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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花

2024-07-31 00:00:00陳煥煥
啄木鳥 2024年8期

引子

秋風輕拂的傍晚,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涼意。富麗苑小區的居民們飯后悠閑地散著步,沉浸在各自的談笑之中,渾然未覺一個身穿黑色上衣、頭戴鴨舌帽的男子悄然步入小區東側,匆匆鉆進了九號樓一單元。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

“誰呀?”門緩緩打開,露出肖娜的身影。她一只手緊握電話,似乎正忙于通話,另一只手則本能地擋住門框,將黑衣男子攔在門口。

“您好,我是免費做油煙機清洗的。”黑衣男子熱情地說。

“不用不用,我正忙著呢。”肖娜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完便要關門。

“我給別家也洗了,很干凈的,您試試吧,不要錢的。”黑衣男子邊說邊擋住了即將關上的門,趁機鉆進了屋里。

“你!”肖娜有些猶豫,但手邊的電話更為重要,最終她還是默許了對方的冒失,任由他在廚房里忙碌。半個小時后,黑衣男子請肖娜過來檢驗成果。她仔細一看,不得不承認,那臺油跡斑斑的油煙機簡直煥然一新。

“您家的油網該換了,可惜我今天沒帶。下次路過時,我給您電話,您下來取,怎么樣?能留個聯系方式嗎,美女?”黑衣男子的聲音中隱藏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好……好吧。”肖娜有些遲疑,想著這不過是尋常的售后服務,便給他留了號碼。

次日中午,電話鈴聲響起。肖娜來到小區門外,只見一輛破舊的銀色面包車停靠在路邊。當她伸手接過油網時,一塊冰冷的毛巾突然向她襲來,緊緊捂住她的口鼻,濃烈刺鼻的化學氣息瞬間鉆入鼻腔,瓦解了所有的抵抗。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世界在旋轉中褪色,她隱約看見黑衣男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黑暗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無情地吞噬了她眼中最后的光亮。

“市人大代表肖娜失蹤了!”

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長周鈺良十分震驚。對于肖娜,他并不陌生。他曾與她打過幾次交道,知道肖娜為人豪爽,仗義執言,幾年前因揭露城建局內部吃拿卡要的事而遭受打壓。

當然,她的戰績不止這些。這位昔日的知名女記者,最初因一篇關于上市公司弘利集團總經理涉嫌性侵幼女的報道,被推至風口浪尖。盡管過程險象環生,甚至被黑惡勢力追殺,但她憑借過人的勇氣和智慧取得了關鍵證據,當時還是普通刑警的周鈺良曾奉命保護她的安全。

后來,肖娜工作出色,從新聞界轉戰政壇,從辦公室主任一職逐步晉升為民宗局書記,被選為市人大代表,成就斐然。

為了盡快了解案件情況,周鈺良約見了肖娜的丈夫劉昊明。昏黃的燈光下,劉昊明的臉上寫滿了憂慮與無助。他向周鈺良透露,妻子的事業心很強,多年來專注于工作,而他更多是照顧家里,照顧女兒的生活和學習,對于妻子的日常交往和人際關系知之甚少。

案件研判會的氣氛凝重而緊張,副局長一再強調尋找肖娜的緊迫性,提出必須全面梳理現有線索,盡快明確下一步行動計劃。

在周鈺良看來,要想找到肖娜,還是要從活動軌跡上入手。據視頻監控小組報告,肖娜失蹤當天,邊接電話邊離開了小區,她并未駕駛私家車。通話記錄顯示,她最后一次通話對象使用的是臨時手機號,之后再無任何聯系。監控小組進一步追蹤了肖娜的手機信號,信號在離開市區的高速公路途中突然消失。

專案組內意見并不統一,有人傾向于這是一起綁架案,然而,令人費解的是,至今仍未收到任何贖金的要求,仿佛綁匪的動機并非金錢;還有人推測,此案是打擊報復,但隨著調查的層層深入,不曾發現肖娜近期與他人有過明顯的仇怨或沖突。線索在這里似乎驟然中斷,留給專案組的,唯有重重疑云。

恍惚中,肖娜漸漸蘇醒。她扶著頭,腦袋傳來陣陣劇痛,昏暗的燈光在眼前搖曳著,朦朧得幾乎無法看清周圍的環境。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劃破了周遭的沉寂。

肖娜循聲望去,視線在模糊中努力聚焦,勉強認出了一個男人的輪廓。他坐在凳子上,身穿黑色衣褲,頭戴黑色面罩,全身遮得密不透風,唯有一雙冰冷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

肖娜攥緊衣角,環顧四周。這個狹小的空間,不過十幾平方米,除了她身下的椅子和男人所坐的板凳外,空無一物。墻上有一扇狹窄的窗戶,僅比A4紙略寬。光線透過滿是污垢的玻璃窗,灑下幾縷斑駁陸離的光影。面罩男身后是一扇緊閉的門,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肖娜的心隨著視線的移動而愈發沉重,她感到自己正被囚禁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牢籠之中,無法逃脫。

她雙唇翕動,顫抖地問:“這是什么地方?你是誰?”

老式的燈泡孤零零地懸掛在房頂中央,散發著微弱的光。面罩男仿佛故意選擇了燈光無法觸及的陰暗角落,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他的目光異常冷冽,如一把利劍直刺肖娜的心里。寒意自腳底升起,她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這地方嘛,不重要。”男子頓了頓,仿佛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快感,“餓了沒?要不要來個饅頭?哈哈!”笑聲在空曠的屋內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我們認識嗎?你為什么把我弄到這兒來?”多年來新聞工作練就的沉著機智并沒讓肖娜亂了方寸,盡管內心十分恐懼,但她依舊保持冷靜,腦海中不斷思索著自救的方式。然而,在一番掙扎與嘗試后,她悲哀地意識到,唯有靜待時機,別無他法。

“啪!”面罩男上前狠狠地扇了肖娜一巴掌,“他媽的,問你吃不吃饅頭,哪來那么多的廢話?”他的怒火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變本加厲,對著女人一陣拳打腳踢。

肖娜雙手緊緊抱著頭,嘴里不住地求饒。淚水和污垢布滿了臉龐,哪還有昔日優雅的模樣?

面罩男停了下來,殘忍地戲謔道:“老子不能讓你死得那么痛快,我要留著你,慢慢玩。”

此時,墻上的窗戶已經無法透進一絲光亮,外面一片死寂,就連微弱的風聲和樹葉的沙沙聲都消失不見了。

身體傳來的陣陣疼痛,無時無刻提醒著肖娜,她必須逃出去,否則必死無疑。心中的恐懼如同潮水般涌來,比上次因報道弘利集團總經理強奸幼女被人追殺時還要強烈。那次至少有公安機關的保護,但這一次,等待她的是什么?這個男人為何要將她囚禁于此?

“肖娜膽識過人,能力出眾,是個不讓須眉的女強人。”不少同事對她評價頗高。

周鈺良暗暗思量:畢竟風傳肖娜有意角逐副市長的職位,而競爭對手周鵬在工作能力上似乎并不如她,但他家庭背景強大,更有傳言稱他的一位堂叔在黑白兩道都頗有勢力。那么,這個周鵬會不會有嫌疑呢?

周鈺良謹慎地向副局長匯報了自己的推測和打算。副局長神情復雜,低頭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們先做外圍的調查工作,畢竟涉及公職人員,我不希望你們的調查給公安局或個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哎。”周鈺良心領神會,副局長雖輕描淡寫,卻字字千鈞,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畢竟周鵬背景深厚、關系復雜,若處理不當,就如捅了馬蜂窩,不僅他周鈺良自身難保,恐怕連副局長也要受牽連。

如何與周鵬接觸,既能摸排清楚線索,又不至于讓雙方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是擺在周鈺良面前的一大難題。他反復推敲,細細篩選,試圖找出那條最合適的路徑,直通周鵬的圈子。終于,在一番苦思冥想后,靈光乍現——他的同事治安大隊副大隊長劉建民與周鵬自幼相識,情同手足。正好他與劉建民的關系也頗為融洽,平日里少不了相互幫助。有了這層天然的默契,這事竟水到渠成地辦成了。

一家川菜館里,在劉建民的引薦下,周鈺良見到了周鵬。他身著一套深色休閑運動服,濃密的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眸,舉手投足間,顯露著自信和內斂。周鈺良暗自思忖,此人似乎并非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大領導好,建民總在我面前提到您,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啊!”周鈺良伸出手,主動上前搭話。

周鵬含笑說道:“周大隊,久仰盛名,咱倆一個姓,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兩雙寬厚有力的手掌握在一起,猶如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席間,周鵬的一舉一動都未逃過周鈺良的注視。他喝酒豪爽,酒量相當不錯,談笑風生間,引得大家笑聲連連。

“大領導,”周鈺良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時機,故作好奇地問,“聽說您最近籌劃了一個大項目,方便透露一二嗎?”

周鵬眼里瞬間燃起興奮的火花,語氣卻保持著一貫的謙遜:“瞎說!哪里有什么大項目,不過是從外省引進了一家電子廠。如果項目成功,預計每年將為我市帶來上億的財政稅收,同時解決上千人的就業問題。”言辭間,他對這個項目似乎是志在必得,“為了推進此事,我已經出差一個多星期了,主要是與這家企業商討合作事宜。要不是市里有重要會議,不得缺席,現在我還在外省呢!”

一番不動聲色的試探后,周鈺良漸漸明朗,周鵬與肖娜失蹤案之間并無直接聯系。

在那間昏暗的屋子里,面罩男將肖娜綁得結結實實,有時候他會出去半天,每次出門前,總不忘將門鎖死。肖娜明白,這個男人是個老手,繩子打結的方式很復雜,無論她如何掙扎,繩子始終如鐵鏈般牢固,令她無力掙脫。肖娜已經記不清自己被囚禁了多少天,每一天都像是無盡循環中的一環,重復著無盡的恐懼與絕望。

正想著,一陣門鎖轉動聲響起。緊閉的房門緩緩打開,透進一絲微弱的光。

“餓了嗎?”面罩男音色沙啞,見肖娜沒有回應,粗暴地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雖然肖娜早已饑腸轆轆,但她仍舊緊閉雙唇,似乎在無聲抗議。

“他媽的,你聾了嗎?”面罩男怒吼著猛地踢在了她的肋骨上。

“啊——”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肖娜顫抖著蜷縮成一團,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痛苦的喘息聲。

“老子問你話,你就得答,否則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面罩男伸手抓住肖娜的頭發,狠狠地撞向墻面。“嘭嘭”兩聲悶響,她的額頭立刻涌出大量鮮血,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絕望的時刻,肖娜終于發出了哀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錢?算個屁!有錢就了不起嗎?老子不稀罕你的錢,我就是要你的命!”面罩男不屑地說。

“求求你,別殺我,無論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肖娜的臉上混合著淚水和鮮血,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仿佛一個受盡折磨的女鬼。在極度的恐懼和劇痛中,她的腦海里浮現出女兒和母親的笑容,此刻,活下去成了她唯一的念想,所有的尊嚴與驕傲都已不再重要。肖娜如同一條喪家之犬,匍匐在面罩男的腳下,嘴里不斷重復著求饒的話語,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為了家人,為了自己,她必須活下去,無論代價是什么。

“他媽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以為人大代表就能高人一等了嗎?到頭來還不是一樣要死。老子活夠了,就是要拉上你一起陪葬!”面罩男憤怒地一腳踢開了趴在腳邊的肖娜,拉過一張凳子坐下來,“我警告你,別再哭了,吵死人了!再哭下去,我現在就讓你永遠閉上嘴!”面罩男不再掩飾眼中的殺意。

肖娜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握住。她咬緊牙關,不想在這個時候激怒他,更不想就這樣輕易地丟了性命。頭腦漸漸冷靜下來,想起面罩男剛才所說的話,剎那間,后背升起一股涼意,她意識到這個男人知道她的情況,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綁架案!到底是得罪了誰,要將她置于死地?

肖娜抹了一把臉頰上的血痕,現在不是沉溺于恐懼的時候,她必須找到生存下去的方法。這個男人似乎對富人和權勢者有著深深的厭惡,她只能智取。

市局會議室里,周鈺良和民警們一起深入研究了肖娜失蹤前后的活動軌跡。

“肖娜的社交圈相對簡單,主要是同事、同學和發小。我們詢問了她的一些密友,得知肖娜多年來一直保持著良好的人際關系,幾乎沒有與人結怨,除了那起弘利集團總經理性侵幼女案,她確實與人結下了梁子。”聽著匯報,周鈺良不禁回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那時候肖娜還很年輕,有著一股不屈不撓的沖勁。她曾偽裝成酒店旅客,用針孔攝像頭拍下了弘利集團總經理強行將兩個女童拉進房間的畫面。那次行動后,肖娜遭遇了一連串的意外事件,所幸有公安機關的介入,周鈺良作為保護組組長與她接觸了很長一段時間。想起這位嫉惡如仇的女人,周鈺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究竟是誰綁架了她?

接著,一名民警匯報了視頻監控和通話記錄情況,遺憾的是,并未發現可疑的線索。周鈺良也認真研究過肖娜的通話記錄,除了最后一個電話有些蹊蹺外,其余均無異常。然而,由于該電話號碼是臨時卡,僅使用過一次,難以追蹤到其他信息。周鈺良默默思索,肖娜的手機信號在遠離市區的高速公路上突然消失,無疑是嫌疑人有意為之。結合肖娜已經失蹤了四天,且至今無人提出贖金的情況來看,這起綁架案顯然是早有預謀,肖娜與嫌疑人之間可能存在著不為人知的仇怨!

為了揭開這層迷霧,周鈺良決定從十六年前那起性侵幼女案著手調查,或許這個案子與肖娜的失蹤有著直接或間接的聯系。他走進檔案室,查閱卷宗,無意中看到了“劉鑫失蹤案”,這是五年前由他主辦的一起失蹤案,至今記憶猶新。

五年前,一個秋日的傍晚,劉鑫接到電話后離家外出,從此便杳無音信。當時他在本市經濟學院當老師,剛四十出頭便已評上教授職稱,正值事業上升的黃金期。他為人隨和,從未與人發生過爭執。劉鑫的失蹤讓家屬悲痛欲絕,多次到市局討要說法,市局領導安排周鈺良接手此案。因此,他對案卷中的細節了如指掌。他記得劉鑫的家屬曾提及,失蹤當天,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到家里清洗油煙機,而那天恰好劉鑫在家。這個細節雖然微不足道,但在周鈺良的心中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周鈺良小心翼翼地將案卷放回原位,默默思索,這兩起失蹤案之間會不會有某種隱秘的聯系?

圍繞弘利集團的調查很不順利,當年的七名嫌疑人中,有三名已經離開了本市,剩下的四名都因當年的事生活困頓,他們的孩子也步入歧途,成了混混兒。這個情況引起了副局長的重視,他要求重點調查上述人員,從中挖掘線索。

然而,周鈺良心中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他總覺得偵查方向偏了靶,但又無法指出正確的方向。他點燃了一支煙,緩緩起身,走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凝視著窗外的夜景。這些年,隨著經濟的飛速發展,這座城市高樓林立,霓虹閃爍,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想起自己經手的眾多大案里,沒有一件像這起失蹤案這樣如此撲朔迷離,讓人無從下手。他的目光落在遠處蜿蜒的高速公路上,思緒也隨之飄向遠方……

“公路!”周鈺良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突然意識到,肖娜的手機信號正是在那條通往外市的高速公路上詭異消失的。而在五年前的劉鑫失蹤案里,手機軌跡也曾是他的調查重點。

他急切地捻熄了手中的香煙,匆匆向檔案室走去。

“把近幾年失蹤案的卷宗都調出來。”

檔案員看著滿是迫切的周鈺良,不敢有絲毫怠慢。十幾分鐘后,抱著一摞卷宗走了過來:“喏,近幾年共有五起失蹤案,都在這兒了。”

周鈺良早已焦急萬分,一回到辦公室,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卷宗。不知不覺他已連續查閱四個多小時,其間,同事們來來往往,甚至到了飯點,他都未曾察覺。他如一位耐心的礦工,在錯綜復雜的信息礦山中不斷挖掘。在排除了一起男童失蹤案后,剩下的四起失蹤案竟有著一個驚人的共同點——所有失蹤者的手機信號最終都消失在那條通往城外的高速公路上!這個發現讓周鈺良的心跳陡然加速,他知道這絕非巧合。這些案件背后,一定隱藏著某種聯系,而他,正站在揭開真相的邊緣!

“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上次那個女人撐了八天,我看你也不過如此。”夜幕中,面罩男來到肖娜的跟前。

肖娜有些神志不清了,又渴又餓,傷口隱隱作痛,身上冷得如置身寒冬,而喉嚨里卻像被一團火焰炙烤著。

已經過去五天了嗎?她幾乎要崩潰了。在這里的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般地難熬,她不斷地問著自己,為什么還沒有人來救她,這種地獄般的日子究竟何時才是盡頭?

“你知道我為什么最后才抓你嗎?因為你的影響太大了。我之前抓的那些人,警方都毫無辦法,不過是一群無能的傻子!”男人的話語中充滿了輕蔑998132aebb4b2f440399a24aea2f5063bef16b10ed9809be0c9324a8aebf3a60和嘲諷,他站起身來,冷笑著繼續說道,“你肯定好奇為什么至今沒有人來救你,那是因為警察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我去你家時,避開了所有的監控,攝像頭只會記錄下你獨自一人離開的身影,根本看不到我。哈哈,為了把你弄到這里,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不僅研究了你的生活習慣,還找到了小區監控的盲點。”面罩男為自己的聰明得意不已。

肖娜心里一驚,面前的罪犯絕非等閑之輩,擁有極強的反偵查能力。她深呼吸,盡量用平緩的聲音問:“你為什么要抓我們呢?”

“哼!”面罩男發出一聲冷笑,仿佛在嘲笑肖娜的天真,“想從我這里套話?沒那么容易。你們這些所謂的業界精英,在我眼里不過是仗勢欺人、欺壓百姓的敗類罷了。”他邊說邊緊握雙拳,似乎要以一己之力向全世界宣戰。

研判會上,副局長和周鈺良就偵查方向激烈地爭執起來:“我認為你們應該集中精力在弘利案的嫌疑人身上,時間緊迫,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如果再找不到肖娜,恐怕她就兇多吉少了,我不希望再看到受害人家屬堵在市局門口。”

“正因為時間緊迫,所以偵查方向一定要明確。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這四起失蹤案和肖娜失蹤案之間存在聯系,我認為可以并案偵查。這些案件中失蹤者的手機信號最后消失的地點都指向了同一個區域。”周鈺良據理力爭,分毫不讓。

副局長再次提出質疑:“僅憑這一點就提出并案偵查,太過草率了吧!受害人中男女都有,職業各異,年齡從二十五歲到五十歲不等,互不認識,哪里能并案處理?”

“我認真看過這些案卷,雖然受害人的特征并不一致,但是除了手機軌跡最后的位置基本相同外,他們都是獨自接到電話走出小區,且最后一個電話都是僅使用過一次的臨時卡,同時在兩個案卷中都出現了戴鴨舌帽的男人。作案手法一致,就憑這點,我認為嫌疑人不僅手段狠辣,而且具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周鈺良挺直了脊背,目光堅定地直視副局長。

“現在去哪兒找這人呢?為了一個尚不明確的嫌疑人,難道我們要搞大排查嗎?”副局長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懷疑。

周鈺良堅定地回答道:“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嫌疑人的動機,但我認為應該立即圍繞手機信號最后出現的位置,開展一次全面的排查,尤其是高速公路附近五公里內的區域,都是排查重點。”

“你要為你的決定負責。別等錯過了案件偵破的黃金期,惹出了大麻煩,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撂下這話后,副局長不悅地離開了會議室。

在場的民警面面相覷,陷入沉默。他們是繼續圍繞弘利案的嫌疑人進行深入調查,還是按照周鈺良的提議進行大排查?周隊身上的擔子壓得不輕,每一個決策都可能影響到案件的走向。會議室里沒有一個人敢打破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鈺良身上。多年來,他憑借豐富的破案經驗和獨到的見解,在多起棘手案件中提出了關鍵性思路,而案件的偵破也一次次證明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周鈺良深吸一口氣:“去吧,打報告,向市局申請派出所警力,開展高速公路兩側大排查!”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沿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一定能夠找到突破口。

清晨六點,當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高速公路兩旁的麥田在晨曦的輕撫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周邊五公里的區域內,由于遠離市區,只剩下零星的幾戶人家,曾經的工業區和城鄉接合部的生活區交織在一起,地形錯綜復雜,排查起來困難重重。

“也不知道周隊是咋想的,這排查費時又費力,說不定到最后一無所獲。”一名民警向身邊的同事小聲抱怨著。

“行了,你就知足吧,換你這會兒還不知道愁成啥樣呢。況且按周隊的想法也不一定沒結果,那么多棘手的案件在他手里不都迎刃而解了嗎?”另一名民警不以為然。

“那些案件線索很多,可是這次的失蹤案啥線索都沒有,光憑直覺就能破案?”抱怨的民警搖了搖頭,半信半疑地走進了一間廢棄的小屋。

一上午的搜查工作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民警們仔細排查了高速公路沿線的十一個廢棄房屋,卻毫無收獲。周鈺良心急如焚,但他知道,作為隊長,不能讓這種情緒顯露在臉上。今天,已經是肖娜失蹤案發生的第六天了。他匆匆扒了幾口飯,開車繼續搜查。站在金黃色的麥田里,望著遠處那座孤獨佇立的廢棄水塔,周鈺良心中不禁升起一種異樣。

這時,電話響了,市里的領導來局里了,要他立即返回局里匯報案件偵辦進度。

匯報會上,市領導責怪公安部門破案不力,副局長也拿排查毫無收獲來說事,瞬間,周鈺良成了眾矢之的。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議論聲此起彼伏,幾乎要將屋頂掀翻。經調查,有人發現弘利案的嫌疑人對當年揭露丑聞的肖娜心存不滿,但要徹底摸清他們的社會關系,短期內并非易事;還有人力挺周隊的偵查方向,畢竟多年來,他在偵破重大案件中的表現一直備受肯定。

周鈺良的腦袋中充斥著各種聲音,感覺快要爆炸。他不甘心自己的排查方案就這樣以失敗告終,一定有什么地方遺漏了!突然,那座廢棄的水塔在他腦海中閃現,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那里極可能隱藏了解開整個案件的關鍵線索,絕不能就此放過!

會議無集而終,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帶著兩個可靠的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水塔。

“來一碗蓋澆面。”面罩男走進一家小面館,此時的他沒戴面罩,頭頂多了一頂鴨舌帽,帽檐低垂,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他目光空洞,盯著桌上的菜單,仿佛透過那些字跡看到了自己黯淡無光的人生。

“今天上午來了好多警察,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哎!”一個穿著藍色上衣的男人與同桌閑聊著。

面罩男的手微微一頓,筷子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大口吃面。吃完面,他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注意到他,便迅速起身離開。

回到水塔,他重新換上了黑衣、面罩,走到肖娜面前,凝視著那張曾經美麗的臉龐,如今卻布滿了血跡和淚痕,皮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宛如一個被遺棄的布娃娃。

面罩男冷漠地踢了肖娜一腳,看到她因痛楚而微微蜷縮時,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看樣子,有人來救你了,可惜他們沒能找到你。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很有意思呢!哼,我倒要看看,警察有沒有那個本事!”

面罩男繞著肖娜慢慢踱步。多年來,這里一直是他發泄痛苦的秘密場所,等盡情宣泄后,便會把人埋在水塔附近。這里荒涼無人,破敗不堪,要不是他小時候離家出走,沒地方住,曾經在這里生活過,誰也不會想到這兒竟是個殺人埋尸的好地方。

“我原本打算今晚就了結你,但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要跟警察好好玩一下。如果他們今晚找到你,那算你走運;但如果過了今晚他們沒能發現你,那么,不好意思,我就要把你埋了!”他相信,這次他依然是這場游戲的勝利者。面對警察的屢次失敗,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渴望在今晚就品嘗到勝利的果實。

肖娜燒得迷迷糊糊,耳畔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彼岸,卻又清晰得可怕。“今晚要把你埋了。”這話如一記重錘,瞬間擊碎了心中僅存的僥幸,她顫抖著哀求:“求求你,放過我吧。”

面罩男冷漠地看了眼肖娜,轉身走出房間,熟練地將門鎖上,擦掉鎖頭上可能留下的指紋,這才放心離開。

當周鈺良趕到水塔時,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聲掠過空曠的田野。他示意手下要小心行事,不可打草驚蛇。在觀察了近半個小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后,他才開始慢慢靠近水塔。他仔細觀察水塔的附近,注意到一扇半掩在草叢后的小門,門口的草地有明顯踩踏的痕跡。門上的鎖雖然銹跡斑斑,但鎖頭卻沒有灰塵,應該最近還有人在使用。他將耳朵貼在冰冷的木板上,聆聽半晌,然而,沒有一絲響動。

周鈺良皺了皺眉,決定退回附近的草叢中。天慢慢暗了下來,他交代手下把手機調至靜音,在此靜靜守候,觀察夜晚是否會有人出現。

過了許久,一陣微弱的“沙沙”聲從草叢深處傳來,周鈺良屏住呼吸,敏銳地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聲響。突然,腳步聲戛然而止。面罩男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轉身,迅速奔向自己的面包車。

周鈺良立即聞聲追去。夜色宛如一層厚重的帷幕,遮蔽了視線,使他無法看清嫌疑人的外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包車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該死,就差那么一點,竟然讓他逃了!”周鈺良氣得一拳砸在了樹上。他不再耽擱,立即與隊員們趕往水塔,一腳踹開門鎖。

“找到肖娜了!她受傷嚴重,請求支援!”

專案組接到電話后,火速集結并抵達現場展開勘查工作,確保不錯過任何線索。而肖娜也被緊急送往醫院進行搶救,她的身上遍布傷痕,肋骨被打斷,加之傷口感染嚴重,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幸虧救援及時,若再晚一天,恐怕性命難保。

水塔年久失修,關押肖娜的是一間破敗的小泥屋。現場一片狼藉,地面上布滿各種膠鞋印,門把手和鎖頭上有人為擦拭的痕跡,顯然是嫌疑人故意為之。

“真是個狡猾的家伙,看樣子對警察的辦案手法非常清楚,”周鈺良沉吟著,眉頭緊鎖,“他不會是個慣犯吧?”

技術組組長搖了搖頭,無奈地說:“目前,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指紋或鞋印,無法進行有效比對。”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我們在多處提取到了血跡。經初步分析,至少來自四個人。”

“看來水塔就是第一案發現場,那些失蹤案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聯系,以前的失蹤者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周鈺良憂心忡忡地說,“只可惜肖娜現在還在搶救,如果她能說出嫌疑人的特征,或許我們就能知道兇手是誰了。”

“市人大代表肖娜被囚禁六天后,終于成功得救!”黑衣男子看著報紙上的新聞頭條,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心想:看7f2d6d9845d38058ca1a1861168209d2d7c02497bc306fe77276871a054a2e94來警察里也有聰明人,不過我十分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們是抓不到我的,是時候開始我的下一步計劃了。

三天后,肖娜從昏迷中蘇醒,意識漸漸清晰。周鈺良特意前來探望她:“老朋友,這回是你命大呀!”肖娜正要坐起身來,被他輕柔地按住了。

“多虧了你,我聽說要不是你堅持排查,我現在已經坐上開往天堂的列車了。”肖娜眼中涌出兩行熱淚,那是劫后余生的慶幸。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今天我來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情況。”周鈺良停頓了一下,斟酌字句,最終還是提出了那個亟待解答的問題,“你還記得那個劫匪嗎?”

雖然肖娜極不愿意重溫那段噩夢般的經歷,但在周鈺良充滿鼓勵與期待的目光下,她還是鼓起勇氣,強迫自己回憶:“那個男人大約一米七,中等身材,我記不太清楚他的外貌了,因為他總是戴著面罩。他第一次來我家時,是來清洗油煙機的,我當時正忙著打電話,并沒有留意他的長相。他說,他總能避開小區的監控,很可能面部也做了偽裝。第二天下午,他打電話讓我出小區取油網,我當時有急事,也沒多想,就走到一輛銀灰色的面包車前,后來我被他迷暈了,囚禁在水塔里。我記得他曾說過,他以前還綁架過別人,無一例外,都被他埋進了土里,我想可能是被埋在了水塔附近。”說到這兒,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沒事,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聽完肖娜的敘述后,周鈺良的眉頭緊鎖。如果肖娜所說屬實,那么這起案件就不再是單純的綁架案,而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連環殺人案!

專案組成員迅速趕到水塔附近,尋找可能存在的異常跡象。經過半天的勘查,周鈺良鎖定了一個離水塔約三十米的地方,有近期挖掘過的痕跡,且那片野草生長得特別旺盛。他推測,嫌疑人不太可能將尸體掩埋得太遠。一方面,死者的重量會給搬運帶來極大的困難,對于單獨作案的嫌疑人而言,很難將尸體轉移到很遠的地方;另一方面,拖動尸體很可能會留下血跡,這樣無疑增加了事后清理與銷毀痕跡的難度。

技術組的民警拿著鐵鍬小心翼翼地挖開了表層的土壤,接著一層層地深入挖掘,當挖到約五十厘米深時,一只已經白化的手骨赫然出現在眼前。技術民警立即換上了更為精細的工具,一點點地清理周圍的泥土,一具女尸的輪廓逐漸清晰,長發和玫紅色的衣服碎片附著在骨頭之上。這樣的挖掘工作持續了五天,在女尸旁邊依次發現了其他三具尸體。最后一具已經高度白化,根據殘存的碎片、尸體長度和頭骨特征,周鈺良確定這就是五年前失蹤的劉鑫。那起他親手辦理的失蹤案,如今,隨著挖掘的發現,心中僅存的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那個惡魔為什么要殺害這些人,他們看似毫無關聯,背后究竟隱藏了什么秘密?雖然一連串的疑問在周鈺良心中盤旋,但當務之急是盡快摸清嫌疑人的情況,摸清他是否還有下一個目標,是否能在他動手之前將其抓捕。重啟連環殺人案的調查,迫在眉睫。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關于發現的四具尸體,必須做到絕對保密,嚴禁向外界,尤其是媒體泄露任何信息。”周鈺良在會議一開始就嚴肅地強調了辦案紀律,“如果嫌疑人認為他所掩埋的尸體未被發現,他很可能會再次犯案。”

“當前,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根據尸檢結果來確認受害人的身份。特別關注第一個受害人劉鑫和最后一個受害人肖娜。”周鈺良環視組員,繼續說道,“劉鑫失蹤案很可能是嫌疑人的初次犯案,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初次犯案的嫌疑人往往會有疏忽,可以從家屬口中尋找線索。而肖娜案是他最近一次作案,也是沒有成功的一次,此時他作案手法嫻熟,心態相當穩定。我初步推測,他很可能是本市居民或長期居住在本市的外來人員,他對受害人有過深入調查。現在,立即對近五個月來富麗苑小區及其周邊道路的監控進行徹底篩查,特別留意是否有戴鴨舌帽的男子出現。”

“收到!”民警們齊聲回答。

深夜,周鈺良站在燈火通明的辦公大廳中沉思著,嫌疑人究竟是誰?除了偽裝成清洗油煙機的工人,他還可能偽裝成哪些身份?

“找到了!”突然,一名民警激動地喊道。

“讓我看看!”周鈺良迅速湊到屏幕前,仔細觀察視頻中的男人。正如肖娜所說,他的身高大約一米七,體型中等,由于鴨舌帽的遮擋,難以看清容貌,“他應該不會是走路來的,很可能有一輛面包車,你們再仔細查看附近是否出現過一輛破舊的銀色面包車。”

反饋很快回來了,監控中并沒有相關畫面和停車記錄,線索似乎在這兒斷了。

周鈺良并沒有放棄,敏銳地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嫌疑人作案時冒充家政服務員,我估計他對維修工作應該相當熟悉。你們重點排查一下富麗苑小區這兩個月的維修記錄,有沒有維修下水道或暖水管的人,他們的身形是否與嫌疑人相似。”

秋夜寒露,越發清冷。天空中孤零零地懸掛著一彎弦月,散發著幽幽寒光。周鈺良披上外套,點燃一支煙,想到外面透透氣,卻不知不覺走到了醫院門口,想起好幾天沒去探望的肖娜,便徑直走了進去。

他透過玻璃門窗往里望去,只見肖娜的丈夫和女兒都陪伴在側。女兒緊緊依偎在媽媽的身邊,兩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溫馨一幕讓他心中感慨萬千,想起劉鑫家屬悲痛欲絕的哭喊聲,更加堅定了要將嫌疑人繩之以法的決心。

肖娜從門縫中看見了周鈺良,輕輕揮手,請他進來。

“怎么樣,身體好一些了嗎?”周鈺良關心地問。

“好多了,我今天都可以下床活動了。”肖娜感激地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

丈夫劉昊明知道他們一定有話要說,拉起了女兒的小手:“周隊長你來得正好,我正想要給肖娜買點東西呢,要不,幫我照看一會兒,我和孩子去去就來。”

“不用客氣,有事你先去忙,這里有我呢!”周鈺良笑著點點頭,送走了這對父女。

“周隊長,真的謝謝你了!”肖娜雙眼中閃爍著淚花。

他輕聲安慰:“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我一定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肖娜誠懇地看著他。

周鈺良神色凝重:“現在的情況很復雜,不光你這一起失蹤案,我們在案發現場還發現了四具尸體。目前,我們還沒掌握嫌疑人的有效線索。所以,我想請你再回憶一下。”

肖娜陷入了沉思,還有什么線索呢?一幅幅畫面如電影般在她腦海中快速閃過,最終定格在她接過油網的那一刻:“他的左臉好像有個黑痣,估計是個國字臉,大眼睛。”

“你確定嗎?”周鈺良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我確定。”肖娜肯定地說,“之前你詢問的時候,我還在恐懼之中,沒有細細回想。我對他的聲音記憶深刻,畢竟我做過記者,對人的聲音本就敏感。如果再讓我聽到他的聲音,我相信我能辨認出是不是他。”

“太好了!明天我就請畫人物肖像的專家到你這兒來,一定要揪出那個惡魔!”周鈺良信心滿滿地站起身來,似乎要立馬回去安排工作。

肖娜見他要走,急忙喊住:“周隊長,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了被解救的那天,他說過貓和老鼠的游戲很有意思,還要看警察能不能找到我。”肖娜擔心地望向他。

周鈺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這個我們知道,所以對發現四具尸體的事一直保密,沒有向外界透露過任何信息。這樣,嫌疑人也就無法知道我們究竟掌握了多少線索。”

黑衣男子在新的城市落了腳,為了不引人注意,專門偷了一張跟他長相極為相似的身份證。他用這張身份證租下了一間房子,作為落腳之處,但內心的不安令他無法平靜。于是,他前往附近的網吧,想要窺探外界的反應,尤其是警方是否已經發現他掩埋的尸體。然而,網上一片平靜,除了市人大代表肖娜被解救的報道外,再無其他消息。黑衣男子揶揄了一番:“看來這些警察都被嚇破了膽,休養生息呢,真是膽小如鼠的廢物!”

帶著這份輕蔑和自信,他離開網吧,回到了出租房內。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隨身攜帶的寶貝,將所有東西貼在墻上。一面墻上貼的是肖娜的照片,旁邊是她的個人簡介、家庭地址和電話號碼。再往下是她的車輛信息、家庭成員、生活作息時間及小區監控點位等各種信息。在另一面墻上,他貼上了新的名字——蘇蕊,旁邊僅有她的家庭住址。昏暗的燈光下,黑衣男子面露猙獰:“從今天開始,又是一個新的游戲。”

他拿出皮鞭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腿上,痛苦扭曲了他的面容,咬牙切齒地咒罵著:“都是因為你們,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這些婊子、人渣,我要把你們全殺了。”鮮血在舊的傷痕上猩紅地蔓延著,他撒了一點消炎粉,起身洗臉。望著墻上蘇蕊的名字和地址,他第一次覺得有些難辦。他并不知道蘇蕊的長相,只知道地址,這么多年過去了,地址是否有效,他無從得知。

“根據肖娜的描述,我們已經繪制出了嫌疑人的畫像,利用技術手段將其面部特征輸入數據庫,與有犯罪記錄的人員進行比對,可惜的是,我們并沒有找到匹配的可疑人員。”技術組的民警向周鈺良詳細匯報了畫像比對的結果。

周鈺良沉吟片刻:“如果沒有犯罪前科,那嫌疑人的行事一定非常謹慎。無論如何,只要是人,總會留下蛛絲馬跡。我之前讓你們調查的嫌疑人可能使用的其他身份,現在有什么進展嗎?”他問視頻監控組的民警。

“我們復查了近兩個月富麗苑小區的監控錄像,發現其中一名水管工人的體貌特征與嫌疑人有些相似。據那里領班的老水暖工說,這人是近兩個月才來的新人,只知道姓馬,留過一個電話號碼,不過現在已經打不通了。”

“號碼多少,查到機主了嗎?”周鈺良急切地問。

“查了,機主叫馬明陽,他與嫌疑人的畫像并不相符。我們推測,嫌疑人可能是冒用了馬明陽的身份證來辦理入職手續和手機號碼的。”民警遺憾地回答。

周鈺良緊鎖眉頭:“這個家伙真是狡猾至極!接著查,如果他能用馬明陽的身份證辦手機號,那說明他跟馬明陽肯定是有交集,不管是工友、鄰居還是其他關系。繼續排查肖娜上班途中、單位停車場和家人經常活動區域的監控。嫌疑人想要摸清肖娜的生活作息,肯定要多次跟蹤,我就不信他在跟蹤的時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周鈺良疲憊地靠在椅子上,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地吐出煙霧。到底遺漏了哪里?

“肖娜女兒每個星期六都要去跳舞,舞蹈培訓中心有高清的監控嗎?”

“好像有的,我來找找。”

此時,民警的討論聲飄進了周鈺良的耳朵里,他心中一動,聞聲而起:“快!將這兩個月培訓中心的視頻監控調出來!”

果不其然,嫌疑人的身影清晰可見,在一樓樓道的監控視頻中更是捕捉到了兩張高清的面部照片。這一發現讓專案組的民警們激動不已,長時間的辛勤工作終于迎來了重大突破。

可是,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誰?獲取嫌疑人的樣貌只是第一步。

以目前掌握的兩張照片作為突破口,在全市范圍內開展大排查成了工作的重中之重。然而,經過民警們一天的全力奮戰后,在本市人口庫里竟然查無此人!大家的心情瞬間跌至谷底。

“嫌疑人對這里非常熟悉,很可能在本市生活了很長時間。即使他不是本市戶籍人口,也必定是長期居住在這里的人。重點圍繞五個受害人的生活區域進行外來人口排查,一定能發現線索!”周鈺良再次一錘定軍心。

連著近半個月的東奔西走,黑衣男子依舊一無所獲,未能找到蘇蕊的蹤跡,這讓他很是狂躁。回到出租屋后,憤怒如困獸般無處宣泄。他猛地一把抓起皮鞭,毫不留情地揮向屋內的家具。“啪!啪!啪!”每一次鞭落伴隨著刺耳的破裂聲,木屑和碎片在空中凌亂地飛舞,室內一片狼藉。在數十次近乎瘋狂的抽打后,他終于體力不支,氣喘吁吁地癱倒在床上。

他的雙眸布滿了血絲,內心充斥著對殺戮的渴望。腦海中,那些受害人的呻吟和流淌的鮮血竟讓他產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感。只有在主宰他人命運的時刻,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力量,仿佛自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操控著他人的一切。

突然,他從床上跳起來,急切地從枕頭下抽出一本雜志。在雜志的第一頁上,記錄著一長串的人名,其中一些已被紅F7YvRoObsINGL3LPE2ipZbVHwuSYuplVvobiFS1vVXc=筆狠狠地劃去,而劉鑫、肖娜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蘇蕊則位列倒數第三。他拿起紅筆,帶著滿腔的憤怒與恨意,狠狠地在蘇蕊的名字上劃下,力道之大,幾乎將紙面劃破:“我要把你們全殺了,一個不留!”

排查到第三天時,根據上報的線索,周鈺良帶人迅速趕到了渝南區的棚戶區。站在臟亂的棚戶區附近,他不禁感慨:“渝南區就屬這里最復雜,外來人口密集,管理松散,對嫌疑人來說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穿過污水橫流的街道,跨過垃圾成堆的巷口,終于來到了梁大媽的家。

當民警拿著照片給梁大媽看時,她的眼中露出了一絲驚訝:“這個人呀,這不是周娃子嗎!他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民警趕忙解釋:“大媽,他沒出什么事,最近我們在搞人口普查,對這片地區的外來人口和流動人員進行清查。這個人的信息我們登記得不全,所以過來再核對一下。”

“這樣呀……”

“大媽,您知道這個人現在還在這兒住嗎?您能講講他的情況嗎?”民警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趁機追問。

梁大媽頓時精神一振,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起來:“他十幾歲那會兒,跟著他媽在我們這個院子里租房子,住了好幾年。那時候他長得清秀,院子里的人都挺喜歡他。不過,他命苦,從小父母就離異了,他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拿他出氣。打得叫一個慘啊,皮鞭抽得他身上滿是血痕,可這孩子硬氣,愣是一聲沒吭。”梁大媽邊說邊搖頭,既心疼又無奈。

“他學習其實挺好的,可惜沒考上大學,高中畢業后就去了印刷廠當工人。后來,他媽病重過世,他便從這里搬走了。至于搬到了哪里,我也不清楚。”梁大媽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前幾年他又回來了,重新在這里住下。不過,有個把月了吧,我們就沒再見到他。”

梁大媽領著周鈺良一行人來到了周娃子的出租房前。這間兩居室的平房內只有桌子、床、爐子等家居用品。

周鈺良環顧四周后,轉頭詢問梁大媽:“您能再給我們詳細講講周娃子的情況嗎?比如他是哪里的人,姓名是什么,社區有沒有相關的登記信息?”

“我們這片兒,棚戶區改造的口號喊了好幾年,到現在還是老樣子。至于周娃子,我確實不清楚他的真實姓名。只知道他前年回來后,整個人變了不少,變得沉默寡言,好像心里總憋著一股氣,跟鄰里也不怎么交流。”梁大媽仔細回憶道,“這里的居住條件確實差,許多租戶都陸續搬走了,只剩下他一個還租著房子。我呢,是舍不得這老房子,就一直住在這里。記得他剛來那會兒,我問過他是做什么的,他說在一所學校當保安。”

“您還能想起來是哪一所學校嗎?”周鈺良一臉驚喜。

“哦,好像是在市經濟學院當保安。”梁大媽不確定地說。

天無絕人之路!受害人劉鑫正是市經濟學院的教授。如果周娃子確實在那所學校當過保安,那么他完全有可能掌握劉鑫的日常活動軌跡。從市經濟學院的保安科入手,或許就能找到他應聘時使用的身份信息。

想到這兒,周鈺良激動地繼續追問:“您能想起來他具體是什么時候當保安的嗎?”

梁大媽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額頭,突然,她眼前一亮:“哦,對了,我想起來了!那是五六年前他回來后不久的事。”又有些猶豫地說,“具體是哪個月份,我實在記不清楚了。”

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的表情嚴肅起來:“這個周娃子,可能對女人有些敵意。記得有一次他問我,怎么樣才能讓女人聽話,是不是要用鞭子抽她們?當時,可把我嚇了一跳,幸虧我只是個老太婆,要不,我真不敢讓他繼續住在這兒。”梁大媽邊說邊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我覺得他可能是在感情上受過傷,或許是被外面的女人騙了。”

周鈺良還未來得及回答,梁大媽已經從民警們的表情中察覺到了端倪,她憂慮地再次問道:“你們這么著急找周娃子,是不是他攤上事了?”

“梁大媽,這個周娃子可能涉及一個案件,具體是什么案件我們不便透露,但今天到這兒調查的事您不能往外說,如果您還想起什么,及時跟我們聯系。”周鈺良安慰她說,“有什么情況您直接打這個電話找我就可以了。”

“周娃子在這里住了這么長時間,您有沒有發現他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周鈺良思索片刻后,再次開口。

“特別的地方……好像沒有吧,他天天早出晚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梁大媽邊想邊小聲嘟囔著,“每天都穿個黑衣服,戴個鴨舌帽,從沒見過他帶朋友來過,啥時候都是一個人。”

黑衣服、鴨舌帽。聽著這些細節,周鈺良的眼睛瞬間睜大,他深吸一口氣,連環殺人案的嫌疑人,終于找到了!

周鈺良一行人急忙趕往市經濟學院。在學院的保安科里,找到了周海的檔案。檔案管理員回憶道:“這個周海啊,當初應聘時其實不太符合我們的條件,但他苦苦哀求,最后還是讓他留下了。可誰想到,他不到五個月就突然離職了。”周鈺良審視著檔案中的照片,確認無疑,與監控視頻中的嫌疑人是同一人。更令人震驚的是,在同期的應聘人員中居然也有馬明陽的名字——正是嫌疑人之前使用過的手機號碼的機主。整個案件的線索串聯起來了!

周鈺良帶著檔案回到單位核查,結果發現雖然兩者長相相似,但很顯然,嫌疑人是精心挑選并冒用了周海的身份。“真是一個厲害的對手。他在第一次作案時,肯定制定了詳細的計劃,將所有的細節都考慮到了。”周鈺良在感嘆的同時,迅速安排民警去找馬明陽。馬明陽曾與嫌疑人共事過一段時間,或許他能提供更多的線索。

“這是小周,我們當時一起應聘市經濟學院的保安。”馬明陽看著照片,回憶起與嫌疑人共事的日子,感慨地說,“他呀,平時像個悶葫蘆,不太愛說話。我們是倒班制,一休息他就跑去聽課,看起來特別愛學習。他尤其喜歡聽劉鑫教授的課,我們那時候都開玩笑說,他是不是劉鑫的超級粉絲。”說到這里,馬明陽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劉鑫失蹤之后,小周就再也沒來上過班。”

“你對他還有什么別的印象嗎?”民警追問道。

馬明陽想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對了!今年七月的時候,他突然聯系我,說他的身份證丟了,讓我用我的身份證幫他辦個手機卡。”

“他怎么聯系你呢?”

“他從來不用手機,聯系我都用公用電話。不過,他有一輛銀色的面包車,開了好多年了。”

“你現在還能記起車牌號嗎?”民警有些激動地問。

“哦,好像是川A86337。”

“那輛車是他本人的嗎?”

馬明陽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估計買的是二手車,我懷疑他可能連過戶手續都沒辦。這家伙膽子真大,沒駕照也敢開車。我曾問過他,要是沒駕照被交警抓了怎么辦?他卻很自信地說,他絕對不會讓警察抓到。”

“的確很像嫌疑人的風格,行事大膽,對警方有著明顯的敵意。”聽著調查匯報,周鈺良對嫌疑人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們也查了川A86337的車主信息,發現另有其人。”民警接著補充。

周鈺良對此并不意外:“這沒什么,我們只要追蹤川A86337的行駛軌跡,就能摸清嫌疑人的活動范圍,進而鎖定他的藏身位置。”他的聲音充滿了堅定和自信,隨即下達指令,“立刻行動,開始追蹤!”

“真是見鬼,整整十七天,沒有找到蘇蕊這女人一點信息。”黑衣男子一進門,便憤怒地將手中的包扔向床鋪,抓起一瓶酒猛地灌了幾口,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他站起身,拿起鋒利的美工刀,對著墻上肖娜的照片狠狠地劃下幾道,仿佛在宣泄著他的憤怒和不滿,“沒能親手解決掉你這個賤人,真是我的遺憾!我應該當機立斷,把你直接埋進土里。”黑衣男子又灌了幾口酒,嘴里不停地咒罵著,“他媽的,我最恨的就是你這個賤人,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如果不是你,老子能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黑衣男子從口袋中掏出錢包,里面空空如也,看著偷來的身份證,心里盤算著明天得先去找個工作把肚子填飽再說。此刻的他渾然不知,警方已經逐漸揭開了他的底細,而他卻依舊肆無忌憚地在另一座城市生活著。

“隊長,我們發現川A86337長期在渝南區和市中心之間活動。在肖娜失蹤的當天,監控確實捕捉到這輛車經過出市的卡口,上了高速公路。在肖娜被成功解救的第二天,這輛車再次出現在出市的卡口。雖然攝像頭成功捕捉到了面部照片,但由于嫌疑人沒刷身份證,我們暫時還未確定他的真實身份。”

周鈺良果斷作出指示:“查明這輛車的當前所在地。嫌疑人行事謹慎,外出時肯定不會使用自己的身份證,而且很可能做了喬裝。所以,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我們必須暗中進行,不能打草驚蛇。”他隨即起身,大步走向情報中心,準備親自督導調查工作。他知道,這場與時間賽跑的較量,每一步都必須嚴密周全,不容有失。

不久,專案組有了新的發現:“川A86337出現在鄰近的A市,它的活動范圍主要集中在渭東區,活動時間相當規律,每天早晨8點到晚上10點,晚間車輛停放在川東路。”

周鈺良一刻也不想等了,立即帶隊連夜趕往鄰市。他疲憊地靠在座椅上,想到馬上要與嫌疑人近距離較量,有點忐忑又有點興奮,成敗在此一舉,如果這次再抓不住這個惡魔,憑借對方的反偵查能力,他會逃得無影無蹤。

他們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川東路,與當地警方進行案件情況的通報。當地警方迅速召集川東路社區民警,并召開緊急會議。在會議上,周鈺良要求社區民警提供最近二十天內所有外來人員的詳細情況。不久,數據匯總上來,共計116人。面對如此復雜的排查工作,他憑借敏銳的直覺和豐富的經驗,將年紀較大、年紀較小以及長相與嫌疑人特征不符的人員逐一排除。經過一番篩選,桌面上只剩下五個人。

“這五個人里面誰有面包車?我們要找的是一輛銀色的面包車,你們有相關的信息嗎?”周鈺良認真地詢問。

社區民警們相互對視,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在五個人的資料上一一掃過,再次問道:“那你們知道這五個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嗎?”

社區民警迅速回答:“這位在牛肉面館打工,這位是賣手機的,而這位……”

周鈺良的手指停在第三個人的檔案上,劉興江,35歲,四川人。

“劉興江說話帶四川口音嗎?”

“不怎么帶,說話跟我們差不多。”

“他現在住在哪兒?”

“川東路10巷16號,他一個人租了一間平房。”

周鈺良微微皺眉,直覺告訴他,這個劉興江很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天蒙蒙亮,黑衣男子起床化裝收拾了一番,換掉黑色衣服,穿上一件牛仔外套,從出租房里走了出來。蹲守的民警悄無聲息地跟在后面。嫌疑人并沒有去開車,而是走進了附近的一家牛肉面館。看著一身服務員裝扮的嫌疑人,民警們有些為難,如何開展下一步工作呢?

“嫌疑人沒有去開車,我們無法確定他的真實身份,如果貿然抓捕,可能打草驚蛇。不如我們把肖娜請來,我記得她曾說過,她對聲音特別敏感。如果肖娜能與這個人說上話,我們就可以確定他的身份了。”周鈺良在臨時會議上提出了新方案。

事不宜遲,專案組民警立即聯系了肖娜,并派車接她趕往鄰市。一路上,車輛奔馳而過,肖娜心神不寧,她明白協助警方破案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但一想到要再次面對那個險些斷送她性命的惡魔,內心便不由自主地涌起陣陣寒意。

一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到了鄰市。望著肖娜忐忑不安的眼神,周鈺良輕拍她的后背,安撫地說:“放心吧,我們會保護你的。任務很簡單,你只需要幫助我們確認那個人的身份,我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為了最大程度地保護肖娜的人身安全,女民警幫她化了裝。妝容徹底改變了肖娜往日成熟艷麗的形象,不僅讓她的膚色顯得稍暗,還巧妙地遮掩了一些個人特征,使她看起來與平時判若兩人。

時間在緊張的準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距離牛肉面館關門不到一個小時。這次的行動對肖娜來說充滿挑戰,她不但要與嫌疑人正面接觸,更要誘導他開口說話。這無疑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因為店內除了嫌疑人之外,還有其他服務員,要怎樣才能確保嫌疑人為肖娜服務,著實不好把控,盡管制定了多種應對方案,但更多的只能見機行事。

夜色朦朧,肖娜鼓起勇氣,向牛肉面館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肖娜走進店里,快速打量一番。店門直對著吧臺,吧臺內站著一位中年男人,估計是這家店的老板了。門與吧臺之間有三張桌子,其余地方還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八張桌子,幾乎每張都滿客。肖娜挑了一張靠近大門的空桌坐下,沖著吧臺喊了一聲:“老板,來碗牛肉面,要多加肉。”

“好的,馬上就好。”老板面帶微笑,點頭招呼。

肖娜坐下后,內心的緊張依舊揮之不去,她不敢四處張望,只能依靠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確定嫌疑人的位置。當她看到左手邊第二張桌子的客人起身離開,一位身穿工作服的男服務員走上前去收拾餐具時,肖娜的心臟猛地一緊,仿佛被重錘擊中。是他!她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迅速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裝作查看消息。

“呼。”她深呼一口氣,在略微平復后,開始思索接下來的行動。

就在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個新來的,給三號桌的客人上面!”

老板的神來一手,讓她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計劃迅速在腦海中形成。

肖娜緊盯端著餐盤的男服務員,極力壓制住狂跳的心臟,假裝鎮定。就在男服務員即將走到桌邊時,她突然站起身來,肩膀仿佛是不經意間輕輕頂到了餐盤的一角,男服務員沒能穩住,“啪”的一聲,那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面連同餐盤一起,瞬間墜落在地。

“唉呀!”肖娜在混亂中先發制人,夸張的驚叫聲成功地吸引了店內所有人的目光。

“噢,對不起!”男服務員在閃身躲過碎碗、湯汁后,連聲道歉。

此時,老板也從吧臺后匆匆走出,臉上帶著焦急和歉意:“對不起!對不起!這個店員是新來的,有些毛手毛腳,實在不好意思。”

“說聲對不起就行了嗎?我的腿,我的腳,好疼呀,是不是被燙壞了啊?”肖娜不依不饒地說著,彎下腰裝作檢查自己是否真的受傷。

“你傻愣著干嗎呢!還不趕緊幫忙看看,別真把客人給燙著了!”老板一臉怒氣地沖著男服務員吼道。

“噢,實在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服務員一邊悻悻地道歉,一邊蹲下身準備幫肖娜擦去鞋上的湯汁。

就在聽到男服務員聲音的那一刻,肖娜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他!沒錯,就是他!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需要再作進一步的確認:“走開,別碰我!”

在肖娜的推搡下,男服務員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蹌后仰,重重地坐在了地上。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肖娜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短暫的一瞬,她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那雙冰冷、充滿仇恨的眼睛,她曾在噩夢中見過無數次,是無論怎樣偽裝也掩蓋不住的。

“不,不用了,我是說不用你來,我自己可以處理。”肖娜緊張得語無倫次,轉身對老板說,“我沒事,先走了。”

“還不快把這里弄干凈!今天算你走運,動作快點,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老板對男服務員不停地斥責著。

肖娜走出面館,閃身鉆進一輛停在路邊的面包車里。她心跳如鼓,聲音中帶著無法抑制的激動:“沒錯,就是他!雖然他面部做了偽裝,但是他的聲音,還有那雙眼睛,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我敢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他!”

周鈺良安慰道:“好的,你做得很好,現在沒事了,我們一定會抓住他!”說完,還不忘沖她豎起大拇指。

是現在沖進店內抓捕嫌疑人,還是等客流量再少點的時候行動?畢竟嫌疑人是連環殺人犯,如果逼急了,肯定會干出劫持人質的事。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后,周鈺良決定等嫌疑人下班回到出租房后再動手,同時兵分兩路:一路在面館門口進行蹲守,另一路則趕往出租屋里守株待兔。

衛生間里,嫌疑人明顯感到今天的氣場不對。他一向敏感多疑,回顧自己多年的打工經歷,從未遇到過如此情形。那個女顧客的起身時機太過巧合,絕不像是無意的碰撞,更像是有意為之。這些念頭令他一陣心驚肉跳,仿佛周圍已是危機四伏。距離下班只剩十分鐘了,他迅速脫掉工作服,趁人不注意,從衛生間的窗戶翻越而出,潛入后巷。

下班時間到了,預期中嫌疑人的身影并未出現在店外。民警急忙沖進去搜查,然而,店里只剩下扔在衛生間里的工作服和一扇大開的窗戶。

“周隊,不好了!嫌疑人跑了!”手機里傳來民警急促的匯報聲。

“不要急,他跑不出我們的天羅地網,我現在已經到出租屋里了,我會徹底摸清他的老底。”周鈺良篤定地指揮著。

出租屋內陳設簡陋,僅有幾件換洗衣服和背包。在這些衣物中,民警們找到了嫌疑人常穿的黑色衣服和鴨舌帽。此外,還發現了嫌疑人收集的其他受害人的圖片資料。周鈺良掃視一周,只見斑駁的墻上貼著一個“蘇蕊”的姓名卡片和家庭地址信息,顯然,這是嫌疑人的下一個目標。他心中一緊:幸好我們動作快,要不又會有新的受害人了。

“周隊,我們在嫌疑人的枕頭下翻到這些。”民警遞過來一本有些陳舊的《法治人生》。周鈺良接過雜志,目光銳利地掃過目錄,發現個別作者的姓名上打著醒目的紅叉。他仔細查看,逐漸串聯起五名受害人之間隱秘的聯系。原來在這本十六年前的雜志里,五名受害人竟然都是當期的作者,而雜志的最后一篇文章,正是肖娜當年撰寫的揭露弘利集團總經理性侵幼女案的重磅報道。

同時,民警還在被褥的另一側發現了一本相同的《法治人生》,顯然這本雜志保存得非常完好。周鈺良翻開目錄,意外發現最后一篇文章與先前那本雜志不同,這是一篇偵探小說,署名作者為鄒小明。難道鄒小明就是嫌疑人的真實身份?

現場勘查結束后,周鈺良帶著兩本雜志迅速回到會議室,立即安排民警聯系《法治人生》的孟主編。

“噢,那個鄒小明呀!我想起來了,他當時是我們法治人生雜志社的印刷工人。他特別喜歡偵探小說,經常買一些國外的偵探小說看,有時候自己也會寫幾篇。我記得他曾經寫了一篇相當不錯的偵探小說,原本是準備在我們雜志上發表的。后來因為肖娜要報道弘利集團的事,我們不得不臨時撤下他的稿件。因為這件事鄒小明還有些不高興,沒過多久,他就離開了雜志社。”孟主編有些遺憾地說。

聽到嫌疑人是鄒小明時,肖娜驚呼起來:“是他!我好像有印象,當時撤了他的稿件,孟主編還特意向他解釋,承諾下期會發表他的小說,但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又擱淺了。因為那篇報道,我從雜志社的實習記者轉正。鄒小明不服氣,背地里還說我搶了他的位置。沒想到,當年那些事居然給我帶來了殺身之禍。”

聽完孟主編和肖娜的話,周鈺良點燃一支煙,沉默不語。他已經安排向全市發布鄒小明的通緝令,很快線索匯報上來:一名工人在未完工的大樓上看到了他。

當周鈺良與民警抵達現場時,遠遠望見一個身影正孤獨地坐在樓頂的邊緣,仿佛在沉思,又像在與這個世界對峙。周鈺良和民警趕緊爬上樓頂,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行動必須異常謹慎,關乎生死,也關乎正義的最終實現。

“你們別過來!”鄒小明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頂上回蕩,他鎖定了周鈺良,眼中滿是挑釁,“我知道你是警察的頭兒,但那又怎樣?我只是一時大意,才讓你們抓住了把柄。否則,你們這些警察永遠也別想知道我是誰。”他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露出深深的恨意。

鄒小明緩緩站起身,指著周鈺良,繼續咆哮:“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你們以為自己就是正義的化身嗎?別自欺欺人了!那些自詡為社會精英、中流砥柱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渣和敗類,全是吸血鬼。尤其是那個肖娜,她奪走了本應屬于我的一切。如果沒有她,我就能坐在辦公室里寫小說,成為像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了。是她!毀了我所有的夢想!還有那個女人,她也是一條毒蛇,騙了老子十幾萬。她的下場,就是被埋在糞坑里,哈哈哈……”癲狂的笑聲在樓頂上回蕩,鄒小明的身體不自覺地靠近大樓邊緣。

“先過來,你還有機會重新開始,我們好好談談。”周鈺良試圖將他拉回。

“有什么好談的!不就是想抓我嗎?老子才不會讓你們如愿!”鄒小明勾起一抹冷笑,縱身一躍。

周鈺良急忙沖上前,試圖抓住那即將消逝的生命。但一切發生得太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鄒小明的身影消失在樓頂邊緣。“嘭”的一聲悶響,鄒小明墜落在地,鮮血從身側慢慢滲出,形成了一朵鮮紅詭異的花朵。

樓頂的風呼嘯而過,宛如深秋冷峻的哨音,穿透周鈺良的衣衫,直抵心底。他矗立風中許久,心中五味雜陳。他的思緒不禁飄向了鄒小明筆下那篇扣人心弦的偵探小說,那里曾經孕育著一個探案英雄夢,璀璨而熱烈。但現實卻是如此諷刺。鄒小明沒能成為自己筆下的正義化身,而是讓心中的惡之花肆意綻放,最終走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責任編輯/季偉

文字編輯/楊玉潔

插圖/杜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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