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原本是一個幾何學術語,后來發展成為一種對主要以ACGN(Animation動畫、Comic漫畫、Game游戲、Novel小說)為載體的文化形態和產業集合的代稱。
據相關機構研究,2021年我國泛“二次元”用戶已達到4.6億。其中,在讀學生為最大用戶群體,企業白領次之。擁有龐大受眾基數的“二次元”文化已經成為互聯網時代的流行文化,并且開始融入“三次元”的現實生活中,文化的“次元壁”正逐漸被打破。
針對這種現象,結合你的體驗和思考,談談你的看法。
流行文化是時代精神的體現,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時代精神,而不同的時代精神孕育出不同的流行文化。《詩經》是先秦時期的流行歌謠,戲曲是元明時期的新潮娛樂,“二次元”文化是互聯網時代的精神產物?!傲餍小敝傲鳌保谟跁r代中所風行之文化的變動不居。時代不斷向前發展,新的文化形式必然出現,只要無傷大雅,人們都應該持一種積極開放的心態,直面新興的文化潮流。
“二次元”文化之所以能在當下流行,除了經濟、技術等方面的原因,最關鍵的是它契合了當下年輕人的精神需求。一些人認為,年輕人選擇“躺平”“擺爛”,是失去精神追求的后果。然而事實也許正相反:在快節奏、高強度的現代生活中,年輕人前所未有地渴望精神上的自由——他們只是轉移了追求的對象,變換了追求的方式。年輕人不再把情緒浪費在人際間的無效溝通之上,而是更看重自己內心真實的愉悅體驗。
年輕人認為,相對于世俗意義上的成功,能讓自己真正快樂起來顯然更加可貴。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種對精神愉悅的追求恰是對功利思想的糾正,是對“存天理,滅人欲”這種要求人保存天理、消滅欲望的極端禁欲主義傳統思想的反抗,是對“人的一生,到底應該如何度過”的新的回答。
想一想:“存天理,滅人欲”是這個意思嗎?
哲學問答
“存天理,滅人欲”是南宋思想家朱熹提出的倫理命題。這句話確實帶有一定的禁欲主義色彩,但如果稱之為極端禁欲主義并加以批判,未免失之偏頗。事實上,朱熹反對極端的禁欲主義,指出追求拋卻一切外物的拖累是一種不分善惡且無法實現的行為。
也就是說,朱熹并不是強調要消除人的一切欲望,那“天理”和“人欲”到底是指什么呢?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可以先回顧一下孔子“克己復禮”的思想,這一思想要求人們克制自己的私欲,使行為合乎禮制。一直以來,倫理和德行都是在儒家哲學體系中占據重要地位的哲學概念,儒家學派面對公義和私利時,一貫傾向于拔高“公”和“義”的地位,主張以公統私,以義克利。
朱熹也不例外,我們可以把“存天理,滅人欲”看作“克己復禮”在他思想中的一種表達。他主張天理是“公”,人欲是“私”。在他的理論中,世間只存在一個至善的天理,但這個天理可以為萬物分有。正如月亮是獨一無二的,而在水面上卻有千千萬萬個月亮的倒影。這個唯一至善的天理也可以體現在每個人的天性里,表現在人的各項行為活動中。因此,遵循天理就是遵守、順從我們的天性,是合乎人性的,是善;而放縱人欲是對天性的蒙蔽,是不自然的,是惡。所以,要克制個人不合理的欲望以服從天理。
既然人性是天理給予的,那欲望作為人性的一部分是否也是天理的一種呢?既然我們要遵從天理,那如何能滅掉欲望呢?
這與朱熹對“人欲”的定義有關,他主張“滅人欲”,并不是要求人消滅自己所有的欲望,而是反對過度貪求不合理的欲望。人要生存必然會有所欲求,以生存為目的的欲求屬于天理,比如對飲食的基本需求。但如果超出了生存的部分,以享樂為目的,那就是奢侈且不正當的,比如不是要求填飽肚子,而是無度地貪求美味的食物。
在朱熹看來,“人欲”的產生是因為人心被物欲迷惑或蒙蔽,生出了邪念。由于人的耳、目、鼻、口等感官時時刻刻接觸外部世界,不可避免地受到物欲的影響。此時,若能遵守孔子所說的非禮勿視、勿聽、勿言及勿動四條原則,克制自己的物欲,那么個人的道德修養便能向圣人靠近。
那么如何才能實現“存天理,滅人欲”呢?“存”與“滅”之間有沒有什么標準?
追求“存天理,滅人欲”的過程就如同剝筍,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要一層一層慢慢地往里剝,逐步翦除因物欲而生的惡念,每當剝去一片筍殼,離鮮嫩的筍肉就更進一步。當外層的物欲被剝盡,天理便自然清晰明了。但朱熹也強調,“滅人欲”需要有限度,克制人欲絕不意味著要超脫世俗,或是遠離人間,歸于空寂,而是要落于實處,最終著眼于自身生活的現實世界。
至于“存”與“滅”之間的標準呢,自然是有的。我們置身于物欲橫流的社會之中,是否一定要消除所有的欲望才算是順應天道?這當然是既無必要,也不可能做到的。我們要做的是建立自己內心的道德準則,克制不合理的欲望,使我們的言行能夠自發地符合道德規范。
1.真德秀的《文章正宗》
真德秀(1178—1235)是南宋中后期著名的理學家、文學家,為朱熹的再傳弟子。他有感于“后世文辭之多變”,欲為當時的學子提供一個可資參考的作文范本,于是編纂了《文章正宗》。這是一部詩文總集選本,收錄了從先秦到唐末的作品,由辭令、議論、敘事、詩歌四個部分組成。
《文章正宗》集中體現了理學家對詩文創作的追求,即更重視思想純正而非文辭優美與情感豐沛。例如在詩歌評選的標準上,真德秀強調“得性情之正”,其中隱含著“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要求。一方面,真德秀以是否“明義理”為準繩,采擇精嚴,凡是與“義理”不符的詩文,即便如曹操興寄高遠的《短歌行》、李白汪洋恣肆的《將進酒》,亦不在入選之列。另一方面,《文章正宗》選錄了大量陶淵明、韋應物、柳宗元等人描繪山水的作品,這類作品的情感表達相對沖和平淡,近乎自然,契合了程朱學派“去欲”的要求。
當然,以理學為主的編選標準,也使這本著作不可避免地存在著忽視詩歌藝術性的缺陷。雖然在理學興盛的宋明時期,它被一再刊刻,甚至成為官學教材,但當理學思想退潮后,《文章正宗》被冷落、被批評的命運也是可以預見的。
2.伊壁鳩魯學派與斯多亞學派
“存天理,滅人欲”這一主張在西方也有類似的觀點。比如古希臘時期的伊壁鳩魯學派與斯多亞學派,他們都反對盲目追求物質享樂,沉溺于個人的欲望,但他們對幸福的定義存在不同之處。
伊壁鳩魯學派將幸福定義為快樂,認為人的生活是追求快樂的過程,幸福的人生意味著獲得更多的快樂與更少的痛苦。而快樂又有動態和靜態之分:動態快樂指滿足欲望的過程,如感到口渴時喝水;靜態快樂則是痛苦消除之后的平靜狀態,如喝完水后,不再感到口渴。相較于動態快樂,靜態快樂更值得人們追求。
斯多亞學派則與之針鋒相對,批評伊壁鳩魯學派的觀點庸俗淺薄,認為快樂絕不能居于美德之首。他們將幸福定義為美德,主張人應當驅除情感欲望,順從自然并遵從理性來生活,幸福就在于追尋更高、更完備的美德。
在此之前,古希臘哲學家圍繞“什么是善”“什么是幸?!币呀浾归_了許多討論,但在蘇格拉底、柏拉圖及亞里士多德那里,個體生活的幸福并沒有被視為獨立話題展開討論,而總是為政治哲學服務。伊壁鳩魯學派與斯多亞學派的討論奠定了晚期古希臘哲學研究的倫理學轉向,“個體如何獲得幸?!边@一問題的獨立價值得以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