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類型通常被劃分為3類:故事電影、動畫電影與紀錄電影。盡管后兩者往往被觀眾們認為“不算電影”,但它們的確也是電影大家庭中的一份子,而且,在與大家探討了諸多故事電影和動畫電影之后,非常高興這期能夠聚焦一部紀
錄電影。紀錄電影的前世今生
電影的歷史,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從紀錄短片開啟的:1895年12月28日,盧米埃爾兄弟向巴黎市民展示了光影里的《工廠大門》和《火車進站》,據說當時就有觀眾因為看到“火車進站”而驚呼避讓——紀錄電影對于人生經驗上的補充,由此可見一斑。
當電影進入我國后,很快融入了當時的社會。以1918年成立于上海的商務印書館活動影戲部為例,它最初是商務印書館業務科的一個部門,拍攝工作由印刷所照像部負責,后逐漸發展成為私營電影制片機構,主要攝制“風景”“時事”“教育”“新劇”“古劇”5大類短片,其中前3類大致可歸入如今“紀錄電影”的范疇。
至于論及中國電影在國際上的高光時刻,紀錄電影也無法被忽視。關心電影的人們大概都知道,我國第一部在國際上嶄露頭角的影片是1934年由蔡楚生執導的故事片《漁光曲》。1935年2月,該影片在莫斯科舉行的國際電影節上獲得“榮譽獎”,成為中國第一部在國際上獲獎的影片(據說當時的名次是第9名)。而獲得國際比賽名次的影片,則是在1935年7月于比利時布魯塞爾舉行的農村電影國際競賽會上,摘得“探花”榮譽的中國紀錄電影《農人之春》——這是一部35毫米的電影,實景拍攝了江南農村的自然風光。
據編劇孫明經先生生前回憶,影片的大致內容為:在春耕春播時節,農民腳踏水車抽水灌田,辛苦地彎腰插秧;歸家的牧童于夕陽西下時橫坐牛背,吹笛緩行……片中還記錄了農民的家庭生活狀況等。
網上記載著這部紀錄電影得獎的一段小故事,說是本片因極富中國傳統文化風格,受到19個參賽國家的一致好評,起初被定為特等獎第2名。但我方以君子風度,將第二名讓給了羅馬國際教育電影協會所在國意大利,因而退居第3。
遙遠的西域
在我們對土地懷有深厚情感的文化中,《農人之春》的出現頗似詩歌中的山水田園詩,從筆墨題詩轉變為畫面書寫,對土地與土地上的人物生活的描寫,有著某種必然。
然而,這種歷史的“必然”,卻未必是當下時代的“必然”。在高速運轉的當代社會生活里,銀幕如同窗口一般展現了眾多都市圖景、歷史圖景、自然圖景,卻仿佛少了些什么,細細想來,似乎正是少了那一片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人們的當代畫像。
今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上,像是為了滿足心愿似的,我看到了這部描寫中國長絨棉之鄉的阿瓦提農人四季的紀錄電影——《地上的云朵》。
英國作家彼得·梅爾(PeterMayle)寫過一本《普羅旺斯的一年》,日本作家高村光太郎寫過《山之四季》,波蘭作家寫過《獵人的一年》……如果愿意,這種聚焦一整年遠方生活的文藝作品書單,可以列得很長。我最近在想,如果這些作品被拍攝成影片,大概也會像《地上的云朵》這樣的風格吧:自然、清新,帶著一些對于陌生遠方的詩意想象,同時帶著對當地人生活拂塵似的展露。
西域,在大部分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的印象里,可能多是源于唐詩的構建?!懊髟鲁鎏焐?,蒼茫云海間。”“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薄包S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鼻昵肮湃嗽娋淅锏挠耖T關外,如今怎樣?《地上的云朵》很好地回應了這種好奇。
作為一種審美風格,紀錄電影既無責任也難以展示“絕對的真”。事實上,并不是“紀錄電影”就意味著“純然的真”——我國的紀錄片不是,外國的紀錄片也同樣不是。道理很簡單:但凡是藝術作品,必然經過主創人員的精心打造,都需要從海量的素材中篩選出符合影片主題的內容,進行重新編排整理。“絕對的真”只存在于理念,而相應地,融合主創創作理念的“真”,會在取舍中變得愈發鮮明。
在“穿越”文風盛行的時代,不論是歷史讀物,還是小說劇作,創作者們常常采用“還原歷史細節”的敘事策略,使讀者、受眾感到故事氛圍翔實可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并非是“暴露度”,而是“豐富度”讓作品的質感更為立體。盡管“暴露度”或會被認為是“勇氣”的象征,這固然不錯,不過需要考慮到這份能成型并展映于公眾眼前的“勇氣”背后,是利益訴求的體現,或代表A或代表B,立場各異;而“豐富度”則考驗了創作團隊工作的扎實程度。
道理說來抽象,舉個例子或許更加直觀:假設以拍攝蓬萊仙境為例,有的主創可能蹲守幾十年都拍不到海市蜃樓,雖然起早貪黑拍下了日升月落,但實則還是略顯“單一”,而另一個主創興許只需要在一年中的每個季節待上幾個日夜(當然專業度需和第一位一樣,而非隨意了事),同時又很巧地遇上了“海市蜃樓”,那么兩相比較之下的“豐富度”顯而易見——雖說不公平,但藝術創作的運氣,或所謂“繆斯女神的垂青”,就是將這份“豐富度”的仙氣吹進了作品之中。
換言之,如果紀錄電影的創作只以“工作時長”這一單一維度來考量,而忽略影片內容的“豐富度”,那么對紀錄片優劣的評價就被簡化為比拼拍攝時長的“體力活”。其本質與都市人所詬病的“效率不夠加班來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實屬一脈。因此,對紀錄片而言,對過去的還原(如歷史類紀錄電影中常見的“搬演”)可看作是主創人員給觀眾增加了歷史時空的豐富度;而對當下的洞察,則是給觀眾增加了地理空間的豐富度。
紀錄電影《地上的云朵》正是這樣一部令人神往的影片。觀眾仿佛可以通過鏡頭,走進當地普通農戶的家中,參與他們的婚禮,分享他們的家宴,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與家長里短等等。有的電影像琥珀,有定格千萬年前的一瞬的魔力,想來在很多年后,《地上的云朵》也會給人這樣的感受。
從這一點上來說,《地上的云朵》延續著自《農人之春》開始中國紀錄電影的優秀傳統,并再一次為人們拓展自己的生命而貢獻了84分鐘的可能性!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