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創刊于1950年的《七彩周報》是面向市民讀者的綜合性雜志,與同時期的《天底下》共同支配了當時的閱讀市場,所刊小說多延續“戰后”香港報紙副刊的通俗化、市民化取向,但以“純語體”即使用較為純熟的現代白話文進行創作,同時在文化視域和現代內涵層面拓展通俗小說的表現空間,推動了“純語體”小說在1950年代初期香港閱讀市場的“進階”。以《七彩周報》為代表的綜合性通俗刊物及其所刊文藝作品既是市民文化的表征,也留下了文壇轉變前后香港自身的都市經驗與文化訴求,為我們重新思考1950年代香港文學的發展樣態提供了與過往不同的媒介場。
關鍵詞:《七彩周報》;1950年代;香港文壇;語體
在考察香港當代文學發展與轉折時,1950年是重要的時間節點,香港學者黃康顯在《香港文學的發展與評價》中說,1950年以前香港與中國大陸是相通的,此后香港文學史獨立發展,但五十年代是以移民、難民為主的“難民文學”階段1。不過黃康顯主要立足純文學發展,論及1950年的文藝期刊《文壇》月刊,論述重點在于此后作家思想的分化以及美元文化的影響。如同黃康顯進入香港文學史的思路,研究者向來特別關注1950年代初期香港文學的政治化,但我們還應注意到香港文學發展的復雜性及文學場域自身的獨特性。趙稀方就曾在《五十年代香港的難民小說》一文中指出,1949年后“左翼文人北上,右翼文人南下,香港文壇由此變得蕭索,但并沒有立刻變色”2。并且文壇“變色”也需要一個過程,經過核查史料,他推斷最早受美元資助的是《自由陣線》,不過“《自由陣線》開始時幾乎沒有文學作品,后來開始有少量連載小說。最早連載的小說是黃思騁的長篇小說《旋渦的邊緣》,從1951年1月第4卷至同年6月第5卷第12期”3。那么在香港文壇“變色”前后,還有哪些具有香港特性的文藝形式支配閱讀市場?又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一、《七彩周報》的“輕”與重
香港作家慕容羽軍曾指出,四十年代末期的香港因舊日報紙得以復刊,要比日本投降時期好很多,但大批文人離去導致文學依然是沉寂的:“留下來的僅是本已存在的半傳統的老式文人和半傳統的老式作品”,形成于四十年代末期至五十年代初期的“真空”時期,而填補這一空間的正是碧侶和孟君1。孟君和碧侶均是1940年代末期從廣州至香港的文化人,碧侶原名陸雁豪,他們在廣州時都曾任職于《環球報》且有小說發表,碧侶的《心碎十一樓》被認為是“揭開了戰后粵港流行小說的第一頁”2,而孟君曾在廣州《環球報》設置“浮生女士信箱”,很受歡迎,因連載小說《拂墻花影》紅于文壇3。到香港后,孟君于1950年2月創辦生活類綜合雜志《天底下》,刊發知識類文章,也注重文藝創作,編者在《我們要講的話》中說:“文化事業是一種艱辛的工作,但是我們希望在社會氣壓低沉的今天,讓《天底下》為讀者稍抒悶氣。”4《天底下》初期類似于讀者文摘,轉載和翻譯文章較多,期刊穩定之后文藝作品增多,設有文藝小說、文藝小品和新詩專欄,并有主題征文和讀者文選,頗受讀者歡迎,不過1951年5月刊物革新,后孟君辭去主編一職,期刊的風格也改變了,通俗性的偵探小說、武俠小說、黑幕小說等開始占據主導位置,出版十期后又重回對文藝性的追求,至1951年11月停刊,共出版88期。慕容羽軍曾以親歷者的角度評價《天底下》,說其在香港“是一份四十年代末期、五十年代初期唯一形神俱健的刊物”5,他本人也曾在《天底下》發表新詩作品。
與孟君依托大眾讀物發揮文學影響力類似,碧侶是《七彩周報》的負責人。《七彩周報》是一份綜合休閑、娛樂和文藝創作的刊物,自1950年7月8日刊發首期,至1951年1月停刊,共發行29期,逢星期六出版,督印人是陸雁豪(碧侶),主編關宇,總代理為麥泉記報局,由啟明印刷公司承印,每冊港幣三角,自第19期開始定價五角,漲價的原因主要是紙價提升,為了保持版面不縮減,且要“維持第一流小說家的名作,第一流畫家插繪和雋永精彩的內容”6。據甘豐穗回憶,《七彩周報》的出資方為長興書局,書局籌備好雜志創辦事宜交給陸雁豪負責出版7。選擇碧侶作為雜志的主辦人,應是源于他的流行小說在粵港文學市場的影響力。《七彩周報》第1期封里如此介紹碧侶:“華南名小說家碧侶先生,作風新穎,文筆幽奇璀璨,所撰小說以精警雋永名于時,獲廣大讀者稱譽,年前在廣州刊行《恩怨今宵》《夢斷云山》《寂寞春閨》《南國妖姬》《明月冰心》……十三部小說叢書,暢銷華南數省即海外各地,極得各方讀者好評。”8彼時碧侶又把新作和舊作同在香港出版,根據上述廣告共計15本,他的小說在香港出版界已然“開出一條‘消閑’、‘娛樂’的路線來,后來被專門刊行廉價的‘奇情’小說的環球出版社所羅致,便是在五十年代開端期埋下了的伏筆”9。《七彩周報》的內容設計和文藝取向也都與碧侶在香港的這種通俗化、市場化訴求有鮮明的呼應,除“小說”欄刊發以言情為主的流行小說外,“七彩版”最初多是明星生活、行跡與影壇信息,比較出彩的是“李我自傳”1和影劇人談自己的“自己文章”,后續亦有“香港名女人私生活”等接續性欄目;“周末何處去”是對電影、粵劇、舞場、娛樂的介紹或評點,主要迎合青年人追影捧星的潮流;初期還設置了“舞”專欄介紹舞場規則、舞廳和當紅舞女等信息。
不過,有趣的現象是,讀者并非都喜歡這種輕質的娛樂文字,“讀者意見”中曾有讀友反饋“舞的篇幅太多,能減少最好”2,所以自第7期開始取消了“舞”專欄,增設“七彩俱樂部”刊載笑話、謎語、科普知識等,并且鄭奇塵的雜文《時間觀念》也顯示出“重”的一面:批判中國人沒有時間觀念,又從時間角度談中國歷史悠久但文明進度緩慢的原因,“時間的浪費是中國不進步的原故”,“中國衰弱為的是因文明進程太慢”,借用廣東罵“行路快”的趣事,表達若有真正的時間觀念“可產生一個富強的新中國來”3,這種國家意識與批判精神在雜志中若隱若現,讓讀者在娛樂休閑之外亦有省思意識。此外,也有讀者反映不喜歡以娛樂性為主的“七彩版”,“覺得它對我們沒有什么貢獻,你們可能把它刪去嗎?”4雖然版面并未當即減少,但周末游玩、爆料明星八卦的文章也漸趨弱化,直至第19期革新后不再大規模出現。
通過“七彩之友”“梅娜信箱”我們可以看到《七彩周報》的讀者以青年群體為主,少男少女及20多歲的青年來信最多,表達自我的愿望也最強烈,后續也增設了“學府風光”“你的問題”等反映校園生活、聚集青年問題的專欄。在與青年讀者的互動中,刊物非常注重給予青年人在藝術品位和價值判斷層面的合理引導,比如有讀者批評封面人物用外國明星是崇洋媚外,編者肯定其愛國心理,但強調要用“藝術的觀點”看待。在“都市病”欄目中對于因缺乏性知識產生身心問題的青年,除給予知識普及外,也進行精神引導:“你是一個有為的青年,國家需要你,你不應該消極的。”而這位求助青年恰好對文學有興趣,醫生給出的良方也是:“集中精神致力于文學吧,你必定有所成就的,用工作來醫治你的惡習。”5“都市病”中的青年,虛構成分較多,透過“醫生”與求助者之間的對話,我們可以看到刊物對“文學”的重視,是將其視為可以充實心靈、拯救身體沉溺的存在,另一方面則是批判中國道學對身體的壓抑,通過醫生視角進行知識宣講,以培育“有智識的中國人”。這種理念在后續的許多文章中也有體現,比如以和青年談心的方式批判阿Q精神: “年輕的朋友在過去的一年內曾否創造了自己呢?我們共同的毛病是幻想將來,留戀過去。這也是知識分子一種懦弱的心理表現,他們常阿Q 式地安慰自己,把大錯拖成小錯,把小錯化為無錯,這種態度是錯誤的。”6而“你的問題”欄目,主要聚焦青年問題予以評析引導,多是擲地有聲的正向鼓舞與激勵,比如針對當時香港自殺現象的文章《你想死么》:“這世代的真實意義是要徹底的磨煉每一個肉體的永生的靈魂。這樣的磨煉雖越發使人咬緊牙根去忍受,有時且忍受不了。但如果你明白這不是‘修道’而是‘行道’,你的心就充滿勇敢,敢對死亡挑戰!”1在《生命的賭徒》中則是:“你們所要畏懼的是春天每年只有一個,你若明白這哲理是無窮盡的,那你很容易在你的生命中發現奇跡。”2這些都是從不同角度以信息輸出的方式形塑某種生活觀念或價值判斷,對市民/青年讀者具有引導作用。
《七彩周報》初期給人的印象是休閑娛樂為主,但編者在與讀者的互動中,也在逐漸調整刊物內容,坦言他們是有“版版佳作”“期期進步”的追求:“在內容上,不斷增設新的欄目,并接受讀者的意見,使《七彩》一天比一天精美。”3自第19期革新后,以明星為核心的消遣性內容已經非常少,日常性與閑適風依然保持,不過文藝格調提升,視野拓展,“篇幅擴大以后,小說名作的選刊也跟著增加……專欄方面也增開了,像海外風情,圖片短劇,名女人自傳”。4對明星的關注是以名人自傳的形式出現,如芳艷芬的《我的藝術道路》、紫羅蓮的《我的電影生命》等;對即將上演的影劇則帶有報道兼文史知識推介的意味,如羅烈達的《浮士德作曲者古諾》就是因《浮士德與魔鬼》即將在香港上映,“我們有一份崇敬的懷念去追憶《浮士德》的作曲家古諾生平”5,不過在此之前,羅烈達也寫過介紹莫泊桑的文章,后續期刊中也有《浪漫的紳士拜倫》《〈蝴蝶夫人〉之父》等。自第19期開始,《七彩周報》的文藝氣息也更為濃厚,小說、征文選載、讀者文選、連圖故事、文藝名家介紹等約占總頁數的一半。因此,單純將《七彩周報》視為娛樂消閑性的刊物也是不合理的,尤其是,與《天底下》后期進行的“革新”削弱文藝性而轉向通俗性相比,《七彩周報》則是漸趨弱化“輕”與俗的分量,既要看到其為了“生存”采取的市場策略,也要看到在占據市場之后期刊的文藝考量,及其對香港文壇的影響。
在慕容羽軍看來,“1950年的情況,大體上是《天底下》和《七彩》在支配閱讀市場。四十年代左翼所留下的影響力消退,只留下知識影子”6。黃萬華在討論1945—1949年間香港文學的發展時認為這一階段的香港文學是1950年代新中國文學的某種“預演”,“由于香港社會的工商性質,香港人對政治的興趣一向甚為淡薄,因此,香港文壇革命性、政治性、戰斗性空間的開拓,主要是提供給中國內地的,它對香港本土的影響反而有限”7。但是,自1950年《天底下》《七彩周刊》這類雜志開始,以孟君、碧侶為代表的華南文人則以粵港交互的文化視野,積極融入香港文化場域,刊物與作品都以適合香港市民趣味、占有閱讀市場為目的,但他們也并非一味追求“俗”8,無論是個人的小說創作還是雜志所刊作品也都留有“雅”或追求純文學的向度,征文選載也不同程度地在“輕”之外透露出對文藝、對人生、對香港的認識之“重”,具有價值引導的意涵。
二、小說:語體、內容和視域
小說欄始終是《七彩周報》最穩定、最重要的品牌,每期大都包含兩個短篇、一個幽默短篇,中、長篇連載各一,不僅體裁多樣,題材也很豐富,言情、偵探、奇遇、幽默、懷舊等皆有。創作者除上文提到的當時非常受歡迎的小說家碧侶,還包括本港較有知名度的副刊作家及南下文人:平可、俊人、望云、許德、余依、馬博良、路易士、紫莉、上官綴玉、孫了紅、龍驤、歐陽慧等,能夠保證小說的質量和篇幅。許德、平可、俊人和望云等都是此前就已經開始創作的香港流行小說家,比如平可1939年8月即在《工商日報》副刊《市聲》連載長篇小說《山長水遠》,同年又在《天光報》連載以中學女學生為題材的《錦繡年華》,屬于通俗小說的類別,他曾提及創作時主要考慮的問題是:“第一:什么題材可以迎合《工商日報》的讀者的口味?第二:哪種體裁最為適宜?” 因為當時“一切報刊所努力爭取的讀者正是人數眾多的典型香港市民。”1平可在回憶中也提及對“語體”即用何種語言形式寫作的考量,他說當時香港一般讀者能夠接受白話文,“但他們對‘歐化’文體還未完全接納。他們所說的‘歐化’文體,是指‘新文藝’作者所通用的那種文體。換言之,他們對《紅樓夢》、《水滸傳》等的文體較有親切感。我決定走‘折衷’路線”。2不僅是平可,望云在當時的小說也多采用“折衷”路線。
通過他們的“選擇”可以看出,對于香港市民讀者來說,小說的語言形式還是以舊式文人的表達最受歡迎,平可、望云雖有“新”追求,但還無法完全脫離市民習性,是以“折衷”的方式向“新文藝”的“純語體”過渡。而語體事實上也是文體最重要的形式特征,其存在形態既受制于文化體制的發展,也與特定時期市民的社會文化心理密切相關,如同美國漢學家耿德華對新文化運動的觀察時所言的:“文體的選擇反映了一整套體制、個人趣味和社會理想。”3也正是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探測《七彩周報》所刊小說的意義之一,即從語言形式層面推動了1950年代以后市民讀者閱讀習慣的養成,為“純語體”小說家進入主流市場提供了有效的媒介4。
慕容羽軍在回憶1950年代香港文壇時之所以特別提到孟君和碧侶,正是因為“兩人在當時采用的寫作路向比較新,而且是純語體的文字,與當時報章所載的一般小說、雜文、集納了文言、白話的混合體,有時讀起來語法不馴、語音不清的體裁有顯著分別的緣故”。5慕容羽軍與過往文學史的論述不同,他從語言表達層面肯定了通俗小說家在彼時的意義。這也正是香港文學的經驗,無法脫離其殖民性、商業性、都市性語境,“語體”問題折射的是深層次的文化心理,如果說文言小說承擔的是趙稀方所言的“中國文化認同的重要角色”,是“抗拒殖民文化教化的母土文化的象征”6,那么“純語體”的新文藝則從另一個向度延伸出香港特性。在文化層面“新”與“舊”并非對立關系,亦非進步與落后的表征,而是在特定語境中香港文人、讀者群體根據自身的文化訴求或閱讀習性進行的文學選擇,因香港都市社會的商業特性,文學文體之間是爭奪閱讀市場的競爭關系,同時又形成以漢語為基礎的文化共同體,與英文文化抗衡。不過 “純語體”寫作要真正融入香港,必然要吸引市民讀者的興趣以獲得市場認可,可以說,正是1950年代初期占據閱讀市場的流行小說和暢銷期刊改變了香港讀者的語言感覺和閱讀習性,這一影響是此前南下文人所未有的。關于這一點,慕容羽軍對當時的文壇也有較為詳細的說明:
三四十年代的作家突然“抽離”于這一個空間,留下的僅是本已存在的半傳統的老式文人和半傳統的老式作品,上述兩者及時填補上來便成為當時香港文學(以語體表達)的一個關鍵現象了。有一點需要補充的是,同一時期以“語體表達”的小說作者有望云和俊人,但兩人的作品寄生在報紙的副刊上。由于三十年代、四十年代活躍于報紙刊物的左派作家以純語體作為表達方式,一股背后力量把這一群體推向“主流”。只生存于邊緣地帶的望云和俊人,在“主流”以外,又不屬于傳統層次的王香琴、凌霄生、怡紅生的序列,鋒芒便被掩蓋掉了。到1949年所出現的“真空”期,孟君、碧侶的小說給出版商的傾力揄揚,望云、俊人也同時在“語體小說”的狂潮中并列,五十年代的“潮流”由此締結,出現了新的局面來。1
以“純語體”進行創作的香港小說家,多從內容上與香港讀者建立關系,平可1939年在報紙副刊連載的長篇小說《山長水遠》,講述的就是一個名為“關弓”的中年男性赤手空拳在香港工商界打拼的故事,他因機智過人善用奇謀而成為商界名流,但在弱肉強食的畸形環境中,也有諸多不得已,最后一切皆空,離開了香港2。這樣的小說多為市民讀者喜愛,平可也因此被邀約繼續創作。《山長水遠》讓我們想到近年被研究者肯定的《經紀日記》所創造的連載奇跡,小說自1947年4月開始在《新生晚報》連載,至1958年才結束,小說受歡迎的背后“恰恰是在內容上迎合了香港市民的胃口”。3《經紀日記》中所呈現的,完全是香港的市民商業世界,與戰后左翼文化政治“主流”完全無關,這也說明南來的左翼文化人不太能進入香港的市民社會4。值得注意的是《經紀日記》的“語體”,是文言、白話和粵語交集的形式,是香港特別流行的“三及第”小說模式,但是作者經紀拉,也是《七彩周報》的小說作者“許德”。
再看《七彩周報》所載小說,除了后期上官綴玉的“畫眉樓憶語”采用半文半白的淺近文言語體,其他小說都是“純語體”創作,敘事形式和內容大都符合市民讀者的閱讀趣味,如碧侶的《藍薔薇》、許德的《司馬夫奇行錄》、望云的《兇手》、余依的《太太與情人》、俊人的《聲名狼藉》、龍驤的《黃金的鎖鏈》等。許德的“純語體”選擇似乎也表現了此時香港文壇的一種傾向。不過,這一傾向還需要借助“內容”得以推動,許德是將中國通俗小說中的仁俠傳統置于現代都市空間,借用偵探與傳奇的技法,讓內容更符合市民讀者對香港的認知與期待。碧侶的長篇小說《藍薔薇》是赴港后的創作,講述青年小說家凌夢韶和熱愛文藝的交際明星藍薔薇的愛恨情仇,屬于言情小說慣常的才子佳人模式,不過在敘事中營構的是文藝、唯美、浪漫的都市氛圍,同時又不乏偵探、揭秘情節的植入,不僅滿足一般市民讀者的消遣心理,也注重與青年人的情感訴求相契合。《藍薔薇》并未呈現特別的香港經驗,但與刊物中其他類型小說如連圖故事區亦奇的《亂世傳奇》、馬博良的《白色圣誕》等共同形塑了一群流落香港的異鄉人,借由他們的經歷或情感形構香港的都市樣貌。藍薔薇是在身陷困境時離開廣州到了香港,《亂世傳奇》則仿若是藍薔薇的后續故事,不過配圖連載能夠給讀者提供文-圖交互的閱讀快感,形式通俗,內容簡約,屬于可以速讀的一類,但也形構了那個時代的香港形象: “香港在亂世中成為世外桃源,北方大亨,南方豪客,紛紛避居此地,有人目之為鎖金窩,有人卻認為是掘金洞,各式各樣的人都聚集在這里。”1和藍薔薇一樣,主人公裘麗也是美麗與罪惡疊加的可愛女子,都被貪婪殘忍的男性利用,是等待被拯救還是自救,這一現代命題,通俗小說家并不真正在意,他們借此話題講述一個個現代故事,制造傳奇滿足市民需求,所要呈現的是都市浮華與人性復雜,所以裘麗出入之地皆為香港上流社會,所嫁之人也是富家后裔,但婚姻并不能拯救裘麗,因無法擺脫被假父親控制與脅迫的境地,最后只能自殺。這一類傳奇故事,與許德的《司馬夫奇行錄》、俊人的中篇連載小說《聲名狼藉》、余依的“幽默短篇”系列等都屬于通俗消遣類小說,并無特別深意,但內容反而推動了“語體”被香港市民接受的廣度。
馬博良雖然在《七彩周報》發表最多的是與電影有關的“荷里活風景線”“電影小說”,但也有兩篇純文藝路向的創作《白色圣誕》和《九龍玫瑰》,無論是講述流落香港的青年人故事,還是再現香港青年所經歷的戰時情形,都與上述流行小說有很大區別,在語言表達、敘事方式與文本內涵層面都有較高的藝術追求。《白色圣誕》中的青年男女皆因戰爭失去過往,或是家園或是愛人,但他們經歷痛楚和掙扎之后,并未真正陷入沉淪,因為他們帶著期待到了香港,在同類人那里遇見光明,也在不知名的香港青年那里獲得熱情的握手。香港在馬博良筆下與《七彩周刊》中大部分作品將之視為罪惡的都市、畸形都市、抽象的世外桃源等不同:“這海島是幽靜而溫暖的,沒有風,沒有雪,山腳下一排排飄搖的燈火,訴說了一家家歡樂的光彩,在屋宇的旁邊是暗藍色的海,星星漁火,他也知道那是希望的渡口,四面八方的人到這里來,每天帶著希望從此岸到彼岸,又從彼岸到此岸……”2而圣誕舞會,也并非艷情或奇遇的代名詞,不過是青年人在特定日期相聚的一種方式。馬博良以細致的筆墨從心理角度描摹舞會給迷茫青年帶來的轉變,他遇到痛失愛人的她,被她的樂觀與純真感染,也被舞會中人們的熱情激蕩:“天亮了,他走下山坡,想起里爾克的話:沒有昨日,沒有明日;時間已經毀了,他們開花在他們的滅亡以外。”“他并不知道那位天使似的少女是誰,可是他相信他已經知道了她的故事,正如她知道了他的一般。烽火天涯,變亂不已,今后一點是他們所共同保藏的,那就是對于一個白色圣誕的憧憬和回憶。”3小說是以青年人見證了歷史、在香港形成新的共同體的意涵,向青年致敬,表達出擁抱香港、融入香港、喜愛香港的情感導向。
《九龍玫瑰》是馬博良在《七彩周刊》發表的另一篇小說,以回憶敘述再現戰時的香港與香港青年的故事。在香港未卷入戰爭時“我”在街角的小店曾邂逅香港社交界斐名的九龍玫瑰, 她是九龍塘最美麗的少女,得知她的身份是在舞會上,但“我”那時痛恨這些歌舞升平的人,因為“我”無法忘記國內的戰火以及在前線戰斗的戰士,并且“我”也即將投入為祖國奮戰的隊伍中,這一部分多是心理描寫和評論性文字,但青年的熱情與豪情極具感染力。接著以親歷者的角度講述1941年12月香港淪陷時的情景,在逃亡與躲藏的過程中“我”又和九龍玫瑰相遇,共同經歷了許多悲慘而又艱難的時刻,戰爭讓“我們”互相靠近,但香港并不總是制造傳奇,在被日本兵發現的時刻,她挺身而出救了“我”,“我們”也因此永別了,小說中她的姐姐也是在危難時刻犧牲自我拯救了家人。不過馬博良并未刻意渲染故事的悲壯性,戰爭固然是殘酷的,淪陷時期的香港人更是無助而悲傷的,但敘事旨歸不在于強調創傷,重在表現青年女性的勇敢以及戰后香港的日常性,這一點從開頭和結尾的詩性語言亦可看出:“宋王臺上夏午的風往下吹,吹過了浸透了六月太陽的太子道,吹過拔萃書院坡下街角的小店,吹送出柜臺上無線電里的音樂,還是我們年輕時候的老歌……”1結尾則是:“山風如今又吹著我,我立在無甚改變的太子道上,臨風佇立,卻再也看不見我要看的人了。走過去,可以看見她常去做禮拜的教堂,……可是,讓風吹我吧,吹來吹去,我覺得年少了許多,但是我卻想從心里說一聲:時光是過去多么久了呵!”2同樣的城市空間,同樣的風,淡淡的悵惘并未掩蓋內心深處的溫暖,但時間的刻痕永遠存在。馬博良的小說雖也設置了扣人心弦的情節,但重在情緒和情感的感染力,這種感染力與對城市空間、記憶的書寫融合起來形成獨特的感覺結構,在《七彩周報》流行小說為主的文化氛圍中營構了清新而有力度的文藝路向,其語言表達和文藝情懷也會對青年讀者產生一定的影響。
如果說碧侶、俊人、望云、許德等人的小說是以通俗性的內容推動了“純語體”作品的接受廣度,拓展了后續以白話文創作的武俠、偵探、言情小說進入閱讀市場的通道,那么馬博良的小說則是在“俗”與“雅”的交叉地帶探索純文學發展的可能路徑。但是,還有一類小說是以跨區域、跨文化的視域取勝,重在呈現異域風情、跨國婚戀、文化交融等異質元素,比如平可的《夏威夷襯衫》《洛基山之秋》《墨西哥農村》是以言情模式承載海外風情與華僑青年的文化心理;俊人的《逝去了的愛》是戰后香港男子赴英經商與英國少女發生婚外戀的故事,以跨國婚戀、異域行走表現不同群體的文化心理。這些小說與刊物中“海外風情”的文章如《今日紐約》《匈牙利的少女春情》《中國式時裝在倫敦》《夜幕下的三藩市》等又形成空間交互,反映了這一時期市民讀者對海外視野的期待,而小說又借用這種視野提升了自身的接受度。這也是平可、俊人這一類用“純語體”創作的小說家,與最受歡迎的作家如碧侶、孟君的差異,他們調用了自身的香港經驗,為香港市民讀者提供了獨特的域外視野,為原本即處于多元文化交融地帶的香港市民增添熟悉的陌生感,激發閱讀興趣,但這種方式無疑也推動了“純語體”小說在當時的接受和傳播。
三、閱讀市場與“語體”生態的變化
總體而言,作為以市民讀者為對象的綜合性刊物,《七彩周報》和《天底下》存在諸多迎合市民趣味的消遣、娛樂文章,但文藝作品所占的比例都較大,甚至在讀者看來《七彩周刊》“是最好的文藝性綜合刊物”3,而《天底下》也在文藝匱乏時期對讀者產生了重要影響:“貴刊公正的立場及對文化事業的熱忱,在精神食糧缺乏的今天,無疑的貴刊將成為我們日常生活不能缺乏的食糧”4,許定銘認為“若不計武俠偵探那10期,《天底下》確實是當時一份值得注意的,具有文學意味的綜合周刊,比同期的《星島周報》文學味濃得多。”1可以說在“知識”和“趣味”之外,這類刊物所載文藝作品及其文化引導,對當時及后續香港文學的發展面向都產生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關于這一點,劉以鬯也曾借用《幸福》雜志予以說明:“五十年代初期是一個青黃不接的時期,文學雜志很少,除《文壇》外,有些綜合性雜志和文藝性綜合雜志也負起推廣文學創作的責任。一九五○年七月,當香港文學的發展似乎受到滯隘的時候,有一本叫《幸福》的文藝性綜合雜志對香港文學的延續也作過一番努力。”2不過《幸福》只出版了四期,此后“由于園地越來越少,文學作品必須向綜合性雜志尋求出路,‘寄生’于綜合性雜志”。3在劉以鬯看來,從1950年到1952年,由于“綠背文化”還沒有形成狂潮,文學商品化的狂潮正在逐步顯現,文學活動仍能保持超然性,這里所說的“超然”主要指非政治化。這一時期的大多數綜合性刊物都屬于“有商業期望而無政治目標”的類型,商業訴求需要迎合市民口味,但不少期刊也都在“迎合”之中拓展可能的文藝方向。比如《天底下》就是“一方面通俗化,以爭取小市民讀者;一方面滲入文藝,培植文藝青年。”4而《七彩周報》雖然更貼近日常生活,關注電影訊息、影劇明星、舞場天地、時尚風向、身心健康與周末休閑等,“投合小市民的胃口”5,但一直將“小說”欄目置于期刊首要位置,中、長、短篇皆有,形式和內容較為多元,在本質上雖為通俗流行小說,不過都市感、本地色彩更鮮明,向青年讀者靠攏的文藝氣息也更濃厚,暗含了通過培育新一代讀者的審美取向拓展通俗文學發展空間的考量。而從香港文壇轉折時期的文化建構來說,以《七彩周報》《天底下》為陣地的通俗文學作者群,其實充當了市民文化的代言人,他們試圖以大眾文化空間翻轉過往香港文壇的權力結構。
一方面,通過閱讀市場的影響力,改變了過往“純語體”小說家的邊緣位置,盡管黃仲鳴認為香港在“1949年以前,甚至是1950年代,通俗文學所運用的語言,是一個‘大雜燴’和‘大混亂’的時代,由于作家所受的教育,和當時的社會環境,以文言寫作有之,以白話文書寫有之,更有以三及第鳴于世者;但,這不能以時段來區分某一種文體的盛行,例如戰后的《新生晚報》副刊《意趣》,便充斥著各種寫作語言”6,不過我們通過對平可、俊人早期創作經驗的梳理,以及慕容羽軍的文壇回憶,能夠看出“純語體”小說被香港普通市民讀者接受的過程是相對緩慢的,在很長時期中是無力與舊體文學、三及第小說抗衡的,比如許德也曾于1947年在《新生晚報》副刊連載“白話文亦干爽清凈”的《司馬夫奇案》,但為了“顯現在通俗文學上的特色和成就,他的白話文作品唯有‘割愛’”7。而1950年,隨著碧侶、孟君等人的小說占有閱讀市場才真正掀開“純語體”小說相對此前的興盛局面,過往處于邊緣位置的平可、俊人、望云等進入此時的文壇“主流”。
另一方面,在文壇“變色”之前,形構了新的文人共同體形態。不同于過往南來文人面向祖國大陸的辦刊理念,也不同于1940年代后期報紙副刊對各類語體的混雜式接納,《七彩周報》這類大眾讀物以鮮明的“純語體”理念凝聚了此時不同背景的作家,從區域而言有本港的、南來的,從文學創作而言有通俗小說家,也有追求純文藝傾向的作家,刊物所提供的是一個新的微型文學場——以市民和市場為導向,作家們形成諸多共識,在文化理念上無關政治意識形態,因而雖有市場競爭卻無排他性,我們可以將其視為以“純語體”創作為核心的,極具包容性和香港地方特色的文人共同體,為1950年代之后香港通俗文學的發展,尤其是以“純語體”創作的流行小說家打開了新局面。這一極具包容性的共同體也為純文學的發展留下了空間,比如馬朗的小說,以及期刊中少量的新詩、劇作、美文等都在文學市場化過程中以自足形式存在,而以通俗取向為主的流行小說家如平可、望云的小說,也非“純俗”,多是“介乎俗與雅之間,即是雅與俗相互滲透”1,所以黃仲鳴在編《香港文學大系1919—1949:通俗文學卷》時特別言明他們的作品不收入其中。
此外,《七彩周報》不僅以小說輸出“純語體”作品,也引導讀者進行創作實踐,刊物存續期間共發起三次主題征文,皆要求白話創作,后期增加的“讀者文選”也以白話為主。與此相同,《天底下》自第3期開始鼓勵讀者投稿:“我們為了鼓勵讀者們寫作的興趣和給予一般青年練習寫作的機會,特舉辦無盡期的讀者文選。”但特別強調“文體以敘述式或報告文學式都可以,但千萬不要用文言”2。作為此時備受歡迎的刊物,《七彩周報》語言風格上的統一也是對報紙副刊“大雜燴”語體的一種沖擊,在文壇轉折期不僅拓展了市民讀者的認可度,也培育了新一代青年讀者的閱讀語感和審美觀念。比如“讀者文選”中有一篇《香港文學:從電車公司譯文寫起》,是較早具有香港意識的文學探索,不過切入點是語言,作者看似在批判公共場所語言翻譯的諸多不妥,實則是對“語體”不滿,所列事例要么是語言不夠簡潔,要么是粵語入文引起不妥,作者的觀點是 “各處有各處的本地風光,正如各人或各人的性格容貌,不能盡同,亦不必盡同”3 ,但要“簡潔通馴”,這實則是以白話文為準則的“語體”要求。以《七彩周報》為代表的綜合性刊物,包含了非常豐富的文化向度,所刊文藝作品正是以香港市民喜愛的形式融入他們的日常生活,既是市民文化的表征,也留下了文壇轉變前后香港自身的都市經驗與文化訴求,為我們重新思考1950年代香港文學的發展樣態提供了獨特的觀察視角。
本文系江蘇省高校哲學社科研究重大項目“現代傳媒與臺港澳文學發展研究”(2021SJZDA099)和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香港文藝期刊資料長編”(19ZDA278)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中國礦業大學人文與藝術學院
1 黃康顯:《香港文學的發展與評價》,秋海棠出版社1996年版,第8頁。
2 趙稀方:《五十年代香港的難民小說》,《甘肅社會科學》,2014年第3期。
3 趙稀方:《報刊香港:歷史語境與文學場域》,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9年版,第245頁。
1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5—6頁。
2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6頁。
3 許定銘:《孟君的〈天底下〉周刊》,《文學研究》,2006春之卷,第148頁。
4 《我們要講的話》,《天底下》,1950年第1期。
5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6頁。
6 《加價提示》,《七彩周報》,1950年第17期,封里。
7 甘豐穗:《碧侶:如夜空的流行一掠而過》,《香江文壇》,2002年第3期。甘豐穗并未分析《天底下》和《七彩周刊》為何停刊,在他看來青年雜志似乎過于追求可讀性和時代感。但如此“短命”,除卻刊物自身的因素,還應放在香港彼時的整體文化語境中進行觀察。
8 《七彩周報》,1950年第1期,封里。
9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11頁。
1 李我是1950年代在香港電臺講“天空小說”的廣播明星。
2 《七彩周報》,1950年第8期。
3 鄭奇塵:《時間觀念》,《七彩周報》,1950年第7期。
4 《讀者意見》,《七彩周報》,1950年第10期。
5 《都市病》,《七彩周刊》,1950年第3期。
6 馬慧予:《春天來的時候》,《七彩周報》,1951年第27期。
1 馬慧予:《你想死嗎?》,《七彩周報》,1950年第19期。
2 馬慧予:《生命的賭徒》,《七彩周報》,1950年第20期。
3 《編者與讀者》,《七彩周報》,1950年第3期。
4 《編者與讀者》,《七彩周報》,1950年第19期。
5 羅烈達:《浮士德作曲者古諾》,《七彩周報》,1950年第19期。
6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19頁。
7 黃萬華:《跨越1949:戰后中國大陸、臺灣、香港文學轉型研究》,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9年版,第219頁。
8 比如慕容羽軍就不認同國內文學史或小說史中把孟君的作品放入“流行小說”的行列。
1 平可:《誤闖文壇憶述》,《香港文學》,1985年第7期。
2 平可:《誤闖文壇憶述》,《香港文學》,1985年第7期。
3 賀麥曉:《文體問題——現代中國的文學社團和文學雜志(1911—1937)》,陳勝太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5頁。
4 這里需要說明的是,雖然《天底下》和《七彩周報》在當時的影響力不相上下,但是《天底下》的小說以孟君和翻譯為主,作者群體不如《七彩周報》多元,且其革新后又轉向語體混合,比如連載我佛山人、我是山人的長篇武俠小說都是淺白文言。
5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8頁。
6 趙稀方:《小說香港·前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3年版,第7頁。
1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11頁。
2 平可:《誤闖文壇憶述》,《香港文學》,1985年第7期。
3 趙稀方:《報刊香港:歷史語境與文學場域》,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9年版,第230頁。
4 趙稀方:《報刊香港:歷史語境與文學場域》,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9年版,第234頁。
1 區亦奇:《亂世傳奇》,《七彩周報》,1950年第1期。
2 馬博良:《白色圣誕》,《七彩周報》,1950年第24期。
3 馬博良:《白色圣誕》,《七彩周報》,1950年第24期。
1 馬博良:《九龍玫瑰》,《七彩周報》,1950年第12期。2 馬博良:《九龍玫瑰》,《七彩周報》,1950年第12期。
3 《讀者來信》,《七彩周刊》,1950年第8期。
4 《讀者來信》,《天底下》,1950年第5期。
1 許定銘:《孟君的〈天底下〉周刊》,《文學研究》,2006年春卷。
2 劉以鬯:《五十年代初期的香港文學》,《香港文學》,1985年第6期。
3 劉以鬯:《五十年代初期的香港文學》,《香港文學》,1985年第6期。
4 許定銘:《孟君的〈天底下〉周刊》,《文學研究》,2006年春卷。
5 慕容羽軍:《為文學作證:親歷的香港文學史》,香港普文社2005年版,第7頁。
6 黃仲鳴:《眾聲喧嘩——〈通俗文學卷〉編后感言》,轉引自陳國球:《重遇文學香港》,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2018年版,第138頁。
7 黃仲鳴:《拒絕遺忘:極具特色的香港通俗文學——〈通俗文學卷·導言〉》,轉引自《香港文學大系導言集》,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2016年版,第333頁。
1 黃仲鳴:《香港文學大系1919—1949:通俗文學卷·導言》,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2004年版,第334頁。
2 《讀者請注意》,《天底下》,1950年第3期。不過前文也曾交代《天底下》風格不穩定,尤其是變革時期。
3 燕支因:《香港文學:從電車公司譯文寫起》,《七彩周報》,1950年第19期。