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

1937年4月的一天,浙江省立西湖博物館的職員施昕更正帶領考古學大家董作賓等人在浙江良渚一帶進行實地考察(見上圖,左為施昕更,右為董作賓),其中出土的黑陶意義尤其重大,該遺址的研究價值得到了專家的充分肯定。
事實上,施昕更并非考古學科班出身,進入西湖博物館也是機緣巧合。中學畢業后的他考入浙江省立高級工業學校藝徒班,主攻繪圖。1929年,西湖博覽會開幕,施昕更經老師介紹前往博覽會的博物館擔任講解員。他對館內諸多文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增長了不少見識。次年,浙江省立西湖博物館在博覽會博物館原有陳列的基礎上建立了,施昕更憑借之前的良好表現進入該館地質礦產組工作。
1936年,施昕更隨隊參加杭州古蕩的一處古文化遺址的考古發掘工作。出土的一件有孔石斧引起了施昕更的注意。因為這種有孔石斧在他的老家良渚也曾出現過,且數量很多,他決定回良渚察看一番。
良渚的農民在耕地時經常會發現一些陶器、石器和玉器。彼時社會動亂,因玉器或其他受古董商青睞的文物有利可圖,盜掘之事常有發生。施昕更回鄉后留心搜集了很多口述資料,并借機向老鄉們科普出土文物的價值和文物保護的必要性。
同年11月3日,施昕更在良渚附近的棋盤墳的一個池塘里,發現了幾塊黑色的陶器碎片。經比較、研究,他才知道這是一種黑陶碎片,且在陶片周圍有石器被發現。這一情形與山東城子崖遺址的文物出土狀況非常相似,他認為良渚黑陶很可能與城子崖文物為“同一文化系統的產物”。在館長董聿茂的支持下,西湖博物館報請中央古物保管委員會批準,在良渚進行田野發掘,施昕更成為當之無愧的主持者。
1936年12月至1937年3月間的三次考古發掘首次揭開了浙江遠古文化的神秘面紗。施昕更克服萬難寫下五萬余字的《良渚(杭縣第二區黑陶文化遺址初步報告)》(簡稱《良渚》),由此奠定了他“良渚文化發現者”的地位。
然而就在《良渚》即將付梓印刷時,杭州在日軍的炮火中淪陷了。西湖博物館為躲避戰火而南遷,施昕更只得帶著原稿趕去博物館所在地——蘭溪。館長董聿茂帶著稿子找到省教育廳,請求撥款資助印刷。此時陸路不通,只能繞道走海路去上海付印。1938年,民族與個人命運前途未卜之際,這部考古報告在眾人的接力中問世了,為后世研究留下了珍貴的線索。
不幸的是,1939年5月29日,年僅二十八歲的施昕更積勞成疾,在溫州瑞安逝世。
新中國成立后,著名考古學家夏鼐正式提出和肯定了“良渚文化”。2019年7月6日,良渚古城遺址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中華五千年文明史獲得了國際社會的認可。八十多年前,國難當頭,名不見經傳的施昕更不會想到,他在一個小池塘里的努力帶來的竟是中華文明長河中如此重要的文化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