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藝術創作原理角度分析電影中的視覺隱喻

秦僑

在藝術創作原理中，隱喻是一種常見的藝術創作手法，通過比喻或象征性的表達來傳達更深層次的含義。在視覺藝術作品創作中，往往通過色彩、布局、線條和空間的安排來傳遞隱喻。電影作為一種綜合性的藝術形式，常常通過各種手段來表達深層次的主題、情感或思想。在電影中，視覺隱喻的運用較為常見。電影中經常運用這種手法來強調故事情節、角色性格或主題。電影中的隱喻，并不是單純的比擬，而是透過畫面可以探知的真相，是獨特的隱喻形式。比如，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開篇的俯視全景鏡頭隱喻了封建社會對人物性格的一種壓抑；在影片《辛德勒的名單》中，結尾紅衣小女孩的鏡頭隱喻生命、希望和人性的善良，也反映了戰爭的殘酷和對逝去生命的紀念。這一人物形象深深地觸動了觀眾的心靈，成為影史上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經典畫面。

本文將從藝術創作原理角度探討電影中的視覺隱喻，對影片藝術元素進行解構與分析，揭示視覺隱喻在電影藝術中的重要作用。同時，本文從理論性方面研究不同影片的視覺和聲音元素的運用，研究導演如何運用畫面構圖、鏡頭運動、畫面物件、人物動作等手法，巧妙傳遞深層次的情感、主題和意義。

一、視覺隱喻的定義與理論基礎

電影視覺隱喻是一種通過視覺圖像來傳達深層意義和情感的修辭手法。視覺隱喻是一種綜合模式，它利用電影畫面中的視覺元素，從色彩、光影、構圖等方面，來進行故事情節展現，通過獨特的敘事視角，進一步增強電影的表現力，將故事的敘事進一步深化，于無形之中傳遞更為抽象和復雜的思想內容。

19世紀末，在電影理論發展的早期階段，電影理論家便開始關注視覺隱喻在電影中的應用，尤其是在20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之間，視覺理論逐漸走向體系化，理論家們整理出相關理論體系并進一步對其探討。電影視覺隱喻的研究可以追溯到電影理論的早期發展階段。蘇珊·朗格提出視覺隱喻是一種“感知經驗維度的隱喻”，強調視覺形式作為表象象征的重要性。

在電影的敘事中，鏡頭語言中的視覺隱喻是導演傳達人物情感、塑造角色形象的重要工具。影片《公民凱恩》中，導演運用低角度拍攝，來強調角色的威嚴和權威，使觀眾對其產生敬畏之感；而高角度拍攝則在一定程度上使人物顯得渺小和脆弱，引發觀眾的同情或保護欲。鏡頭的運動方式和焦距選擇進一步豐富了電影的情感表達。在影片中，不同的物件有不同的視覺隱喻，如一把斷劍的畫面隱喻了人物的失敗，而荒蕪的景象隱喻了人物的內心情緒，可能象征英雄的失敗，暗示人物內心的絕望。影片中光影的運用也是不可或缺的元素，獨特的光影展現出來的畫面美感，不僅可以營造戲劇性視覺效果，還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人物的心理情感變化。電影的視覺敘事是一個多層次、多維度的創作過程，從畫面構圖、鏡頭語言、符號象征、光影效果及畫面節奏等多個方面，通過對這些元素的精心設計和運用，構建一個情感豐富、意義深遠的視覺世界，使電影成為一種強大的藝術表達形式。

視覺隱喻的相關理論研究不僅是導演的重要創作手段，也是大眾理解電影的關鍵要素。作為電影畫面獨特表達的一種方式，它是一種強而有力的敘事工具，一定程度上豐富了電影的視覺語言。電影畫面的視覺隱喻可以跨越語言和文化的界限，在心理和情感上與觀眾產生直接聯系。通過視覺隱喻這一畫面表現，電影制作者可以以更藝術化的方式，巧妙傳達復雜的思想情感，從而在多角度多層面提升電影的藝術價值和觀眾的觀賞體驗。

二、電影畫面中的視覺隱喻

（一）構圖隱喻

電影中的構圖是一種重要的表達手法，通過攝影師和導演的精心設計，可以傳遞深層次的主題、情感或故事要素。構圖隱喻是通過畫面元素的擺放、組合和關系來傳達更深層次的象征意義。電影中的構圖隱喻運用較為廣泛，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畫面美感。“法國理論家亞歷山大·阿斯特呂克1948年在《法國銀幕雜志》第144期上發表《攝影機—自來水筆，新先鋒派的誕生》，認為電影已逐漸形成為語言，電影藝術家使用攝影機猶如作家使用鋼筆，作家書寫文字，電影藝術家則以影像畫面作為自己的語言基礎，用來表達自己的思想、翻譯自己的觀念形式。”（趙曉珊《麥茨的電影符號學及其意義》）

在電影畫面中，可以利用構圖將畫面分隔成兩個或多個部分，可能代表角色的內心沖突、對立或者故事中的分裂主題，表達故事的分隔和分裂，這可以通過對角線、物體或景觀的分隔來實現。影片中也可以通過構圖的平衡或不穩定性來表達情感狀態或故事情節，平衡的構圖表示和諧、穩定，而不穩定的構圖則表達緊張、不安或混亂。例如，影片《花樣年華》中的過道場景，為表現二人情感的碰撞，運用的便是構圖的不平衡性。影片中也會利用前景和背景的關系來強調故事元素或者突出主題。在電影中，通過前景物體的布置，可以引導觀眾關注特定的細節或者預示未來的發展。一些構圖的對比可以用來凸顯角色之間的差異、環境的變化或者故事的發展。通過對比，電影可以更生動地傳達復雜性和變化。

在電影畫面中，利用構圖中的空間感覺來表達角色的局限、封閉或者自由。對角色而言，空間的局限可能反映其處境的壓迫感，而開闊的空間則可能代表自由和解脫，如影片《畢業生》中，主角經常被其他人圍繞，這種構圖手法有效傳達了主角情緒壓抑和對未來的迷茫，通過將其置于畫面中心，展現了主角的孤立無援，隱喻主角內心的局限和對自由的渴望。構圖中線條的方向和形狀也可以傳遞意義。垂直線條可能強調力量或者威嚴，水平線條可能傳達平靜或者穩定，斜線條可能表達緊張或者變動。例如，斯坦利·庫布里克的經典科幻電影《2001太空漫游》，垂直線條作為強調太空船的威嚴和科技的力量而存在，巨大黑色石碑便是一個垂直的符號，象征著未知和權威。水平線條在電影中也經常出現，特別是在描繪宇宙飛船內部或者廣闊的宇宙場景時，傳達出一種寧靜和無限的感覺。

通過這些構圖手法，不難看出，電影可以通過視覺元素傳達更深層次的主題、情感或者故事內涵。構圖的隱喻是電影藝術中的一種強大而靈活的手段，為導演和攝影師提供了豐富的創作空間。

（二）鏡子隱喻

在影片中，“鏡子”這一符號作為特殊物件常常被用作一種強有力的隱喻手法，用以反映角色的內在情感、心理狀態或者故事的核心主題。在一些電影中，鏡子隱喻經常作為一種展現主角內心情感的元素被搬上畫面。“克里斯蒂安·麥茨于1964年發表了標志著電影符號學問世的長篇論文《電影：語言還是言語？》，從而把索緒爾的符號學原則首次引入電影領域，揭開了現代電影理論的新篇章。”（楊遠嬰《電影理論讀本》）

作為一種符號性隱喻，影片中可以加入鏡子來表現人物角色對自我的一種認知，或是對自己身份的一種探索。在人物注視鏡子里的自己時，可以看到自己的本心，觀眾也可以通過鏡子看到人物的掙扎與成長。鏡子作為一個象征性符號，反映了角色內在的一個復雜性。一定程度上，鏡子可以給人一種虛虛實實的感覺，通過鏡子里傳達出來的一些畫面，表現一些隱瞞或者欺騙，這是具有一定誤導性的。鏡子前后人物是不同的，這樣就可以表現人物的雙重對立性，將一個人物分成正反兩面，更有利于把人物立體化呈現在觀眾面前，也增加了人物的神秘感。鏡子也可以表達回憶，在展現一些時光流逝或者回憶過去的情節時，可以通過鏡子進行折射，看到角色過去的影子，從而觸發觀眾更深層次的思索。在鏡子里反映人物形象，不僅僅停留在人物表面，還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傳達主角的內心想法，達到更好的隱喻。人物可以通過一些肢體表達將內心想法外化并通過鏡子進行展現，以多樣化的拍攝豐富畫面，進一步讓觀眾理解人物的情感。

在電影《恐怖游輪》中，鏡子的巧妙應用展現了視覺隱喻的重要性，成為一種多層次、富有隱喻意義的敘事手法。鏡子作為自我認知和身份思考的隱喻，通過角色在鏡中的反射，不僅揭示了人物的內心矛盾，還表現了對自我和身份的深刻探索。這種視覺符號的使用，使觀眾能夠洞察角色的心理狀態，增強了情節的深度和復雜性。導演通過調整景深和焦點，利用鏡子引導觀眾關注特定的元素，從而突出情節的重要性或角色的心理狀態。這種技巧不僅增強了視覺敘事的效果，還加深了觀眾對電影情感氛圍的感知。隨著科技的進步，電影中的鏡子隱喻也得到了進一步的拓展。通過圖像特效和虛構元素，電影創造出超現實的場景，這些場景可能代表著夢境、幻想或內心世界的抽象表達。這樣的視覺隱喻不僅為電影增添了藝術價值，也為觀眾提供了更豐富的觀影體驗。在對話鏡頭中，鏡子還可以作為角色之間互動的媒介。通過鏡子中的互動，電影可以凸顯角色之間的關系、緊張感或合作，進一步豐富了角色之間的動態和情感層次。

總的來說，電影中的鏡子隱喻是一種強有力的視覺物件敘事工具，它通過視覺符號傳達復雜的情感和思想，為觀眾提供了更深層次的理解和體驗。這種隱喻的力量在于其能夠深刻揭示角色的內心世界、故事的主題，并塑造電影整體的情感氛圍。通過巧妙地運用鏡子這一元素，導演能夠創造出一個充滿象征意義和視覺沖擊力的電影世界，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獲得更為豐富和深刻的感受。

（三）動作隱喻

電影中使用動作隱喻是一種常見手法，可以作為傳達情節的一種重要手段。無論是早期影片或是現階段影片，都可以通過人物的一些動作來表現背后的意義。例如，影片《末代皇帝》中表現人物在不同時期的成長，在一些表現力量和權力關系的畫面中，強調角色之間的力量和權力關系常常通過動作場景來實現。一個角色可能通過行動展示出對權力的爭奪或對權威的挑戰，進而影響整個故事的走向。動作也可以用來表示角色對問題的解決，通過動作場景，角色可能采取具體的行動來克服困難、解決沖突或者應對挑戰，從而推動故事發展。對此，我們可以通過一些理論概念進行加深理解，比如能指與所指。“普通語言中詞匯的能指與所指之間是一種任意的、約定俗成的關系，如漢語中的‘太陽，英語中稱之為‘sun，日語中則稱之為‘日，物與詞之間沒有類似性關系。而在電影中，存在一種類似性。”（彭吉象《影視美學（修訂版）》）

動作是一種情感外化最好的表達方式。人物可以通過一些肢體動作傳達情緒，在表達喜悅時，面部表情上揚，肢體動作較為輕快；相反，表達悲傷或者憤怒時，肢體動作可以讓情緒更好地外化，讓觀眾通過動作進入人物內心世界。動作并不單單停留在表面，它可以作為一種象征性符號出現在影片中，無論是細節性小動作，或是一些重復動作，都有一種隱喻意義在，代表了更深層次的意義。在一些運動類型影片中，動作場景常被用來表達團隊協作，通過多個角色協同行動來實現共同目標，而這種情節往往能強化團隊之間的關系。電影中的動作隱喻是一種多功能的手法，能夠通過視覺和情感上的沖擊，深化觀眾對故事和角色的理解，激發觀眾的情感共鳴，使電影更加生動和引人入勝。

電影中的視覺隱喻通過對構圖、物件、符號、人物動作、光影等多種元素的運用，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引發觀眾心中更深層次的情感共鳴。視覺隱喻是電影語言的一種秘密武器，它使電影既有觀賞意義又有深刻的思考性。不同于現實世界中的直接敘述，視覺隱喻以畫面所展現的表象，打破了語言的邊界，一定情況下揭示事物的內在含義，展現出故事更加生動的一面。電影創作中的視覺隱喻通過影像語言來傳達深層次的思想與主題，這些運用視覺隱喻的畫面，可以更好地激發觀眾感知，使電影畫面更具有表現力和藝術性。

通過對電影中視覺隱喻的深入分析，本文從藝術創作原理的角度揭示了其在電影藝術中的重要性與多樣性。視覺隱喻在電影創作中有廣泛運用，無論是通過隱含的符號、隱喻的場景設計還是角色表演，都展現了導演對于影片深層意義的精心設計。通過對不同電影案例的分析，可以看到視覺隱喻作為一種豐富而復雜的藝術語言，為觀眾提供了更為深刻的審美體驗。在視覺隱喻與電影敘事結構的緊密關系上，隱喻的運用不僅在表達主題上發揮作用，同時也對敘事的推進和情感的傳達產生了深遠影響。

視覺隱喻作為電影語言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將繼續在電影創作中發揮獨特作用，為觀眾帶來更為豐富、深刻的視聽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