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世界的多維與復雜性

徐福偉

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中提出，“小說的精神是復雜的。每部小說都在告訴讀者：‘事情要比你想象的復雜。這是小說永恒的真理。”誠然，作為以虛擊實的小說敘事藝術，突破創作主體的經驗世界的有限性，抵達藝術世界的復雜性，甚至挖掘出不為人知的一面，是實現自我存在價值與意義的一個重要維度。

本期新力量欄目的《一臺好戲》和《換季》，皆關涉“人的大地”敘事，將瑣碎的生活細節浸淫于溫情的淚水中，在對俗世的摸索中試圖揭示出存在世界的多維與復雜性，充分體現了作為創作主體的青年作者衡世敏對于小說敘事藝術的無限可能性的深掘與探索。

《一臺好戲》通過對誠意滿滿的敘事細節的精雕細琢，聚焦借錢與反對借錢的矛盾沖突，塑造出了性格鮮明的典型人物形象，如隱忍的母親、心軟的父親、精明的舅老爺、絕情的小表叔等，在“人的大地”這個舞臺上，上演了人間的一幕悲喜劇，呈現出了世道人心的復雜與吊詭。大表叔對舅老爺家貢獻巨大，患了重病后，舅老爺家卻打著溫情脈脈的人倫旗號，妄圖將因治病而導致的債務危機轉嫁給大表叔的發小，也就是“我”心軟的父親。隱忍的母親為了家庭止損，不得不搬出了“我”這個對世事懵懂的青年救兵，最終一場家庭聚會演變成了一場人心大戰，而“我”卻成了其中的導火索。在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中，很難說誰是勝利者，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大家都是生活的失敗者，將人性中自私卑劣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反倒是引發矛盾沖突的大表叔在生命彌留之際，勸阻大家放棄對他的治療，只想見一見“我”的父親，傳遞出了人間久違的暖意。

《換季》通過物化的意象，如凸起瘙癢的紅斑、“嗡嗡”飛繞耳邊的蚊子、盛滿蚊子殘肢的許愿瓶等，在單親媽媽與兒子志宇、與鄰居、與志宇爸爸、與學生的多維度關系中重塑了單親媽媽這一堅強獨立與敏感脆弱互為鏡像的人物形象，并且對其內在心理空間有了極大的深掘。現實生活予她以狠狠的重擊，最為得意的學生梓涵的疑似懷孕更是勾起了她難堪的情殤，那體內升起不斷的蚊子“嗡嗡”聲就是單親媽媽在俗世中踉蹌前行的啜泣聲。存在的世界里永遠不會只有表面上的歲月靜好，而是充斥著背叛、猜忌、報復等內生復雜性，也許這就是生活的本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