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清歡

記憶中的姑奶奶是一個極懂生活的人，街坊鄰居常常開玩笑說她活得就像一首詩。

姑奶奶年近古稀，退休以后，她便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生活上。一叢叢顏色各異的花盛開著，將空氣染得香甜，浸在廚房里飄來的淺色煙霧中，朦朧了鄉村的春色。

春日，萬物充滿了希望。每當此時，姑奶奶便會邀請親戚們來參加她的“春日宴”。她從自己的小菜園中摘下香椿、豌豆尖、蠶豆等，經過烹飪，讓它們在餐桌上煥發新生。她常常笑望著我們，說道：“嘗嘗春天的味道。”姑奶奶做的菜獨具風味，那些本就鮮嫩的食材經她的巧手烹飪，又添了幾分醇香，我們都樂于細細品嘗其中蘊含的綿長滋味。我想，她定是將自己的熱愛夾雜在舔舐鍋底的火苗中，經過大火的烘烤和小火的輕煨，變得溫暖甜香，融進這煙火人間。

餐后，她常常拉著我們幾個小輩到她的小花園中休憩，看著自己精心打理的花草樹木，為我們講述這些植物的生長故事。不多久，稍大的孩子急著去寫作業，小一點的覺得沒意思，都回到客廳玩游戲去了。一群人散了，只剩下姑奶奶。她的身影，落寞得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與明艷熱鬧的底色格格不入。她望著孩子們消失的方向，輕輕嘆息一聲。

嘆息聲綿長，仿佛穿行于歲月之中。在她的嘆息中，我不禁思考，這世間不可缺少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人間煙火升騰起的時候應該是家人團坐，燈火可親。姑奶奶的兒女因為工作繁忙很少回到她的身邊。這樣明媚的春光里，她將自己精心培育的蔬果摘下，想與很久不見的孩子們歡聚，卻發現怎么也融入不了他們，只能將對團聚的期盼化作詩和遠方。

姑奶奶是極有生活情趣的。她會在清晨時摘下一朵噙著露水的明艷鮮花，會在黃昏時坐在家門口看陽光一點點消散，也會在夜晚望著星星，一顆顆數著……可她摘下的鮮花無人共賞其芳華，日落時分總是等不到那個歸家的人，數星星時不知與誰訴說青春往事……

姑奶奶邁步，獨自走著。我召集了兄弟姐妹們，大家一起跟在姑奶奶身后，屏氣斂聲。姑奶奶轉頭時，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她拉過我們，一個個細細瞧著，歡喜的眼含著星光般神采奕奕。家人團聚，圍爐煮茶，愛意洶涌，詩意也由渺遠的虛幻變得漸漸真實起來。

當詩與遠方化為那一刻的溫馨，生活的儀式感便具象化了，花朵綻放于濃密的綠葉中，孩童站立于渺遠的炊煙下。

春天，到來了！

（指導教師：謝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