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視角下女書形體結構的舞蹈傳承探究

余艷 王仃

女書是由江永婦女創造且流傳于湖南江永地區的一種特殊的文字，是我國傳統文化的瑰寶，被譽為“世界婦女的圣經”。女書結構形態奇趣有特色，并且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遠古時代。本文以女書奇特的形態結構為切入點，研究女書文化與舞蹈藝術的融合與發展。女書是表音的單音節文字，單字數量不超過500。其特征是以形標音，通過同音借代的方法表意，用一個字符標記一組同音詞，這意味著同一個字形可以表達多個意思。女書這種記錄語言的特殊方式，使其在文字發展史上具有重要意義和價值。但在這個信息飛速傳遞的新時代，人們被各種短平快的信息吸引，多種文化沖擊著中國傳統文化，女書文化在傳承發展方面面臨多重阻礙。為挽救這一陷入生存危機的文化，當地政府、文化館等正通過各種途徑大力宣傳、推廣女書文化，打造女書文化園。女書不僅由女性創造，其形態也似一個個秀麗的女子，充滿了女性的風韻氣質。這種獨特的文字形式具有強大的吸引力，其背后的女性智慧和深厚文化背景也可以成為女書與舞蹈結合的強壯根基。

一、女書淵源之謎

關于江永女書的淵源，民間有多種說法。其中一種說法是在很早的時候，桐口村一名孕婦產下了一個九斤重的女嬰，這個女嬰長大后女紅做得很好，歌聲也很美妙，才華出眾，因而周邊很多姑娘都很喜歡她，她也被稱為“九斤姑娘”。她為了加強與女子間的溝通交流，便創造了女書，與姐妹們寫信、編歌、互傳情感。江永女書的起源與生成路徑說法不一，但不同版本的故事都圍繞著女性為了規避父系社會對她們使用文字的控制，以及想要表達內心情感、與他人交流兩個創造理由。由于女書傳人有人死書焚的習俗，即女書傳人在臨終前會囑咐子女，將生前創作或保存的女書作品焚化，以帶到陰間，所以遺留保存于世的比較早期的女書作品十分稀少，最早不過清代末期，這種習俗也極大地限制了學者們對女書起源的研究。再加上缺少文獻記載，目前學術界對女書淵源仍沒有形成統一的說法。

二、女書文化融入舞蹈藝術的意義

女書完全是由江永女性創造的一種字體，在全世界都是絕無僅有的存在，具有獨特性與神秘性。女書文字大多描寫當地漢族婦女的婚姻狀況、家庭瑣事、人際交往、幽怨私情、歌謠謎語等內容，涉及面較廣，對人們研究文字學、語言學、社會學、民族學、歷史學等都有重要的價值與意義。與此同時，女書文化是以女書作品、做女紅、唱歌堂和趕廟會等習俗為載體而構建的多功能文化系統，這也鑄就了女書奇特的文化價值。舞蹈是一種視聽動覺綜合的藝術形式，使用身體動作來抒情敘事，一般有音樂伴奏，以有節奏和韻律的動作為主要表現手段，人們運用肢體語言，將想傳遞的情感、想表現的情節和想呈現的意境有效地展示出來。

將女書文化與舞蹈藝術相融合，可以豐富舞蹈編創的素材，填補女字研究方面的空白，也可以為相關領域的實踐工作提供支持和參考。首先，女書形體結構獨特、風格鮮明、識別度高，將這種結構特點和風格特征用身體動作來展現能增強舞蹈編創的獨特性。其次，目前對女書與舞蹈藝術融合的研究較少，因此將女書與舞蹈融合也能一定程度上填補學術研究的空白。再次，下文對如何將二者融合提出了具體的設想，可以為之后進行實踐操作提供支持和參考。最后，將舞蹈身體性特點與女書的文化性特點充分融入作品，經過一系列的創造性設計的舞蹈可以豐富女書的傳承形式和審美形態，使其具有審美與傳播的雙重特性，在傳承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大框架下，實現女書文化與舞蹈藝術的融合發展。

三、女書與漢字的形體結構對比

女書與漢字兩種文字的形體結構有明顯差異。其中，最大的差別是漢字較端正，上下左右結構，平衡對稱；女書則呈長菱形，左右錯開排列，左在上右在下，上下保持在斜菱形范圍內，這種傾斜式結構使得它具有搖曳飄逸的窈窕之美。女書的字體結構形態特征大致分為三點：從右到左的筆順、圓弧曲形的筆畫、傾斜菱狀的形態。三者相互關聯、相輔相成，其中筆順和筆畫的特征對女書字體的特殊形態影響較大。而漢字的字體形態特征大概分為三點：筆順大致為由左至右、從上到下，整體為左上至右下的趨勢規律；基本筆畫為點、橫、豎、撇、捺、提、折、鉤；整體呈現為平穩莊重的形態。對比兩種文字的形體結構特征，可以對女書傾斜式的結構特征和飄逸搖曳風格特點有清晰的認識，從而更好地提煉動作元素，抓穩形態氣質，確立舞蹈風格。

四、女書在舞蹈藝術中的傳承

把女書與舞蹈結合是一種跨學科、跨文化元素的編創方式，跨文化元素的融合，不僅為編導提供了廣闊的藝術編創空間，更打破了傳統舞蹈編創方式的界限，使得創作更具創新性和獨特性。此種藝術編創手法的運用也將在表演過程中為舞者提供更廣闊的表達空間，使觀眾能夠感受不同文化碰撞帶來的魅力。從將女書與舞蹈融合的角度出發，筆者認為應該從女書形態結構的三個特征與舞蹈編創的三個方面進行對應性的思考。

（一）女書筆順與舞蹈動勢

筆順是書寫女書時筆畫的順序，與筆畫的走勢有一定的連帶關系，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女書的書寫速度與字體形態。“動勢”一詞在舞蹈藝術中是指舞蹈動態中所產生的動作指向性及身體的趨勢，應該動勢明確，指向清楚。這對于舞蹈語句的組織、舞蹈情感的傳遞、舞蹈情節的表述和舞蹈形象的塑造都有重要的影響。女書的筆順與舞蹈的動勢有一定的對應關系。例如，從女書書寫的角度看，女書的筆順為由右至左、從上到下，整體書寫為右上至左下的趨勢規律。而在右手執筆的情況下，女書筆法順序與右手生理機能背道而馳，這會造成字體形態不規范或者字意有歧義的情況。舞蹈藝術也是同樣的道理，清楚的動勢和符合人體運動規律的動作和調度才能準確表達作品的內涵和情感，反之則會使觀者產生含糊不清的感受。

“勢”在中國美學中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舞蹈中的“勢”則是動作的啟動、連接的基礎與動作風格渲染的關鍵。因此，處理舞蹈動作時既要做到“動”中得“勢”，也要做到在“勢”中“自如”。在實際編創過程中可以考慮以下幾點：第一，動作啟動時，要參考女書從右至左的筆順動勢規律確定舞蹈動機，發展主題；第二，隊形調度過程中，要多以斜線調度為主，這是為強調女書筆順整體書寫從右上至左下的趨勢規律；第三，舞蹈中動勢的處理也是舞蹈整體動作風格營造的關鍵，因此在造型、舞句、舞段的銜接上都要主動持續運用弱起慢流動的動勢來呈現女書的書寫規律，以此形成別具一格的舞蹈風格。而將“動勢”在女書舞蹈動態化的實踐中巧妙運用，也會使舞蹈多了些超越外在形態的余韻。總之，在將女書舞蹈動態化的過程中，應該在尊重女書筆順走勢與書寫規律的基礎上提煉、整理、發展出動勢明確、指向清楚的舞蹈動作，才會形成既具有女書秀麗婉約氣質又直觀動態的舞蹈形象，從而形成獨特的舞蹈風格。

（二）女書筆畫與舞蹈造型

筆畫是字體結構中最小的構成單位。江永女書文字僅由點、豎、斜、弧四種基本筆畫構成。女書簡單明朗卻又不失風格的筆畫構成特點與舞蹈造型具備的凝練而又具象表意的特點是契合的。理論上，舞蹈造型是以舞蹈美的準則創造出的定格狀態的人體動作姿態，是具有表意性、具象性和凝練性的靜態定格動作，也是舞蹈藝術重要的表現手段。造型可以在舞蹈動作語言中起到連接、遞進、轉折等作用。

在將女書與舞蹈融合的過程中，首先可以對女書文字結構進行拆解并“賦意”，提煉形成可被舞者用身體呈現的元素，然后將提煉出來的這些女書形態元素與舞蹈形態元素匹配。其次要選擇確定元素，并對元素進行調整。例如，女書字體中最富特色、最具代表性的筆畫是弧筆，其大小、粗細、長短、弧度以及方向變化豐富，一筆一畫收放之間讓字體生動靈巧，充滿節奏感。設計舞蹈動作造型時，需要注意將弧筆的多種變化和節奏感體現出來，從而將單一筆畫擴展成一種柔和秀麗的形體風格。女書是文字語言，是一種靜態的書面化的語言形態，無論是單一筆畫還是整體字形都具有柔和婉約的美感和造型感，而且筆畫有節奏感，文字形態有韻律感。這些特質都與舞蹈藝術的內在特質不謀而合，證明了二者有融合的可能性。

（三）女書形態與形象塑造

舞蹈藝術的創作離不開創作者豐富的想象力和內心情感的雙重作用。創造性的藝術想象是最終形成舞蹈形象的關鍵，它是一定程度上脫離眼前的事物，在強烈的內在情感的驅動下，對某一形象進行改造的一種意識活動。筆者意圖通過對女書形態特征的創造性想象，將處于語言體系的女書塑造成鮮活明朗、情感豐富、婉約窈窕的女子形象。舞蹈作品創作和欣賞的主體是舞蹈形象。舞蹈編導在編創中需要以嚴謹的態度和多種藝術手法，提煉、整合、發展女書元素，用一個或多個立體的舞蹈形象所表達出來的感情和思想，營造深邃的意境和濃烈的氣氛，并通過舞蹈形象喚起欣賞者和表演者的各種感受。避免由于對女書了解片面，而產生呆板固化的印象，創作出與女書歷史背景、文化內涵、結構特征等不符的舞蹈形象，誤導觀眾對女書文化的感受和

思考。

以女書形態結構塑造舞蹈形象的幾點要求：第一，要求編導不僅要具備廣泛的文化知識，而且要有足夠的文化敏感性，以確保吸收的元素在作品中可以呈現出準確的形象；第二，要求舞蹈演員把握女書柔美秀麗的形態結構特征，明確“形”，抓住“形”，變化“形”，用肢體呈現出既符合舞蹈形象美學特征又具備女書特色元素的舞蹈形象。

五、結語

本文論述了女書本身的文化價值，女書的形體結構特征，女書文化融入舞蹈藝術的可能性、編創建議，以及具有的價值及意義。如今舞蹈編創工作中對文化的傳承、融合、創新和發展受到廣泛關注，學科交叉融合創新編創作品的方式已經成為編導的首要選擇。編導要能夠突破傳統邊界，吸收傳統元素，打破文化壁壘，創造出獨具創新精神的作品，從而為舞蹈藝術注入新鮮血液，也為觀眾帶來更豐富的審美體驗。

江永女書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和歷史意義，其傳承保護情況越來越受到關注。專家學者們從書法角度對女書文字進行研究，成果豐碩，但對女書與舞蹈相結合的研究較少。筆者對女書文化豐碩的研究成果進行學習分析，從中汲取知識與靈感，試圖找出更加豐富、應時、有趣的形式傳承和發展女書文化。筆者在學習分析的過程中發現女書文化與舞蹈藝術存在較強的關聯性，具有融合發展的可能性和可行性。期待在未來更深入的研究之后，編導及舞蹈演員們能將設想轉化為切實的舞蹈作品，為女書文化的傳承提供多個渠道，為舞蹈藝術的發展開辟新的區域，為觀眾提供更新穎的審美體驗。

（湖南工業大學）

責任編輯? ?黃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