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對比與啟示

〔摘要〕生命教育是培養學生綜合素質、塑造人格、傳承文明的重要課程。比較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歷史沿革、教學內容、實踐途徑并總結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如下問題：國家立法支持、財政扶持力度還需提高；高校獨立的生命教育課程開設較少、實踐活動缺乏；挫折教育、逆境教育、生命價值教育缺乏，學生自主獨立解決困難的能力有待提升；死亡教育缺失。之后總結美國生命教育發展的經驗：開設生命教育課程廣泛全面且歷史悠久；內容注重品格教育、挫折教育、安全教育，更重要突出的是死亡教育引導學生直面生死，并有臨終關懷演練等實踐課為學生樹立良性的生死觀；政府層面出臺法律法規扶持，家庭重視孩子自理能力培養，為生命教育提供堅強助力等。最后提出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應立足自身文化與社會背景實際的完善路徑：高校要在生命教育課程建設中尋求突破、社會需要構成合力渲染生命教育氛圍、大學生應當自主反思生命教育議題。

〔關鍵詞〕大學生；生命教育；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R1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565（2024）04-0486-05

DOI： 10. 12026/j. issn. 1001-8565. 2024. 04. 18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高校思政課研究專項“軍校學員生命教育與戰斗精神培育協同實施研究”（22VSZ171）；海軍軍醫大學教學成果立項培育“聚焦‘為戰育人’ 構建軍醫培養的‘大思政課’新格局”（JPY2022B04）；海軍軍醫大學校級立項培育“認知域作戰背景下官兵戰斗精神培育研究”（2022SK010）

Comparison and inspiration of life education for Chinese and American university students

DING Xiaoyu， DU Ping， LYU Dongfang

（School of Basic Medical Sciences， Navay Medic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 Life education is an important course for cultivating students’ comprehensive quality， shaping their personality， and inheriting civilization. This paper compared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teaching contents，and practical approaches of life educa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American university students， and summarized the following problems faced by life education for 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s： national legislative support and financial support can still be improved； there were few independent life education courses offered i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nd lack of practical activities； education on setbacks， adversity， and life values， and the students’ability to independently solve difficulties needed to be improved； the lack of death education and other main challenges. Afterwards， this paper summarized the development of life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life education courses were widely and comprehensively offered and had a long history； the content emphasized education on character， setbacks， and safety， more importantly， guided students to face life and death， and practical courses such as end-of-life care drills were provided to establish a positive outlook on life and death for students； the government had introduced laws and regulations to support， and families attached importance to cultivating children’s self-care ability， Finally， it proposed that the life education of 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s should be based on their own cultural and social background： universities should seek breakthroughs in the construction of life education courses， society should form a joint effort to create the atmosphere of life education， and university students should reflect on life education issues independently.

Keywords： university students； life education； comparative study

大學階段是學生人格形成和價值塑造的重要時期，大學生因知識的豐富、情感的升華，在趨于成熟和獨立的過程中容易產生迷茫和困惑。及時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引導，對大學生健康成長、探索生命的價值、領悟生命與存在的意義至關重要。本文通過梳理分析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歷史演進、內容、特點、實踐差異，比較研究各自的發展挑戰，在借鑒美國生命教育發展經驗的基礎上，探索我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完善路徑和前景展望。

1 中美生命教育的歷史溯源

1. 1 美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演進

俄國微生物學家梅欣尼克夫提出死亡學，1912年由醫學教授羅斯威爾·帕克引入美國[1]。死亡教育作為美國生命教育最初的切入點，力圖使學生通過理解死亡來正視生死[2]。1968年，生命教育學科被正式提出。美國學者華特士針對社會時弊，提出“教育的目的在于幫助孩子做好準備，踏實地迎接人生。”基于對尊重生命和體驗人生的重視，華特士提出了具有革新意義的教育思想——生命教育，并在加利福尼亞州北部創建阿南達智慧生活學校作為生命教育理念的實踐基地[3]3。此后，生命教育逐漸被西方各國作為重要教育議題。

1. 2 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發展

20世紀90年代初，我國高校開始對生命教育進行大膽嘗試和探索。

1994年，南昌大學嘗試開設“中國死亡哲學”選修課，探討關于生與死的哲學思考。由于教學反饋良好、內容應時，1997年，該選修課變更為“生死哲學”課程普及全校。2005年，教育部、衛生部出臺《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意見》，其中提出高校要把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和咨詢工作納入學校思想政治教育重要議事日程、不斷完善保障機制。2006年，天津成立永安生命教育研究基地，北京成立中華青少年生命教育基地[4]。之后，全國各地相繼設立生命教育研究基地，主要目標任務包括保障生命教育師資培訓、技術研究和推廣、青少年心理健康咨詢和自殺等危機事件的干預。

2 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內容與特點

2. 1 美國大學生生命教育內容

2. 1. 1 死亡教育

1963年，羅伯特·富爾頓在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首設“死亡教育”課程，主要包括：瀕臨死亡階段、安樂死、葬禮殯葬、悲痛過程、臨終者安寧病房、死亡相關法規、對死亡的知覺之性別差異、預備死亡、絕癥、自殺、遺囑[5]。如今，死亡教育課程在美國高校廣泛開設。斯坦福大學的“死亡與未來”課程，從個人、家庭、社會和文化層面，探討死亡與文化、心理、倫理和法律等方面的關系問題，還邀請醫生、護士、喪葬專業人員進行講解[6]；羅切斯特理工學院的死亡教育課程安排學生參觀喪葬儀式，了解葬禮流程和相關禮儀，組織實踐演練，包括搬運遺體、處理喪葬用品等，讓學生更深刻了解葬禮環節；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的“臨終關懷”課程幫助醫學生了解如何提供高質量的臨終關懷服務，通過演示、角色扮演，讓學生掌握如何與臨終患者及家屬交流、提供安寧的環境、控制患者的疼痛和不適，協調醫療團隊和家庭成員的合作[7]。美國一些大學還建立了校園悼念墻、紀念碑和樹林，供學生緬懷已故同學和親人。通過對“死”的探討觸發學生對“生”的思索，幫助學生構建正確科學的生死觀念、珍愛生命。總之，對于死亡有正確的認知和理解，可以幫助大學生克服死亡恐懼、正確面對死亡、盡量減少非常規死亡和延緩死亡，積極創造和享受人生，促進人類社會的健康延續和發展[8]。

2. 1. 2 挫折教育

挫折教育可以塑造和磨練大學生的心理素質及思想意志，提高大學生獨立生存、對抗逆境、思考及解決問題的能力。美國高校特設“韌性訓練”課程，系統為大學生提供自我調節能力，增強其適應性，從而輕松應對生活中的挑戰。哈佛大學的韌性項目提供研討會、資源和同伴支持，幫助學生應對壓力和逆境。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在賓大茁壯成長項目，通過感恩和自我反思等活動提供發展個人復原力的框架。東北大學的膽識與智慧挑戰，將身體挑戰和解決問題的任務相結合，促進學生團隊合作能力、復原力和樂趣的提升[9]。

不僅如此，高校也注重為學生提供“逆境疏導”。大部分大學都設有心理咨詢和治療服務，旨在幫助學生應對情感問題和挫折。健康福利課程則通過瑜伽、冥想、營養和健身，提高學生身心健康水平，增強應對挫折能力。學術支持通過導師制度、輔導課程、學習技巧和時間管理指導，幫助學生克服學術挑戰和壓力。社群活動通過志愿者團組、社交俱樂部、同齡人支持小組，建立社會支持網絡，增強學生的歸屬感和自尊心[10]。這些教育和疏導幫助學生在面對挫折和逆境時更加堅韌和自信，增強了他們的應對能力和自我價值感。

2. 1. 3 品格教育

品格教育的主要目的是使大學生形成積極的人格特質和價值觀。高校往往通過開設課程、舉辦講座和研討會、推廣義工活動等方式實現。斯坦福大學的品格教育項目包含探索幸福、探索性格、探索道德等多元系列，幫助學生構建“完整的人生哲學”，培養領導才能和社交技能；哈佛大學“道德推理與行為”課程，通過探討現實生活中的倫理問題，幫助學生加深對道德問題的理解，提高品德水平[11]。還有很多大學讓學生參與義工活動，幫助弱勢群體、支持社區發展等，培養學生的同情心、社會責任感和關懷他人的品質。

2. 1. 4 生命健康教育

大部分大學通過科普生命科學、健康促進與生殖健康方面的知識，學習人體結構、生理功能、疾病預防和治療常識；以及生殖器官的結構和功能、避孕方法、性病預防和性別身份尊重等教育來促進大學生身心和社會健康、珍惜尊重生命。

2. 2 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內容

2. 2. 1 安全教育

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中最重要的內容是安全教育，往往作為大學的通識課展開，主要涵蓋交通安全教育（交通規則、交通信號、安全駕駛和避免交通事故）；食品安全教育（食品衛生和如何正確儲存、烹飪、食用食品，避免食物中毒等）；火災安全教育（學習使用消防器材、逃生技能等，避免火災事故的發生）；自然災害的自我保護（龍卷風、洪水、雷電、地震等發生時應采取的避險措施）以及網絡安全教育（保護個人信息增強網絡安全意識，避免網絡詐騙、網絡暴力）等。滅火演習、地震模擬演習、逃生訓練等實踐活動是安全教育最關鍵的環節。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提高大學生的生存能力、環境應變能力，安全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確保人身安全。

2. 2. 2 健康教育

健康教育內容多元，兼顧了身心兩方面。身體健康教育的主體內容包括身體的結構和功能（常見傳染病、艾滋病、流感等的防控知識；良好的衛生習慣、適當的飲食和營養選擇、合理的運動和鍛煉習慣、壓力管理技巧、人際交往技巧）；基本急救知識和應急處理技能（生殖健康、避孕方法、性傳播疾病預防）等。部分高校還科普吸煙、酗酒、藥物濫用等不良習慣的危害，以及預防和擺脫這些不良行為的知識和技能。心理健康教育注重緩解學習和就業壓力，維持健康的人際關系，解決經濟和情感糾紛，認識人性的優點和弱點，提高心理承受能力，提高自我約束能力，健全學生人格，培養其豁達的胸襟。

2. 2. 3 生命意義教育

生命意義教育包括對生命目的的思考、對死亡的認知和對人生意義的反思。只有提高學生對自我、家庭、社會和自然的認識理解，才能增強大學生的人生感悟和價值取向。生命意義教育融合于多門大學課程中，如大一的政治理論必修課“思想道德修養和法律基礎”中，就包含對“有意義的人生”的探討與思考，教師更會通過辯論賽、演講等多種形式，激發學生思考。在必修課“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中，學生通過思考存在的意義，對生命和存在有更深的領悟與感知。此外，許多高校也開設人生哲學、人生規劃等方面的選修課，提升和深化大學生對生命的理解、對死亡的認知和對人生意義的反思。

2. 2. 4 生死教育

我國高校對于死亡教育的探索正處于雨后春筍、與日俱增的階段。許多高校都專門開設了死亡教育課程，盡管不是普及性的。較為鮮明的是，當前的國內死亡教育重在強調對“生”的理解，而對“死”的挖掘尚淺。對“生”的注重褒揚和對“死”的忌諱淡化反差明顯，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傳統文化影響。因此，現階段國內高校更多地應用“生死教育”的概念。或許在未來，在學科發展與理念接受更為成熟后，國內高校“死亡教育”學科與研究會更為專業直接、深入系統。

3 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內容特點及實踐路徑比較

3. 1 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內容特點比較

在生命教育內容側重上，美國重視死亡教育，而中國側重安全教育。美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盡管開展得早，但教育資源分布并不均衡，紐約、波士頓等發達城市享有更多資源保障。同時，美國自殺、他殺、傷害事件易發頻發，毒品濫用也是美國長期嚴重的社會問題，濫用毒品導致心理障礙、神經嚴重受損、家庭和經濟問題，大大增加自殺風險和社會危害。因此，美國高校教導大學生尊重生命并認識死亡的教育，是應對社會問題的現實需求。美國文化中充滿著開放和冒險精神，注重對生活、生命的探索，直面死亡感受死亡、理解死亡被認為是生命周期的一個環節。海德格爾認為，死即“向死而生”[12]。在這個向死的過程中，人能真實地感受到自我的強烈存在感。中國的民族性格相對內斂，追求務實和穩定的人生，在對個體生活、生命的探索方面略為保守。同時，中國文化中對“死”這個話題較為忌諱，對待死亡的態度是敬而遠之的。在提高個體生存能力、適應環境能力、對抗挫折能力及心理韌性塑造上，中國生命教育立足不多，更注重對生命安全的保護。

3. 2 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實踐路徑比較

在實踐路徑方面，相較而言，當前中國高校缺乏獨立的生命教育課程、實踐活動也缺乏多樣性。中國在生命教育方面相關法律法規較少、財政支持力度較弱。中國家庭在培養孩子的生命價值意識、獨立生命能力等方面有待加強。

美國政府、家庭、高校，三位一體的協同教育方式，為生命教育實踐提供了堅強助力。20世紀80年代美國各州相繼發布預防自殺的策略，以降低民眾自殺比例，減少公民自殺帶來的不良社會影響。2010年，美國政府通過《保健與教育和改革法案》，規定學校應該提供全面的健康教育，包括預防性保健、生命教育和性教育等內容。很多州政府制定法規政策要求學校提供生命教育課程，例如，紐約州頒布《健康與家庭生活課程框架》規定生命教育課程的目標、內容和標準[13]。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大力資助生命教育科研，包括探索青少年自殺行為、預防酒精和藥物濫用等問題的研究。聯邦政府還大力資助國家預防委員會和國家生命教育中心等組織，用于對青少年生命教育的倡導。美國家庭十分注重挫折教育，從小鍛煉孩子自理能力與生命韌性，注重給孩子更多自主選擇的權利，讓孩子獨立思考和辦事，自理生活。美國大多數家庭的孩子成年后會離開父母居住，且會獨立負擔大學的教育貸款。

中國高校設置心理健康輔導中心，向學生提供心理咨詢和治療服務，開展心理健康宣傳教育和心理學科研究工作，還定期舉辦心理健康講座和主題實踐活動。一些大學特設心理輔導熱線，幫助學生解決生活困惑，提升心理素質和應對能力。高校通過主題班會、演講、征文等多種形式宣傳普及生命教育。社會實踐和志愿服務活動如鄉村支教、社區居委會志愿者等讓大學生感知不同社會群體的生活狀態，體驗生活的多樣性，培養學生的生命價值意識。很多醫學類院校開設臨終關懷社團讓醫學生接觸臨終關懷和死亡，增強生命體驗。

4 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挑戰與展望

我國的生命教育雖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仍然面臨很多挑戰：①國家立法支持、財政扶持力度仍需提高；②高校鮮有獨立的生命教育課程開設，實踐活動缺乏；③挫折教育、逆境教育、生命價值教育缺乏，學生的自主獨立解決困難的能力有待提升；④死亡教育缺失，大學生對死亡的認知不成熟，對生命輕視漠視現象常見，在處理親友、同學的死亡事件時感到困惑無措。中國大學生生命教育應立足本國發展現狀，借鑒國外較成熟的體系建設和經驗優勢，在分析自身挑戰的基礎上，探索未來的改進方向。

4. 1 高校要在生命教育課程建設中尋求突破

高校要強化生命教育課程體系，專設生命教育和死亡教育課程，建立校園生命教育機構，使學生認識死亡的現實和必然性，感悟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此外，高校要重視學生的實踐力度，組織關于死亡的討論和座談，讓大學生參與到實踐活動中，面向基層走進偏遠地區，體會幸福小康生活來之不易，感悟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同時，加強師資培訓和專業支持，讓教師和輔導員具備生命教育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更好地開展生命教育工作。

4. 2 社會合力渲染生命教育氛圍

從社會層面大力加強生命教育的教化與渲染。截至2023年，我國已連續十年接迎在韓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回國。迎接英雄回家、告慰革命先烈的儀式，體現著祖國和人民對志愿軍烈士的濃厚敬重與深切懷念，也鼓舞一代代年輕人志存高遠，胸懷崇高情懷讓生命意義升華，對當代大學生有強烈的生命價值教育意義。每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以國之名祭奠遇難同胞，不僅提醒著我們生命的脆弱寶貴，更告誡我們為和平、有尊嚴、有夢可追的生活不斷奮斗，同時要珍愛生命、珍愛和平。清明節是追思感念先人、弘揚孝道、強化親情紐帶的重要節日實踐，可以讓青年人感知死亡，明白死亡是生命歷程的一環，領會生命的單向、一維、不可逆性。器官捐獻是生命接力的一種實踐方式，加大對器官捐獻公益廣告投放和教育宣傳，能夠彰顯良好的生命教育價值引領，讓大學生領會器官捐獻的人文內涵和生命價值。

4. 3 大學生自主反思生命教育議題

對于學生自身而言，應針對性提升大學生對于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老齡化社會現狀、生命意義、死亡認同等生命教育議題的思考與感悟。例如，公共衛生事件中個人防護的社會意義；個體存在對周圍的人和社會的作用；如何看待死亡；如何悼念逝去的人。通過自主反思，從主觀層面引導學生生命觀、價值觀、人生觀的建設，幫助他們樹立珍愛生命、實現和創造生命價值的正確理念。

5 結語

通過對比，筆者梳理了中美大學生生命教育的發展脈絡，明確了我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現狀和探索發展方向，客觀看待美國大學生生命教育的發展現狀與優勢，梳理可以吸收借鑒的經驗，為中國高校立足自身文化與社會背景實際更好開展生命教育提供了路徑參考和方法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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