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如何在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

鐘云華 胡葉容

摘要：基于事件系統理論，采用案例研究方法，對一個連續創業大學生10年創業經歷進行縱向研究，揭示連續創業事件如何對內通過創業思維模式調整和創業失敗學習、對外借助高校創業教育提升大學生創業能力。研究發現：連續創業事件促進大學生的創業機會識別模式逐漸由表面聯接方式向結構聯接方式轉變；連續創業大學生采用生成式學習方式從創業失敗事件中學習，通過雙環式學習方式創造主動型事件獲取創業資源，并且事件強度越高引發創業失敗學習的質量越高；創業教育是大學生從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前置條件。高校應構建開放包容的外部創業環境引導大學生積極創造主動型事件，重視創業失敗修復，幫助大學生應對被動型事件；大學生需重視自身內在認知能動性對創業能力的隱性塑造作用。

關鍵詞：大學生；事件系統理論；連續創業事件；創業失敗學習；創業能力一、問題提出

大學生創業對緩解當前高校畢業生就業壓力具有重要作用，一直備受黨和政府重視。然而，在高度不確定性和各種風險的挑戰下，大學生創業失敗是一種常態。據統計，我國大學生創業失敗率高達95%[1]，主要原因是大學生自身創業能力不足。創業能力是大學生創業行為的重要憑借和創業成功的重要基石，不僅對其創業意愿、創業行為有顯著影響，而且對其創業績效有重要作用。研究者還發現，大學生創業能力形成的有效途徑，不僅僅是創業理論學習，還包括在創業活動中進行“做中學”[2]。這是因為，創業活動由一系列創業事件組成，這些事件會影響創業者的認知、情感及決策，為創業者提供創業知識和技能，進而幫助大學生創業者提升創業能力。然而，學界目前對大學生創業能力的研究，大多聚焦在大學生創業能力的概念、維度劃分、前置變量、結果變量和情境變量等方面，過于關注個體或組織內在特征對創業能力形成的作用，忽視了外在創業事件對創業能力形成的影響。探索創業事件對大學生創業能力提升的影響和機制，不僅可拓展大學生創業能力研究的邊界，還能為大學生創業能力培養提供行動建議。因此，本文擬以事件系統理論為研究視角，選取一個連續創業大學生作為典型案例，以其連續創業事件中創業能力提升為研究對象，縱向探究大學生創業者通過連續創業事件提升創業能力的過程與結果。本文主要研究以下問題：大學生的創業能力如何通過連續創業事件逐步提升？在創業能力提升過程中，創業事件具有何種作用，作用機制又是什么？

二、文獻綜述

（一）連續創業事件與創業能力的關系

創業能力是創業者成功執行創業任務所需的知識和技能，包括機會能力、關系能力、概念能力、組織能力、戰略能力和承諾能力等。[3]張玉利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機會能力、關系能力和承諾能力歸并為機會相關能力，將組織能力、概念能力和戰略能力歸為管理相關能力。[4]連續創業者指在創辦現有企業之前曾經開創過其他企業，但后來因某些原因出售或關閉了之前企業的創業者。[5]前期研究發現，連續創業積累的先前創業經驗，可能會通過自我效能和機會識別等中介因素，對創業成功產生影響，[6]這是因為連續創業者持續進行的創業失敗學習對其創業能力提升有重要作用。后期研究還指出，連續創業大學生作為一個正在高校學習的創業者，其創業能力的提升還與高校創業教育[7]、創業失敗學習[8]等因素有正向關系，連續創業經歷能夠通過創業失敗學習促進大學生創業能力有效提升。

（二）創業失敗學習的內涵與分類

創業學習是創業者獲取、積累和創造創業知識的過程[9]。創業失敗學習可以視為失敗學習在創業學習研究領域的拓展，創業失敗者對創業過程中的失誤及自身不足進行反思，通過反思更好地分析行業內部和外部特征，增強識別機會的敏感性，無疑是創業能力提升的重要途徑和方式。[10]目前創業失敗學習可分為單環式學習、雙環式學習、生成式學習等。其中單環式學習強調對現狀的認識，將組織運作結果與組織的策略聯系起來，并對策略進行修正，以使組織績效保持在組織規范與目標規定的范圍內。[11]雙環式學習能幫助創業者重新定義和審視個人行為，其結果可以在新的環境下應用和調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重構問題來獲得改進機會。生成式學習是指通過推斷將從一個事件中學到的經驗遷移到新情境中的能力，使學習者能夠主動采取措施來避免重復負面經驗，在更廣泛的范圍內采取更有效的行動。[12]

（三）事件系統理論內涵及其應用

事件如時間長河中的節點，在形塑思想、情感和行動方面起著重要作用。事件系統理論將事件融入組織管理研究中，一方面認為事件強度（新穎性、顛覆性、關鍵性）對實體起主要作用，即事件強度越大、越新穎、越具有顛覆性，對實體的影響越大；另一方面，事件的時間屬性和空間屬性會調節事件強度與結果變量之間的關系，當事件強度一定時，那些越能滿足實體發展需求（時機）、持續時間越久（時長）、由企業更高層發起（起源）、發散范圍越大（擴散）的事件，越能對距離事件近的實體（事件距離）施加影響或創建新的行為、特性，甚至產生新的事件。[13]強度屬性、時間屬性和空間屬性的既有界定見表1[14]。目前，事件系統理論的應用日益廣泛，例如事件對銷售組織演變的影響、高校教師如何運用創業事件提升學術創業能力、平臺型組織如何從新冠疫情事件中激活韌性等。

（四）既有研究存在的不足

既有研究取得重要成績但仍存在不足：一是研究的動態性不足。以往研究將創業能力視為一個靜態變量，主要關注其內涵與特征，忽視了創業者所經歷的外部事件對創業能力的塑造，且未考慮創業能力提升具有循環往復、積微漸進的特點，故未能揭示大學生創業能力的動態演化過程。二是忽視創業失敗學習的重要作用。大學生處于學習的成長期，創業知識和經驗均不足，絕大多數都會經歷創業失敗，實際上創業失敗學習對連續創業大學生創業能力的提升更具促進作用。三是對連續創業大學生研究過少。目前對創業能力提升的研究，主要研究對象為一般創業者，對大學生尤其連續創業大學生關注較少。

三、研究設計

（一）案例選擇

案例選擇遵循以下標準：第一，創業者為連續創業大學生，在大學就讀期間開始創業，至少以自己為主要參與人、前后創辦并經營過兩家以上公司。第二，具有豐富多樣的創業事件，同時具備失敗和成功創業經歷。第三，創業過程需具有行業和資源的延續性，縱向創業過程中能體現出創業能力的變化。基于上述標準，本研究選擇廣東S大學的學生CX作為研究對象，CX先后創辦了4家公司，其連續創業事件具有典型性、飽和性和真實性，保證了案例研究的信度和效度。

案例介紹：CX，男，2013年9月入學，2014年在校創辦“新生商店”，因經驗不足虧損倒閉。2015年成立“校園快遞”公司，構建了校園配送網絡雛形；“校園快遞”公司倒閉后，利用原線下配送網絡轉型成立“鮮切水果”公司，搭建了線上接單和線下配送的電子商務平臺，并獲得某投資人20萬元風險投資，后因與合伙人產生分歧退出“鮮切水果”公司的經營。2017年成立“南象文創”公司，主營設計、策劃、宣傳推廣等業務，該公司也曾面臨倒閉的險境，但經CX及其團隊努力營救現平穩發展。CX大學畢業后的創業與大學期間的創業資源和人脈緊密相關，且大學期間所獲的創業能力在未來創業活動中才得以有效顯現，因此本研究拉長了考察時間，以CX進入大學以來2013至2022年的10年創業經歷為研究區間。

（二）資料收集

本文主要采用深度訪談、實地觀察兩種方式收集研究資料。一是深度訪談。一方面，對連續創業者本人進行深度訪談。訪談內容主要包括創業事件回顧、創業經驗感悟、創業失敗反思、創業失敗學習經歷等，主要目的是全面了解創業者的創業歷程以及成立4家公司的發展情況。問題設計如“何時何地發生了何種事件”“該事件對您當時產生了什么影響”“您是如何解決”，識別創業事件與連續創業者的創業思維、創業失敗學習、創業能力之間的交互作用。另一方面，半結構訪談創業合伙人、核心骨干成員。主要了解團隊成員對創業事件的參與感受，描述并互證關鍵事件對公司發展的積極影響和消極影響。二是實地觀察。作者對CX及其公司間接觀察和參與觀察長達3年，積累了大量與其創業相關的一手資料，為本研究提供了可靠的保障。參照事件系統理論，對上述所得資料進行分析，識別出28件關鍵事件，如表2所示。

（三）數據分析過程

在進行數據分析之前，筆者先對文獻進行梳理和研讀，提煉本案例涉及的關鍵變量，界定關鍵變量的含義和主要特征，對訪談數據進行編碼，通過編碼分析各關鍵變量間的內在關聯性。根據事件系統理論，事件強度指事件的新穎性、顛覆性、關鍵性對創業者的主效應，事件強度越大，即事件越新穎、顛覆及關鍵，越能對主體產生更大的影響。參考張默和任聲策的研究對事件強度進行分級，用“+++”表示事件強度很強，即表示該事件對創業者有顯著影響，“++”表示強度一般，“+”表示強度弱。事件空間指事件發生的空間層次及其擴散范圍，其中空間層次分為環境層、組織層、團隊層，空間擴散范圍可劃為行業外、行業內、組織內，用“+++”表示事件擴散范圍可達行業外，“++”表示事件擴散范圍可達行業內，“+”表示事件擴散范圍可達組織內。依據事件與連續創業者之間的作用關系將事件分為主動型事件和被動型事件，由連續創業者主導的事件稱為主動型事件，反之則為被動型事件。參照事件系統理論識別出28個關鍵事件，其發展脈絡整理如圖1。圖1生動揭示了創業者所經歷主動事件和被動事件的發生順序和空間分布。

四、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路徑和表現現有研究對創業能力維度劃分存在不同視角，本文參照張玉利對創業能力的界定，將大學生的創業能力界定為機會識別和利用能力、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兩個維度，以下將從這兩個維度分析連續創業事件對創業能力的作用。

（一）大學生在連續事件中改變思維模式來提升機會識別和利用能力

創業機會識別與利用是創業能力的重要體現，它指的是創業者獲取、處理和加工信息，并進行復雜編碼和表征，從而識別已有信息和市場需求之間的結構相似之處。創業機會識別和利用順利與否，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創業者的認知水平。因為認知科學認為，當個體接觸到新事物時，會在大腦中搜索已知事物與新事物之間的關聯性和相似性，從比較中抽象出某種意義和表征，因此已有的認知水平會影響創業機會的識別和利用。這種基于事物之間的相似性來探索聯系的思維和推理過程稱為聯接思維。[15]聯接思維通常發生在兩個層次：一個層次是對事物基本特征和屬性的認知表征，表現為事物的表面屬性如形狀、大小、顏色、體積等，稱為表面聯接思維；另一個層次是基于多種表面屬性內部關系的綜合性認知表征，側重于事物內部的結構關系，稱為結構聯接思維。相較于表面聯接思維來說，結構聯接思維更能挖掘事物之間的本質聯系。創業機會識別的實質，是在市場和產品之間構建聯系的過程，這個過程需要對來自市場和產品的信息進行處理和加工。創業者采用不同層次的聯接思維，可能誘發不同創業機會發現，具體分析如表3所示。

從表3可知，在創業初期，被動型事件發生頻率較高，連續創業大學生由于認知局限和經驗缺乏，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的能力非常有限，往往傾向于采用表面聯接思維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事件XS4、XS7、KD1均對此有所體現。如在事件XS4中，學長創業團隊解散后，創業者開始思考如何獨立創業，在迎接新生活動中，發現許多新生有購買生活日用品的需求，由“新生需要買生活用品”聯想到創辦“新生商店”，在這個過程中起支配作用的是表面聯接思維。在事件KD1中，創業者發現身邊越來越多的同學熱衷網上購物，當時豐巢、菜鳥等快遞驛站還沒進駐校園，師生收發快遞多有不便，創業者敏感地意識到師生收寄快遞業務有很大的市場需求，萌生了創辦快遞公司的想法。從“師生有收發快遞需求”聯想到創辦“校園快遞公司”，依然是表面聯接思維在支配著創業者的思維模式。因此，本文得出如下命題1a。

命題1a：創業初期，由于先前創業知識和創業經驗的薄弱，連續創業大學生往往通過表面聯接思維方式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

隨著創業活動的推進，連續創業事件中蘊含的商業知識和技能為創業者提供了豐富的學習機會，創業者通過創業失敗學習改變了原有知識結構和認知模式，其創業機會識別思維模式漸由表面聯接向結構聯接過渡，這在事件KD6、SG1、SG5、NX1中均有體現。如事件SG5中，由于自身團隊沒有開發App的技術能力，客戶數據又由上游企業美團、餓了么等控制，且新鮮水果配送時限短，需要大量人力，創業者開始思考如何結合自身特長，成立與自己所學專業相關的公司。在這個過程中，創業者對“客戶數據受限”“團隊能力缺陷”“新鮮水果配送的人力要求”“自身發展要求”這四種表面屬性的內部關系進行綜合考慮，利用聯合分析方式進一步深思，不再像表面聯接那樣定義直接關聯的機會，而是進一步考慮間接、距離更遠的創業機會。事件NX1中創業者結構聯接思維表現更為明顯，創業者幫助颶風公司推銷油墨雖然失敗，但在此過程中發現油墨的消耗量巨大，印刷需求旺盛，成立文創公司應該有不錯的發展前景。其思維過程由“油墨消耗巨大”推測出“印刷需求大”再聯想到“文案和廣告設計需求大”，并不直接由“油墨消耗大”的表面屬性聯接到“油墨銷售”，而是聯接到間接的、距離更遠的“文案和廣告設計”，進一步體現了連續創業事件對大學生思維塑造過程的漸變。這是因為經過一系列創業事件影響，創業者通過創業失敗學習慢慢改變了認知結構，更傾向于采用結構聯接思維，在新信息與其他信息以及先前經驗之間構建起某種有機聯系，重新定義、識別和利用創業機會。因此，本文得到命題1b。

命題1b：連續事件促使大學生創業者通過創業失敗學習改變機會識別和利用的思維模式，影響其思維模式由表面聯接思維向結構聯接思維轉變。

（二）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進行創業失敗學習提升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

創業資源是指企業在創業活動過程中所擁有或支配的能夠幫助企業實現戰略目標的要素及要素集合。[16]資源基礎觀認為，創業的本質就是對創業資源進行獲取和合理配置，從而獲得競爭優勢和實現價值創造的過程。既然創業資源是個體創業成功的關鍵，這自然要求連續創業大學生具有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CX先后經歷了三次創業失敗，為了更好地理解和應對創業失敗的負面影響，他必須重新感知和配置消費者、市場、政策、環境等相關資源，采用合適的策略創造主動性事件去獲取創業資源，進而通過創業失敗事件提升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具體事件分析如表4所示。

大學生創業能力的提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累積過程。當大學生遭遇多次創業失敗時，通過創業失敗學習，能夠提高和豐富自身的創業知識和技能。[17]當被動型事件導致創業者獲取關鍵創業資源失敗時，創業者往往通過生成式學習將失敗事件中學到的經驗遷移到新情境中，主動采取措施避免“重蹈覆轍”，在更廣泛的范圍內創造更有效的主動型事件，消除被動型事件帶來的消極影響，提高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如事件XS6讓創業者意識到學校支持在校園創業中的重要性，于是在第二次創業時積極創造主動型事件尋求學校層面的支持，鼓足勇氣找到校長，向校長陳述自身創業想法和商業模式，校長特批了場地給他，解決了“校園快遞”公司配送周轉場地不足問題，避免了首次創業失敗的負面經驗。在事件NX6中，因公司規模擴張導致資金危機，創業者為化解此次危機連續創造了兩次主動事件NX7、NX9，首先通過人脈資源獲得利潤豐厚的深圳市食品安全宣傳項目，其次壓縮成本將公司行政費用降到最低。這兩次主動型事件都是創業者生成式學習的結果，體現了創業者對創業資源的獲取和配置能力進一步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命題2a。

命題2a：當被動型事件導致獲取創業資源失敗時，連續創業大學生傾向于采用生成式學習方式從失敗事件中學習，創造主動型事件消除被動型事件的負面影響，提升資源獲取與配置能力。

當創業者采用單環學習時，局限于現有系統和文化框架去糾正和調適當前行為以解決最初的問題，不能跳出原有規則重新定義個人行為，單一的反饋閉環無法獲取新生知識，導致創業者無法創造出有效主動型創業事件來獲取關鍵創業資源，被動型事件消極影響后延。這一現象體現于本案例的多個事件中，如XS5、KD4、SG2等多個主動型事件都是創業者為應對創業環境突變而嘗試爭取關鍵資源的行為，但最終都以失敗告終。如事件SG2，創業者剛接觸到OTO概念，意欲搭建線上接單和線下配送結合的電子商務平臺，因缺乏電子商務運營的思維和技術，難以打通線上和線下相融合的渠道，此時利用單環學習難以解決不同于傳統線下銷售的新問題，最終SG公司因虧損而失敗。

連續創業大學生在創業過程中，除了應對被動型事件帶來的消極影響，更需要創造主動型創業事件去獲取關鍵創業資源。雙環學習是指創業者重新審視和評價創業組織目標的本質、價值和基本假設，以完全不同的方式重新構建問題、解決問題，這對獲取關鍵資源具有重要的作用，具體案例表征如表5中的事件SG4、NX2、NX7。如事件SG4中，創業者撰寫了商業策劃書，從美團，餓了么將客戶導流到微信賬號，嘗試尋找新的融資渠道，并最終得到了投資人認可。創業者發揮主觀能動性創造主動型創業事件，同時通過雙環學習對這些資源進行了重新配置，促成解決問題的新思路、新方法的產生，最終提升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命題2b。

命題2b：連續創業大學生通過不斷進行雙環學習來創造主動型創業事件，進而提升自身的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

五、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差異與前置條件（一）大學生在不同強度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差異

創業過程中的關鍵機會和重大問題能夠產生高水平的創業失敗學習結果，使創業者創業行為更加與眾不同，而不僅僅是改善現有創業行為。[18]事件系統理論指出，強度越大、空間擴散范圍越廣的關鍵事件，越能改變或影響實體的行為、內部特征甚至觸發新的事件。關鍵事件之所以能夠引發高水平的創業失敗學習結果，是因為事件的新穎性、顛覆性、關鍵性促成創業者進行深層次反思，反思結果包括提高發現創業機會的能力、運用新方法解決難題、將關鍵事件中的所學應用于新情境和新事件等。創業者先后創辦了4家公司，其中事件XS7、KD6、SG5標志前3家公司均以失敗告終，其新穎性、顛覆性、關鍵性均在一般強度之上，高強度被動型事件促使創業者從創業失敗中進行反思和學習。正如創業者自述：“又開始回到創意創業園，參加定期舉辦的企業診斷會，一流創業專家會給予一對一的指導，受益匪淺。還和創業團隊核心成員經常聚會，思考未來的發展方向。”在與颶風公司合作的事件NX1中，因首次和行業標桿企業合作，其新穎性、顛覆性、關鍵性均處于中等水平之上，合作結果雖然失敗，但彼時颶風公司正籌備上市，其在規范管理、獲取資源和提升績效方面的經驗對創業者產生了重要的正向影響，使得創業者關于新企業創建、運營管理、市場需求、網絡關系管理等方面的知識得以重構，并充分利用了事件學習結果，成功創建“南象文創公司”。事件KD1、SG1同樣具有高強度屬性，且空間影響擴散于行業之外，從強度和空間方面都強烈吸引了創業者及其組織的資源和注意力，并促使創業者結合創業情境獨特性進行商業模式創新，成功地將業務由線下擴展到線上。可見，高強度事件引發的創業失敗學習通常是質變的、高水平的，產生的學習結果為創業者創造主動型事件提供了基礎，大幅度提升了創業者創業能力。基于這些分析，本文提出命題3。

命題3：事件強度越高，越能引發連續創業大學生進行高水平創業失敗學習，越能促進大學生提升創業能力。

（二）創業教育是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前置條件

高校創業教育會對大學生的創業能力提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19]，因為它可為大學生產生創業動機、實施創業提供所需要的知識及技能。由于大學生創業者不同于社會創業者，他們大都缺乏創業前置知識和行業經驗，所以創業教育在幫助大學生創業者克服“新進入缺陷”作用更大，也更能提升創業能力。

如表6所示，連續創業大學生表示創業教育對其創業能力有重要促進作用。一方面，創業教育產生直接促進作用。如事件XS1成為創業者創業生涯的起點，創業者加入創業社團后經學長引薦又加入了創意創業園，得到了有效的創業教育，豐富了創業知識，創業能力也有了初步提升。正如創業者及其團隊講述：“創意創業園經常開展企業管理、財務、法律、銷售方面的講座，還為我們提供了孵化場地和技術支持，我們的第一次創業就是從創意創業園開始。”另一方面，創業教育產生間接促進作用。創業教育不僅給學生提供理論知識教育，還會給創業學生提供一定的創業支持，這對創業能力增長有一定作用。創業者前三次創業均在校園內發生，事件XS2、XS3、XS5、KD2、KD5、SG2的背后都浮現出S大學對大學生創業的扶持，具體體現在情感支持、資源支持和組織支持等多個方面。正如創業者及其團隊講述：“學校的創業氛圍非常的寬松，當我們遇到難題時，學校會請創業專家幫我們一對一診斷。”這種精準的創業扶持，對大學生創業能力提升的作用也是非常顯著。因此，本文提出命題4。

命題4：創業教育是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提升創業能力的前置條件。

六、研究結論與實踐啟示

（一）研究結論

第一，大學生在連續創業事件中通過調整思維方式和加強創業失敗學習提升創業能力。一方面，提升創業機會識別和利用能力。隨著關鍵事件的推進，連續創業事件會影響大學生創業者思維方式的轉變，連續創業大學生機會識別和利用的思維模式，逐漸由表面聯接思維向結構聯接思維過渡，有效提升了創業機會識別和利用能力。在大學生創業初期，連續創業大學生作為創業新手，其創業知識體系不夠完整，對創業活動的認識處于初級階段，創業機會識別和利用機會能力有限，往往通過表面聯接思維搜尋和識別創業機會。在大學生創業后期，隨著創業活動的深入，除了被動型事件帶來的失敗歷練，創業失敗學習使得創業者的知識結構和思維方式發生改變，創業者能夠從紛繁復雜的事件中抽取其內部關聯結構，運用結構聯接思維，在已有信息、新信息之間挖掘深層次關聯，進一步賦予其主觀意義并形成新表征和概念，在更大范圍內準確識別、判斷和評估創業機會。另一方面，提升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當被動型事件導致創業者獲取創業資源失敗時，連續創業大學生傾向于采用生成式學習方式進行創業失敗學習，并通過雙環學習方式創造主動型事件，再次有效獲取并配置創業資源，資源獲取和配置能力有效增長。

第二，高強度創業事件能引發高水平創業失敗學習結果，更能促進大學生創業能力的提升。高強度創業事件給創業者及其企業從空間和強度兩方面都帶來非常大的沖擊，必定吸引創業者及其組織調動資源進行應對。在應對高強度創業事件時，大學生創業者積極進行創業失敗學習，會獲得良好的學習結果。這是因為，按照失敗學習規律，失敗反思是創業失敗學習的關鍵環節，通過反思可將失敗經驗轉化為知識，而高強度創業事件能夠帶來更寬更深的失敗反思。從社會網絡角度進行創業研究的學者也認為，創業者的技能和知識獲取主要來自組織外的聯系，與外部網絡的聯系是創業失敗學習的源泉，而事件系統理論指出，對于事件中的任一組織，事件都是外在情境，具備很強的時間屬性和空間屬性，事件的發生為創業者提供了寶貴學習機會。

第三，創業教育是大學生在事件中有效提升創業能力的前置條件。創業教育為大學生進行創業失敗學習提供基礎培訓和專業指導，創業失敗學習獲得的知識和經驗為大學生應對各類事件的發生提供解決方案。對于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創業者，創業教育中的創業扶持是保障其連續創業的重要條件，創業事件才有可能連續發生。同時，連續創業事件也是創業失敗學習的豐富來源，在事件中學習，在學習中創造事件，這種相互促進的關系使得大學生創業能力的提升進入正反饋。

（二）實踐啟示

第一，高校應營造寬松創業氛圍，重視創業失敗學習。縱觀連續創業大學生案例的創業歷程，可見被動型事件和主動型事件相互交織。被動型事件多由環境變化導致，主動型事件則需要創業者主動創造，充分說明了人和環境的交融互動性。要提升大學生的創業能力，對于高校而言，在營造寬松創業氛圍的同時，需要多方協同合作構建開放、共生的創業失敗學習體系，提升大學生創業能力。大多數大學生在創業失敗后缺少對失敗后行為規律的認識，既然創業失敗不能避免，就應該最小化創業失敗的成本、最大化創業失敗的價值。為此高校應建立科學規范的機制幫助創業失敗大學生進行失敗診斷、失敗歸因、失敗反思，引導學生重視創業失敗學習，獲得良好的創業失敗學習結果。[20]

第二，鼓勵大學生勇于進行創業實踐，重視認知能動性在創業能力提升中的隱性作用。認知能動性是由馬勒與佩莎提出，強調欲望、想象力、情感等帶來的模糊不明、無計劃卻有巨大的影響，因其玄乎難以測量的獨特性而常被忽略。[21]學界在探討事件系統理論時往往聚焦于創業者如何有計劃、有策略地利用社會資源對被動困境做出改善，這種外顯的行動學習更受研究者關注，而作用于其間的認知能動性的內在塑造功能卻沒有得到足夠重視。認知能動性作為一種深層次的隱性驅動力，能在創業者漫長的創業歷程中形成無形的動力，從而帶來改變。大學生創業者應通過創業實踐構建認知能動性，在創業事件中不斷體會、反思、評估自我，進而在認知能動性的推動下不自覺地改變。事件雖然會隨著時空的變換而消失，但由事件串聯的創業經歷將創業者由外到內慢慢打磨成一個新的自我，這種“浴火重生”帶來的自主性是一種持續認知和不斷“生成”，累積起來便能有效地提升創業能力。

第三，完善大學生創業扶持體系，增強創業者的創業韌性。創業韌性是一個動態的適應過程，是創業者在困難和挑戰面前的恢復能力，創業扶持能夠通過提升創業韌性間接促進創業成功。[22]本案例研究中的大學生具備強大的創業韌性，面對被動型事件帶來的資源匱乏進行堅韌抗爭，經歷了多次失敗仍能勇于創業，除了與其自身積極樂觀的心理品質有關，還與S大學的創業扶持緊密關聯。因此政府、高校、行業工會和社會團體等機構應多方聯動，構建完善的大學生創業扶持體系。一方面提供經濟、財務方面的支持，對處于資源困境中的企業施以援手，例如制定專項創業優惠政策、提供創業貸款專項項目、對失敗的企業進行一定補貼等。另一方面提供情感、信息方面的支持。沖淡創業過程中被動型事件對大學生創業者帶來的挫敗感，鼓勵創業者突破個體制約去創造主動型事件，增強創業韌性，使創業者對創業過程的不確定性具有更高的容忍度；幫助創業者在創業活動中獲得及時準確的信息，適應不斷變動的創業環境，更積極地面對挫折與挑戰，促進創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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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志萍）

收稿日期：2023-06-24

作者簡介：鐘云華，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胡葉容（通訊作者），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博士研究生，深圳職業技術大學工業訓練中心講師。?*本文系“學術湖南”精品培育項目“三維資本視野下大學生創業路徑研究”（22ZDAJ007），深圳市教育科學2022年度規劃課題（ybzz22010）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