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電影《志愿軍:雄兵出擊》作為志愿軍系列的第一部,自2023年國慶期間上映以來,引發觀眾強烈的情感共鳴,取得較大的成功。從接受美學角度看,電影采用全景式多線索多層次的宏大敘述,滿足了觀眾的期待視野。同時,在創作中立足藝術的真實再現與突破,較好地召喚觀眾的審美趣味。此外,電影注重史與詩的統一,凸顯抗美援朝精神的接受價值,既有感性共情,又有理性反思,讓觀眾在強烈的情感共鳴中,獲得敢于拼搏、勇于犧牲、積極向上的精神啟迪,實現了宏大敘事與期待視野的有機融合,達到了較好的接受效果。
【關鍵詞】 《志愿軍:雄兵出擊》; 宏大敘述; 接受美學; 期待視野
接受美學作為一種文藝理論,將讀者引入批評視野,強調作品與觀眾的互動關系,認為只有經過讀者的解讀和接受,藝術作品的存在意義才得以彰顯。創作者在創作時注重讀者的審美趣味和期待視野,實現作品與讀者期待視野的融合、超越,是作品獲得成功的一個關鍵所在。
在抗美援朝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由陳凱歌執導的抗美援朝題材電影《志愿軍:雄兵出擊》于2023年國慶期間上映,引發觀眾情感共鳴。“期待視野不是恒量而是變量。它會因人、因地、因時代而變遷,這種變遷必然引起文學觀念、審美標準的變化、更新。”[1]《志愿軍:雄兵出擊》應對觀眾對英雄敘事的審美趣味和需求變化,在繼承抗美援朝題材優良傳統上有所創新和突破,彰顯了新時代影視作品的文化責任、社會擔當和當代意義。
一、全景式的宏大敘事,滿足觀眾的期待視野
接受美學的主要代表、德國文藝理論家漢斯·羅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提出了期野視野的概念,即“讀者在閱讀一部作品時,原先的閱讀經驗構成的思維定式”[2]。當下文學作者或影視創作者越來越注重從受眾的接受心理和審美期待出發,讓讀者或觀眾享受到新奇的審美愉悅,以滿足其期待視野。“只有當作品的延續不再從生產主體思考,而從消費主體方面思考,即從作者與公眾相聯系的方面思考時,才能寫出一部文學和藝術的歷史。”[3]《志愿軍:雄兵出擊》以全景式、多線條、多維度講述抗美援朝這段歷史,戰爭敘事具有差異性和豐富性,這是對該類題材電影的創新和超越,給觀眾帶來不一樣的觀影體驗。
其一,《志愿軍:雄兵出擊》以全景式方式展現“立國之戰”的抗美援朝戰爭,譜寫了一曲蕩氣回腸的英雄贊歌。《志愿軍:雄兵出擊》從國內、國際形勢的角度展開敘述,分別講述了戰爭決策、戰爭過程及歷史意義,是史詩級別的抗美援朝戰爭題材電影,它將全景式宏大敘事推向較高的水平。電影的敘述空間從冰天雪地的蘇聯到春暖花開的北京,從槍林彈雨的戰場到義正詞嚴的聯合國會場,空間跨度之大是該類題材電影較為罕見的。電影塑造的人物形象上至作為決策者的領導人;中至出使聯合國的外交代表、指揮作戰的將領、留洋歸來的軍事專家;下至沖鋒殺敵的士兵,敵后方的普通百姓和一般工作者等,人物類型多樣。《志愿軍:雄兵出擊》的敘述時間跨度不大,但影片通過塑造立體豐富的人物群像、開闊的空間場域豐富了故事內容和觀眾的審美感受,滿足了觀眾希望看到不一樣的抗美援朝題材片的期待視野。同時,電影的戰爭敘述緊湊密集,節奏把握到位,是否參戰的辯論、討論猶在眼前,志愿軍跨過鴨綠江開始作戰的場景接踵而至。在戰爭敘述上,重點講述每次戰役的背景、目標、任務和打法不同,出現水上戰,陸地戰、空中戰等不同類型的戰爭,呈現了各種震撼的戰斗奇觀。空中作戰、坦克作戰、水上作戰、轟炸與反轟炸戰斗等令人目不暇接,這些戰爭不僅講述了不同的打法,還講述了不同戰爭背景和不同人物表現,這有別于此前的《上甘嶺》(沙蒙/林杉,1956)、《英雄兒女》(武兆堤,1964)、《我的戰爭》(彭順,2016)、《長津湖之水門橋》(徐克,2022)等電影單一表現某個部隊或某個戰斗場面,給觀眾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特殊的審美體驗。電影對敵我力量懸殊以及我軍犧牲慘烈的場景做了客觀呈現,對抗的緊張感拉滿,使觀眾體驗到危機重重、緊張殘酷、驚心動魄的審美快感,并實現敘事認同,上升到悲劇美的情感體驗。總之,電影采用全方位、立體式的敘述方式,敘事簡潔明快,節奏感強,滿足了觀眾對戰爭影片求新求變的期待視野,同時也升華了其革命英雄主義情懷。
其二,《志愿軍:雄兵出擊》設置了激烈殘忍的戰場和相對平和的外交戰線兩條線索,運用平行蒙太奇手法,將松骨峰戰斗和聯合國會議兩條線索交錯并行,一條是戰士們浴血奮戰的戰場,另一條是外交官據理力爭的國際談判會場,一動一靜,一武一文兩條線索交叉變化,不但有效豐富了觀眾觀影的興趣點,同時緩解了戰爭敘述帶來的緊張感和審美疲勞。相比此前的同類型題材影片,增加外交線索,這是《志愿軍:雄兵出擊》的一大亮點也是創新點。《志愿軍:雄兵出擊》在《金剛川》多篇章的交替敘事模式基礎上,首次出現聯合國外交會議線索,兩條線索交替進行,激發觀眾多視野、多角度體驗。在敘述結構上,電影采用文武雙線,分別講述了是否出兵的決策過程和出兵后的幾次戰役,中間穿插了伍修權在聯合國演講等片段。武戲上,志愿軍奮不顧身,頑強拼搏,在武器裝備和人力遠不如敵軍的戰況下,創造了人類軍事史上的奇跡。敵我雙方激烈的戰爭場景使觀眾產生了較強的共情律動。武戲是戰爭片的本體屬性,眾多壯懷激烈的大場面喚起觀眾的愛國主義情感,完成了電影潛移默化的教育功能。文戲上,電影提供了廣闊的時代背景,讓觀眾跳出局部戰斗來看國內外形勢以及我國在外交戰場取得的勝利。影片出現的外交敘述,在題材和敘述上有所突破,豐富故事情節,增強歷史感。一方面,講述了國家領導人毛澤東訪問蘇聯,周總理遠赴莫斯科尋求國際協助,交代了復雜多變的國際形勢;另一方面,電影重點描述了以伍修權為代表的外交團參加聯合國會議,發出中國聲音。伍修權就朝鮮戰爭表明中國態度。隨即電影畫面一轉,呈現出松骨峰戰場上激烈的戰爭場面,當三連連長問是否還有活的,還有能打的人時,一只只殘破不堪的手緩緩舉起;鏡頭再次切換,聯合國會場人們也在紛紛舉手表決,伍修權也堅定地慢慢舉起手,形成了震撼的呼應,將觀影情緒推向高潮,升華了作品主題。戰場和外交場在敘述空間上不斷變化、切換,劇情高潮平緩切換,讓觀眾的情感體驗也隨之不斷變化。一般而言,如果觀眾的觀影感受與自己的期待視野一致,便會感到作品毫無新意,索然寡味。只有作品出人意料,超出觀眾的期待視野,才會感到振奮。外交敘述豐富和拓展了抗美援朝題材,給觀眾帶來新奇體驗,超越其期待視野,產生了別樣的藝術效果。
其三,《志愿軍:雄兵出擊》多維度地敘述抗美援朝的決策和戰斗過程:將高層領導戰爭決策與軍事專家意見及普通百姓的態度結合起來講述戰爭決策過程;將戰爭指揮將領的決議、態度和行動與基層官兵的日常戰斗及美軍視角連接在一起,多視角表現戰爭;將人物個體命運融入宏大戰爭敘事中,讓觀眾產生較為強烈的內心體驗和情感共鳴。電影在闡述戰爭決策上下足功夫,占了較大篇幅。在是否出兵討論會上,從領導人到軍工專家,雙方爭論激烈。從婦產科醫生林巧稚即普通百姓角度上表明為了保護祖國下一代成長愿意付出生命的態度。同時以毛岸英為代表選擇當彭總司令的第一個兵,表現普通士兵的想法。此外,電影還從國際角度出發表現,毛澤東到蘇聯尋找國際援助多方面敘述戰爭決策。這部分敘述給觀眾科普了當時的歷史背景,豐富了電影體驗內容。將決策過程講清楚,使這部分敘述豐滿,是該片的一個創新點。在表現戰爭過程時,從國際政治局勢到緊張地準備出擊工作,從首長到士兵,從我軍到美軍,無數視角交織在一起,拓寬了電影的表現角度和觀眾的認知程度。《志愿軍:雄兵出擊》延續了《我的戰爭》(彭順,2016)、《長津湖》(陳凱歌/徐克/林超賢,2021)等影片的美國軍隊視角,通過幾個片段、幾段對話,采用幽默風趣的表現手法,生動形象地刻畫了性格各異的美國軍隊將領形象和美國外交官,增加了電影表現的廣度,增強了作品的趣味性。僅僅是規模浩大的戰爭和精彩的外交場景,不足以讓觀眾產生強烈的內心情感反應,只有當個體命運和史實交融在一起時,才能對觀眾產生強烈的感染力。電影描繪了毛岸英、楊三弟、三連指導員、連長、副連長等戰士們在戰爭中的成長和表現,讓觀眾對個體人物命運有直觀的感受。在這場戰爭中,無論職務高低,每個人的個體命運和國家命運聯系在一起,電影具體展現了戰爭對個人生活的影響。影片中的人物不再是單純的英雄和高大的形象,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故事的生命個體。在宏大戰爭敘述中,較好地折射了個體命運;敘事結構上的創新,亦使影片更加豐富多維,也更加貼近現代觀眾的審美需求。
二、立足藝術真實與突破,召喚觀眾的
審美趣味
學者胡智鋒曾指出,“抗美援朝電影英雄敘事發生了重構,新的英雄敘事是在對英雄主義價值觀念充分吸收、汲取的基礎上,揚棄了傳統創作方式中那些與時代需要不相契合的部分,在繼承優秀創作傳統的基礎上,根據時代變革和觀眾需要,在創作理念和創作方法上更貼近、更自然、更真切、更具親和力。”[4]為適應當下觀眾對戰爭敘述審美的變化,電影主創團隊對歷史故事情節、人物形象進行了真實還原和合理改編,精心雕琢、設計,力爭在藝術上有所突破和創新,使電影富有較高的獨特藝術魅力,有效地召喚受眾的審美趣味。中國電影家協會副主席尹鴻認為,《志愿軍:雄兵出擊》不論是劇情的流暢度、表演的細膩度、創作的藝術度等方面,都達到了較高的水準。[5]
其一,《志愿軍:雄兵出擊》依托敘事和鏡頭技巧,力求還原歷史真實場景,在藝術上巧妙設計,精益求精,真實性和藝術性極強,拉近觀眾臨場感,喚起觀眾審美興趣。從人物造型到場景,電影力圖還原歷史真實場景。電影對歷史細節還原度高,在抗美援朝題材中是一個超越。劇本打磨三年,籌備一年半,拍攝近兩年,足見劇組下了很大功夫。劇組搭建了一個1:1還原的聯合國會場,準備了上千套服裝和設備。在拍攝中不用特效,采用實景再現,運用俯拍,呈現戰場全景,帶來真實、震撼的效果。影片從夏天拍到冬天,演員們頂著狂風暴雪拍攝,真實再現志愿軍的處境。在拍攝松骨峰戰場時,戰火硝煙是百分百地還原,身上的火是真實地燃燒。對于美軍強悍戰斗力如實呈現,真實展現了戰爭的殘酷性。為表現戰斗的慘烈和戰士們的頑強,演員們穿梭于真實的“槍林彈雨”之間,真實重現了當年士兵們的勇敢和堅毅。法國電影理論家安德烈·巴贊(André Bazin)曾表示:“唯有攝影機鏡頭拍下的客體影像能夠滿足我們潛意識提出的再現原物的需要,它比幾可亂真的仿印更真切。”[6]他的觀點表明電影對現實復現的功能和特質,該片也最大限度地再現了真實歷史。影片對細節設計也較為講究,例如伍修權讓翻譯員唐笙在聯合國大會上仔細確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名牌拼寫是否正確,這一細節設計極其用心,表明對新中國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世界性大會上的重視。在美術設計上,該片注重差異化設計與意象表達。為避免造成視覺審美疲勞,在場景布置上,通過雪、霧、火等不同的主題景象,展現戰場情境。借用一棵松樹的意象,象征戰士們堅韌不拔的品質,體現出獨特的美學神韻。電影對聲音也進行精心設計,考慮音樂使用與劇情的關系,通過對聲音快慢、動靜轉換、輕重起伏變化的處理,不僅避免聽覺審美疲勞,還帶領觀眾進入一個真實而充滿想象的藝術世界,引導觀眾情緒起伏變化,獲得強烈的審美體驗。電影在技術上精心雕琢,真實再現歷史,提高了觀眾對歷史事件改編的接受度。
其二,《志愿軍:雄兵出擊》不僅塑造了一系列有血有肉、有情有愛、有勇有謀,立體飽滿的英雄人物,還刻畫了個性鮮明的外交官、軍工專家、婦產科醫生、翻譯人員、運輸司機等人物形象,人物類型多樣、性格多面,增強了故事和人物的真實性及電影的審美藝術性,喚起觀眾對人物的身份認同,產生了較強的情感共鳴。與其他抗美援朝題材影片在人物設置上以虛構為主不同,該片的大多數人物基本上都有歷史原型。電影延續了抗美援朝題材對英雄群像的塑造,同時由內而外地刻畫了不同層次人物的多面性格特征。英國作家福斯特(Edward Morgan Forster)提出了“扁平人物”“圓形人物”的概念,相對于類型化、單一化的扁平人物,即“每個人物幾乎都能用一句話來概括”,圓形人物具有豐富多面的性格特征,“不斷盈缺,像個真人一樣有不同的側面”[7]。電影中的人物呈現出豐富多面的性格特征,屬于圓形人物。該片中的人物形象,上至彭總司令,下至運輸司機,每個人個性鮮明、立體飽滿。電影拋開固有的人物形象觀念,對領袖人物增加很多人情味因素,普通士兵們則是來自真實戰斗過的志愿軍戰士“原型”。他們不僅是鐵血錚錚的英雄,也是生活中有柔情、有顧慮、有脆弱的父親和兒女、軍官和戰士,影片將魏巍筆下“最可愛的人”用具象方式呈現給觀眾。彭總司令具有運籌帷幄的將領風范,也有不聽部下勸告獨自先去戰場偵察戰情的頑固和勇猛。高級參謀李默尹兼具戰爭智慧和人文關懷,當他聽到梁興初說未能完成穿插任務是不想讓戰士們沒能過幾天好日子又要打仗犧牲時,用臉帕遮住臉擦拭淚水,出生入死的硬漢表現出柔情的一面,是抗美援朝乃至戰爭題材電影史上較為罕見的“儒將”形象。38軍軍長梁興初在完成穿插任務和減少戰士傷亡之間猶豫,因選擇后者而貽誤戰機,在他身上體現了既能打善戰也有一己私心。從《奇襲》的方勇,到《上甘嶺》的張忠發,再到《長津湖》的伍千里,這些連隊指戰員大多數具有作戰勇猛,性格粗獷,視死如歸的性格特征。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形成了一個套路化的創作模式,像儒將李默尹、有私心的軍長梁興初這樣的人物以前沒有出現過。楊三弟從最開始的優柔寡斷、膽小懦弱的通信兵幾經考驗,最終成長為英勇果敢的戰士,其成長蛻變過程真實、令人信服。差異性、立體性和真實性的人物形象,有別于早期“高大全”的扁平形象,觀眾從中能明晰人物的心理動機、矛盾沖突,看到人物的閃光點和真實性格。人物形象的塑造風趣幽默真實,貼近生活,增加了可看性。此外,電影出現外交官人物形象伍修權不畏強權、為國發聲的氣魄,贏得國際敬畏,正氣凜然又細致親切,深入人心。除了幾位領導人使用特型演員外,其他將領、軍人基本上都使用了非特型演員。電影延續《金剛川》《長津湖》等影片明星效應,選取章子怡、張頌文、黃曉明、朱亞文、海清、王驍、魏大勛、張子楓等家喻戶曉的明星,對人物進行全新演繹,“陌生化”效果產生強烈的審美體驗。對此,導演陳凱歌表示:“我們不僅刻畫了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還對很多無名英雄進行了藝術化呈現。在我看來,只有把人寫活了,才能讓影片在觀眾中產生更加廣泛的共情共鳴。”[8]
其三,《志愿軍:雄兵出擊》在敘述戰爭中,通過場景設置、人物語言、動作等表達真摯情感,喚起觀眾的情感互動,使創作者情感及電影人物情感與觀眾情感合而為一,實現情感共鳴和人物認同。電影對個體在戰爭中的情感進行了充分呈現,用細膩的手法詳細刻畫了父子情、父女情、戰友情、民族情及愛國情等情感,有效激發了觀眾共情。在激烈的戰爭敘述中,穿插了符合人性情感的場景,沉浸感較強。電影通過國慶慶典上毛澤東與林巧稚的對話,表達了對下一代的關愛,傳達出愛國主義精神。毛岸英出征前,來跟毛澤東臨別,在窗邊默默凝視父親的場景顯得較為貼切,通過這一離別場景傳達了含蓄深厚的父子之情。李默尹和李曉以鑰匙為紐帶,通過李曉在聯合國會場摸著鑰匙跟唐笙說這是家里的鑰匙,寄托了對遠在朝鮮戰場的父親的思念。同時,李默尹在戰場上拿著鑰匙思念遠方的女兒,傳達真摯感人的父女情。楊三弟在成長過程中,得到戰友們的關心、幫助,對他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跪在排長和逝去戰友們身邊痛哭流涕,表達對戰友的痛惜和愧疚之情;另一個場景是他跪在毛岸英的墳前,回憶他對自己關心、幫助的點點滴滴,滿懷感激、思念之情,也因戰友情逐漸變得堅強。松骨峰開戰后,指導員、連長、副連長抱在一起表態,不管誰能活著,一定帶三連的兄弟們回家,戰友情感人肺腑。影片通過對人物豐富情感作細膩描繪,展現了戰士們向善向美的人性,以及對祖國人民深厚的感情。從個人情感到集體感情共同構成了影片的情感譜系,成為強化共情點和感染力的重要來源。電影傳達情感的豐富性和真實性,傳達方式的多樣化與巧妙,在該類題材電影中,較為突出和獨特。這些情感傳達直接把觀眾帶進情緒高潮,滿足了觀眾的情感期待。
三、“史”與“詩”的統一,凸顯抗美援朝精神的接受價值
藝術作品是具有審美價值的精神產品,具有滿足接受者精神生活需求的功能。優秀的作品不僅給人審美上的愉悅,更能讓人獲得正向能量的精神啟迪。抗美援朝電影作為承載愛國精神的重要藝術,“它體現著中國人特有的思想觀念與價值追求,蘊含著中國文化中一些內在不變的重要精神”[9]。《志愿軍:雄兵出擊》以宏大視野對抗美援朝戰爭作史詩性敘述,通過獨具匠心的藝術形式,實現了宏觀思維與微觀表達的結合,“史”與“詩”的統一,體現了家國情懷,弘揚了抗美援朝精神,對受眾具有正向價值的引領作用。電影傳承抗美援朝電影優良傳統,實現觀眾的國家民族認同,彰顯堅強勇敢、不怕困難、勇于奉獻、樂觀博愛的精神價值,適合當下觀眾的精神需求,啟發人們對人生的認識和追求,激發投身新時代建設的熱情和信心。
其一,《志愿軍:雄兵出擊》在“保家衛國”的宏大敘述下,突出個體命運和情感,把家庭情感和國家命運聯系起來,體現濃厚的家國情懷,實現廣大受眾對國家民族的認同。家國情懷是該片的核心主題之一,無論職務高低,每個人的個體命運和國家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電影通過幾個跨越階層的人物,例如毛澤東、毛岸英和林巧珍、李默尹與李曉和楊三弟、彭德懷與指揮官、指揮官與士兵等結合在一起,形成保家衛國的精神共同體。毛岸英出征前來看望爸爸并留言,說他也要像爸爸一樣去做一件大事情。為祖國和人民奮斗獻身,是毛澤東和毛岸英的共同志向。毛澤東在會上決定出兵朝鮮時提到了毛岸英選擇做彭總司令的第一個兵,通過毛岸英鼓勵千千萬萬的年輕人勇于奔赴戰場。毛岸英的形象刻畫有著鮮明的國家民族指向,通過個體價值與群體價值,國與家的自覺精神聯結,實現家國一體。李默尹和李曉、李響一家相互牽掛,各自在不同的戰場,為共同的目標奮斗。李曉作為外交代表團的一員帶著一把家里的鑰匙參加聯合國會議,給自己鼓勵。唐笙聽到中國在朝鮮戰場上的順利,看到中國在軍事、外交上的強大,激動得流下了眼淚,當即表示想要一把回家的鑰匙。林巧稚則“用生命保護所有的孩子們”,與志愿軍對國家人民的捍衛緊緊聯系在一起。戰士們勇于犧牲,為國家、為集體慷慨赴死,對外他們是英勇奮戰、頑強拼搏、不怕犧牲的戰士,對內是團結互助、相互以死保護的兄弟、革命大家庭。這種從個體走向共同體的敘事模式,使觀眾受到個體真實故事的感召,引發家國情懷的體悟。正如學者范晨琦指出,“電影往往注重通過細節描寫和個性刻畫賦予個體角色強烈的真實性和共感,同時發揮‘家’的中介作用,進而在敘事高潮處上升至國家大愛。”[10]電影以戰爭書寫家國與個人命運,體現家國情懷,增強了觀眾的民族凝聚力和家國共同體意識。
其二,《志愿軍:雄兵出擊》通過講述抗美援朝這段歷史故事,彰顯了愛國主義、英雄主義、革命忠誠精神、國際主義等抗美援朝精神,是中國人民在奮斗歷程中積累的精神財富,帶給觀眾無窮的精神力量,增強了愛國之心和民族自強自立、艱苦奮斗的決心和信心。志愿軍為了保家衛國,排除萬難,勇于犧牲,奔赴朝鮮戰場;留洋軍工專家吳本正,回國獻出所學知識,建設國家;外交團在聯合國大會上為中國人民的安危和國家的生存據理力爭,均充分彰顯了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黨和國家領導人權衡利弊,做出抗美援朝保家衛國的決策;彭德懷司令冒著生命危險勇闖前線探察戰況,展現了國家領導層不畏強敵的英勇精神和永不退縮的膽量氣魄;志愿軍在兩水洞、三所里和龍源里、松骨峰戰役中用血肉之軀與敵人展開慘烈戰斗,不斷創造以弱勝強的英雄壯舉,展現出他們鋼鐵般的意志和英勇無畏,體現勇于犧牲的崇高英雄主義精神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志愿軍為了祖國和人們的理想和信念,義無反顧,頑強拼搏,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這是“最可愛的人”的生動寫照,深深印刻在每個觀眾的心里。以弱勝強的敘事反轉,形成一種震撼和審美快感,觀眾被志愿軍的英勇犧牲精神感動,有效激發崇拜敬仰的共情體驗,實現了與電影情感呼應,最終完成精神價值認同。我國領導人尋求國際支援,外交團在聯合國會議揭露美國的霸權思想和做法,為捍衛人類和平發出中國的聲音,爭取國際支持。面對朝鮮的求助,中國伸出援助之手;為救出敵機轟炸中的百姓,志愿軍挺身沖入火海。這些都體現了跨越國界、平等互利、互助共濟的價值追求,是國際主義精神的集體表現。電影對抗美援朝精神進行了深入挖掘,讓觀眾深受感染,從而獲得奮發向上的精神力量。電影以高超的藝術形式,出色地完成了價值觀表達。
其三,《志愿軍:雄兵出擊》全景式多維度地還原了抗美援朝歷史,其目的是銘記歷史,傳承抗美援朝精神,激勵人們努力建設新社會。電影通過描述為什么參加抗美援朝以及為此付出的犧牲,讓觀眾了解抗美援朝戰爭的必要性和意義。對于這場戰爭,周恩來的回答是“只有打贏,中國人民才能生存下去!”彭總司令說“你我生在這個時代,犧牲是我們一定要付的代價。我們不付,兒子付,孫子付,我們這輩人一身血兩腳泥,還是我們付吧!”這些話不但激勵志愿軍,也讓觀眾體會到志愿軍的擔當和奮斗犧牲精神。電影傳達的情感和精神深深地吸引著觀眾,帶給他們從共情到共思的審美體驗,激發觀眾對戰爭與和平、生存與死亡、過去與未來、個體與國家的思考。有學者呼吁:“我國的戰爭電影應該注意戰爭題材的現代轉化,讓過去的歷史事實跟今天的現實產生共鳴,發掘歷史觀念、歷史價值,讓戰爭電影更符合當下觀眾的所思所想。”[11]顯然,該片做到了這一點,觀眾觀影的過程就是心靈觸動和思想碰撞的過程。該片啟發人們珍惜當下和平生活,激發觀眾尤其是年輕人為國家民族奮斗的責任感,在生活和工作中始終保持對祖國的熱愛和忠誠,積極投身于祖國的建設與發展中,繼承和發揚勇往直前、勇于擔當、敢于奮斗、團結協作的精神,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貢獻力量。
結語
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長饒曙光評價《志愿軍:雄兵出擊》:“對抗美援朝精神的書寫,對戰爭場面的刻畫,對人物情感的描寫以及對各類細節的雕琢都具備較高的水準”,“真實度高、豐富度高、可看性高”。[12]《志愿軍:雄兵出擊》用氣勢恢宏的戰爭敘事、真實生動的故事情節、豐富真摯的人物情感和品質及精心雕琢的視聽藝術,滿足了觀眾的審美需求、情感需求和精神需求,是一部敘事宏大、藝術精湛、思想精深的抗美援朝戰爭題材力作。只有遵循創作規律并不斷創新,抗美援朝電影才能更好地承擔起我國新時代藝術作品的文化責任和社會擔當。該片在全景式、戰爭外交雙線索、多維度宏大敘述、真實還原歷史細節和人物、傳達多種真摯情感等方面的超越和創新將對當代電影創作產生較大影響和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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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潘光芝,女,貴州凱里人,貴州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影視美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