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表》的語言藝術探析

丁亞男

[摘 要] 《陳情表》是西晉文學家李密上奏給晉武帝的表文。李密運用高超的語言藝術與技巧，層層剖析，表達了對祖母的深厚感情和對晉武帝的忠誠，同時表達了他不能赴任的困境和解決方案，情深理切，動人心弦，催人淚下。

[關 鍵 詞] 《陳情表》；李密；語言藝術

《陳情表》是西晉文學家李密上奏給晉武帝的表文。全文僅有476字，文筆雖簡潔流暢，但語言生動形象。李密用豐富的詞匯、靈活的句式和多樣的修辭手法表達了對祖母的深厚感情和對晉武帝的忠誠，同時表達了他不能赴任的困境和解決方案。文章感情濃郁深厚、凄惻婉轉、真切自然，不僅在當時使晉武帝折服，而且在之后的一千多年里廣為傳誦，被譽為中國古代以至誠感人的抒情散文的典范。

李密原是蜀漢后主劉禪的郎官，蜀漢滅亡后失去了仕途，便在家供養祖母劉氏。李密上表的真正原因，并非都是祖母病篤，更主要的是當時的政冶境況。263年，司馬昭滅蜀，李密成了“亡國賤俘”。司馬氏滅蜀后，為防止蜀國舊臣東山再起，便將蜀之故臣通通召至洛陽，委職任用[1]。晉朝剛剛建立，李密對晉武帝還不甚了解，出于歷史的教訓，盲目在新朝做官禍福難料，不可能沒有后顧之憂。但是，不愿事晉的思想又切切不可流露，作為蜀漢舊臣，面對新皇的征召，李密是如何運用言說的魅力拒絕了皇帝呢？本文將從語言藝術的角度，對《陳情表》進行深入的探析。

一、以情動人

“讀《出師表》不哭者，其人必不忠；讀《陳情表》不哭者，其人必不孝。”《陳情表》以其深沉的情感，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心靈。李密在文中既陳述了自己與祖母相依為命的深厚感情，也表達了自己對晉武帝的忠心，既述“孝情”，又表“忠情”，最終使得皇帝對他產生了同情和憐憫之心，同意了他的請求。

（一）深情描繪“孝情”

李密在《陳情表》中深情描繪親情的部分，主要集中在他對祖母劉氏的深厚感情的敘述。他以真摯而感人的筆觸，描繪了自己與祖母相依為命的情景，表達了對祖母無盡的孝心和眷戀。

首先，李密通過描述生活細節，展現自己與祖母的關系。文章第一段中，李密將家庭遭到的不幸、自己和祖母相依為命的情形刻畫得淋漓盡致。“臣以險釁，夙遭閔兇”一句，概括了自己的坎坷命運；接著講述幼年時期失去父母，孤苦多病，完全依靠祖母撫育成人，闡明了“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這一觀點；進而講述家門衰落，祖母疾病纏身的狀況，突出了“祖母無臣，無以終余年” 的現實[2]。通過這部分內容，李密表達了祖母對他的養育之恩，以及他對祖母的深厚感情，表明了自己不能任職的事實根據、客觀原因。語言凄慘真切、悲惻動人，成功地打動了晉武帝，把他對自己的責備懷疑轉化為憐憫與同情[2]。

其次，李密通過強調祖母的身體狀況來表達自己對祖母的孝心和擔憂，進一步描繪親情。他寫道：“劉夙嬰疾病，常在床蓐，臣侍湯藥，未曾廢離。”“但以劉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李密表達了對祖母健康狀況的擔憂和對她的深厚孝心。他強調了祖母對他的重要性，以及祖母身體每況愈下，他不能離開祖母去遠行的決心。這種對祖母的孝心和眷戀之情，深深地打動了晉武帝。

最后，李密通過引用典故來升華親情的描繪。他寫到“烏鳥私情，愿乞終養”，借用了“烏鳥私情”的典故來表達自己對祖母的孝心及深厚感情。這種深情的描繪，使晉武帝對李密與祖母之間的親情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

綜上所述，李密在《陳情表》中通過描述生活細節、表達孝心和擔憂以及引用典故等方式，深情地描繪了自己與祖母之間的親情。他的筆觸真摯而感人，使得晉武帝能夠深刻地感受到他與祖母之間深厚的感情。

（二）以真誠訴“忠情”

李密在文章中坦誠地向晉武帝交待了在前朝做官的經歷以及屢不奉詔的苦衷，沒有掩飾，也沒有夸大。這種真實的表達使得晉武帝感受到他的真誠和堅定，從而更容易被他的言辭所打動。

首先，坦誠相待，表達忠心。在文章第二段，李密坦誠地回顧了他得到朝廷的恩寵，多次被征召為官的經歷，“前太守臣逵察臣孝廉，后刺史臣榮舉臣秀才”“拜臣郎中”“除臣洗馬”，同時，他也坦誠地交代了自己屢不奉詔的原因，“臣具以表聞，辭不就職”，沒有任何隱瞞，也沒有任何狡辯。他誠實地告訴晉武帝自己始終未能應召的原因就在于他必須照顧年邁多病的祖母，“臣欲奉詔奔馳，則劉病日篤”。這種坦誠讓晉武帝看到了他的真誠以及感激之心，同時，初步打消了晉武帝的疑慮。

其次，強調自己的過往經歷和對晉朝的忠誠。李密在文章第三段中，明確提到了自己以往在“偽朝”任職的經歷，“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本圖宦達，不矜名節”，同時表達了對晉朝重用的感激之情，“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李密用這種表述方式告訴晉武帝，他是一個“本圖宦達，不矜名節”的人，不能出任的唯一原因是祖母身體每況愈下，擔心祖母，既展示了他對晉朝的忠誠，也再次消除了晉武帝可能存在的疑慮。

最后，表明未來對晉朝的效忠之心。在文章的最后一段，李密再次借用典故，“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表達了自己對晉武帝的感恩之心，以及未來會對晉武帝效忠的決心。并且，他還提到自己年紀尚輕，而祖母年邁，因此他還有很長的時間來為晉朝服務。這種言辭懇切、感人至誠的表達方式，無疑加深了晉武帝對他忠心的印象。

總之，在訴“忠情”時，李密始終在使用真誠這張牌，他言辭懇切、哀婉深痛、真切感人，這種情感的真摯和深沉無疑打動了晉武帝，使晉武帝深受感動。

二、以理服人

在《陳情表》中，李密以情感人的同時，有理有據地表達了自己應該遵守孝道，以孝為先，使得皇帝對他產生了理解和認同。

（一）合理充分的理由

除了謙卑懇切的姿態和情感化的敘事手法外，李密還給出了合理充分的理由來支持自己的請求。首先他強調了祖母病篤的嚴重性和自己對祖母的深厚感情，表示如果不能親自照顧祖母，將會留下終生的遺憾。其次，他強調了自己對朝廷的忠誠和感激之情，表示一旦祖母病情好轉，自己將立刻回到朝廷效力。最后，他還提出了具體的解決方案，即請求皇上允許他暫時辭官回鄉照顧祖母，待祖母病情好轉后再返回朝廷。這些合理充分的理由使得李密的請求更具說服力，也更容易得到皇上的理解和支持。

（二）婉轉而堅定的語氣

在整篇文章中，李密運用了婉轉而堅定的語氣來勸服皇上。他并沒有以強硬的態度向皇上提出請求，而是以一種婉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愿和請求。例如，他在文中寫到“母、孫二人，更相為命，是以區區不能廢遠”，既表達了他與祖母相依為命的深厚情感，也表達了自己不能停止奉養、離開祖母的決心；“凡在故老，猶蒙矜育”，今劉氏“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李密之境遇“特為尤甚”，“特”“尤”兩字，強調處境非同一般，更應受到“圣朝”的憐憫眷顧[3]；“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過蒙拔擢，寵命優渥，豈敢盤桓，有所希冀”，李密以極為謙遜的口吻描述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強調了他的卑微和不起眼，表達了對朝廷能夠過分提拔和優待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時也堅定地表明了自己對朝廷的忠誠和決心，暗示了自己不會辜負朝廷的期望；“臣不勝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在文章最后，李密以謙卑的語氣，再次提出請求，避免過于強硬而引起皇上的反感。

三、巧妙應對

在面對皇帝的嚴厲措辭和郡縣州司的緊急催逼時，李密并沒有直接反駁或對抗，而是巧妙地利用晉朝的政策為自己盡孝提供依據，同時主動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既實現了自己盡孝的愿望，又表達了對國家的忠誠，使得皇帝對他產生了信任和尊重。

（一）巧用晉朝治國之策

晉朝在建立之初，政權并不穩固。為了維護統治，晉朝倡導以孝治天下，強調對長輩的尊敬和順從，以孝為忠，從而達到維護社會穩定和政權的目的。《陳情表》的字里行間，都在深情而細膩地講述李密與祖母之間的深厚親情，這種親情以“孝”為核心，貫穿全文，讓人動容。同時，李密在第三段提到“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猶蒙矜育，況臣孤苦，特為尤甚”，他抓住晉朝治國綱領“以孝治天下”這一點，強調自己的孝心和對祖母的照顧責任，詳細地描述了與祖母相依為命的情境，以及祖母年老多病的狀況，使晉武帝深刻理解他不能遠離祖母的原因。這種對孝道的強調，不僅符合晉朝治國理念，也觸動了晉武帝的心，使其更容易接受李密的請求。

（二）提出解決方案

李密上奏 《陳情表》 的目的是“愿乞終養”，同時他也沒有完全拒絕晉武帝入朝為官的要求，李密在文中最后一段寫到“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盡節于陛下之日長，報養劉之日短也”，他通過對比自己和祖母的年齡，指出祖母年老體弱，有生之日短暫，君主如日中天，盡忠之日還長[2]，提出了“先盡孝后盡忠”的兩全之策，希望先為祖母盡孝，再為君主盡忠。這一方案既解決了自己面臨的困境，又符合儒家傳統的忠孝觀念。李密運用先孝后忠的表達方式，既體現了他的智慧和策略，也展現了他的真誠和孝心。這種表達方式不僅在當時打動了晉武帝，也在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成為孝道文化的典范。

四、總結

《陳情表》不僅是一篇具有深刻思想內涵的文章，還是一篇具有極高文學價值的作品。它以其真摯的情感、嚴謹的結構、高超的文學造詣和豐富的藝術手法，成為中國古代文學中的瑰寶之一，對后世的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首先，文章的情感真摯動人，李密以樸實無華的語言，深情地敘述了自己與祖母相依為命的經歷，展現了祖孫之間深厚的感情。這種真摯的情感，使得文章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和說服力，能夠深深打動讀者的心靈。

其次，文章的結構嚴謹、層次分明。李密在敘述自己的不幸遭遇時，有條不紊地展開，層層深入，使得文章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同時，他巧妙地運用了對比和襯托等修辭手法，使得文章更加生動有力。

此外，《陳情表》還體現了李密高超的文學造詣。他運用了大量的典故和比喻，使得文章既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又富有詩意。同時，他的語言駢散結合、音韻和諧，文章既有駢文整儷工穩、辭藻典雅的一面，又有散文長于敘事、不拘一格的好處。全文以四字句行文，對仗工整，語言暢達，且朗朗上口，音韻和諧；語言質樸自然，不事雕琢。全文敘事陳情，皆從肺腑流出，毫無雕琢痕跡，辭意懇切，令人感動。

《陳情表》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之作，離不開李密精心創設的語境、真摯情感的表達以及符合主流道義的觀點。這些因素共同作用，使得文章既具有文學價值，又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和人文精神。

五、啟發

李密在《陳情表》中的語言藝術，不僅體現在其精妙的措辭和修辭技巧上，更體現在其深厚的情感表達和邏輯嚴密的論述中。要將其語言藝術運用到日常生活中，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首先，我們可以學習李密如何運用樸實自然的語言來表達真摯的情感。在與人交往時，我們往往需要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感受和需求，而李密的語言藝術教會我們用最真實、最自然的語言能夠最有效地打動人心。我們可以借鑒李密在描述祖母病情時的細膩筆觸，用具體的細節和生動的比喻來展現自己的情感，進一步思考孝道的內涵，培養家庭責任感和尊老愛幼的品質。

其次，我們可以學習李密如何運用邏輯嚴密的論述來說服他人。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經常會遇到需要說服他人的情況。李密在《陳情表》中，通過層層遞進、條理清晰的論述，成功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和請求。我們可以學習這種論述方式，在表達自己的觀點和請求時，先理清思路，然后有條理地展開論述，使對方能夠更容易地接受我們的觀點。

再次，我們還可以學習李密如何運用修辭技巧來增強語言的表達力。在《陳情表》中，李密運用了排比、對偶、比喻等多種修辭手法，使得文章更加生動、形象。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可以運用這些修辭手法來豐富自己的語言表達，使語言更加具有感染力和說服力。

最后，我們還需要注意語言藝術的運用要因人而異、因事而異。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文化背景、價值觀和喜好，這些因素都決定了他們對語言的接受方式和偏好。在運用語言藝術時，我們需要根據個體的特點來調整自己的表達方式。同樣，不同的情境對語言的要求是不同的，我們也需要根據具體情況來靈活調整自己的語言。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我們要善于觀察、善于思考，根據不同的情境和對象，靈活地運用李密在《陳情表》中展現的語言藝術。

總之，將李密在《陳情表》中的語言藝術運用到日常生活中，需要我們在實踐中不斷摸索和練習。通過不斷地學習和實踐，我們可以逐漸提高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使自己在與人交往中更加得心應手。

參考文獻：

[1]普啟信.簡析《陳情表》的思想感情與語言藝術[J].文學教育（中），2013（2）：34.

[2]呼長波.《出師表》和《陳情表》的高超語言藝術技巧[J].文學教育（下），2021（2）：136-137.

[3]何銘.談談《陳情表》的語言藝術[J].中學語文教學，2002（11）：31-32.

作者單位：徐州高等師范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