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瓦爾德拉達有兩座,一座是城市的主體,一座是倒影的審美化幻境。正如卡爾維諾所言:“兩個瓦爾德拉達相互依存,目光相接,卻互不相愛。”居民們在他人的審視中享受著迎合世俗的幸福,也忍受著扁平狹隘的對鏡之思,當“忍受幸福”成為常態,居民們的靈魂不可避免地變得虛浮。
②德日進在《論幸福》中以登山來比喻人生,并借此將幸福劃分為三種形式:那些畏懼山路艱險而返回的人,享受的是安詳的幸福;滿足于途中所獲得的感官上的享受而停留的,擁有的是愉悅的幸福;而忍受著路途的艱辛與身體的勞累登上山頂的人,他們所獲得的,是最高等級的幸福,是發展的幸福。究其本質,幸福是一種心態,高于膚淺的感官享受,使喑啞于嘈雜中的本心之聲得以顯現。
③把追逐幸福的態度作為進取的動力,在尋找幸福的過程中建立自我的坐標,以“忍受幸福”的姿態來一場以確立自我價值為目的的求索,便可在這個時代找到一個相對自由的生活位置。
④當下,我們困于“幸福”的洞穴中,把墻上虛偽的幻影奉為圭臬,殊不知所謂“幸福”不過是自設的濾鏡,只能使物欲之光發生扭曲而非遏制其在人們內心的滋長。
⑤“忍受幸福”不是酣豢高眠于現狀的無能懦弱,而是領悟出幸福的真諦后自我追求的旅程。
⑥稽古而往,韓愈在《進學解》中闡明了“沉浸醲郁,含英咀華”的意蘊,忍受著“公不見信于人,私不見助于友”的痛苦,飽嘗過“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的艱辛,竭力追隨古賢人的足跡,終成一代文章大家,體味到幸福的芬芳;攬今而思,海德格爾穿行于荷爾德林所謂“充滿勞績”的世界,忍受著物欲橫流、人文主義退潮的現代工業社會,沉思其間,探尋出詩意棲居的生活哲學。
⑦“忍受”某種意義上可作為一種人生動力,在通往幸福的曲徑上留下指引與方向,撕破幸福縹緲的外衣,我們得以向內探尋,窺見五里霧中的真實。
⑧若拋卻忍受的過程,將對幸福的追求異化為物質至上的人生標桿,體味幸福就如同觀照風月寶鑒,正面是被物欲扭曲粉飾的“幸福”,背后是真實的痛苦。
⑨蓋茨比的父親以華美的別墅沖淡對兒子逝世的悲傷,黛西撲在昂貴的襯衫上感動地大聲哭泣,于他們而言,“幸福”成了桎梏和牢籠,引起心靈的震顫與不安。
⑩“忍受幸福”是自我價值觀的投射。他人眼中的幸福或許并非你的渴求,而你的幸福也并非他人的期望。在這個“花園失落”的時代,為自己的心靈留一片“野炊”之地,在大眾普遍滿足于物欲追求的社會中,攀登實現自我價值的險峰,讓“忍受”的回甘成為“幸福”最好的注腳。
人們往往沉溺于幸福的甜蜜,忽視忍受的意義。忍受是一場以幸福為回報的博弈,在幸福中忍受是為更深層的幸福奠基,二者間的正向反饋機制徐徐展開,給我們提供了看待世界的新視角,新可能。
當兩座瓦爾德拉達貫通,當幸福與忍受間橫亙的鏡面被打破,當它們在自我認知的天平上獲得平衡,我看到“忍受幸福”的價值,亦窺見精神深處智慧的原鄉。
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在他的作品《看不見的城市》中提到,瓦爾德拉達臨湖而建,旅客可以看見兩座城——一座直立湖畔,一座是湖里的倒影。湖畔之城的結構特點、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會映在湖中之影里,因而瓦爾德拉達的居民特別注重外在形象,他們不敢大意地生活,也就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自我。
前四段的寫作重心在于闡釋“幸福”的內涵。作者批判了虛浮的幸福主義——追求物欲的滿足,闡釋了深層的幸福——高于感官享受的自我價值的實現。
引述韓愈與海德格爾的觀點,強化了語言的典雅感,增強了文章的抒情性與感染力。
第五到第九段中,作者對比韓愈、海德格爾與蓋茨比的父親、黛西,著重闡釋“忍受”的內涵:人如果僅追求物欲滿足,忍受便只是痛苦的代名詞;若能追求更深層次的自我價值,那么忍受便也是一種幸福。
第十段開始,作者在結構與內容上統束了“幸福”與“忍受”兩個關鍵詞,并提供了思辨性解析:“幸福”是“忍受”的目的,“忍受”是“幸福”的必要前提。只有明晰“幸福”的真正內涵,才能使“忍受”這種帶著痛苦的行為實現精神價值的升華。
文章以瓦爾德拉達始,以瓦爾德拉達收,首尾呼應。“瓦爾德拉達”成為人類心靈世界的隱喻,也是作者對讀者的告誡:人類只有努力地追求自我價值,才能辯證地看待自我的內在與外在,從而在物欲世界中達成忍受與幸福的平衡。
(點評:決賽評委 張健)
(編輯:葛杰 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