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教育家的精神氣質究竟源自何處?這一問題的答案可從卓越教育者的實踐品性中探尋。教育家精神氣質的核心是對教育的深厚熱愛,他們持有前瞻的教育理念,并致力于引領未來教育的發展方向;其精神基礎則建立在獨立人格、對真理的堅守以及崇高的道德風范上。教育家通過其專業精湛的教育方法和創新實踐,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作為教育領域的領軍人物,他們不僅自身成就卓越,更以其智慧和精神滋養后人,這成為教育家精神氣質最為光輝的體現。在當前時代背景下,對教育家精神的培養和傳承顯得尤為關鍵。
【關鍵詞】大先生;實踐品性;教育家精神氣質
【中圖分類號】G4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24)21-0031-04
【作者簡介】侍作兵,江蘇省蘇州市善耕教育集團(江蘇蘇州,215000)黨委書記、總校長,正高級教師,江蘇省語文特級教師。
習近平總書記曾多次提及的“大先生”,指的是那些作為“學生為學、為事、為人的示范”的杰出教育者。作為大先生,他們不僅必須具備堅定的理想信念,還需要擁有高超的育人智慧,秉持潛心躬耕的態度,懷揣奉獻仁愛之心,以及不懈追求弘道的精神。大先生之所以偉大,在于其學問之深、品德之高、格局之廣,他們始終心懷“國之大者”。
在人格、品德、學業、實踐等方面均能成為表率的人,才能被稱為大先生。他們所展現的實踐品性與特征,不僅是教育人群體精神的集中體現,更是教育家精神的源泉。在中國近現代的歷史長河中,涌現出了一批備受尊崇的大先生。通過深入研究這些大先生的實踐品性,我們能夠一窺教育家的精神氣質。這一群體的品性,無疑是中國教育乃至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遺產,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教育者。
那么,教育家的精神究竟源自何處?當我們回首過去,那些遠去的背影仿佛仍在眼前,他們追求并傳承著寶貴的教育家精神。
一、獻身教育,理念前瞻,引領未來
獻身教育,理念前瞻,引領未來,這無疑是教育家精神氣質的內核。
在抗日戰爭時期,一本名為《良友》的雜志在其第150期上刊登了封面人物馬相伯。1939年,當馬相伯老人迎來百歲大壽之際,中共中央從延安發出賀電,尊他為“國家之光、人類之瑞”。這一崇高的贊譽,道明了老人對祖國、對人民的杰出貢獻。同年4月6日的《新華日報》上,還發表了一篇名為《馬相伯先生百齡慶典》的短評。短評中提及:“近幾年來,民族危機日益深重,馬先生不辭勞瘁,奔走于抗日工作,對于全國抗日救亡運動的推進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形成和發展,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馬相伯一生致力于教育事業。1905年,他與嚴復等人共同創辦了復旦公學,并參與了輔仁大學的創建,還曾擔任過北京大學校長。在他60歲那年,他作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將自己在上海松江、青浦等地擁有的三千多畝田產全部捐出,用于興辦學校。
馬相伯的辦學理念極具前瞻性。審視當今的教育現狀以及國家在國際環境中的處境,我們不得不佩服他非凡的洞察力和前瞻性。他早已敏銳地洞察到未來教育的發展趨勢,提倡崇尚科學,注重文藝。尤其在教育教學改革方面,他在近百年前就提出并踐行了從注重教師的教向關注學生的學的轉變,強調培育學生獨立思考和語言表達能力的重要性。
這一前瞻性的教育理念很好地解答了幾十年后國人對于教育發出的疑問,即“錢學森之問”。
這位百歲老人在病重時,憂國憂民之情更深。他說:“我只是一只狗,只會叫,叫了一百年,還沒有把中國叫醒!”其赤誠之心,令人感慨。癡迷教育,理念前瞻,引領未來,這不僅是馬相伯個人的實踐品性,更是先輩教育家們的群體特征。
在這個群體當中,張伯苓是一位杰出的職業教育家。2008年8月,溫家寶在《百年大計,教育為本》的講話中熱情贊揚張伯苓一生辦學、矢志不渝的教育信仰。他強調:“教育事業還是應當由懂教育的人辦。張伯苓是位教育家,他寧可做校長,不當部長……要造就一批教育家,倡導教育家辦學。” 從他創辦的學校——南開中學、南開大學、南開女子中學、南開小學、南渝中學等,便可見一斑。作為現代教育的奠基人,他秉持“允公允能,日新月異”的辦學理念,這一理念至今仍是人生價值觀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對“南開”系列學校課程體系的建構,為今日課程體系奠定了基礎。他提出的“以德育為萬事之本”的教育觀念,對學生綜合能力的培養以及全面素質的養成起到了引領作用,不僅影響了當時的教育,也對我們現在乃至未來的教育產生著深遠影響。同時,他對體育教育與職業教育的貢獻也具有開創性意義。
二、人格獨立,堅持真理,風骨偉岸
人格獨立,堅持真理,風骨偉岸,這些特質共同構成了教育家精神氣質的底色。
在眾多杰出的教育家中,竺可楨、陳寅恪、梅貽琦、蔡元培等無疑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他們各自以獨特的方式體現了教育家應有的精神風貌。
竺可楨先生,作為浙江大學的杰出校長,其“求是”的辦學理念深刻體現了他的人格獨立、堅持真理與風骨偉岸。在浙江大學從地方性大學向綜合性大學邁進的過程中,竺可楨先生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英國著名學者李約瑟將浙江大學譽為“東方劍橋”,這是對竺可楨先生辦學成果的有力肯定。
“求是”這一辦學理念,不僅反映了竺可楨先生的教育理想,更體現了他的人格特質。他堅信,“唯有能思想才不至于盲目,亦唯有能思想才能做有效的行動”。他強調,“凡是有真知灼見的人,無論社會如何腐化,政治如何不良,他必能獨行其是”。對于科學態度,他主張實事求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一態度彰顯了他嚴謹的學術精神。這種對待教育的態度,也貫穿了他的整個職業生涯。
在眾多大師中,陳寅恪先生的風骨尤為突出。他為王國維撰寫的碑銘“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僅成為陳先生本人學術形象的標識,更被后人視為教育家群體的神圣信條。這體現了陳寅恪先生作為大師之師,“教授之教授”的一種精神傳承。1941年,日軍占領香港,陳寅恪先生毅然辭職閑居,這種氣節與風骨讓人深刻感受到“有學問的文人受人尊敬,有學問有氣節的文人更受人敬重”。
這些教育家們,無論是竺可楨、陳寅恪,還是梅貽琦、蔡元培,都以他們的人格獨立、堅持真理與風骨偉岸,共同譜寫了中國教育事業的輝煌篇章。
三、術有專攻,獨樹一幟,影響深遠
術有專攻,獨樹一幟,影響深遠,這無疑是教育家精神氣質的實現方式。
術有專攻,意味著在一個特定領域或學科的教育中,需要有卓越的先驅者與創造者來引領其深入發展。
作為中國近現代著名的美術教育家,呂鳳子先生在其從事長達50年的教育生涯中,歷盡艱辛,散盡家財,全身心投入美術教育事業。他一生致力于美育的推廣,堅信美育能使社會個體充分發揮自己的潛能和才華。他提出的“美在異,美在一切生的諧和幻變”的觀念,深刻闡釋美的多樣性和和諧性。此外,他還認為“教育是人間活動最后有組織的活動”,這一觀點凸顯了教育的重要性和系統性。
呂鳳子先生的教育思想和實踐得到了廣泛認可。毛澤東主席贊譽其辦學精神可嘉,眼光遠大;孫中山先生也高度評價了他的美術教育,認為其有助于弘揚民族藝術,振奮民族精神。中共江蘇省委、江蘇省人民政府也對呂鳳子先生給予了高度評價,稱他為“近代著名畫家和美術教育家”,作品立意清新、技藝出神入化,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藝術財富。
在教育領域,術有專攻、獨樹一幟的精神同樣體現在語文教育家葉圣陶先生身上。作為一位優秀的“語言藝術家”和語文教育的泰斗,葉先生在中國語文教育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不僅是中國現代語文教育的奠基人,還在中國語文教科書編寫方面作出了開創性的貢獻。
葉先生所編寫的《初中國文教本》《幼童國語課本》《國文百八課》《少年國語讀本》《開明新編國語讀本》等一系列教材,其編寫體例與原則奠定了他在中國語文教育現代化、科學化進程中的重要地位。
他提出的“教是為了不教”的教育理念,深刻揭示了語文教育的真諦,對后世產生了深遠影響。在呂叔湘和顧黃初等教育家的眼里,葉圣陶先生對語文教育的貢獻極為重要。他從事編輯出版工作長達60多年,對語文教育工作的利弊得失有著深刻而全面的認識。顧黃初老先生更是稱贊葉先生一生在語文教育領域“為采珠尋根而不憚煙云,不計晨昏,其栽培裁剪的辛勞勤奮,將永為后學的楷模”。
四、大師之師,成果豐碩,澤被后人
大師之師,成果豐碩,澤被后人,這無疑是教育家精神氣質的寫照。大先生之大,體現在其大德、大儒、大師、大愛、大善、無我的品格上。
葉企孫,被譽為中國近代最杰出的教育家之一。共和國23位“兩彈一星”功勛科學家中,有9人是他的學生,如錢學森、鄧稼先、錢三強、王淦昌、王大珩等杰出科學家。他一生培養了79位院士,可謂桃李滿天下。他不僅是中國近代物理學奠基人,也是中國物理學界的一代宗師,被譽為“中國科技發展基石”,是實至名歸的大師之師。
大師之師的風范,不僅在于其深厚的學識,更在于其高尚的人格。他如磁場般吸引著、培育著眾多人才,單憑一己之力便支撐起一門學科的輝煌,為共和國鑄就了堅不可摧的盾牌與榮耀。其偉大之處,在于其大德,求賢若渴,愛惜人才,培育出無數棟梁之材;在于其大愛,葉企孫終身未娶,唯與學生親近,唯以學生為重,從不顧及個人得失;在于其大善,面對極端困境時,他依然保持對人性的尊重和對社會的貢獻;在于其無我之境,超越個人利益,心懷天下。
葉企孫先生早在1929年便在《中國科學界之過去、現在和將來》一文中預見了今日之中國的崛起,這如何不令人深思?他百年前便洞見到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須以自然科學研究為強大支撐,并呼吁要徹底改變民族自卑心理。我們深切懷念葉企孫先生的民族擔當、精神自由、科學高度和文化修養;這些不僅是教育家精神的坐標,更是民族的脊梁,是教育不朽的豐碑。
國之大者,在于有大先生。其中有一位大先生,便是國學大師、思想家、教育家、哲學家、“中國最后一位儒家”——梁漱溟先生。他畢生致力于研究中國社會問題、人生問題以及孔子學說。這些問題本身的復雜性和深遠影響,體現了梁漱溟先生的深刻洞察和不懈探索。大師雖遠去,但他們的信仰與理念仍在我們心中。梁漱溟先生堅信,包括儒學在內的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是人類文化的理想歸宿。他至死都堅定自己的理想與信念:“世界未來文化就是中國文化的復興。”時間證明了他的預見性,今天的中國正在向世界展示著這種復興的力量。無論是“兩個結合”的理念,還是“民族復興”與“鄉村振興”的實踐,都在證明梁漱溟先生的預見是正確的。大師之大,在于他能洞見未來,引領時代潮流。
費孝通先生曾經這樣評價梁漱溟先生:“正是從梁先生做學問和為人中,看到了一個思想家之所以成為思想家的緣由。”他的思想永遠鮮活,從不僵化;他能包容各種學科和學說,從前人的研究成果中提出問題、進行思考、產生新學問。正因為如此,費老對梁先生的治學和為人一直抱著敬仰之情。
教育家的精神氣質亦是如此,他們不僅具備深厚的學術造詣,更擁有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寬廣的胸懷。
我們應從大先生們的實踐品性中追尋,字里行間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尋找并珍視他們留下的精神遺產,以傳承和發揚他們的精神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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