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現代文學思潮對女性文學的影響

在五四運動中，在新文化運動的浪潮下，中國女性文學誕生。女作家們也借此契機“浮出歷史地表”，毋庸置疑，這一階段的文學思潮對女性文學的發(fā)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強調人道主義、個性追求的五四文學思潮對女性意識的覺醒，對女性地位的改變，都有著促進作用。在五四之前，女性是歷史的盲點；而在五四之后，女性登上歷史舞臺，并由此創(chuàng)作逐漸成熟的女性文學。本文梳理五四前后女性文學的發(fā)展脈絡，探討現代文學思潮對女性文學的影響以及女作家們的覺醒，肯定五四女作家們的探索與努力。

五四文學思潮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重要地位，這是由其強烈的先鋒色彩和獨特的思想體系所決定的。這場文學思潮對女性文學的影響，首先體現在對女性自身的關注上。早期中國文學基本上是以男性為中心，女性始終處于邊緣地位。[1]在這樣的背景下，女性作家的作品大多以男性為讀者對象，她們的作品往往缺乏獨立性和創(chuàng)新性。五四現代文學思潮的到來，使得人們開始關注女性的內心世界和生活經歷，女性文學也開始呈現出多樣性和豐富性。

在五四時期，女性作家涌現現象的原因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一部分女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受到了男性作者的明顯影響和啟迪，但同樣值得注意的是，也有d570fec386e27d6cacc02d3a5b118c41一部分女性作家，從男性作者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汲取了寶貴的知識與經驗，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獨特地融入了自我意識和女性特有的視角。五四時期的女性作家有一種特殊的文學追求，即對女性自我價值和生命價值的肯定。[2]她們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充分展現自我個性，并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對現代世界的反抗精神。

一、傳統(tǒng)社會中的女性角色

在過去的兩千年歷史中，女性的命運大多是在統(tǒng)治與被統(tǒng)治的框架內展開的。在男性主導的社會結構中，女性往往缺乏足夠的發(fā)言權。在父系社會的確立和性別統(tǒng)治形成的過程中，女性逐漸被置于被強制和被統(tǒng)治的地位。[3]這種歷史背景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女性歷史上所經歷的種種命運。

在農耕文明時期，男性與女性的職能分工較為明確，男性主要負責耕作農田，女性則主要負責紡織等家務勞動。雖然在這樣的分工中，女性的社會職能和家庭職能似乎是一致的，但這種表面的一致性實際上掩蓋了性別不平等的問題。

女性在生產和生殖過程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但在許多社會結構中卻被邊緣化。她們甚至被簡化為連接父親和兒子的工具，僅作為維系父系社會血脈傳承的“轉化”手段。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女性的身份和價值被強加上了服從和從屬的標簽。夫妻關系在傳統(tǒng)文化中被賦予了“人倫之始”的重要地位，表面上看是對婚姻的尊重和重視。但實際上，在這個概念的背后，女性常常被排除在“人”的定義之外，她們的存在和貢獻在歷史敘述中往往被忽略或是削弱。這種對女性參與的排除和取消，體現了男權社會長期以來對女性的壓抑和不公，是性別不平等歷史演進的一個顯著階段。

傳統(tǒng)社會的性別不平等在更深層次上表現為男性對文化符號的主導和控制。在這個階段，男性的敘事和話語成為主流。例如，“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傳統(tǒng)觀念的存在，無意識地為女性設置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限制了她們的發(fā)展和自我價值實現。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女性往往被視為弱者，她們的才能和智慧被忽視，甚至被貶低。這種對女性的刻板印象，使她們在社會中處于弱勢地位，難以打破既定的角色和地位?！捌夼c己齊”這一故事，其實也包含了男性作為主體，對女性為己體的對峙。[4]這種對女性的定位和期望，實際上是對女性主體性的剝奪和否定。在這種敘述中，男性被賦予了主導地位，而女性則被定位為一個從屬的、以男性為中心的角色。

除此之外，文人們對女性美的描述和塑造，往往是從男性的視角出發(fā)，通過藝術和文學作品傳達他們自己的感受和當時的文化精神。女性形象經常被“物品化”，用類似“閉月羞花”或“冰肌玉骨”這樣的詞匯描述，這些描述將女性簡化為一種審美對象，而非作為一個具有獨立性別身份的個體。在這樣的描述中，女性的價值常常被歸結為她們的外貌和符合男性標準的行為，而她們的其他屬性和能力則被忽略或者貶低。在傳統(tǒng)社會中，女性被剝奪了主體性和完整性，變成了符合男性需求和愿望的客體。

二、五四文學思潮下的“女界救亡運動”

中國古代記錄了一部“父系”歷史，女性自古有生命而無歷史，直到辛亥革命和五四新文化運動發(fā)生，這種父系秩序開始動搖。在五四顛覆封建禮教秩序的時代，女性以獨特的文化姿態(tài)“重論”與“改寫”了那部缺席的歷史。[5]

社會形勢變化，歷史機遇和社會環(huán)境也發(fā)生了變化，女性的真實價值開始重新確定，女性的自我意識也在不斷覺醒。自秋瑾時期以來，代表新社會與反秩序的女性勢力逐漸興起；自《中國女報》以來，具有抗爭精神的婦女雜志首次出現。中國新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女性群體在五四大時代后，逐漸被認同、被肯定。

五四文學思潮下，文學界的封建秩序日益瓦解，人道主義與個性解放吸引女性紛紛爭取自由。新文化運動中出現的新思潮和文學觀念為女作家們提供了新的思想武器，使她們能夠以更廣闊的視野觀察社會與人生，并以全新的藝術觀念進行創(chuàng)作。她們叛離兩千年以來的服從、附屬關系，社會上第一次出現專用稱謂女性的“她”“妳”，以“已”自稱來宣布“我是我自己的”。這種自我關系的建立使得女性在整體上與社會的聯系發(fā)生了變化，由以往依賴男性轉變?yōu)閿[脫男性束縛。

新文化允諾了女性說話的權利，在政治上，認為婦女是“社會的主人”，“社會的幸福全靠她們”；在文學上，提倡文學革命，要求女性在作品中發(fā)揮“創(chuàng)造”；在思想上，主張婦女解放與自由、個性解放和個性自由；在教育上，主張以文學教育為主要手段，促進社會發(fā)展。隨著女權運動的蓬勃發(fā)展，女性開始勇敢地對男性主導的社會秩序說“不”。在男性開始通過報紙等媒體表達他們的意見時，受到新思想啟發(fā)的女性也采取了行動，她們通過發(fā)表文章、組織集會來反對男性對女性的壟斷和控制。[6]在這一時期，“女子無才便是德”這一觀念被逐漸推翻，女性的能力和才智開始得到社會的認可和尊重。

這一時期的變革為女性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會和自由，她們能夠在社會的不同領域發(fā)揮影響力，并逐步打破傳統(tǒng)的性別束縛。女性的地位和角色在新文化運動的推動下得到了顯著的提升。但學者孟悅、戴錦華提醒我們注意——女性在歷史上的空白與女性意識的缺失。現代文學史上重要女性形象與女性概念多為男性作家們所創(chuàng)造，如祥林嫂、白毛女以及其他革命女性等，且這些形象僅為作家敘述故事的載體，女性的思想、意識都被忽視，她們的價值被背棄，從而被淪為奉獻者。她們無法感受生命的意義，她們所追求的一切，都是她們在“為別人活著”的狀態(tài)下做出的事情。這些女性典型，更像是男性作家們的女性觀點結晶。[7]在這一歷史語境下，女作家們的眼睛是割裂的，她們的創(chuàng)作受到多方面的意識形態(tài)控制，無法在無限的空間中自由地展現出來，這直接導致了她們的精神空間困境。但這也提供給我們新的解構角度，去探究女作家作品中的力量，發(fā)掘女性在重重迷霧中被遮掩的光彩。

三、五四女作家們的創(chuàng)作

五四時代作為一個有史以來罕見的“弒父”時代，新文化如此氣勢恢宏、自由開放，五四女作家們受到的沖擊和洗禮，是十分深刻、鮮明的。她們在文學上有自己的追求，在寫作中也受到新文化思想的影響。五四文學十年，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含有叛逆的女兒形象、理想之母形象。盡管不同作家的作品中這些形象有隱有顯，但都是第一個十年里女作家創(chuàng)作的共同印記。[8]

首先是逆女形象，五四女作家們的重要小說里總有一個女兒主角，這個嶄新的女兒姿態(tài)開創(chuàng)了我國現代女作家的創(chuàng)作傳統(tǒng)。這其實是女青年們的心理在五四浪潮下的一種躲閃，女兒更像是一個避風港。廬隱是五四女作家們中最果敢、最活潑的一個，盡管她的作品中并沒有講述時代的故事，對時代的規(guī)避反而構成了一個屬于她自己的世界，展現的是五四青年知識分子對困境的表述。[9]在廬隱的世界里，婚姻被視為叛逆女兒的最終歸宿，叛逆的女兒對愛情自由的渴望、對婚姻自主的追求，實際上是女性對個體權力的把握和爭取。以反抗的青年女性姿態(tài)登上文壇的馮沅君，創(chuàng)作出追求自由愛情的主人公，為女性爭取進入歷史的權力。這是五四叛逆女兒在堅持女性自我時候的勇敢，是一種反封建，是新女性爭取獨立的表現。同樣，馮沅君的性愛道德觀也有一種特殊的意義，高揚精神之愛，貶低肉體之愛。[10]盡管她對男性主義的社會思想進行了批判，但是她們對性別關系的認識依然是由傳統(tǒng)的男女關系模式所決定的。

在中國現代文學中，女性作家對母親形象的書寫不僅是對個人家庭記憶的探索，也是對女性歷史的重新書寫和解讀。這種書寫有時與“弒父”時代中，男性對父權沖突的敘述形成對比，展現了女性視角下的家庭和社會關系。以冰心為代表的女性作家，將理想之母的形象置于她們創(chuàng)作的核心。冰心自身獨特的女兒經驗和與母親之間的和諧親密關系，為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注入了新的意識形態(tài)。在她的作品中，母愛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性別角色內的表現，而是擴展為一種普遍的、超越性別界限的人間大愛，這與當時的人道主義精神相契合。冰心在創(chuàng)作中還創(chuàng)新性地使用了母女和父子這兩重世界的敘述方式來區(qū)分女兒與逆子，這種性別區(qū)分的概念避開了傳統(tǒng)的兩性關系論述。她的作品中還有一個顯著特點是人物“長不大”性格的描寫，這種描寫超越了性別的界限。通過這樣的敘述，冰心展現了一種潛藏的女性意味，為中國女性史提供了一種獨特的文化存在和表達形式。

女性作家在文學上對女性歷史的重寫，尤其是通過對母親形象的探討和書寫，提出了超越傳統(tǒng)性別角色的新觀念，并將這樣的觀念融入到她們的文學作品中，進一步豐富了中國現代文學的內涵，并對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描寫母女關系的過程中，女作家們用自己的作品，向男權主義文化發(fā)起了挑戰(zhàn)，并填補了文學發(fā)展史上的空白。

四、結語

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背景下，女性開始喚醒自我意識，書寫自己的內心世界和追求，表現出對個性獨立和自由的向往。這場現代文學思潮的興起，讓女性認識到自己不僅僅是家庭和社會角色的承擔者，更是擁有豐富內心生活和個人追求的獨立個體。

五四時期的女作家們通過對自身命運的深刻體驗和對性別角色的反思，逐漸形成了一種推動性別平等和解放的使命感。她們不再被動接受傳統(tǒng)性別角色的約束，而是積極地尋求突破和表達自我。在她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女性形象不再是附屬或從屬的，而是成為故事的中心和主體。女作家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探索，積極參與到社會變革的進程中，通過筆觸訴說著社會的不公和不平等，在文學上取得了顯著的成就。以女性為中心的文學作品，展現女性的獨立精神和個性表達，這些作品對于推動社會對女性看法的轉變，以及促進女性解放事業(yè)的發(fā)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不僅僅體現了女性個體的獨立追求，更深入地反映了當時社會變革的脈絡和女性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們的作品喚起了廣泛的共鳴，引發(fā)了對性別問題的深入思考和討論。女性作家們通過文字的力量，為性別平等的倡導者和捍衛(wèi)者樹立了典范。女性作家們通過自身的創(chuàng)作實踐，呼喚著社會對于性別平等的關注，并為后來的女性解放運動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基金項目：本文是“新時期現代文學第三代學人的學術交流和學術出版”，中國礦業(yè)大學研究生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資助（2023WLJCRCZL229），2023年江蘇省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chuàng)新計劃資助（KYCX23_2588）。

作者簡介：沈丹琪（2000—），女，漢族，山東臨沂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代文學。

注釋：

〔1〕羅璐，項婕.從五四時期的女性文學看五四女作家的女性意識[J].安徽文學（下半月），2008（10）：67.

〔2〕尹旦萍.論五四女性文學中的女性意識[J].文學教育（上），2010（4）：106-107.

〔3〕閆順玲，丁穎.論五四時期女性文學中的男性形象[J].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3）：36-41.

〔4〕游友基.女性文學的嬗變與發(fā)展[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94（4）：33-56.

〔5〕肖向東，孫周年.論五四女性作家群[J].齊魯學刊，2007 （5）：100-102.

〔6〕趙維東.試論20世紀中國女性文學的女性意識[J].長春大學學報，2003（3）：81-82，93.

〔7〕孟悅，戴錦華.浮出歷史地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

〔8〕張莉.“我們女子呵”——第一代女作家的現代女性意識片論[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8（2）：40-47.

〔9〕孫潔.五四啟蒙與廬隱的女性書寫[J].大眾文藝，2022（7）：10-12.

〔10〕李玲.五四女性文學中的性愛意識[J].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34（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