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編劇、教師、藝術家、科普作家等遇見科幻,他們乘著想象的翅膀,抵達了怎樣的未來?跟隨他們進入奇妙的成長時空隧道,你會發(fā)現(xiàn),科幻能提供許多關于人生的解法,而擁抱科幻也并不僅僅是與科幻作家們有關。
在科幻的旅途中,找尋照亮未來的燈
文 ■ 張牧笛(編劇,作家)
雖然我是一個理科學渣,對于科幻領域的專業(yè)知識儲備堪稱匱乏,但我一直很喜歡看科幻電影。從早期的《黑客帝國》《銀翼殺手》,到近些年的《盜夢空間》《星際穿越》《火星救援》等。
科幻就像一條溪流,在我生命的長河中靜靜流淌。它對我而言,是突破想象極限的奇思妙想,是異彩紛呈的視覺奇觀,而它最大的價值,則在于它與萬事萬物的隱秘聯(lián)系和對未來的思辨。如何處理科技與人類文明、人與人工智能、過去與未來之間的關系,是無數(shù)科幻電影都在反復討論的主題。
去年夏天,我參與了一檔綜藝節(jié)目的編劇工作。在這檔節(jié)目中,需要構思一個帶有科幻元素的“世界觀”。于是,在將主要人物設定為“元宇宙”中的數(shù)字人之后,我借鑒以往看過的科幻電影,著手對這個虛構世界進行搭建和填充。我不斷對自己提出問題,比如:這個世界是怎么產(chǎn)生的,它的能量來源是什么?是否存在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這個世界的數(shù)字居民有沒有情感?……
在進行了一番天馬行空的構想后,我和我的同事們又回到了那個永恒的命題——這個世界和人類世界的關系是怎樣的?基于科幻題材“思辨”的內(nèi)核,我們最終將主要的故事脈絡設定為:這個元宇宙世界是從人類的數(shù)據(jù)信息中誕生的,經(jīng)過若干版本的迭代,數(shù)字人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情感,并與人類產(chǎn)生了交互。可惜,由于相互間的不信任,“和平共生”的局面最終被打破,造成了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主人公有機會“穿越”回悲劇發(fā)生前,他開始思考破局之路……
我們在科幻世界里享受冒險的樂趣,也在其中尋找和歸納主題。究其根本,我們是想在科幻的外殼下進行一些思考和討論,觀察和想象在另一個世界中正在發(fā)生的事情。隨著科技與人工智能的發(fā)展,人類勢必要走向與之共存的未來,那么如何找到二者之間的平衡點,尋求一條共贏之路,是我們必須直面的問題。
這也是“科幻”的價值體現(xiàn)——在精彩的故事中暢想未來,警醒現(xiàn)在。在創(chuàng)作科幻的旅途中充滿了對時間的思索、對命運的追問,而人類只有在不斷地求索與思辨中,才能找到照亮未來時空的那盞燈。
今夜,始終關心人類
文 ■ 范淑敏(杭州高級中學錢塘學校語文教師)
有科幻這個概念,已經(jīng)是上高中的時候了。那時候我第一次接觸艾薩克·阿西莫夫的“機器人系列”,驚詫于他宏大的世界觀和磅礴的想象力。這樣的想象力和我在兒童時代所讀的神話志怪小說的幻想有不同的質(zhì)感。
于是,我開始有意識地、系統(tǒng)地去閱讀科幻小說。瑪麗·雪萊的“人造人”系列、凡爾納的“不平凡的旅行”、H.G.威爾斯所追求的科學想象與社會批評相生、世界末日及后人類社會的設想等,無一不在開拓科幻小說的疆域和題材。硬科幻也好,軟科幻也罷,在其宇宙規(guī)律和社會批評的背后,不變的是對人類處境的憂慮。
如果說小說是在書寫人的欲望,那么,科幻小說的作者則執(zhí)著于尋找一種更宏大或更超前的表達。如果說散文是人書俱老的文學,則科幻或許是“人書不老”的藝術,這種想象先于自己的時代,超越常人的視野。
我曾經(jīng)在班上發(fā)起一次圓桌討論,以《列異傳》中“干將莫邪為楚王鑄劍的故事”為底本,抓住其中頗具張力的情節(jié),如“遇客,欲為之報”“乃刎首,將以奉楚王”“王往觀之,客以雄劍倚擬王,王頭墮鑊中;客又自刎”,讓同學們各自去設想人物小傳。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個同學頗具想象力,設定“客”并非傳統(tǒng)俠客,而是天外文明,此番是來尋找隕鐵,并在尋找的過程中“看見”了兩柄劍上所背負的“天賦”“手藝”“仇恨”“殺戮”。同學們紛紛質(zhì)疑:在這個新奇的故事中,“客”來尋劍的緣由是什么?這構成了小說的主題。“為什么‘客’要將自己的頭顱也投入沸水中?”這涉及小說的合理性。在層層剝離的過程中,我們不斷厘清想象力背后的小說的真實性問題,追問和推敲小說的細節(jié)。可以說,科幻為我們的小說人物、情節(jié)走向、觀照重點提出了新的可能。
我曾經(jīng)疑惑,科幻小說能給我們普通人帶來什么,現(xiàn)在我或許可以給出一個答案:科幻能給我們帶來力量和勇氣,因為科幻作者關心的,始終是人類。
科幻、我和賽博格
文 ■ 李國棟(西南大學文學院講師、碩士生導師)
今天,我們越來越習慣通過科幻作品來想象未來社會的模樣,進而將想象變成現(xiàn)實。科幻作品就像一顆種子,埋在少年的心中,等待著我們成年之后生根發(fā)芽,乃至長成參天大樹。如今,我的研究方向是探討賽博格的人文性問題,這與我中學時代印象深刻的兩部科幻作品有關:一部是荒川弘的漫畫《鋼之煉金術師》,另一部是大友克洋的動畫電影《阿基拉》。
在《鋼之煉金術師》中,主人公愛德華·艾爾利克和他的弟弟阿爾馮斯·艾爾利克為了見到亡故的母親而觸碰“人體煉成”這一禁忌,結果遭到反噬。哥哥失去了一只手臂、一只腳,弟弟則失去了全部的身體。哥哥的手臂和腳被替換成了機械義肢,弟弟的身體則全部換成了鋼甲——他們均變成了賽博格,其身體比原來的肉體更為強大。這個描述令我深深著迷,這不就是未來人類的樣子嗎?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生老病死,但衰老、受傷的身體可以由人造器官和義肢替代,等到了意識可以上傳計算機網(wǎng)絡的時候,人類甚至可以實現(xiàn)數(shù)字永生,終將擺脫腐朽的肉體給靈魂帶來的困擾。
但是,《阿基拉》講述了人成為賽博格的潛在風險。主人公鐵雄獲得了超常的神秘力量,但他卻沒有控制這種力量的意志和能力,最終導致機械形態(tài)的失控和理智、情感的癲狂。他不僅沒有成為具有超能力的超人,反而成了反人類的惡棍。當科技對人的影響達到極端的程度,“人”的定義也許就需要修改了。究竟“何以為人”?那時,我們也許會面臨難以想象的人性困境。這不由得讓我們畏懼科技的力量,畏懼未知的賽博格社會。
這兩部作品雖然都是虛構的科幻故事,但恰恰反映了高科技所帶來的兩面性。它們引領著我去關注賽博格,關注正在不斷變成現(xiàn)實的人類未來。我也希望借由自己的努力,發(fā)現(xiàn)某一扇通向未來的大門,探尋那條與科技攜手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的道路。
我用藝術眺望未來
文 ■ 周致遠(中國美術學院學生)
初中時期,《安德的游戲》三部曲和《三體》三部曲,不斷突破著我想象的大門,讓我沉迷于科幻世界的瑰麗與未知。當時,我邊看書邊琢磨,這些科幻世界只能存在于想象中嗎?怎么樣才能呈現(xiàn)科幻世界?剛巧有師哥走上了藝術設計的道路,閑談中提及他正在上的設計課程,可以將腦海中的想法變成看得見、摸得著的物品,于是我開始試著學習相關專業(yè)課程。
大學時,我終于進入了夢想的殿堂——中國美術學院。我躊躇滿志地創(chuàng)立了Damp;A Lab(人工智能藝術設計實驗室)。我們圍繞人工智能進行跨學科探索與創(chuàng)作,并有幸與科幻作家吟光老師合作,圍繞她的新書《港漂記憶拼圖》進行實驗性影像創(chuàng)作,將AI技術與創(chuàng)作流程完美結合。科幻作品的深邃思考與極端幻想啟發(fā)了我,讓我有機會在設計中追求更深層的人文關懷與科學探索。這次合作不僅讓我深刻體會到了科幻與藝術設計的交會,也讓我見證了AI技術在影像化科幻文學領域的潛力。我意識到科幻不僅是一個主題,更是一種思維方式,它釋放了我的創(chuàng)造力,讓我的設計有了更多的可能性;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不僅是一種技術,更是一種全新的行動方法,讓我可以更快速地迭代靈感,并將其轉化為實際的設計作品。
“我從來沒有長大過,但一直沒有停止成長。”正如阿瑟·克拉克說的,科幻小說一直在帶領我成長。《安德的游戲》里的戰(zhàn)略思維和道德困境啟發(fā)我在設計作品時深入探索倫理和社會責任;《三體》對未來科技的大膽預見則激發(fā)了我探索科技與藝術融合的熱情,推動我挑戰(zhàn)現(xiàn)實界限,追求創(chuàng)新。在現(xiàn)階段,我希望用自己設計的作品去捕捉科幻小說中對未來世界的無限想象,將這些想象轉化為具體的設計語言,創(chuàng)造出既反映當前社會現(xiàn)實又展望未來的作品。
那些未曾親眼看見的太空堡壘、未曾造訪的星空之城、平行宇宙里的未來世界……我希望能借用科幻藝術去眺望、想象、抵達。
科學是現(xiàn)實與未來之間的分界
文 ■ 姚永嘉(玉米實驗室創(chuàng)始人,少兒科普作者)
我每天都要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去了解全世界最新的科研進展。這不僅是一個科普作家尋找寫作思路的日常,更是一種自認為在窺探未來的小愛好。在我看來,科學家擺弄的東西,就是現(xiàn)實與未來之間的分界線。
在19世紀,許多重大發(fā)明如電話、電燈、汽車等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讓人們產(chǎn)生了一種“大部分重要發(fā)明已經(jīng)完成”的錯覺。但同一時期的法國科幻作家儒勒·凡爾納并不那么認為,他對所處時代的科學成就特別敏感。凡爾納憑借自己的知識儲備,發(fā)揮豐富的想象力,在科幻作品中預見到了50年后甚至100年后才會出現(xiàn)的科學成果。要說對我影響最深甚至永久影響我寫作風格的科幻小說,就數(shù)凡爾納的《海底兩萬里》了。
科幻作品常常引導讀者去思考那些關乎人類未來的重大問題。它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現(xiàn)實世界的可能性與潛在的風險。科幻的魅力在于它基于現(xiàn)實,卻又超越現(xiàn)實,它讓我看到了技術進步的光明面,同時也提醒我注意那些潛藏在創(chuàng)新背后的陰影。受此影響,對科技進步的審慎構思融入了我的科學寫作觀。
科幻小說可以成為一個思想的實驗室,讓我們自由地提問,并勇于探求答案。科幻小說中的角色早已超越了單純的知識傳遞的功能,它成了啟發(fā)我們對世界更深層認識的催化劑。
眼下就是100年前的未來世界,技術創(chuàng)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帶我們?nèi)ネ磥怼U缈苹么髱煱⑸た死怂f:“任何足夠先進的技術都與魔法無異。”科學早已不只是解釋現(xiàn)實的工具,它成了塑造未來的重要力量。科學家每次將現(xiàn)實的邊界往未來那邊狠狠地挪過去一大步的時候,都讓我們更加接近昔日夢想家們所描繪的未來。
而我,也樂于將自己的作品里那些對未來的構思小小地劇透給讀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