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川方言的代詞系統

【摘要】利川市為湖北省縣級市，本文主要以利川方言代詞作為調查對象，對利川方言的代詞進行歸納總結，并對其語法功能和語法意義進行深入的分析探究。

【關鍵詞】利川方言；代詞；語法功能；語法意義

【中圖分類號】H17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26-011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6.035

基金項目：本文為湖北民族大學2024年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利川方言詞法專題研究”（項目編號：MYK2024052）成果。

利川市位于鄂西南隅，東與恩施市接壤，南與咸豐縣相連，西南與重慶黔江、彭水兩縣相鄰，是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面積最大的縣級市。利川方言屬于西南官話中的鄂中小片①，本文擬對利川方言代詞進行分析和探討。

一、人稱代詞

（一）三身代詞及復數和敬稱形式

我、你、他只能表示單數，表示復數后面必須加上“們”，構成“我們、你們、他們”。其中“你”和“他”有敬稱形式，“你”的敬稱形式是“你兒”[]。“他”的敬稱形式是“他你兒[]，也都只能表示單數。表復數時，也要在后面加上“們”構成“你兒們、他你兒們”。例如：

（1）你兒去趕場的啊？（您去上街的嗎？）

（2）你兒們坐車過來的啊？（你們坐車過來的嗎？）

（3）他你兒今年都八十噠，身體還是啷個硬朗。（他今年都八十了，身體還是那么硬朗。）

（4）他你兒們才走，你就來噠。（他們才走，你就來了。）

代詞兒化表示敬稱，除利川方言外，山西方言中也有這樣的用法，例如：山西靈丘、廣靈、渾源、應縣、大同等地，用“你恁兒”作第二人稱單數敬稱代詞[1]；懷仁用“你兒”表示第二人稱的敬稱形式，“他兒”表示第三人稱的敬稱形式，山陰、大同、平魯也同樣有這樣的用法，有的點寫作“您兒”或“怹兒”[2]。

除用兒化表示敬稱外，其他方言中還有用后綴表示敬稱的用法。

湖南常寧表敬稱的代詞有：你郎家、佢郎家；你老幾、佢老幾；岳陽在代詞后面加上后綴“他家”，構成“嗯他家、他他家”表示敬稱；湘陰在稱呼語后面加上后綴“老子”構成“爺老子”“娘老子”，在代詞后加上后綴“南家”，構成“嗯南家”“他南家”表示敬稱；邵陽、新化方言都在代詞后加上后綴“那家”，構成“你那家”“他那家”表示敬稱[4]；隆回、邵東用“你老家、其老家”來表示敬稱[3]。除湖南外，荊州用“您家郎家）、我您家、你您家、他您家”表示敬稱[5]；天津用“你了、您了”表示第二人稱的敬稱單數形式[6]；丹江在第二人稱代詞“你后加上“囊”或“囊家”表示敬稱[7]。

（二）別個

“別個”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別人、人家”。既可以指別人，也可以指自己，主要用于泛指除聽說雙方以外的人[8]。例如：

（5）別個的東西不要隨便去拿。

（6）他的包被別個拿走噠。

也可以指具體的某個人。例如：

（7）那是別個老李給他女朋友帶的水。

（8）他昨天去找老張借手機，但是別個沒搞。

在例（7）中的“別個老李”是同指關系，“別個”指的就是“老李”；“老李”就是指的“別個”。不能單用，“別個”后面必須加上所指的具體的某個人。例（8）中，前半句中出現“老張”所指的具體人物，后半句可以直接用“別個”指稱“老張”，不用再重復提及。

也可以指說話人自己。例如：“別個好不容易睡著噠，一哈就著你吵醒噠。”這句話中的“別個”指說話人自己，意思是“我好不容易睡著了，一下就被你吵醒了”。

有時用于虛指，相當于“人們/人家”的意思[8]。

（9）怪不得別個說，兒大不由娘啊！

（10）我就聽別個說，他是個脾氣好的人，從來沒見他紅過臉。

（三）各人

“各人”相當于普通話中“自己”的意思，在句中經常作主語和定語，例如：

（11）各人去喲，嘞么大噠還要送。（主語）

（12）各人睡瞌睡，不要大人框噠。（主語）

（13）各人的東西個人撿拾好。（定語）

（14）來吃飯的都是各人的人，都莫講禮哈。（定語）

基本上不能作賓語，極少情況下可以，例如：

（15）他各人打各人一哈。（賓語）

（16）各人要對各人負責！（賓語）

“各人”因帶有副詞的性質，可以直接放在動詞之前，同“自信、自主、自助”等結構相同，相當于“親自”的意思。例如：

（17）各人喝點水，等哈再去耍。

（18）各人寫作業，寫完了才能看電視。

可以和“我、你、他”組合，這種用法的“各人”讀起來的時候要重讀，起到稍微強調的作用。例如：

（19）我各人會做，不需得你幫忙。

（20）你各人不曉得，又還怪別個。

（21）他各人沒搞清白。（他自己沒有弄清楚。）

“各人”最早的意思是“各個人、每個人”，最早見于東漢典籍《太平經》 ②中：“道自有可之，不可各人可附言語。”最初的“各人”前面不帶先行語，用于泛稱。“各人”前開始出現復數先行語時，“各人”不再表示泛稱。發展到一定階段，單數先行詞開始出現在“各人”前面，這是其詞義由“各個人、每個人”向“自己”轉變的分水嶺[9]。

二、指示代詞

利川方言指示代詞，分為近指和遠指。近指用“嘞、嘞個”，遠指用“那、那個”。不僅可以單用，還是組成其他指示代詞的基礎。

指代處所時，利川方言中用“嘞截”“嘞哈兒”“嘞兒”，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這里”，“那截”“那哈兒”“那兒”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那里”。例如：

（22）嘞截/嘞哈兒/嘞兒有蘋果，快點來吃噻。

（23）那截/那哈兒/那兒還有些箱子要搬一哈。

“時兒”是“時候兒”的合音。指代時間時，利川方言中用“嘞歇”“嘞時兒”“嘞時節”指眼下的時間。“那歇”指剛過去不久的時間，表示過去很久的時間用“那時兒”“那時節”。例如：

（24）你嘞歇/嘞時兒/嘞時節就過去噻，不是搞不贏噠。（你現在就過去吧，不然來不及了。）

（25）他那歇才去，我怕都個賣完噠。（他那時候才去，我估計都賣完了。）

（26）他那時兒/那時節根本沒說，現在才說有啥子用。（他那時候根本沒說，現在才說有什么用。）

關于“節”，原本是作為名詞，表示“季節、節令、節日”的意思。例如《列子·愚公移山》：“寒暑易節，始一反焉。”意思是“冬夏交換季節，才能往返一次”，后引申為某個時期、時段。例如《史記·外戚世家》：“及晚節色衰愛弛，而戚夫人有寵。”利川方言中的“嘞時節、那時節”中的“節”都是表示某個時期、時段的意思。

指代方式時，用“恁個”“那[lɑ?35]個”，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這樣”“那樣”。例如：

（27）你不能恁個搞，要那[lɑ?35]個搞才行。

（28）你恁個寫字，明天估計要罰站。

指代程度時，需要伴隨手勢等體態語，相當于普通話中的“這么”“那么”。例如：

（29）沒得那[lɑ?35]個粗，只有恁個粗。

（30）你兒子長得那[lɑ?35]個高一個。

三、疑問代詞

（一）哪個/灑個

利川方言中的“哪個”表達的語義有四個。

1.問人

（31）那邊站倒那個人是哪個嘛？

（32）那天飯館里頭那么多人，我啷個曉得哪個是？

2.問物

（33）你看看嘛，哪個是你的？

（34）你選一哈看要哪個？

3.不定指

（35）我不曉得嘞個事，哪個曉得哪個說。（我不知道這個事情，誰知道誰說。）

（36）你們商量一哈，看派哪個去？（你們商量一下，看派誰去？）

4.任指

（37）哪個事情我不曉得？（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38）哪個都不愿意去關門。（誰都不愿意去關門。）

“灑個”由“是哪個”發展而來的，“灑”是“是哪”的合音，讀[sa32]。“灑個”只能用來詢問人，不能用來詢問事物，也沒有不定指和任指的用法。例如：

（39）灑個說的不能出去？（誰說的不能出去？）

（40）灑個來噠？（誰來了？）

（二）么子

“么子”在利川話中比較常見，使用的頻率也很高，在普通話中是“什么”的意思。用途比較廣泛，可以表示對事物、類別的詢問。

（41）你中午吃的么子？（你中午吃了什么？）

（42）你買衣服選的么子顏色？

（43）他是個么子人，我還不曉得啊。（他是個什么人，我還不清楚嗎？）

（三）哪哈兒/哪截/哪邊/哪頭

“哪哈兒”“哪截”“哪邊”“哪頭”表示對地點的詢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哪里”。例如：

（44）你把垃圾丟在哪哈兒/哪截/哪邊/哪頭的？

（45）哪哈兒/哪截/哪邊/哪頭有賣水的，我去買瓶。

（四）好久/好多鐘

“好久”可以用來詢問時間，也可以表示時間很長，但作為疑問代詞時，只能用于詢問時間，表示“什么時候”的意思。例如：

（46）大舅好久回來的？（大舅什么時候回來的？）

（47）你好久出發？（你什么時候出發？）

“好多鐘”在利川方言中只能用于詢問時間，相當于普通話中的“什么時候”。例如：

（48）嘞歇好多鐘噠？（現在什么時候了？）

（49）你好多鐘去？（你什么時候去？）

（五）啷個/哪門

“啷個”“哪門”表示對方式的詢問，在句中常作狀語。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怎么”。例如：

（50）你是啷個/哪門做的魚，還有點好吃嘞。

（51）小李啷個/哪門打開的門，鑰匙都斷在里面噠。

“啷個”“哪門”在利川方言中可以獨立成句，用來回答問題，表示“怎么了”的意思。例如：

問：你在不在家？答：啷個/哪門。

（六）“啷個樣”/“哪門樣”

表示對性狀的詢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怎么樣”，可以作謂語、補語。例如：

（52）大舅的身體啷個樣/哪門樣噠啊？（大舅的身體怎么樣了？）（謂語）

（53）老張的腿恢復得啷個樣/哪門樣噠？（老張的腿恢復得怎么樣了？）（補語）

（七）搞么子

表示對行為的詢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做什么”。例如：

（54）你在搞么子？（你在做什么？）

（55）你吃完飯之后搞么子？

（八）為么子、啷個、哪門

“為么子”表示對原因的詢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為什么”，一般放在動詞前面。例如：

（56）你為么子這么早就到學校里了？

（57）為么子把門前的樹砍噠？

如果用在動詞之后則是一個述賓短語，中間可以加“噠”。例如：

（58）你專門把杯子打爛是為噠么子？（你故意把杯子打破是為什么？）

（59）她楞個攢勁上班是為噠么子？（她這么努力上班是為什么？）

“啷個哪門”也表示對原因的詢問，與“為么子”不同的是，“為么子”主要針對具體原因的詢問，而“啷個哪門”所含的探究意味沒有那么強，有時也可表示說話人對某種行為不滿意、不理解的態度。

（60）你是啷個/哪門要楞個搞？（你是為什么要這樣做？）

（61）你為么子要楞個生氣？（你為什么要這么生氣？）

（九）好多/好

“好多”在利川方言中用來詢問數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多少”。例如：

（62）來噠好多人？（來了多少人？）

（63）嘞個要好多錢？（這個要多少錢？）

“好”在利川方言中表示對程度的詢問，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多”。例如：

（64）你有好高啊？看起來有一米七噠。

（65）你書包有好重啊？（你書包有多重？）

四、結語

本文對利川方言中的人稱代詞、指示代詞和疑問代詞進行了分析，并對其語法意義和語法功能展開探究，對其中比較特殊的代詞探究了本字及其來源，對比較特殊的代詞兒化表示敬稱的用法，與其他方言之間展開了對比探究。

注釋：

①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編：《中國語言地圖集（第二版）漢語方言卷》，商務印書館2012年版，第86頁。

②俞理明：《〈太平經〉正讀》，巴蜀書社2001年版，第176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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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蘇俊波.丹江方言語法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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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周作明，馬友平.四川方言中的“各人”[J].重慶社會科學，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