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壺口瀑布

二十年前，因為一部電影—《黃河絕戀》，讓我的內心被黃河的雄渾氣勢所震撼。八路軍女戰士裹腿挎槍，站立在礁石上，微閉雙眼，含笑，緩緩舉起雙臂，呈飛翔狀。身后是滾滾黃河，濁浪滔天，勢不可當。

時代定焦的美好畫面，一直潛伏在我的腦海，引我西行。探究是怎樣的背景舞臺，合成了一場曠世的絕美愛情？

導游說，壺口瀑布有一個美麗傳說。大禹當年開鑿龍門山，泄黃河之水。老龍王無處安身，拼盡全力向地下鉆，同時尾巴擊打兩岸巖石，造就深潭瀑布。龍王心有怨恨，經常口吐洪水淹沒兩岸。玉皇大帝派二郎神下界征服，不成，反被傷九員大將。玉帝震怒，順手將桌上茶壺拋出，將龍王收到壺中，安放于瀑布之下。

隔山，雷聲轟鳴。沿河道路曲折，音調時高時低，一會兒萬馬奔騰，聲蓋九天；一會兒沉穩似鐵，刮巖撬壁。車內我戰栗不已，如被雷電擊中。我不禁懷疑，莊子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游無窮之幻境，是否曾選中這方道場？

正是金秋時節，天高云淡，風清氣爽。綠意綿延，青山蔥蘢，高粱燦紅。“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河西山岡萬丈高，河東河北高粱熟了……”下車的人群高舉拳頭，熱血沸騰，高聲齊唱著。偉大因時因境產生，《保衛黃河》激蕩傳揚。與黃河如此親近，我們熱淚盈眶。

“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那激昂的旋律，曾喚起無數中華兒女的昂揚斗志。此刻，當我們聽到它時，依然深深觸碰心底強烈的民族情愫，依然能夠激發踔厲奮發的豪情壯志。

就在今天，把你投入半壁的一處腳石，仰望三面巨型屏幕，四周轟鳴的撞擊聲包圍著你，脅迫著你。你只能抓握一欄桿，脊背頂在一突兀頑石上，麻醉了聽覺，乖乖繳械投降。垂天雨霧，紛紛重重，落在你發、你眉、你的肩頭，令你身心分離，強推入夢。清醒剎那間，東西兩條黃龍，陡然升天。半空中角斗撕咬，纏繞一處，轟然倒下，向幾十米低崖跌落。萬千天兵震怒時，一壺神器收潭底。一道寬大的彩虹，從對岸延展過來，霓虹呈弓。她是如此有誘惑力，有蠱惑力，環繞著縷縷青煙，讓人以為那就是通向天國之路。

“不要跳下去，不要跳下去！”眩暈里，有清醒而冷峻的聲音在命令我。“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照此，黃河的雄渾，就是我等之雄渾；黃河的氣勢，就是我等之氣勢；黃河的力量，就是我等之力量。“齏萬物而不為戾”，大河摧枯拉朽運載高原，千里奪勢寫“幾”字，造就洪荒偉業，此天樂也！而我等凡民俗子，此時不隨大河與天同樂，更待人間憂愁禍患？

小時，一直有個問題在糾結。河的東西北三面都有描寫，河南去哪兒了。答案就在斯，奔涌向南的黃河！三十米寬，五十米深的一條巖石深溝，捆縛不住一條黃龍，吞日月，化丹水，浩浩蕩蕩。

青云在尾后，升騰旖旎時，龍首早已出關平川。

“養浩然正氣，極風云大觀。”黃河是中華之龍，民族之魂，越是被擠壓，越是能量巨大，堅強不屈，無堅不摧。當我行走在滄桑斑駁的黃土高原上，當我瞻仰巍巍矗立的八寶山塔，當我置身雄渾奪勢的壺口瀑布，一騎風沙，一路塵歌，一壺烈酒。感天地之悠悠，念上蒼佑我中華，攫取西部之雄渾，吾輩定不負中華之綺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