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日本尤為重視海洋安全保障能力的建設。在“綜合海洋安全保障”政策的引領下,日本的海洋安保戰略呈現擴張性與攻擊性。2023年4月,日本公布了第四期《海洋基本計劃》。此次計劃是在日本國家戰略重大轉型和日本對周邊安全環境負面認知程度加深的背景下出臺的。其內容與此前相比,更加強調周邊國家對日本的“安全威脅”,更加注重海上情報共享機制的建設以及海上保安廳與自衛隊的合作。然而,日本對于海洋安保戰略的調整,將會嚴重沖擊日本同域內其他國家的政治互信和基礎、阻礙其他國家間的海上安全合作,甚至有引發軍備競賽的風險。對此,我們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并加以應對。
【關鍵詞】《海洋基本計劃》|安保三文件|日本海洋安保戰略|反擊能力
2023年4月28日,日本內閣會議通過了第四期《海洋基本計劃》。該計劃是日本海洋戰略制定、實施等各個環節的綱領性文件,它涵蓋了未來五年日本海洋戰略的基本方向和具體政策,同時也集中反映了日本決策層關于海洋問題的認知與理念。此次發布的第四期與前三期內容相比,既有一脈相承之處,也有一些新的變化。因此,通過關注新版《海洋基本計劃》中有關海洋安全保障的部分,既可以及時掌握日本海洋安保政策的新動向,也可以將其作為東北亞地區安全局勢研判的重要參考。
一、第四期《海洋基本計劃》的出臺背景
自2008年起,日本每五年出臺一期《海洋基本計劃》,截至2023年已發布至第四期。通過梳理可知,前兩期計劃更側重于對海洋的調查與開發,主要查清日本管轄海域的面積和范圍以及轄區內蘊藏海洋資源的種類及其數量[1];第三期則開始注重海洋監測與海洋權益的維護,并向以領海警備和海島防御為主的海洋權益維護傾斜,提出“綜合海洋安全保障”概念。而此次發布的第四期計劃,則是在繼續推進“綜合海洋安全保障”的總體方向下,更加側重提高海洋監測與情報搜集、無人機技術運用、離島保護和專屬經濟區開發等,同時更加突出海洋的防衛屬性。歸結來看,本次計劃中關于海洋安全保障戰略的調整,主要是基于日本國家戰略轉型和日本對周邊安全環境負面認知程度加深的背景下做出的。
(一)“安保三文件”的修訂與國家安全戰略的重大轉變
2022年12月16日,日本岸田政府在內閣會議上通過了《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國家防衛戰略》和《防衛力量整備計劃》(以下簡稱“安保三文件”)三份指導性文件。“安保三文件”是基于日本國家利益和安保原則,在評估戰略安全環境風險的基礎上,對日本防衛力量建設的方向、舉措及應對方針做出的全面且系統的規劃。此次文件的修訂,意味著日本國家安全戰略發生了自二戰以來最為重大的轉變。其中,最為核心的內容就是提出日本要保有“反擊能力”。所謂“反擊能力”是指,對日本進行武力攻擊、其手段是通過彈道導彈等實施攻擊的情況下,根據武力行使三要件,作為防御此種攻擊而不得不采取的必要且最小限度的自衛措施,通過靈活運用防區外防衛能力等,可在對方領域實施有效反擊的能力。[2]為此,日本計劃要在5年內將防衛費提升至GDP的2%,2023年至2027年間的防衛費總額提升至43萬億日元。另外,日本還提出要優先發展擁有陸基和海基防區外導彈的運用能力(2027年以前)和具備空基防區外導彈和超高音速導彈等防區外導彈運用能力(2033年以前)。具體而言,日本計劃改良“12式岸基反艦導彈”和海上自衛隊的“宙斯盾”艦載SSM反艦導彈,將其射程延長至1000公里;采購美國“戰斧”巡航導彈,并為其裝備可垂直導彈發射系統(VLS)。此外,為彌補2027年之前的空窗期,日本已將采購“戰斧”的計劃提前至2025財年。
上述計劃的提出,均意味著日本戰后基于和平憲法的“專守防衛”原則已經發生重大轉變,其國家安保戰略已由“被動防衛”轉為“主動出擊”。據此,日本的海洋安全戰略也正朝著擁有“先發制人”攻擊能力的方向發展,并逐漸走上軍事擴張的道路。
(二)國際安全形勢的變化與日本對周邊安全環境負面認知程度的加深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國際秩序正處于深度調整期。地緣政治競爭激化、國際力量對比變化等問題,都意味著原有的國際秩序正面臨著重大挑戰。隨著全球力量重心向印度-太平洋地區的轉移,日本政府認為,自身正面臨著戰后以來最為嚴峻且復雜的安全環境,安全議題也更多地涉及到非傳統安全領域,如網絡安全、太空安全、生態安全、供應鏈安全等。而日本在應對安全挑戰的過程中,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害者”,刻意制造地區緊張氛圍、試圖挑起矛盾對立。例如,在最新修訂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中,日本將朝鮮視為“比以往更加重大且迫切的威脅”;將俄羅斯視為“在歐洲方面最為重大且直接的威脅”。
同樣,日本在對周邊海域的認知上也延續著“被害者”的話語表述。日本認為,在周邊海域,海上保安廳所面臨的重大事態呈現多樣化趨勢,東北亞各國對日本的“包圍”態勢,讓日本周邊海域“危機重重”。日本還認為,包括日本領海及專屬經濟區的周邊海域安全形勢日趨嚴峻,日本的海洋權益已經受到了嚴重威脅。其中包括:外國公務船侵入領海、外國漁船非法捕撈和漂流、朝鮮發射跨越日本國境及日本專屬經濟區的彈道導彈都對日本海洋安全造成了嚴重威脅。然而,種種“威脅”都是日本的夸張渲染。殊不知,日本才是真正的“攪局者”,其趁地區安全局勢動蕩謀求強軍擴武才是地區內最為不穩定的因素。
二、日本海洋安保政策的新動向
在新版《海洋基本計劃中》,關于“多部門合作推進綜合海洋安全保障”的篇幅較此前有所增加,甚至被定位為未來5年至10年日本海洋發展的首要任務。在日本加強推進綜合海洋安全保障的總體方針下,其海洋安保政策的新動向主要體現在如下三點:
(一)進一步渲染周邊安全威脅,為其提高海上安全保障能力找尋借口
在第四期《海洋基本計劃》中,“戰后最為嚴峻和復雜”是日本對自身所處安全環境的最新評估。而在第三期海洋計劃中還僅僅使用的是“日益嚴峻”的措辭。此外,在新版海洋計劃中,日本還列舉了自身在印太地區所面臨的諸多“威脅”。文件中指出:“印太地區存在著諸多安全保障課題。雖然(地區內)擁有包括核武器在內的大規模軍事力量,但這些國家或地區并不擁有相同的普世價值及在此基礎上的政治和經濟體制。此外,基于歷史的原因,地區內的外交關系也同歷史因素復雜地交織在一起。還有各種類型和強度的威脅和挑戰,如海盜、恐怖主義、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自然災害等。”[3]
通常來講,一國的海洋計劃本應該是以促進國家海洋發展為宗旨的綱領性文件。但日本卻在其文件中反復渲染周邊海洋環境的“惡化”程度,無非就是想要以周邊安全環境面臨威脅為由進一步為自身強化海上防衛力量、增強海洋執法能力以及配合美國推進“印太戰略”尋找更多的口實與行動空間。
(二)進一步完善海上情報監視與搜集體系,重點加強同志同道合國家的信息共享機制
相較于第三期計劃,日本在此次計劃中還尤為強調海上情報系統的構建與完善。首先,主張通過巡邏船、飛機等設備,推進海上保安廳、海上自衛隊、防衛省、外國海警之間的信息共享系統,完善彼此之間的信息傳遞機制,從而強化海上監視能力和信息獲取能力。其次,為應對海洋網絡安全的威脅,還計劃升級海上保安廳的通信系統和海洋狀況顯示系統,以保證數據的實時回傳和數據的可視化。再次,為強化“海域態勢感知(MDA)”能力,還將加強AI、無人機等新興技術在海洋信息共享平臺構建中的運用,并進一步推進與同盟國和志同道合國家MDA機構的聯系。最后,為確保實時信息的準確與廣泛,還將在匯總內閣“情報調查中心”的衛星情報和氣象廳的海上觀測數據的同時,充分利用民間企業的油輪航行信息和衛星圖像等數據。
此外,計劃中還多次提及要通過官民合作研發的形式推動自主式水下航行器(AUV)和無人遙控潛水器(ROV)的開發與利用。為此,日本還專門制定了“海洋開發重點戰略”方針以及成立“海洋開發戰略資金”。上述技術的開發,不僅出于海洋開發的目的,還將作為提高海上警戒監視和情報探測的重要技術,全面提高日本海上的安全保障能力。
(三)進一步加強海上保安廳的軍事屬性,與自衛隊的合作也將更加緊密
新版計劃中,還提出了一系列強化日本海上保安廳力量的措施:“為應對戰后最為嚴峻且復雜的周邊海空區域的安全環境,要從根本上強化防衛省、自衛隊的安保能力,為此將進一步加強海上保安廳與自衛隊的合作。當發生緊急事態時,防衛大臣可直接對海上保安廳發布指令。同時,為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事態,還將展開海上自衛隊與海上保安廳的聯合應對訓練。”這種做法體現了日本企圖將海上警備力量納入防衛體系的思路,日本海上保安廳的軍事屬性也將因此得到進一步強化。
實際上,自2021年起,日本就開始有意識地在推動海上保安廳與海上自衛隊的合作。2021年12月,日本海上保安廳與海上自衛隊舉行巡視船和護衛艦的實操性訓練。2022年10月,日本海上保安廳在海上自衛隊的八戶基地使用MQ-9B無人偵察機,并與海上自衛隊共享情報。此外,2022年,日本出臺《海上保安能力強化方針》,方針中規定了日本在武力攻擊事態下,防衛大臣直接指揮海上保安廳的操作細則。這也意味著在特定事態下,海上保安廳和海上自衛隊的角色是可以互換或者是交叉的。讓本來只是負責海上人民生命財產、預防違法犯罪、執行海上救援任務的海事安全機構擁有了軍事屬性,成為了日本海洋安保戰略的總體框架中的重要一環。
三、日本海洋安保政策調整的影響
首先,將沖擊日本同域內其他國家的政治互信和政治基礎。在新版海洋計劃中,日本對于周邊國家“外部威脅”的渲染尤為突出。例如,將他國在周邊海域的依法巡航視為是對日本的示威;將他國軍事實力的提升視為是破壞印太地區軍事力量平衡的主要因素,等等。不僅如此,自日本在《國家安全保障戰略》(2013年版)中首次將海洋納入國家利益范疇及安全保障領域以來,日本海洋戰略文件逐漸被更為“嚴峻的”海洋安全形勢、更為具象的“安全威脅”來源,以及更為明確的海洋安全保障措施所充斥。其海洋軍事戰略,也呈現主動出擊和海外干預特征。[4]由此可見,為增強自身海上安保力量而對其他國家進行無端污蔑和誹謗、將周邊安全環境“惡化”的原因全部歸咎于域內其他國家已是日本政府的慣用手段。然而,這一行為勢必會嚴重消耗日本與區域內其他國家的政治基礎和政治互信。進而激化域內的海洋爭端,干擾域內國家關系的穩定發展。
其次,將阻礙域內國家間的海上安全合作。日本計劃通過加強與志同道合國家的海上安全合作,特別是加強同印太地區國家的合作,以應對日本及周邊海域的突發事件。具體措施包括加強海上自衛隊與他國海上軍事力量的聯合演練、推進自衛隊的海外派遣、增強自衛隊的海上威懾力。同時,還將利用“美日印澳”等多邊機制推動海上保安廳與各國海上警衛力量的交流與合作。顯然,日本是企圖通過同更多國家在海洋安全方面的合作,進而以所謂“合理合法”的方式介入域內海洋安全事務并挑起爭端。同時,這一拉攏他國“進圈”的做法,將會使原本只屬于域內的海洋安全問題變得復雜化和國際化,不僅不利于區域內國家間的團結,還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各國或地區在國際上的安全合作。
最后,將加劇地區內的軍備競賽。隨著日本國家戰略的重大轉型,日本的海洋安保戰略也正朝著擁有“反擊能力”的方向發展。對此,日本在新版海洋計劃中強調,將通過強化西南諸島防衛力量的部署來充實和完善島嶼的防衛態勢和體制。截至2024年1月,日本西南諸島防衛力量建設的計劃已經陸續出臺,且部分計劃已經得到落實。具體而言,在戰力部署方面,日本已在奄美大島、與那國島、宮古島以及石垣島部署了沿岸監聽部隊、陸基反艦導彈部隊。在建制優化方面,日本計劃成立陸上總隊并設置“統合司令官”和“統合司令部”,從而實現對陸上、海上和航空自衛隊的統一指揮。在武器采購方面,為提高“防區外打擊能力”,日本加緊采購F-35A和F-35B戰斗機,同時計劃引進美國“戰斧”巡航導彈,用于提高“12式地對反艦導彈”的射程。上述日本在西南諸島防衛力量的部署將為區域內其他國家形成惡劣示范效應,刺激其他國家加緊建設自身海上防衛力量。由此可以預見,日本一系列關于海洋安保戰略的新動向,都將極大地損害地區內國家間的合作大局,增加彼此間在軍事力量上的猜疑與誤判,從而造成地區局勢的動蕩。
四、結語
2022年以來,日本大幅增加防衛預算,修訂“安保三文件”并接連出臺海洋、太空基本計劃等動向,都暴露了日本謀求擴充軍備,嘗試突破和平憲法束縛,成為“正常國家”的野心。與此同時,日本在相關文件中的表述都帶有著極強的遏制色彩和指向性,這將會加劇東北亞地區的緊張局勢,影響地區間國家的交流與合作。對此,我們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并加以應對。中國軍轉民
參考文獻
[1]郁志榮.日本《海洋基本計劃》特點分析及其啟示[J].亞太安全與海洋研究.2018(04):19-31.
[2]外務省.國家安全保障戦略[Z].https://www.cas.go.jp/ jp/siryou/221216anzenhoshou/nss-j.pdf,2022-12-16:27.
[3]內閣府.海洋基本計畫[Z].https://www8.cao.go.jp/ ocean/policies/plan/plan04/pdf/keikaku_honbun. pdf,2023-4-28.
[4]修斌.日本海洋戰略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
(作者簡介:張文佳,國防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日本政治、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