術應用，為信息快速傳播提供數字支撐，催生巨大的網絡消費市場，以市場需求引導優質旅游供給，進而帶動區域旅游市場開發。

4. 一體化開發：數據要素開放共享

協同是區域旅游資源開發的基本原則。我國《“十四五”旅游業發展規劃》多處提及協同發展，《國內旅游提升計劃（2023—2025年）》更是將“強化區域聯動，堅持協同推進”作為提升國內旅游發展質量的基本原則之一。跨行政區域旅游資源開發應堅持協同原則，多主體合作、多資源整合、多技術應用、多數據共享，最大化發揮旅游資源科學開發利用效能。作為2022年文化和旅游數字化創新實踐優秀案例之一，“四川省‘智游天府’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務平臺”充分運用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一代數字技術實現全省范圍內文旅數據互聯共享，為增強文旅資源適配性開發能力提供數據支撐。因此，一方面，要強化頂層設計，制定旅游數據開放共享標準和管理辦法，政策引導數據要素互聯互通；另一方面，要完善激勵制度，鼓勵旅游相關部門和企業積極開放旅游數據，促進數據要素共享共用，為實現區域旅游資源一體化開發提供數據要素支撐。

（第一作者系該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博士研究生；收稿日期：2024-03-08）

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與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1

宋 " "波， 劉 " "震

（上海師范大學旅游學院，上海 200233）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4

一、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內涵與意義

在探索中國式現代化的進程中，需要正確處理效率與公平的關系。立足于新發展格局，旅游業在“培育完整內需體系，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中的角色愈發重要。然而，伴隨著中國旅游經濟的持續增長，地區間、城鄉間旅游經濟發展不平衡現象依然明顯。這種不平衡不僅體現在旅游經濟規模上，還體現在產業效率、服務能級等多個維度。黨的二十大報告和2023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提出，要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因此，如何促進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消除區域旅游經濟發展中的不平衡，不僅是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關鍵議題，也是旅游業對于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的有效響應。

根據發展經濟學的觀點，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是一種兼顧效率和公平的區域旅游業發展模式。這一方面強調高效且可持續的區域旅游經濟增長，另一方面強調通過促進規則公平、機會公平和結果公平使不同地區均能夠從旅游經濟增長中獲益。因此，為了實現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需要合理地設計機制，為欠發達地區旅游業發展開辟新空間、拓展新機遇，不斷減少和緩解地區間、城鄉間的旅游經濟不平衡，使欠發達地區能夠無差別地參與到區域旅游經濟發展中，分享和獲得旅游經濟增長的紅利。

圍繞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主題，既有研究主要從具有典型外部性特征的傳統基礎設施、制度環境等視角分析了影響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因素和路徑，側重于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效率問題，但對公平維度的討論較為鮮見。然而，現實中，影響我國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主要問題在于非公平現象的存在。進一步，隨著中國經濟增長進入新常態，傳統基礎設施和公共政策的邊際收益已呈現遞減態勢，其所帶來的包容性增長問題也逐步顯現。因此，有必要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情境下，尋找推動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新路徑，有效統籌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效率與公平兩大目標。

二、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對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影響

截至2022年年末，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50.2萬億元，總量穩居世界第二，占GDP比重提升至41.5%1，已成為暢通經濟循環、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隨著數字經濟對各行業的廣泛滲透與賦能，旅游業生產與消費方式也發生了顛覆性改變。信息和數據在企業、行業、地區間的快速流通，使得各類旅游生產要素和市場需求在虛擬和實體空間中得到了有效的配置，為塑造區域旅游經濟增長的新質生產力創造了契機。然而，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又會帶來空間非均衡現象，從而導致區域旅游經濟增長的分異，大大削弱數字經濟的普惠效果，不利于實現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我國《“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中明確指出，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突出，不同行業、不同區域、不同群體間的數字鴻溝未能有效彌合，甚至有進一步擴大趨勢。然而，現有文獻多從數字紅利的視角討論了數字經濟的積極影響，而對其非均衡發展所引致的“公平性”“包容性”問題關注相對不足，而后者卻對實現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具有更為深遠的影響。

數字經濟發展離不開物質和人力資本的投入，但與其他經濟活動不同的是，數字技術變革弱化了資源的異質性，模糊了物理和空間邊界，使其對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影響不僅取決于相關要素的投入水平，而且取決于多種類型市場主體間的資源貢獻、技術互補和協同創新能力。由此，數字經濟的非均衡發展特征也亟須引起廣泛關注，這不僅表現為數字要素基礎的非均衡，也表現為數字生態系統架構的非均衡。具體說來，這種非均衡性對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影響可以體現在以下3個方面。

第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非均衡性帶來區域旅游經濟發展機遇的差距。近年來，盡管如“寬帶中國”“智慧城市”等一系列宏觀政策有效地推動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但在地區間、城鄉間仍存在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非均衡的現象。根據《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6月，我國城鎮網民規模占網民整體的72.1%，而農村網民規模僅占網民整體的27.9%2。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有助于擴大旅游市場信息的傳遞范圍，降低不同地區獲取客源的門檻。相反，當缺少數字基礎設施的支撐時，當地旅游經濟發展則會面臨交易成本高、市場信息不對稱的困境。同時，由于欠發達地區的市場主體存在“工具排斥”現象，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非均衡性將進一步減少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的市場準入機會，從而使這些地區逐漸在數字社會中被邊緣化，甚至會增加返貧風險，對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產生負面影響。

第二，數字人力資本水平的非均衡性會帶來區域旅游服務能級的差距。在設施條件滿足的前提下，不同地區的旅游市場主體需要具備相應的數字化能力，才能有效地推動旅游經濟活動的數字化改造和賦能。然而，我國地區間、城鄉間的數字人力資本水平存在明顯差異，使得基于數字經濟發展的旅游業發展效率趨向空間不均等化。一方面，數字經濟有效地縮短了區域旅游發展融資需求與金融服務供給間的距離。但是，對于數字人力資本水平較低的地區而言，其市場主體的數字化轉型水平偏低，數字行為信息、數字征信記錄相對不足，與金融機構間依然存在著較高的評估成本和監管成本，無法緩解固有的金融抑制。在缺乏足夠信貸資金支持的情況下，這些地區的市場主體難以通過提升當地旅游服務的數量和質量來縮小地區間、城鄉間旅游產品競爭力的差距。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引致旅游生產方式的集約化，提高了人力資本在旅游業發展中的貢獻度。然而，作為一種有偏技術進步形式，部分地區市場主體的數字設備運用能力、數據處理分析能力較低，導致其在參與到旅游經濟活動時，難以有效應對數字環境下非常規旅游服務任務中的復雜性需求，影響了當地旅游業效率和旅游服務競爭力的提升。

第三，數字生態系統架構的非均衡性會帶來區域旅游合作深度的差距。數字生態系統的構建不僅有助于不同地區高效對接和內化外部資源，而且為其參與模塊化分工、拓展區域旅游合作網絡提供了便捷、可靠的途徑。特別是在旅游經濟由商品主導邏輯向服務主導邏輯轉型的背景下，數字生態系統對于不同地區能否通過價值共創促進創新產出更為重要。然而，由于數字生態系統架構水平的差異，一些地區在參與區域旅游分工時缺少來自數字經濟相關行業的支持，導致其在提升接入水平和應用能力后，依然無法獲得新的外部資源和旅游經濟收益。這主要是因為，數據作為關鍵要素已廣泛參與到旅游生產中，與旅游相關的數據信息遍在性地分布在旅游產品或服務價值創造體系的各個環節中。缺少數字生態系統的支撐使得當地旅游經濟在數字賦能的過程中會面臨數據標準不統一、數據采集困難、數據業務不協調、數據共享不充分等方面的障礙，極大地阻礙了旅游經濟主體對海量數據的應用和分析，難以通過及時調整旅游產品或服務供給的內容、結構和形式來適應數字環境中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新需求，無法從開放共享的全國統一旅游大市場中獲取充分的“數字紅利”。

三、彌合數字經濟發展差距，促進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

由于不同地區市場主體對數字技術具有同等的使用權和收益權，數字經濟發展具有無可比擬的包容性增長特質，其通過數字連接、技術創新、融合賦能所產生的“數字紅利”，為培育和激發新質生產力、促進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提供了基礎支撐。但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非均衡性也可能會進一步擴大區域旅游經濟發展差距，不利于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基于此，針對性地改善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的局面，有效彌合地區間、城鄉間的旅游經濟差距，成為推動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應有之義。

第一，加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縮小區域旅游發展機遇差距。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是支撐數據流通、交互與應用的關鍵載體。在發達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日益完善的背景下，有效推動欠發達地區尤其是農村地區均等且便捷地使用數字基礎設施至關重要。因此，在區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斷推進的背景下，相關部門應著重從關鍵技術升級、寬帶網絡優化、網絡安全保障等方面持續縮小地區間、城鄉間旅游服務接入和融入的差距，加快欠發達地區旅游產業的數字化進程，使這些地區將旅游經濟運行、旅游產業治理迅速嫁接到底層數字基礎設施上，減少因信息不對稱和交易成本造成的效率和福利損失，全面服務經濟社會民生發展，推動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

第二，提升數字人力資本積累，縮小區域旅游服務能級差距。如何有效釋放數字紅利，推動區域旅游經濟的高效化、普惠化與不同地區市場主體的數字技能密切相關。因此，在支持欠發達地區旅游業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應當通過發展在線教育和遠程教育，使欠發達地區的市場主體能夠更加廣泛地接觸到數字教育資源，為提升數字人力資本、拓展數字融資渠道注入新動力，有效激發當地旅游主體共參共建共享的積極性。同時，應完善欠發達地區數字化人才的引進、培養和評價機制，從產品創新和目的地管理等方面解決當地旅游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難點問題，助力基于生成式人工智能、區塊鏈、物聯網等新技術的旅游產品和服務體系創新，加快縮小與發達地區間的服務能級差距。

第三，推進數字支撐體系協同，縮小區域旅游合作深度差距。區域旅游經濟的包容性增長不僅依賴各地區數字生產要素的積累，還需要旅游業與相關數字產業間建立起良好的數據業務協同體系，為深化地區間合作、優化資源配置創造條件。作為一個知識密集型的產業，數字產業在發達地區集聚的現象在短期內或許無法改變。因此，各地區應當以市場拉動和政策推動相結合為抓手，構建中心城市、發達地區數字產業對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增長的長效幫扶機制，通過數據要素、合作網絡、平臺系統等維度的有效銜接，強化數字技術在延伸區域旅游產業鏈、拓展價值鏈中的深度賦能，培育區域旅游經濟包容性增長的內生動力。

（第一作者系該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講師；收稿日期：2024-03-08）

數字技術與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

趙 " "磊1， 張 " "科2

（1. 浙江工業大學管理學院，浙江 杭州 310014； " "2. 南昌大學旅游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5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縮小欠發達地區與發達地區之間的經濟差距已經成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關鍵環節。旅游業作為國民經濟的重要產業，不僅是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也為欠發達地區經濟增長提供了可行路徑。相較于發達地區而言，我國中西部以及“老少邊窮”等欠發達地區擁有大量優質旅游資源。理論上，通過挖掘利用其自然生態、文化民俗和山川美景等本地資源，將資源優勢轉化為旅游產業優勢，可以帶動相關產業發展，提升欠發達地區經濟硬實力。

國務院及有關部門出臺的《關于促進消費擴容提質加快形成強大國內市場的實施意見》《關于深化“互聯網+旅游”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意見》《關于支持新業態新模式健康發展激活消費市場帶動擴大就業的意見》等文件，均提出要通過數字“賦能”，推動旅游生產方式、服務方式、管理模式創新，加快促進文旅產業線上線下融合發展，豐富旅游產品和服務業態，拓展旅游消費空間，推動我國旅游經濟高質量發展。當前，數字技術已經成為新時代通用技術，正引發以信息化為特征的第三次產業革命，其所產生的數字紅利正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向以智能化為特征的第四次產業革命轉型，這為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提供了新的契機和條件。

一、數字技術有助于彌補欠發達地區旅游公共服務不足

旅游消費具有異地性，嚴重依賴旅游目的地基礎公共服務供給。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先后實施“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等戰略布局，通過頂層設計發展戰略政策讓東中西部地區基礎公共服務差距逐漸縮小，但相較于東部發達地區而言，中西部欠發達地區基礎公共服務依然較為落后。以交通基礎設施為例，2022年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東部地區單位面積公路里程為1.42千米/平方千米，而中西部地區僅為0.94千米/平方千米。

第一，數字技術有助于提升欠發達地區基礎公共設施服務能力。落后的基礎公共服務嚴重制約了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數字技術可以彌補欠發達地區旅游公共服務總量不足的問題。一方面，數字技術可以引導公共服務數字化與旅游智慧化融合，通過加強基礎地理信息、交通基礎數據、視頻監控數據、環境信息、景區信息、游客信息等的數據融合，為游客出行提供更加便捷、準確、實時的公共信息服務，提高欠發達地區旅游公共服務運營效率。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可以建立涵蓋旅游資源信息服務、全景漫游展示、環境動態監測、智慧出行、智慧泊車、無人機監控等子系統的交旅融合綜合信息服務平臺，為游客提供更為精準的旅游交通產品或服務，彌補欠發達地區公共服務發展的短板。

第二，數字技術賦能欠發達地區旅游公共服務效率提升，促進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增長。2023年，交通運輸部聯合文化和旅游部頒發的《關于加快推進城鄉道路客運與旅游融合發展有關工作的通知》明確指出，要整合重點景區和周邊路網運行監測數據。一方面，及時發布道路通行、游客接待量等實時信息，實現科學引導分流；另一方面，打造包含景點介紹、門票預訂、餐飲住宿、運輸服務、特產售賣、休閑娛樂等服務功能的“吃住行游購娛”的大數據信息平臺，支持道路客運、旅游、互聯網企業加強合作，為游客提供菜單式、定制化的運游融合服務。

二、數字技術有助于促進欠發達地區旅游消費升級

旅游經濟的本質是消費。消費水平提高可以引致服務業集聚，產生更多的就業崗位，帶動人力資本聚集，創造更多的旅游消費者，推動旅游消費需求的升級。而消費升級有助于產生更多旅游消費需求，通過催生相應的旅游供給帶動旅游經濟增長。欠發達地區消費水平落后是制約旅游經濟發展的重要原因，也影響了區域旅游經濟均衡發展。流動性約束假說認為，流動性約束可能導致消費者當期消費對可預測收入變化的過度敏感，使其難以實現生命周期內的最優消費路徑。在傳統金融市場中，并非所有居民都能享受到正規的信貸服務，金融機構的信貸配給行為、信息不對稱、居民金融知識匱乏等因素的存在降低了居民家庭的信貸可得性，增加了其旅游消費的流動性約束。

數字技術能夠有效緩解居民的流動性約束，進一步激發欠發達地區的旅游消費活力。依托數字技術實現的數字金融服務能夠緩解流動性約束。一方面，由于數字線上信貸平臺具有無場景、小額短期、手續簡便等特征，借款人只需在線注冊和提交基本個人資料，就能夠獲得平臺評估給出的信用額度，得到額度范圍內的循環貸款服務；另一方面，隨著數字技術對信貸服務的深度賦能，數字平臺所提供的分期產品服務從最初的在線分期購物逐步擴展至旅游業線下消費場景，實現了旅游消費成本的跨期平滑，進而釋放旅游消費需求。2023年，國務院頒發的《關于釋放旅游消費潛力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措施》明確指出，要推動利用數字技術改造提升傳統旅游消費場所，打造智慧旅游、沉浸式體驗新空間，釋放旅游消費潛力。由此，數字技術有效賦能欠發達地區旅游消費升級，促進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增長。

三、數字技術有助于提升欠發達地區旅游供需互動效率

第一，數字技術可以降低旅游信息互動成本，有助于讓欠發達地區旅游服務實現良性循環。從消費意愿的角度，數字技術提高了消費者的旅游信息獲取能力，刺激了旅游消費意愿。消費者信息行為理論指出，信息環境對消費者行為有決定性影響。由于旅游消費具有空間和時間上的同步性特點，旅游者與旅游產品之間往往存在巨大的信息鴻溝。這種旅游信息的不對稱可能會產生低效的“檸檬市場”，造成商品均衡價格隨搜索成本的增加而上升，進而降低消費者的預期效用，并降低旅游消費水平。

第二，數字技術拓寬了消費者獲取旅游信息的渠道。相比傳統信息渠道，基于數字基礎設施的旅游服務數字平臺能夠為用戶提供更全面、更廣泛的旅游信息。這提升了旅游者制訂攻略、預訂產品、獲取實時信息、電子導游、體驗分享等方面的便利性，使潛在消費者可以借助數字平臺通過多方對比做出最大效用的旅游決策。

第三，數字技術降低了旅游企業信息獲取成本，提高其投資機會識別能力。當前，我國市場本身不完備、交易信息不充分，導致區域旅游信息獲取成本和便利性存在差異。因此，旅游投資者會傾向于本地投資，從而導致旅游投資無法在更大空間范圍內實現最優配置。數字經濟使旅游信息邊際成本趨于零，顯著提高了旅游企業對投資機會的識別能力。一方面，數字平臺能夠通過大數據運算實現信息流、數據流的快速聚合、深度挖掘和精準交易，實現信息搜尋成本最小化，克服異地投資的時空限制和信息障礙，使得旅游企業能夠充分獲取投資所需要的信息；另一方面，數字技術可以通過大數據和機器學習方法，獲取目的地旅游者需求信息，刻畫消費者畫像，同時，通過網絡爬蟲抓取景區附近的交通、氣象等數據形成旅游目的地的大數據分析報告，準確把握市場動向，從而更好地選擇投資時機，并權衡投資的收益與風險，提高旅游投資效率。

基于以上分析不難看出，數字技術可以彌補旅游公共服務短板，促進旅游消費升級，提升旅游供需雙方互動效率，促進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然而，作為全新的通用性技術，數字技術對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帶來數字紅利的同時，也可能帶來很多新的問題。首先，大數據亟須成為旅游業尤其欠發達地區旅游業的關鍵投入品。但如果對數據和算法缺乏科學和有力的規制，就會刺激對數據的濫采濫用、對算法的不當和過度使用。在這些方面，欠發達地區往往缺乏相應的應對機制，這無疑會對其旅游經濟發展產生不利影響。為此，有必要建立欠發達地區相應的保護機制，保證數字技術能夠賦能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其次，數字技術具有贏者通吃的特征，數據孤島、數據壟斷會導致資源和效率的浪費。相較于欠發達地區而言，發達地區旅游企業往往擁有更充分的數據資本和數字技術，這就導致發達地區旅游企業可以有足夠的優勢掠奪欠發達地區旅游企業利潤，造成欠發達地區旅游業紅利向發達地區轉移，擴大與發達地區之間的旅游經濟發展差距。因此，要強化政府宏觀調控，通過政策引導旅游數字技術產生的數字紅利能夠賦能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增長，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在享受數字技術帶來的“數字紅利”的同時，配合相應的政策引導，避免數字紅利轉化為數字危害，更大程度賦能欠發達地區旅游經濟發展。

（第一作者系該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第二作者系該院特聘研究員；收稿日期：2024-03-08）

數字經濟非均衡與區域旅游經濟調控困境

韓元軍1， 劉英基2

（1.中國旅游研究院（文化和旅游部數據中心），北京 100005；2. 河南師范大學商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4.05.006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著力“促進區域協調發展”。但當前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機制卻普遍存在體制機制設計尚需創新、協調管控體系尚需打通、公共服務體系尚需完善等現實困境。隨著新一代信息技術的加速應用，數字經濟不僅成為“促轉型、穩增長”的新動能，而且為旅游業創新與變革注入活力，在優化旅游業組織運營機制的同時，為游客帶來了全新體驗。但是，由于數據壟斷、數字鴻溝等造成的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也日益顯著，不同地區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發展規模、數字化轉型和數字研發創新等均存在發展不均衡問題，對區域旅游經濟調控帶來了新問題。為了統籌推進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必須重視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的新態勢，厘清區域旅游經濟發展不平衡的深層原因，從而破解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困境，探索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的有效路徑。

一、數字經濟非均衡對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影響

數字經濟與區域旅游經濟發展之間存在非線性關系。由于“數字鴻溝”“數據壟斷”等因素的存在，各地區數字經濟呈現出非均衡發展特征，重塑著旅游要素流動、生產效率、產業結構與集聚的地理空間格局，進而影響了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

首先，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旅游要素流動。要素稟賦是經濟發展的微觀基礎，數字經濟驅動區域旅游要素流動與產業結構升級，促進了旅游要素和資源利用邊際效率的提升。數字技術、數字平臺促進了旅游要素和資源配置優化，激發了旅游業閑置資源與要素利用，促進區域旅游經濟的發展。但是，數字經濟非均衡性影響了區域間旅游要素流動，甚至對某些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差區域的旅游要素產生“虹吸效應”，或排除在區域旅游經濟一體化發展進程外，導致區域旅游經濟發展呈現出非均衡的格局。

其次，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旅游產品與服務生產效率。數字技術進步和數字平臺能夠有效整合區域旅游資源，催生旅游經濟新模式、新業態，推動實現區域旅游資源配置，促進生產和服務效率提升。數據要素通過增強溢出效應、提升區域旅游經濟全要素生產率的同時，對旅游經濟資本、勞動等要素產生了替代效應。由此，數字經濟非均衡會對不同地區旅游產品與服務生產效率產生差異化影響。

第三，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旅游產業結構變動。作為數字經濟的核心構成內容，數據要素、數字技術、數字平臺能夠有效整合區域旅游經濟要素體系，拓展旅游經濟數字化產品和服務范圍，優化旅游產業結構。但是，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不僅對區域旅游要素、產品與服務作用具有非均衡的影響，而且對區域旅游經濟不同部門的影響也具有非均衡性（比如數字經濟對戰略性或者強關聯性的旅游經濟部門具有較強的賦能作用），這在影響區域旅游產業結構優化升級的同時，對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產生不利影響。

二、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要求優化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

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是為解決市場失靈而制定的政策措施組合體系，數字經濟非均衡性是造成區域旅游經濟市場失靈的重要因素。因此，構建完善的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日益成為解決數字經濟非均衡下區域旅游經濟發展問題的現實需要。

首先，數字經濟非均衡加劇了數字技術落后地區的信息不對稱程度。信息不對稱使旅游市場容易出現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產生“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導致市場失靈。數字經濟非均衡讓數字經濟落后地區游客獲取信息、交通出行、產品預訂的便捷性和滿意度下降，抑制了該地區旅游消費的規模和熱情。加強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中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是緩解旅游信息不對稱的重要途徑。

其次，數字經濟非均衡阻礙了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了現有旅游經濟調控體系的空間協同，數字經濟非均衡讓數字經濟落后地區的產業升級、營銷推廣、消費促進、旅游公共服務提供、旅游市場治理等難以實現空間的互聯、互通、共享、共建。此外，數字經濟非均衡阻礙了區域旅游產業數字化升級、商業配套體系完善，制約了區域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難以發揮公共服務智慧化的公共效能，抑制了區域旅游統一大市場的活力。

第三，數字經濟非均衡要求對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進行頂層設計。實現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是一個長期過程，需要借助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機制，實現旅游客源互送、旅游交通互聯、旅游公共服務共享、旅游市場共治，建立跨區域的旅游經濟統一大市場。為此，需要做好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頂層設計，在破解數字經濟非均衡的同時，構建基于數字經濟的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加快推進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體系化、現代化和科學化建設，從政府、業界、學界形成認知共識、政策設計和行動自覺。

三、數字經濟非均衡影響區域旅游經濟發展的調控困境分析

盡管互聯網、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經濟應用能夠緩解信息不對稱、市場扭曲與資源錯配等現實問題，但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的階段差異、行政邊界、本地偏好、空間集聚等特征，卻制約了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的功能發揮。

第一，數字經濟發展階段差異制約了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效能。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階段不同，對傳統的區域旅游經濟調控升級提出了挑戰。數字經濟發展初期階段，對旅游經濟的拉動效應較低。而隨著數字技術對旅游經濟融入程度持續提升，旅游產品與服務創新、線上線下旅游信息搜集更加便捷，旅游供需的總量失衡與結構失衡問題得以有效緩解，使數字經濟促進區域旅游經濟發展呈現邊際效應持續提升的非線性特征。

第二，行政邊界限制了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空間。受行政區劃界限、數字鴻溝、數據壟斷等因素影響，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面臨著行政空間約束與差異的挑戰。區域旅游規劃和合作往往缺乏配套區域政策支持，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目標難以實現。數字經濟發達地區金融服務效率高、可達性強，旅游產品和服務能夠以較高效率、較低成本通達消費者，有效的調控政策能夠激勵區域旅游投資開發和產品創新積極性。在數字經濟欠發達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服務可達性和利用效率較低，旅游投資與產品創新受到嚴重的融資約束，難以顯著激活旅游消費潛能。

第三，空間距離與本地化偏好縮小了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輻射范圍。游客到旅游目的地的距離包括空間距離和心理距離，前者增加了游客的交通成本，后者增加了區域間的“信任”成本。空間距離使游客對旅游目的地產生了距離遞減效應，形成本地化偏好。盡管數字經濟發展能夠降低旅游者的信息搜尋成本，提升旅游資源配置效率，但難以直接降低心理距離、優化遠程旅游體驗。

第四，空間集聚加大了數字經濟非均衡對區域旅游經濟的影響程度。旅游業的地理空間聚集是旅游經濟發展的顯著特征，是地理空間分布非均衡特征呈現。數字經濟通過緩解供求信息不對稱、增強景區資源整合、建構智慧服務體系，加速了旅游經濟空間集聚和蔓延發展疊加。核心旅游企業掌握著關鍵數據資源和技術、產品與管理優勢，更易獲取市場競爭優勢，加大了區域旅游經濟發展非均衡性特征和調控難度。

四、數字經濟非均衡下的區域旅游經濟調控優化思考

針對數字經濟非均衡發展中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現實困境，需要以旅游經濟“量”的持續擴大、“質”的有效提升和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為目標，以基于大數據的規劃引導、市場促進、市場治理為調控重點，以縮小數字鴻溝、疏通數字堵點、釋放融通效應等作為重要手段，推動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效能提升。

首先，推進跨區域旅游數據共享共治的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與應用。針對現實困境，從科學規劃、旅游數據共享和跨區域協同治理等領域建立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機制。一是，基于數字經濟思維，科學規劃區域旅游產業。地方政府要完善區域旅游數字公共服務功能，加強數字化引導，強化旅游自助服務、數據共享與智慧決策。二是，完善區域旅游數據共享機制。針對數字鴻溝、數據孤島等問題，加速完善區域旅游數據共享機制，通過區域旅游大數據挖掘、數字服務創新，為區域旅游經濟調控提供科學依據。三是，打破區域旅游經濟行政壁壘。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目標是發展與協調兼顧，要通過數字平臺構建跨區域旅游公共數據服務，實現旅游數據共享與規范治理。

其次，完善信息基礎設施建設與區域旅游市場經濟協同機制。一是，數字經濟發達地區重點進行前沿、核心技術攻關，推動“數字技術+智慧場景”“人工智能+游客體驗”“大數據+個性服務”等引領旅游經濟高質量發展。二是，數字經濟落后地區要積極建設大數據中心、云計算等新型基礎設施，加大力度解決數字技術、智能技術和高端人才等發展“堵點”。三是，完善區域旅游數字化轉型的協同機制，通過消除地區數字鴻溝、數據孤島等問題優化區域旅游經濟調控體系。

第三，統籌構建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的空間協同體系。一是，健全各層級區域旅游經濟調控空間協同機制，通過利益補償和分享機制優化交通互聯、信息共享、市場共治、產業共育、服務共享等調控體系，構建統一的旅游經濟大市場，持續推動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二是，積極構建數字經濟跨區域協調、融通機制，通過數字技術合作、數字平臺對接、數字治理協作等實現跨區域技術合作、數據共享，以“先帶后、強帶弱”的協調發展機制實現區域旅游經濟空間協同，為構建數字化產業鏈和生態鏈、縮小區域旅游經濟發展差距奠定基礎，推動區域旅游經濟協調發展。

（第一作者系該院副研究員、博士，第二作者系該院院長、教授；收稿日期：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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