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茨小說中的科技倫理思想

[摘 要] 歐茨是美國當代知名作家，其多部作品涉及科技倫理話題。以歐茨的小說為研究對象，探討其中所反映的科技倫理問題，包括環境污染等全球性問題以及生命倫理等現代科技對個體自由、生命尊嚴的挑戰。歐茨以其敏銳的觀察力和深入的描繪能力，引導讀者深思科技進步與生命尊嚴、環保責任之間的緊密聯系。她的作品不僅揭示了科技倫理問題的復雜性和重要性，而且喚起了人們對“敬畏生命，綠色發展”理念的關注和重視。

[關 鍵 詞] 歐茨；生態倫理；生命倫理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西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2022年項目“敬畏生命，綠色發展：科技倫理視角下歐茨小說研究”的成果。

恩格斯在《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中提出：“每一個階級，甚至每一個行業，都各有各的道德。”[1]科技倫理是科技活動及其應用過程中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自身之間思想及行為的規約，它即是對科技本身也是對從事科技工作者的倫理道德規范，同時也體現了科技與倫理道德規范之間的關系，其核心是依托科技進步的一種可持續發展思想。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強調：“一切以往的道德論歸根到底都是當時的社會經濟狀況的產物。”[2]馬克思說過：“科技總的來說變成科學復興的手段，變成對精神發展創造必要前提的最強大的杠桿。”[3]從馬克思主義生產力決定上層建筑的基本觀點出發，科技作為第一生產力，科技越進步道德必然越先進。馬克思在《人民報》創刊紀念會上的演說中指出：“在我們這個時代，每一種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技術的勝利，似乎是以道德的敗壞為代價換來的。”[4]由此可見，科技的發展也有與倫理道德相背離的一面。科技倫理最根本的問題，就是科技活動及科技運用中的道德關系問題，即科學活動和科技的運用給人類社會發展帶來正面還是負面效應的問題。馬克思科技倫理的主要內容體現在四個方面：科技是人本質力量的凸顯、科技與倫理之間的辯證關系、科技異化中的倫理思想以及科技的終極價值是為全人類服務。[5]

喬伊斯·卡羅爾·歐茨的名字經常在諾貝爾獎的提名榜單中出現。作為備受關注的美國女作家，她的創作不僅豐富多樣，而且極具深度。迄今為止，歐茨創作了100多部作品，堪稱多產作家，體裁涵蓋小說、詩歌、戲劇、評論、自傳等，被厄普代克譽為美國最優秀的女作家。歐茨作為新現實主義代表、一個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作家，其作品受到現代科學技術的熏陶和影響，聚焦人類整體的生存狀態和生活狀態。她主張：“藝術和夢想的作用一樣，我們渴望夢想，藝術恰恰實現了這種渴望，而現實的生活常令人失望，這就是我們想要擁有藝術的原因。”面對科技進步所帶來的現實問題，歐茨在其作品中積極探尋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我和諧共生的發展路徑。

一、生態倫理

面對環境危機時，卡遜在《寂靜的春天》一書中深刻批判了科學技術所帶來的生態惡果，引發了廣泛的現代環境保護運動。與此同時，米都斯的《增長的極限》也揭示了科學技術可能導致人類走向崩潰的邊緣。 歐茨通過描繪環境破壞和生態災難，對人類對待環境的態度提出了警醒和反思。她以生動的描繪，揭示了環境污染對生態平衡和人類生存的威脅。《大瀑布》這部小說以尼亞加拉瀑布地區的社會環境為核心背景，描繪了一個因為環境污染而遭受嚴重破壞的小鎮。為了追求經濟效益，化學公司竟然將化學危害物倒入周邊水源和土壤，導致生態環境遭受嚴重破壞，給人體帶來極大危害，并產生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在小說后半部分，故事聚焦于愛的運河訴訟案件。愛的運河是一個居民小區，其建立在化學廢棄物處理場所之上。由于該地區的化學危害物質嚴重超標，導致許多居民遭受了嚴重的身心傷害。妮娜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受害者，長期受到化學物質的輻射和感染，她的父親和小女兒因此中毒身亡，丈夫和兒子也患有哮喘和頭痛。更令人震驚的是，本應為學生提供安全學習環境的學校，竟然也殘留著大量的化學藥劑。學生不斷受傷，而校長卻對這一情況視而不見。妮娜想要為兒子轉學，卻屢遭拒絕。在多次投訴無果后，妮娜不得不通過法律途徑來維護自己和家人的權益。小說中的人物試圖找出環境污染的原因，并尋求解決之道。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斷反思人類對自然的利用和破壞，對經濟增長和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討。歐茨在小說中通過對環境的描繪，揭示了人類對自然的破壞所帶來的嚴重后果。她通過角色的感受和思考，表達了對環境保護的關注和擔憂。小說中的環境污染不僅是現實問題的反映，還是對人類對待環境態度的警醒。

每個作家心中似乎都有一座揮之不去的城市，誠如狄更斯的倫敦、喬伊斯的都柏林、菲茨杰拉德的紐約，歐茨則有她的底特律。歐茨曾經長期生活并且多次在文學作品中描繪美國的“汽車之城”底特律。20世紀50年代，隨著美國工業的蓬勃發展，中產階級大量涌現，底特律作為美國的重要港口城市和全球傳統的汽車中心，展現了科技進步的顯著進程。普利策新聞獎獲得者查理·勒達夫認為：“底特律曾經是美國崛起的先鋒…… 底特律是美國生活方式的發祥地。”[6]（2014：10）歐茨不僅在時間變遷中敘述了底特律由盛而衰的過程，如詩歌《日光下的底特律》（ 1968） 、小說《他們》（ 1969） 、短篇小說《我怎樣在底特律感化院沉思俗世并獲得新生》（ 1969） 、小說《高犯罪區域》 （ 2014）。《人間樂園》《富人們》《他們》三部小說從地理空間上展現了底特律郊區、鄉村、城市中人們的生活狀況。正如在《無影人》中，科學家艾倫研發了一種可以讓人類擺脫地球重力影響的技術，通過一種叫作“無影”的裝置來實現。但是這種技術也帶來了一系列的后果，包括失業、社會動蕩和環境破壞。科技的進步盡管使底特律輝煌一時，也正是科技的發展衍生了城市生態問題。“她想起了那可愛的、骯臟的城市，它的那些仿大理石的市政大樓、百貨商店、電梯以及長滿矮樹、不收門票、誰都可以在那兒會面的公園……洛雷塔為自己失去的城市，為城市里齷齪的空氣而哭泣。”[6]

在面臨接連不斷的生態問題和人與自然之間的疏離日益加劇之際，生態倫理思想為生態批評注入了以敬畏生命、尊重自然和與自然和諧共生為核心的理念。這一思想將傳統的倫理關系從人與人、人與社會延伸至自然界，將自然及其存在物納入道德關懷的范疇，促使人們重新審視生態系統并深思人類在其中的角色定位，呼吁人們重新審視發展與環保的關系，堅持“綠色發展”的理念。同樣面對環境危機，以西蒙為代表的樂觀主義者卻持有不同觀點，他在《沒有增長的極限》一書中堅信資源的無限性，并認為生態環境將得到改善，這無疑反映了人類對未來的美好期望。在《人間樂園》中，歐茨不僅大力描繪了原始自然的美麗，還凸顯了其強大的力量。同時，她表達了對回歸原始自然的渴望，以及對被工業文明所污染的純真靈魂的呼喚。她希望通過自然的浸潤，實現自然美與人性美的和諧統一：“在路上，她望見群山連綿蜿蜒延伸到北方，在陽光下光芒耀眼，讓人目眩神迷。山外是一個原始的、無人居住的世界。愛頓河流經山麓形成了這個幽深而狹長的山谷，東南部群山蜿蜒起伏、連綿不絕。卡萊拉認為在大自然如此空曠的空間里，人似乎無法保持渺小，也無藏身之所。似乎心胸被放大了，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了遠方的地平線，那是霧蒙蒙的天空與濕潤群山的相交處，仿佛天地已融為了一體。”[7]愛默生認為，自然對人類精神和心靈的力量至關重要。他指出，自然對人類心靈的影響具有首要的重要性。梭羅認為大自然能給予人以精神的滋養：“我堅信，像頭頂上的藍天一樣，我們將更富有想象力，我們的思想更清晰、更新鮮、更美妙；像我們的平原那樣，我們的悟性和理解力將更為寬闊；我們的心胸將像我們的江河湖海一樣寬廣、深沉而博大。”[8]桑德堡認為自然能醫治人類的創傷是有一定依據的：“我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男男女女感到自豪，他們受痛苦與煩惱的折磨，卻能靠愛與歡樂生活下去……滿懷喜悅，我將目光投向花、草原、樹木、草地、流水、大海、天空和云彩。”

二、生命倫理

生命倫理主要關注人作為宇宙中的生命主體在面對環境、自身和其他生命體時，應如何遵循道德規范和原則體系。生命倫理試圖在生物醫學和行為研究、環境與人口、動物實驗和植物保護以及人類生殖、生育控制、遺傳、優生、死亡、安樂死、器官移植等方面的道德問題上提供一個合理的倫理框架，以評價某一行動的合理性，并規定研究人員和被研究對象的權利。有利原則、尊重原則、公正原則和互助原則等生命倫理原則為倫理問題提供了指導，強調在生命科學研究和技術應用中應尊重生命，尊重人的自主權、知情同意權和隱私權，確保公平對待，避免對生命造成傷害，并倡導社會成員之間團結互助，以兼顧個人、集體和社會的利益。《迪金森仿真人》的敘事舞臺設定在一個后工業社會。在這個時代，科學技術猶如疾馳的列車，飛速向前，給社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物質財富和繁榮。然而，這種迅速的發展并非毫無代價。它在賦予人類前所未有的力量的同時，也以一種微妙的方式扭曲和異化了人的精神世界。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似乎逐漸遠離了自我，失去了內心的本真。整個西方社會的政治經濟體系，猶如一臺巨大的機器，無情地推動著人們前行，迫使他們放棄自己的本性，成為這個時代的犧牲品。

“尊重生命，尊重他人的生命也尊重自己的生命，是生命進程中的伴隨物，也是心理健康的一個條件。”弗洛姆的這句話強調了尊重生命的重要性，無論是在對待他人還是對待自己時，都應該持有尊重的態度。生命倫理的核心之一就是尊重原則，要求我們尊重他人的自主權、知情同意權和隱私權。歐茨的《僵尸》是基于真實案件創作而成。歐茨給我們展現的是，在美國這個多民族國家盡管倡導多元文化，但是暴力現象、種族歧視、性別歧視等問題存在且很嚴重。生命倫理還關注文化層面的影響。不同的文化歸屬和背景會影響人們對生命倫理問題的看法和態度，因此，生命倫理研究需要考慮到文化多樣性，以促進不同文化間的理解和交流。不管是達默還是昆丁·P，對待生命都是隨心所欲，昆丁·P一直想造一具僵尸，他自己則成為僵尸的“主人”，可以對其隨心所欲地擺布，或傷害、或侮罵，就像任意擺布奴隸一樣。Debora Willis把《僵尸》歸入“連環殺手羅曼司（snuff fiction） ”一類，作為情人和敘述者的殺人者把殺人與性快感融為一體，這既是對“北美當代羅曼司的批判，在更寬泛的意義上，也是對一種衰弱的但充滿暴力的、自我中心的文化的批判”[9]。

生命的意義涵蓋了自我實現與發展，追求個人的成長、進步和自我實現，而與他人的互動和聯系對于生命也是至關重要的。《我帶你去那兒》展示了主人公阿里尼亞在布滿荊棘道路上追尋自我價值的心路歷程，傳達的是家庭關系的不和諧給人帶來的創痛，揭示了人與他人和諧共處、互相關懷的重要性。阿里尼亞一直嘗試融入社會，然而一路跌跌撞撞，友情、愛情、親情似有若無，直到結尾與父親的和解，她才終于得到自我精神的釋放和內心的安寧，從而真正完成自我成長。

王晉康的《黑雪》反映了科技發展不當可能帶來的災難性后果，呼吁人們在科技研發時應該注重倫理和社會責任。與之相比，歐茨則致力于“敬畏生命，綠色發展”理念的呼喚。她認為，科技的發展應該以尊重人類價值和倫理原則為前提，避免對人類社會和生態系統的負面影響。在她的小說中，科技常常成為引發沖突和危機的因素，而人類對科技的依賴可能導致自我價值的喪失和生態災難的發生。歐茨呼吁人類對科技發展持更加謹慎和負責任的態度，避免濫用科技和機器，保護人類自我價值和自然環境。科技和人類之間應該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以實現人類的可持續發展和繁榮。歐茨對人類與科技關系的深度思考和關注，提醒我們在科技發展的過程中應該探尋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我和諧共生的發展路徑，以確保人類的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2]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 八 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恩格斯.自然辯證法 [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5]李芳.馬克思科技倫理思想及其當代價值[J].現代交際，2020（14）：208-209.

[6]查理·勒達夫.底特律：一座美國城市的衰落 [M].葉齊茂，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7]梁芳，喬伊斯·卡羅爾·歐茨《人間樂園》中的自然生態思想[J]麗水學院學報，2016（4）：75-80.

[8]亨利·戴維·梭羅.瓦爾登湖[M].潘慶舲，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18.

[9]劉玉紅.歐茨小說《僵尸》身體的認知詩學解讀 [J]. 外國語文，2016（1）：76-81.

作者單位：萍鄉學院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