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數字化進程的加快,網絡失范行為給公民的財產、身心健康等帶來了種種負面影響,并成為危害社會秩序、妨礙國家安全的重大因素。世界各國的實踐表明,提升公民數字素養是解決這些問題的有效途徑,不斷增強全民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彌補數字鴻溝也是當下中國情境的現實需要。該研究在社會建構主義的基礎上探究適合中國情境的“公民數字素養”內涵框架,構建了公民數字素養的內外雙循環結構,通過相關數字素養框架的梳理和政治、經濟、文化等5種情境的需求分析,提煉出中國情境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的12個構成要素,從知識、技能和態度三個維度進行了詳細闡釋。最后,基于政府注意力視角,對139份數字素養相關政策文本進行內容分析,判斷當前的政策關注重點,從平衡政策注意力焦點和調整政策注意力指向兩方面提出實施建議。
關鍵詞:中國情境;公民數字素養;社會建構主義;政府注意力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① 劉曉娟為本文通訊作者。
數字技術的飛速發展給人們生活帶來便利,一系列社會問題也接踵而來,網絡詐騙、網絡霸凌、竊取國家機密等行為給公民個體安全、社會和諧乃至國家政權穩定帶來了巨大的風險和挑戰。為了適應這些變化,每個公民都要逐步學習和掌握數字社會中的“生存之道”,公民的數字素養亟需提升。數字素養概念包括狹義和廣義兩類。狹義上,數字素養是一種工具,重點是形成與“數字”有關的能力和技能,P.Gilster將其定義為理解并讀懂通過電腦顯示的各種數字資源及信息真正含義的能力[1]。廣義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認為數字素養涵蓋了以往的信息素養、計算機素養、ICT素養和媒介素養,是“通過數字技術安全適當地獲得、管理、理解、整合、溝通、評價和創造信息的能力”。還有專家將經驗、價值觀、態度、策略、意識融入到數字素養的概念中[2][3]。本文參考《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等文件,結合當前主流的概念界定,認為公民數字素養是數字社會公民掌握相關知識、技能,具備良好的數字行為習慣,自覺遵守法律,履行公民義務,能夠以積極、負責任的態度運用數字技術進行生活、學習和工作的一系列素質與能力的集合。
長期以來美國、歐盟和UNESCO等眾多國家和國際組織都對數字素養關注有加。1995年,美國就意識到亟需重視公民數字素養教育以彌合數字鴻溝[4],2014年 UNESCO啟動了“數字公民培育項目”,呼吁世界各國重視數字時代公民素養教育。歐盟2020年《老年人在數字化時代的人權、參與和福祉》提出加強面對老年群體的數字技能教育和培訓。相較于發達國家,我國數字素養教育起步晚,在獲取、利用、創造數字資源等方面的能力差距較大,多部門接連出臺《提升LwSXJHHWQiddkDEpTsdoxbKwWZmj0JrSRyLk8ASzdNk=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等政策文件對提升全民數字素養作出安排部署,這表明國家戰略層面逐步重視對公民數字素養布局,但受限于我國數字社會的進程,現階段對于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仍有較大提升空間。本文認為,公民數字素養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目前的重點應聚焦于“是什么”以及“如何做”兩方面。對于“是什么”,本文充分調研了典型數字素養框架,在對其總結借鑒的基礎上,結合中國情境分析,構建了公民數字素養框架,明確當下我國公民應具備的數字素養要素。對于“如何做”,考慮到當前已有部分政策文本涉及到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根據政府注意力的觀點,政策文本內容能夠反映出政府在某個問題上的注意力分配特點。因此,基于構建的數字素養框架,本文分析當前政府政策的注意力配置重心,通過對比分析為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提供有針對性的實施建議。
國外有關公民數字素養的研究起步較早,內容也較為豐富,在不同群體數字素養的定義和培育等方面均有大量有價值的研究發現。相關研究可以分為三類,一是探討大學生群體的數字素養內涵和特點,Hargittai等通過對大學生互聯網使用行為研究,發現數字原住民的數字能力與其父母受教育程度、性別、種族等因素相關[5];Wan Ng從技術、認知、社會情感三個維度構建了數字素養概念模型,通過調查大學生的數字素養程度來確定其“數字原生性”,結果表明他們通常是通過學習接觸習得了數字素養技能[6]。二是公民數字素養相關框架構建,諸多研究涉及到公民數字素養的構成要素,例如:UNESCO將數字安全、數字交易、數字意識等納入數字公民教育框架;Waterford.org團隊認為數字平衡、安全和隱私、尊重、溝通、學習、批判性思維是數字公民的核心六要素[7]。三是從量表開發、測量要素的角度對數字公民開展實證研究,Choi等開發了目前為止使用最為廣泛的數字公民素養測評量表[8];Al-Zahrani等通過問卷調查發現使用計算機技術的信心越大,數字公民意識越有可能被激發[9]。
相比于國外,我國的公民數字素養研究開展時間較短,但在框架構建、素養測評、實施建議三方面也已進行了一些探索。一是有學者針對農民[10]、公務員[11]等特定主體構建了數字素養框架,鄭云翔等將數字公民素養的主要內容概括為數字理解、數字素養、數字使用、數字保護4個一級指標[12]。二是在公民數字素養的測評方面,當前研究聚焦于青年一代,姚爭等測量傳媒類大學生數字素養發現其數字接觸與使用能力最強,數字安全能力最弱,數字參與、數字創新、數字就業與發展能力都有待加強[13];還有研究顯示中國大學生的整體數字公民素養較好,但是數字政治參與度不高[14]。三是在公民數字素養的實施建議方面,學者從不同角度給出諸多思路。有研究通過借鑒美國、新加坡、澳大利亞等國際先進經驗,為我國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指明方向,除了構建數字素養教育框架[15],還需政產學研等協作,共同推進我國公民數字素養教育[16]。此外,近年來政府注意力視角越來越受到學者的關注,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對某項議題投入的注意力越多,其建設效果也就越好[17],對數字消費素養的研究發現增強地方政府數字注意力配置有助于提升居民數字消費素養水平[18]。
當前研究主要聚焦于公民數字素養的構成要素、量表開發、實證研究、實施建議等方面。由于數字技術發展起步較晚,我國的公民數字素養水平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還有一定差距,我國學者在分析了國外的公民數字素養教育模式后,有選擇地將先進經驗借鑒到我國的實踐中,研究發現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國的公民數字素養培育提供了樣本,有助于我國公民數字素養的提升,但仍有一定的改進空間。一是公民數字素養與我國現實情況的聯系還不夠緊密,需要妥善處理“通用框架與數字素養高度情景化和置身于具體背景的性質”之間的矛盾[19],當下應該立足中國社會特質,構建中國數字公民素養框架[20]。二是在實施建議部分,大部分研究是借鑒國內外實踐經驗提出策略,但可能出現與實際不符的情況。盡管有少量研究涉及了對政府注意力的分析,但研究成果較少,且對于數字素養的覆蓋面還比較窄,仍然需要深入探究。本研究充分借鑒當前典型數字素養研究成果,結合中國情境特點,建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在此基礎上,從政府注意力視角出發,通過政策文本分析發現當前突出問題,進而提出實施建議。
(一)社會建構主義
社會建構主義對素養領域的影響最早始于20世紀末,一些學者意識到以個人建構主義為基礎的信息素養教育忽視了學習過程中的社會性,應該在具體的社會文化環境中觀察如何進行信息的有效獲取和利用[21],社會建構主義開始引發廣泛關注。該理論認為社會文化和環境在個體學習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22],任何知識和事實都是由社會、政治、文化等因素塑造而成的,在認識的過程中人們經由主體間的溝通和對話達成共同觀點,社會建構主義已成為分析和理解社會公共事務的重要范式[23]。
從研究出發點來看,公民數字素養作為數字社會的產物,反映了社會情境對于素質的客觀需要,這本身就說明了數字素養具有很強的情境性,因此立足中國情境討論構建公民數字素養框架與社會建構主義重視環境的思想相契合。從研究思路來看,公民數字素養是數字社會的公民在長期的過程中逐漸習得的,這個過程中既涉及了公民自身意識和觀念的更新,也包括了對社會規范、群體規則的融入,是一個個人與社會交互的過程,而對相關研究的調研表明社會建構主義在解釋學習過程等涉及到個人與社會交互的作用過程方面具有較好的表現[24],因此,如下頁圖1所示本文將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概括為內外雙循環過程。
(二)注意力理論
注意力最初源于心理學概念,其本質特征是人的有限意識的聚焦和集中,以便高效處理事務[25]。隨后Simon認為決策者在面對復雜信息環境時處理信息的能力將變得稀缺,從管理學的角度首次對“注意力”進行了闡述,提出了有限理性的決策模型[26]。在此基礎上有大量學者從注意力分配如何影響組織決策的視角圍繞企業展開研究。注意力同樣引起了政策科學學者的關注,Jones開展了系列研究,將注意力分配納入政策議程設定中,確立了偏好和信息處理并重的分析思路[27]。心理學、組織學和政策科學研究成果構成了政府注意力分配研究的堅實基礎[28]。政府注意力是政府治理資源對某一議題或某一類事務的集中關注和指向,通過測量政府注意力的指向和強度兩個基本屬性,可以深入探索政府注意力的分配邏輯與決策偏好[29]。已有學者針對政策文本[30]、報紙[31]、工作報告[32]等數據,開展政府注意力相關研究。

(一)典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分析
數字素養技能框架是對數字技能組合進行分類和組織的通用方法[33],對政策制定、教育和評估實踐具有參考意義[34]。本文共梳理與總結了8個框架,如表1所示。從發布年份來看,8個框架具有一定的延續性,十余年的時間跨度體現了不同時期社會對公民數字素養的要求。


如表2所示,按照指標出現的頻次進行排列,可以了解指標的“重要程度”,具體分為三類:核心指標(不少于7次)包括數字意識、數字安全和數字技術、數字創新和信息素養,次核心指標(介于4—6次之間)包括數字參與、數字健康等9項,非核心指標(小于4次)包括數字交易、數字教授、人工智能素養與媒介素養。本文進一步對不同類型指標的內容進行了分析與歸納。

1.核心指標在絕大多數框架中都出現,代表當前國際社會對于特定素養的普遍需求,通常具有基礎性、全局性的地位。以數字意識為例,BC數字素養框架提到在使用互聯網時候要能意識到在互聯網的所有活動都會留下永久的“數字足跡”;DigComp2.2用多個實例對數字意識進行了清楚的界定,在評估信息時應該意識到某些因素會導致信息偏差,利用數字技術參與公民活動時應該意識到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在民主社會中的作用等。
2.次核心指標在半數框架中都有涉及,通常包括了在某個或某些領域中發揮重要作用的素養,本文將注意借鑒此類數字素養與不同領域背景之間對應的靈活性,并對照中國情境的特點確定數字素養的范疇意義。例如數字參與在多個框架中均有出現,但各個框架對應的領域和強調重點均不相同。DigComp2.2和DLGF都提到公民應該采取負責任的態度積極利用數字技術尋求建設性參與民主決策和公民活動的機會。數字能力框架對數字參與的定義則更加寬泛,泛指加入數字網絡、參與共享社會文化生活的一系列事務。
3.非核心指標的出現頻率盡管較低,但這并不等同于該素養并不重要。它代表了一種在某些特定情境中必需的素養,這種情境可能是出于國家戰略需要大力扶持,也可能是某些國家發展的現實需要。以此為鑒,本文也將分析中國社會中類似的特定情境需求,并據此確定應具備的數字素養。
(二)中國情境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
情境是某一時間內事情發展或個體行為活動的狀況、情勢或即時條件,研究情境是為了說明知識的非普適性[35],產生新洞見。自徐淑英等學者呼吁情境化是中國管理研究、本土理論發展必須考慮的重要因素后[36],學者們采用多種視角對中國情境的維度進行了解讀與構建,如有學者基于行為主義、格式塔等學派對情境的分類,以及PEST(Political,Economic,Social,Technological)模型,將情境分為物質情境和理念情境兩類,物質情境包括政策、經濟、技術情境,理念情境表現為社會文化情境[37],PEST模型在多個中國情境研究中都有所涉及[38-40]。除此以外還有VUCA [41](Volatility,Uncertainty,Complexity,Ambiguity)、MIT [42](Market,Institutional,Technological)等框架,但大多是局限于企業管理領域。本文認為PEST框架能較為全面的囊括我國國情現狀,同時文化與價值觀念的不同導致中國社會存在有別于西方社會的內在運行邏輯[43],因此,在政治、技術、經濟,社會環境的基礎上新增文化環境,從這五個方面對中國情境進行解構。
中國情境的特殊性體現為五個方面,一是“政治制度新”,我們黨領導人民成功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其本質屬性是全過程人民民主,貫通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監督等各個環節。二是“文化形態多”,中華文化中的創新精神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注入強大精神力量,在時代的進程中發展出豐富形態。三是“社會變化大”,截止2023年,我國移動互聯網用戶達14.89億,移動物聯網用戶規模達20.51億戶[44],“一切數字化、萬物可計算”的數字社會已經來臨,人們的生存方式和生產生活關系遭遇顛覆性重構。四是“數字技術發展快”,我國的人工智能、云計算、量子信息等新興技術躋身全球第一梯隊,已經進入數字技術發展的快車道,數字社會加速形成。五是“數字經濟活力足”,我國是全球第三方移動支付第一大技術來源國,《2020年中美第三方支付行業專題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時我國大陸數字支付規模已經達到24965億美元,占世界的45.6%,排名世界第一。

由于要素與情境并非完全地一一對應關系,一些要素可能在多個情境中有所體現,因此后文從核心要素、多情境要素、單情境要素三個層次進行詳解。按照社會建構主義思想,隨著社會生產生活方式的深刻變革,人的行為應與之相適應,而人的行為是由意識決定的,所以在數字社會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具備數字意識,以必需的各種技能和素質作為目標適應數字社會,因此本文將數字意識視為核心要素。多情境要素指與多個情境密切相關的要素,例如數字參與在五個情境中都有所體現,還有一些要素契合單獨的情境,如數字交易是經濟環境開展金融活動的必備素養。以第一節分析所得的18個要素為基礎,保留其中與情境相符的要素,刪去相關度不高的要素,并增補了部分要素,最終提煉出數字參與、數字身份等12個數字公民要素,并得到如圖2所示的中國情境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由內而外依次是核心、多情境和單情境要素。
中國情境下公民數字素養框架中每個要素都有獨特的內涵,表3建立了不同類別要素與情境的對應關系,并分層次從知識(K)、技能(S)和態度(A)的內循環維度對公民數字素養進行解讀。


(一)政策文本編碼思路
本文的政策文本主要源于北大法寶數據庫、國務院及各部委官方網站,以“數字素養”“數字技能”“信息素養”“數字鴻溝”等詞檢索,時間跨度設定為2013年1月到2023年12月,共檢索到政策文本153份。從中選取現行有效的中央與地方法規,包括法律、通知、意見、辦法等,最終得到符合條件的政策文本139份。
本文使用NVivo14編碼,具體規則如下:(1)將139份政策文件導入NVivo14后,由編碼員1依據公民數字素養框架要素為節點,逐句進行編碼;(2)編碼員2采取開放式編碼,運用扎根理論自下而上提取出核心節點;(3)通過對比分析,本文框架能夠較好的囊括開放式編碼節點。編碼示例如表4所示。


(二)注意力強度和指向
1.注意力強度
注意力強度是政府注意力的聚焦程度,即決策者對某議題投入多少注意力,事關相關工作能否落實到位,現有較多研究以相關詞頻所占比重來表征注意力強度[45][46],而不同政策文件中對同一要素可能有不同的表述方式,本文以某一要素編碼數占所有要素編碼總數的比重視為政府對該要素的注意力強度,分布結果如表5所示。從要素所屬類別來看,單情境要素投入的注意力強度最大,其次是多情境要素,對核心要素的注意力強度較小。具體來看,數字創新所占比重最大,其次是數字安全、數字技術、數字權責與法律等。數字參與、數字意識、批判性思維等要素得到的注意力強度相對較小,表明當前可能并沒有吸引政府過多的注意力投入。在要素內部,注意力的關注主體也有所差異,例如在數字創新的相關政策文本中,有超過半數的關注點在于提升中小學生的數字創新能力。

2.注意力指向
政府注意力指向是政府注意力的分配方向,即決策者重點關注的問題,事關政府工作方向與議程建構。多項研究使用了詞共現網絡方法[47][48],它直觀反映了文本的詞頻分布和詞之間的關系強弱,通過高頻詞及其共現詞構成的網絡分析可以推斷出文本的強調重點。本文利用ROST CM6.0軟件分別針對每個數字素養要素的相關文本進行詞共現網絡分析,提取高頻詞及其共現詞(如表6所示),分析政府的注意力指向重點。以數字參與為例,與其相關的政策文本中,主要以服務、一體化、群眾、政務、暢通等高頻詞作為核心簇,信息、應用、事項、建設、資源、教育等是它們的共現詞。由此可見,政府對數字參與的注意力維度中,十分重視服務提供,多是通過互聯網技術的應用建立一體化平臺,提供各類政務服務資源,提升群眾的體驗感和滿意度,促進數字參與。如有政策提到“優化‘互聯網+政務服務’應用。依托全國一體化政務服務平臺,進一步推進政務數據共享,優化政務服務”,總體來看,政府對數字參與的重視大多數是從提供政務服務、營造數字參與的便利環境角度出發,而對于其他方面則相對缺乏。

(一)政府應平衡對數字素養要素的注意力焦點
1.加強核心要素的注意力投入
有效的注意力分配包括正確的方向、合適的強度、必要的持續性三個要素[49],但當前政府對數字意識的注意力強度僅占2%,遠不及其他要素。在數字社會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具備數字意識,但由于意識本身的隱蔽性和作用發揮的間接性,很難制定直接針對數字意識的培育方案。本文認為,要提高數字意識,首先是在政策層面提高關注度,自上而下重視數字意識。其次要根據典型的數字場景,在出臺具體的數字行為指導和規范措施的同時,一并開展數字意識教育,借助案例支撐,在數字場景中提高公民的數字意識。
2.優化情境要素的注意力分配
單情境和多情境要素都存在注意力分配不均衡,不同要素關注度差異較大的問題。從公民數字素養提升的角度來看,應盡可能地對注意力分配不斷動態調整,以不斷趨近注意力分配平衡的理想狀態。除了對重點問題持續跟進外,還應提升對注意力不足要素的關注,以防止出現“短板效應”。例如,在多情境要素中,批判性思維注意力強度占比遠低于數字安全、數據素養等要素。分析可知,這種現象是電信詐騙、數據泄露、數據非法交易等問題導致的。這也體現政府往往傾向于發展短期內成效更為顯著的要素,對需要長期投入、見效較緩的要素關注度不足,但這些要素對于素養的培育非常重要。因此應該優化情境要素的注意力分配,增進政策注意力配置的科學性。仍以批判性思維為例,在實踐層面已經有研究基于79篇實驗進行元分析證明教學干預對學生批判性思維的提升有顯著影響[50],清華經管學院率先開創了《批判性思維與道德推理》等通識課程,將本科教育從知識層面擴大到能力與價值層面。公民批判性思維的培養同理,應該與電視臺、各種新媒體平臺聯合起來制作寓教于樂的批判性思維培養課程,從公民實際生活出發,將培訓課程情景化,借助社區、工會的力量擴大公民參與范圍。
(二)政府需調整對數字素養要素的注意力指向
1.從注重基礎設施建設到激發公民意愿
從注意力指向分析結果來看,有相當多的政策提到要從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推動數字資源共放共享、促進數字公共服務普適普惠等措施豐富優質數字資源供給,這些手段為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奠定了基礎。根據《中國互聯網發展報告(2023)》數據顯示,當前我國網絡基礎設施就緒度達到100%,應用基礎設施就緒度接近100%,移動互聯網用戶高達14.89億。這表明當前我國基礎設施建設已經初步完成,但無論是設施的完善還是技術的普及,其注意力都是在外部條件上,而公民的數字素養最終必須在個體內部完成內化過程,因此政府還應重視對公民個人意愿和主觀能動性的激發。例如對于數字意識、數字權責與法律等主觀性和抽象性較強的要素來說,相較于更容易外化的素養要素,它們的培育更需要調動個體的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激發其提升動機。例如可以采用案例分享交流、面對面對話等形式,以個體的經驗分享帶動其他人的自我思考,幫助公民理解數字權責、樹立意識,推動相關要素的逐步提升。
2.從部分人群關注到普遍群體覆蓋
部分數字素養要素的相關政策文本具有較為明確的面向對象和目標群體,這一點有助于提高政策的針對性和可執行性,使政策得到更好實施,但也具有一定弊端,最為突出的就是由于對其他群體的注意力投入不足造成同一數字素養要素在人群間的水平差異。如在數字協作有關的政策文本中,有超過70%的文件主要關注的是政府部門間的數字協作,如統籌推進各行業各領域政務應用系統集約建設、互聯互通、協同聯動,創新行政管理和服務方式,全面提升政府履職效能。這有利于在政府部門之間加強數字協作,提升政府工作人員的數字協作能力。但同時應注意到數字協作應面向的是全體公民,政府工作人員僅是全體公民的一部分,因此對數字協作的培育應將注意力轉移到普遍群體的覆蓋上來。通過拉動企業、社會團體等多方主動參與,積極引導普通公民認識了解數字協作的優勢,規避數字協作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風險,以數字協作的開展推動數字交流更加便利高效,數字社會信息傳遞更加順暢。
3.從目標原則規定到細化措施指南
政府注意力指向不夠聚焦也是當前存在的一大問題,即政府對部分數字素養要素所投入的注意力并沒有明確且深入的焦點指向,停留在較為宏觀的層面,致使出臺的政策針對性不強,對數字素養的注意力配置效率不高,進而影響數字素養的培育效果。因此,針對此類數字素養要素要注重細化其培育措施指南,考慮到國外對數字素養的培育開始更早也更加成熟,借鑒國外的成功經驗是一條可行的道路。以數據素養為例,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公民媒體中心創建了數據文化項目,從實踐的角度為普通公眾提供教學視頻和活動指南,培養公眾數據處理的能力,引導公眾自行開展學習。在這方面我國也有部分地區開展了類似實踐,例如重慶開展的數字技能大賽就通過短視頻推廣、供應鏈應用實戰、網絡信息安全對抗、區塊鏈應用、數字虛擬仿真等方式培育公民的數字素養,但也有部分地區的措施有所欠缺需要進一步完善。本文認為素養的提升是循序漸進的過程,未來對數字素養的培育需要建立長期規劃,并應該與高校、科研院所進行合作,以更具操作性的指南、視頻等形式輔助公民學習,構建終身學習體系,從而切實培育公民數字素養。
在數字化轉型的時代浪潮中,提升公民數字素養已上升為國家戰略。公民數字素養框架不能簡單奉行“拿來主義”,應該構建與我國國情相適應、與建設數字中國的時代使命相匹配的公民數字素養框架,這也是本文與其他研究相比在思路理念上的最大不同之處。從社會建構主義的視角出發,本文充分借鑒了國際數字素養框架相關的豐富成果,并回應了中國情境的現實需求,以二者相結合的方式構建出中國情境下的公民數字素養框架。為推動框架的有效實施,本文從注意力強度和指向兩個角度,探究當前政策文本對框架中數字素養要素的關注程度,并基于發現的問題提出平衡政策注意力焦點和調整政策注意力指向兩方面的建議。本研究成果著眼于公民數字素養在中國情境下的培養與推進,一方面可以作為相關部門與決策者的參考依據,為制定我國公民數字素養的培養方案建言獻策,另一方面也可以為公民的自我對比與評價提供指南工具,有助于個人提高公民數字意識與水平。公民數字素養的培育是群策群力的過程,政府部門、圖書館、相關協會組織、社區中心、企業等應該開展廣泛合作,從知識、技能和態度三個方面探索提升路徑,以線下線上相結合的方式多渠道推動數字化學習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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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張容旭: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為數字素養。
劉曉娟: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字素養。
Construction and Implementation Suggestions of Citizenship Digital Literacy Framework in Chinese Context
Zhang Rongxu, Liu Xiaojuan, Pan Yinrong
School of Government,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Abstract: With the acceleration of the digitization process, Internet misbehavior has brought various negative effects on citizens’ property,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and has become a major factor that harms social order and hinders national security. The practice of countries around the world shows that improving citizens’ digital literacy is an effective way to solve these problems, and constantly enhancing the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s of the whole people and bridging the digital gap are also the realistic needs of the current situation in China. On the basis of social constructivism, this study explores the connotation framework of “citizen digital literacy” suitable for the Chinese context, constructs 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dual-cycle structure of citizen digital literacy, and extracts 12 components of citizen digital literacy framework in the Chinese context by combing the relevant digital literacy framework and analyzing the needs of five contexts, including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e. It is explained in detail from three dimensions of knowledge, skill and attitude. Finally,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government attention,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ontent of 139 digital literacy related policy texts, judges the current policy focus, and puts forward implementation suggestions from two aspects: balancing the policy focus and adjusting the policy focus.
Keywords: Chinese context; digital citizenship literacy; social constructivism; government attention
責任編輯:趙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