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是破解農村地區有效抵押物缺乏、信貸資金匱乏與收入增長遲緩困境的必要舉措。本文以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為準自然實驗,基于2012—2021年廣西91個縣域樣本數據,采用傾向匹配得分-雙重差分(PSM-DID)法,研究分析了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農戶收入的影響效應,并利用分組回歸法進行了異質性分析。研究結果表明,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農戶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改善作用,且該結果在更換匹配方法、安慰劑檢驗、剔除貧困縣樣本等穩健性檢驗后仍然穩健,但增收效應在不同的縣域之間存在顯著異質性。據此,本文進一步提出了加強頂層設計、優化金融供給結構、健全配套機制體系和因地制宜改善地區基礎條件等政策建議,以期為進一步發揮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效果、促進農戶收入提升以及推動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提供參考借鑒。
關鍵詞:農地經營權;農地抵押貸款;政策效應評估
中圖分類號:F83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4)05 — 0097 — 10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要健全農村金融服務體系。鄉村振興離不開金融的參與和支持,持續推進農村金融改革創新,是緩解農村地區融資難題、擺脫農戶收入增長滯后困境的重要途徑。土地是農村最寶貴的資源,也是農戶所擁有的最重大資產,如何用好農村土地資源,實現資源變資產再變資金,是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過程中解決錢的問題的關鍵。為此,2014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明確指出,賦予農戶承包經營權的抵押權能,并提出“在落實農村土地集體所有權的基礎上,穩定農戶承包權、放活土地經營權,允許承包土地的經營權向金融機構抵押融資”,首次明確了農村土地經營權的可抵押性。2015年底,黨中央選擇了北京市大興區、天津市薊縣等232個試點縣級行政區域和天津市薊縣等59個試點縣級行政區域,自2016年起開展了包括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和農民住房財產權抵押貸款的試點工作。經過兩年的試點,截至2018年9月,全國232個試點地區農地抵押貸款余額達520億元,同比增長76.3%。2019年施行的新《農村土地承包法》更是給予了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明確的法律依據,極大地推動了農村金融創新的延伸。然而,隨著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的逐步推進,各地在實際試點工作中也發現了不少問題,例如土地確權登記頒證進程緩慢、土地流轉交易機制不健全、產權價值評估體系不完善等,嚴重制約了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實施效果。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是否充分發揮了農戶和農業經營主體的融資困境,進而達到促進農戶增收致富的目的,仍有待進一步的研究與探討。
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在全國多個省份開展實施,但各地情況不一,可能導致政策試點實施效果存在一定差異。廣西是我國農業大省,農村地區范圍廣泛,農業資源稟賦條件較好,同時以田東縣農村金融綜合改革典型案例為代表的廣西農村金融改革在全國產生了重要影響。在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工作中,廣西有8個縣(市、區)被選為試點縣,包括田東縣、田陽區、玉州區、北流市、興業縣、武鳴區、東興市和象州縣。在近年試點期間內,廣西8個試點縣域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余額最高達到10.76億元。由此,利用廣西縣域樣本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增收效應進行評估,并進一步探討其中的異質性以及可能存在的作用機制,具有較強的現實價值和代表性。
二、文獻述評
在農村地區,大多數農戶擁有的財富有限,為了自身生計和農業經營發展,需要通過有效的信貸渠道以獲取資金,而農地抵押貸款正是各國緩解農村貸款難題的重要工具(Collins et al.,2009)[1]。Besley(1994)認為在發展中國家農村信貸市場中,抵押品稀缺是其顯著特征之一[2]。一方面農戶自身資產的匱乏,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的產權制度不完善。發展中國家的農戶并非天然地缺少抵押品,而是由于產權不明晰,導致農戶所擁有的資產無法實現資本化,進而成為“沉睡”的資產。土地確權能使土地實現流轉并具備可抵押性,促使農戶獲得相對長期穩定的信貸支持。這種通過明晰資產產權使其具備有效抵押品的屬性,進而使信貸市場運行績效得以改善的現象(De Soto,2000)[3],被稱為德·索托效應(De Soto Effect)。而農地抵押貸款正是一種可以將土地產權作為抵押物的金融產品,其可以通過發揮德·索托效應,緩解農村地區的信貸約束困境。國外大部分學者支持農地抵押貸款能促進信貸可得性的看法。Kemper et al.(2015)以越南為例發現農地抵押貸款能夠提高農戶的信貸可得性,對緩解個體農戶的信貸約束起到一定效果[4]。Stupen(2014)認為將土地抵押化的信貸機制能促進農業部門的投資增加,進而提高農業效益[5]。然而,也有少部分學者持有相對保守的態度。Nikaido et al.(2015)利用印度樣本研究發現持有土地產權與獲得正規信貸的可能性呈負相關,可能的原因在于陳舊的土地管理制度導致以土地作為抵押品的交易成本較高[6]。
圍繞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研究,國內學者主要關注信貸可得性、抵押模式和風險成效等方面。高圣平(2014)認為以農地抵押為基礎和核心的農地金融化制度改革既是必由之路,更是當務之急[7]。在我國推行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過程中,各地因地制宜,進而在現實實踐中產生了不同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發展模式。如以四川溫江、陜西高陵、寧夏平羅等為代表的政府主導型模式,以寧夏同心、山東壽光等為代表的市場主導型模式(劉鈺等,2019;羅劍朝等,2014;王文鋒,2015)[8][9][10]。宋坤和徐慧丹(2021)研究認為發展模式的選擇取決于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供應量,并發現政府主導型向市場主導型模式變遷是農地抵押貸款長期可持續發展的必然趨勢[11]。而根據抵押模式劃分,可以進一步分為直接抵押模式和間接抵押模式。前者指的是單獨用土地經營權進行抵押,后者指的是在農地經營權抵押基礎上還附加反擔保等其他擔保抵押方式、引入財政風險基金或保險等其他風險分散機制,并且前者所具備的門檻與條件相對較高(黃惠春和徐霽月,2016)[12]。另外,還可以根據產權屬性或融資主體劃分為“分而不離”的承包型和“既分又離”的流轉型(闞立娜等,2021)[13]。
隨著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在各地逐步推行,其中的阻礙與風險日益凸顯,導致貸款發展進程緩慢。對于制約與阻礙因素,多數學者認為制度因素是主要因素(趙麗琴和王熠,2019)[14]。林一民等(2020)研究認為我國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政策可能導致農戶經營權可抵押和農戶不可失地的悖論、抵押物價值不高、供需主體積極性不高的難題,并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產權空轉”的現象[15]。對于其中可能存在的風險,陳菁泉和付宗平(2016)認為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在實踐中發展困難是由于缺乏風險補償機制[16],并存在經營風險、信用風險、銀行操作風險等問題(秦大釗,2017)[17]。此外,荊會云(2021)結合遼寧省昌圖縣案例揭示了農地經營抵押貸款面臨風控體系不健全、處置變現不暢、風險分擔機制固化等風險問題[18]。隨著各地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持續推進與發展,不少的地區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多數學者認為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可以提高農戶的有效需求和金融機構信貸供給,對提高農戶信貸可得性作用顯著(趙丙奇,2017;楊潤慈等,2022)[19][20]。在促進收入提升方面,不同學者的研究結果也不盡相同。馬嘉鴻等(2016)的研究結果表明農地貸款能對農業收入有明顯提高作用[21]。而梁虎等(2017)通過對寧夏和陜西地區的調研數據研究發現,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僅對收入達到一定水平的農戶起到促進作用,無法從根本上解決較貧困農戶的收入增長問題[22]。李波和張春燕(2021)研究發現,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從促進地區金融信貸供給和產業結構優化方面顯著促進農戶收入提升[23]。另外,還有部分學者研究發現,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對家庭農場經營績效、農業經濟、普惠金融發展以及農業機械化等均有顯著的促進效果(田杰等,2022;許恒周和曹旭欣,2023)[24][25]。
縱觀現有研究,國內外學者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展開了廣泛探討與深入研究。我國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尚處于起步發展階段,由于區域條件差異性,各地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實施進展不一,導致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對信貸或收入的影響結果存在較大差異性。針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增收效應,已有文獻中也沒有形成一致的結論,且少有同時探討不同經濟基礎條件及土地資源情況的縣域是否存在異質性的問題。因此,本文以邊疆民族地區的廣西為例,研究分析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政策增收效應,既是對已有研究的實證補充,也可進一步豐富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與農戶收入的相關研究。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選取2012—2021年的廣西縣域面板數據,研究分析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農戶收入的改善效應。數據的初始樣本為廣西111個縣域的數據,但由于個別縣級行政區域發生變更以及研究數據的缺失,將秀峰區、平桂管理區等部分縣域樣本進行剔除,進而整理出廣西91個縣域的平衡面板數據。宏觀經濟的相關數據主要來源于2013—2022年的《廣西統計年鑒》《中國縣域統計年鑒》,缺失數據則通過中經網統計數據庫、中國經濟社會大數據研究平臺、各縣歷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及政府工作報告等進行補充。
(二)模型設定
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可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為避免樣本的自選擇問題,參考孫焱林等(2019)及徐春秀和汪振辰(2020)的研究[26][27],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PSM-DID)模型對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收入改善效應進行評估。即先采用傾向得分匹配(PSM)方法為有試點農地抵押貸款政策的實驗組匹配到相近的沒有試點政策的對照組,再使用雙重差分(DID)方法對檢驗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凈效應。其中,實驗組為廣西開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工作的8個試點縣,對照組為利用傾向得分匹配法匹配到的廣西其他非試點縣。為了進一步避免不可觀測因素和時間效應可能造成的估計偏誤,本文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進行效應評估。模型設定如下:
incomeit=?茁0+?茁vtreatedi×postt+?撞?茁xcontrolit+ri+vt+?著it(1)
其中,incomeit為被解釋變量,即農戶收入水平,下標i和t分別表示第i個縣域和第t年,?茁0為常數項。treatedi為區分實驗組和對照組的樣本個體虛擬變量,postt為區分試點實施前后的年份虛擬變量,交互項treatedi×postt為衡量是否實施試點政策的核心解釋變量,?茁v表示政策的收入改善的凈效應系數,用來反映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凈影響。controlit為一系列可能影響被解釋變量的控制變量,包括財政支出水平、資本支出水平等,?茁x為各個控制變量的系數。vt為時間固定效應,ri表示控制不隨時間變化的個體固定效應。?著it為隨機干擾項。
(三)變量說明
被解釋變量。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實施目的在于盤活土地資產使其可抵押化,進而促進農戶增收富裕,故被解釋變量將從農戶收入這一維度進行選取。借鑒徐旭初等(2023)中的做法,用縣域地區實際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來衡量農戶收入水平(income)[28]。為了剔除物價變動因素的影響,利用廣西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進行平減計算。
核心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實施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treated×post)為核心解釋變量,代表某一地區是否實施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若實施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其中treated為政策虛擬變量,若是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試點縣,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post是實施試點與否的年份虛擬變量,政策實施時點以2016年為準,若該年份為2016年或在2016年之后,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為控制其他變量的影響,通過參考周密等(2020)、羅明忠等(2023)多名學者關于農戶收入方面的研究[29][30],本文主要從縣域層面選取可能對被解釋變量產生影響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財政支出規模、資本投入水平、城鎮化程度等。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PSM樣本匹配
本文利用Logit模型與核匹配法對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縣與非試點縣樣本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其中,結合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區域的選取條件或特征并考慮數據資料的有限性,本研究參考胡原和曾維忠(2020)的做法[31],除了選用上文提及的6個控制變量即財政支出水平、資本投入水平、城鎮化水平、糧食供給水平、工業化水平、經濟發展水平外,還選取了用縣域常住人口數與行政區域面積的比值來衡量的人口密度作為匹配使用的協變量,以期獲得與實驗組更為相似且更具有可比性的對照組樣本。為驗證傾向得分匹配結果是否有效,采用平衡性檢驗進行驗證。平衡性檢驗要求實驗組與對照組在各個可觀測匹配變量上無顯著差異,并且經過匹配后各變量的標準化偏差的絕對值均小于20%(王慧玲和孔榮,2019)[32]。通過平衡性檢驗,除了資本投入水平外其余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在匹配后都發生了較大幅度的下降,且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和變量的P值均滿足平衡性檢驗要求,說明實驗組和對照組之間不存在明顯差距,因此傾向得分匹配結果有效。
為了進一步檢驗匹配結果的可信度,通過傾向得分匹配前后的核密度分布圖(圖1)可以發現,匹配后的實驗組與對照組核密度分布的重合范圍明顯增加,匹配后實驗組和對照組存在較大的共同支撐域,表明匹配效果較好。其中,匹配前的初始樣本量共有910個,匹配后處在共同支撐域內的樣本共有653個,損耗樣本257個。總體來看,傾向得分匹配的結果具有較強的可靠性,為接下來利用雙重差分模型評估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收入改善效應提供了較好的樣本基礎。經過傾向得分匹配后樣本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二)平行趨勢檢驗
雙重差分模型的重要假設條件之一是實驗組與控制組在受到外生沖擊前需具備共同趨勢,即試點縣與其余非試點縣的農戶收入水平在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實施前應具有相似的變動趨勢。為了驗證通過傾向得分匹配后的樣本是否滿足這一假設,本文將參考Beck et al.(2010)以及斯麗娟和田金鈴(2023)的做法[33][34],運用事件分析法進行平行趨勢檢驗的實證分析,即在回歸中引入政策虛擬變量與各個年份虛擬變量形成的一系列交互項。平行趨勢檢驗結果如圖2所示,該圖展示了系數以及其在95%置信區間內的顯著性。可以看出,在政策實施前即2013、2014及2015年系數的置信區間均包含0值,表示系數均不顯著,反映出在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前實驗組與對照組的農戶收入水平不存在顯著差異,說明經過傾向得分匹配后的樣本通過了平行趨勢檢驗。同時,2016年及以后年份的系數均顯著,且總體呈緩慢增大的趨勢,因此可以反映出農地經營權試點政策對農戶收入的促進作用會隨著年份的增加而增強。
(三)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基于前述模型設計和傾向得分匹配后的樣本數據,以農戶收入水平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雙重差分回歸,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表2中同時報告了未控制其他變量與控制其他變量的估計結果,模型(1)直接用核心解釋變量即實施試點政策進行回歸,未加入控制變量;模型(2)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了財政支出水平、資本投入水平、城鎮化水平、糧食供給水平、工業化水平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六個控制變量。
回歸結果顯示,模型(1)和(2)中核心解釋變量實施試點政策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在選定樣本區域產生了明顯的收入改善效果,對促進農戶收入增長發揮了顯著促進作用。比較各列修正后的R2與組內R2可以發現,引入控制變量的模型(2)相比模型(1)具有更高的擬合程度。根據模型(2)的估計系數可以看出,實驗組的農戶收入水平與對照組相比平均增長了8.34%,表明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確對農戶收入增長有顯著正向影響。
(四)穩健性檢驗
本文采用改變在傾向得分匹配過程中所使用的匹配方法、安慰劑檢驗、剔除貧困縣樣本等三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第一,更換匹配方法即將核匹配法分別改變為最近鄰匹配法(1:4)、半徑匹配法(范圍為0.02)和卡尺最近鄰匹配法(1:4且范圍為0.02),由此分別獲得282個、643個和278個樣本,再針對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對農戶收入提升的政策效應逐一進行雙重差分回歸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第二,安慰劑檢驗通過隨機選取實驗組的方式進行安慰劑檢驗。在安慰劑檢驗中,隨機抽取實驗組后進行雙重差分回歸,將此過程重復500次,進而得出500個虛擬估計系數,再將其分布繪制成圖,并與基準回歸結果所得的真實估計系數進行比較,結果如圖3所示。第三,根據2012年3月公布的《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名單》,廣西共有隆安縣、田東縣等28個縣為國家級貧困縣,通過剔除這一部分的樣本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基于以上三種穩健性檢驗,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農戶增收效應顯著為正,由此印證了前文實證結果的穩健性。
(五)異質性檢驗
區分農戶收入水平的異質性檢驗。為考察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增收效應對不同農戶收入水平的縣域之間是否存在差異,本文以縣域實際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均值為分組界線,將傾向得分匹配所得樣本劃分為高收入水平組和低收入水平組,再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5,其中列2是高收入水平縣域的結果,列3是低收入水平縣域的結果。結果顯示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于高收入縣域的農戶收入存在顯著改善作用,而對低收入縣域的農戶收入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高收入水平農戶相較于低收入水平農戶往往擁有更強的償債能力,而金融機構出于自身安全性的考慮對于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這類新型貸款產品的發放較為謹慎,即金融機構更傾向于向高收入水平農戶發放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導致低收入水平農戶可獲取的信貸資金相對較少,進而難以實現收入增長。
區分縣級行政區域類型的異質性檢驗。為了研究不同行政區域類型的縣域在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增收效應中是否存在異質性,本文根據廣西8個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縣域中所包含的縣級行政區域類型即縣、縣級市和市轄區的分組標準將樣本劃分為三組子樣本再進行回歸。結果見表6,其中列2展示的是縣的結果,列3展示的是縣級市的結果,列4展示的是市轄區的結果。結果顯示不同行政區域類型的縣域之間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所形成的農戶增收效應存在顯著差異,且縣、縣級市和市轄區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農戶增收效應依次增強,由此可以反映出經濟基礎條件較好的地區在開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時可以發揮出更好的增收效果。
區分農地規模的異質性檢驗。為研究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不同農地規模的縣域的政策效應是否存在差異,本文以縣域農作物播種面積的均值為準劃分樣本進行回歸。結果見表7,其中列2展示的是擁有大規模農地縣域的結果,列3展示的是擁有小規模農地縣域的估計結果。結果顯示農地規模面積越大,土地評估價值可能就越高,致使農戶所能獲取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額度越大,從而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政策的農戶收入提升效應更加顯著。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在梳理國內外農地抵押貸款與農地經營權貸款試點政策相關研究的基礎上,以廣西為例,將2016年的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視為一項準自然實驗,利用2012—2021年廣西91個縣域面板數據,采用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PSM-DID)模型,研究分析了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農戶收入改善的政策效應,并對不同經濟水平與不同土地稟賦特征的縣域之間的增收效應進行異質性檢驗。得出以下研究結論:(1)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于農戶收入存在顯著促進作用。與非試點縣相比,在試點縣域內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對農戶收入水平顯著提升了8.34%,且該結果通過了更換匹配方法、安慰劑檢驗、剔除貧困縣樣本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結果穩健。(2)廣西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的農戶增收效應對于不同收入水平、不同縣級行政區域類型、不同農地規模的縣域之間存在顯著差異。具體來看,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政策對于農戶收入水平偏高、行政區域為縣級市或市轄區、農地規模較大的縣域能夠發揮出更大的農戶收入提升作用,而政策增收效應對農戶收入水平偏低的縣域不存在顯著促進作用。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加強頂層設計,切實擴大農地經營抵押貸款實施范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對縣域農戶收入具有顯著促進作用,進一步佐證了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對于實現農戶收入增長、推進鄉村振興以及促進共同富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應當加強頂層設計,對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發展予以政策制度及法律層面的重視和支持,進一步擴大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試點范圍。一方面,鼓勵有條件的地區有序探索開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積極引導其在借鑒其他地區試點經驗的基礎上,出臺規范、具體、全面、有效的試點實施方案、貸款管理辦法等相關規章制度,推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試點快速穩妥落地。另一方面,加大政策支持力度,通過優化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貼息政策、稅收優惠、風險管理等方式,提升金融機構、農戶或農業經營主體等參與主體的積極性。
第二,優化金融供給結構,著力推進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有效供給。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實現增收改善效應首先是要實現信貸便利化,而信貸便利水平與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供給息息相關,且直接依賴于金融供給體系。因此,應當適度降低農村金融機構的準入限制,并鼓勵城商行、國有行、政策行等非農金融機構開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業務,進一步拓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供給主體。同時,還應優化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結構設計,積極鼓勵和支持金融機構在防范風險的前提下提高貸款額度、延長貸款期限,進一步滿足農戶或農業經營主體的融資需求,持續探索開發以農村土地經營權為核心的抵押貸款產品,積極創新抵押擔保方式。
第三,健全配套機制體系,有力支撐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順利開展。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政策的推進離不開貸款的順利發放,應暢通貸款各項環節流程,推動金融機構積極向農戶發放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加快形成科學完善的農地產權價值評估體系,設立專門的農村土地產權價值評估機構,積極引入相關產權價值評估人才,形成統一合理的產權價值評估方式。大力推進農村產權市場和交易流轉體系建設,積極構建省(自治區)、市、縣、鄉鎮四級聯動、信息互通的農村產權流轉交易大數據信息平臺,規范土地流轉程序,提高土地經營權流轉處置效率。持續健全風險分擔保障機制,著力提升風險保障基金規模,規范基金管理流程,協助建立第三方處置機構,并積極引入第三方擔保機構、保險公司等,探索構建“政、銀、保(擔)”多方協作模式,以市場化的方式為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提供可持續的風險保障。
第四,因地制宜改善地區基礎條件,充分發揮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實施效果。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收入提升效應對于不同縣域之間存在異質性,為此應針對不同縣域情況改善其相關基礎條件,充分發揮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實施效果。注重改善欠發達地區的經濟基礎條件,從財政、金融、產業、就業等多個方面對其予以支持,多措并舉推動地區經濟發展、提高農戶收入。一方面,持續推進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所依靠的農村產權流轉交易市場、農村金融服務體系等基礎建設,為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的試點提供良好的基礎環境。另一方面,加強對農村土地的保護,嚴格落實相關法律法規,加大對破壞農用地行為的懲戒力度,持續推進農用地補充建設,同時加快推進土地流轉,扶持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促進農地經營權抵押貸款在鄉村振興過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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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